這廂,陸深和lolita鬧得不可開交。


    那頭,沈婠本來好好地在散步,手機響了。


    “……婠婠。”


    是沈宗明!


    翌日,沈家老宅。


    “三小姐回來了?”周慶福站在門口,並非偶然碰上,而是專門在這裏等她。


    沈婠微微頷首。


    “老爺子已經在書房。”


    她挑眉,婉拒了周慶福帶路,徑直朝書房走去。


    叩叩——


    “進來。”


    沈如推門而入,繞過木製屏風,隻見沈宗明一身輕便的穿著站在書桌後,手裏正握著毛筆,白色宣紙上鐵畫銀鉤。


    她靜靜走過去,站定辦公桌前,沒有出聲打擾。


    待沈宗明一氣嗬成,放筆收勢,才緩緩開口:“您的這手字愈發精進了。”


    沈宗明含笑抬頭,老眼矍鑠:“還是比不得你一日千裏、翻天覆地。”


    這話,意有所指。


    沈婠卻隻當沒聽懂,笑了笑,不作回應。


    “聽說,你想進董事會?”比起沈春江的山環霧繞,沈宗明不愧是老成精了,大大方方,開門見山。


    不說對這個人的感官和評價,至少這種做法沈婠是讚同並欣賞的。


    “是。”她也直白道。


    “哈哈哈……”沈宗明樂不可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他笑的時候滿臉褶皺擠在一起,乍看有種知天命的爽朗和慈祥,可半眯的老眼之中一閃而逝的陰鷙卻暴露了本來麵目。


    沈婠很平靜,沈宗明的笑聲既不能感染她,也無法使她心生羞窘。


    她就這樣不偏不倚地站著,一雙黑眸琉璃般清透明澈。


    在這樣的注視下,沈宗明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流失,直到最後徹底不見。


    “進入董事會得有明達的股份,你有嗎?”


    沈婠眼裏掠過一道譎光,似驚訝,又有點複雜,還隱隱約約透出譏嘲。


    沈宗明會這樣問,顯然並不知道沈婠手上捏著沈春江一半股份。


    她萬萬沒想到,沈春江連這麽重要的事都選擇隱瞞。


    膽子——


    真不是一般大。


    僥幸心理——


    也不是一般嚴重。


    他既然想瞞,那沈婠不妨推他一把。


    就看到時真相戳穿,沈春江如何收場,想來,一定是場極為有趣的大戲!


    “沒有股份,就不能進入董事會嗎?”


    沈宗明像看怪物一樣盯著她。


    “不能嗎?”她重複再問。


    “你可以去問問其他董事,他們手裏哪個不是握著明達的幹股?”


    “好啊,那就問問吧,”沈婠接話,笑意不改,“如果我沒記錯,明天就是集團例行董事會,您不介意我去湊個熱鬧吧?也正好趁此機會問一問那些董事,他們每個人手裏是不是都有明達的股份。”


    沈宗明皺眉,愈發看不懂她了:“你要出席董事會?”


    “不可以嗎?”


    “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問其他董事這種鬼話,沈宗明是老糊塗了才會相信。


    沈婠沒有否認,笑言:“明天在董事會上,不就知道了嗎?”


    沈宗明眉心褶皺更緊,淩厲近乎苛刻的視線落在沈婠臉上,帶著一種審視與端詳。


    “……好。”


    倒要看看,這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孫女究竟能翻出什麽浪花!


    這一刻,沈宗明是自負的。


    他甚至看不起沈婠那點小把戲,勸退三個合作方、毀了三個在建項目而已,如果她以為這樣就能扼住明達的咽喉,動搖集團的根基,那就大錯特錯!


    但很快他就會為自己狂妄與輕敵,付出代價。


    如果可以預見明天是那樣的場景,他說什麽都不會答應沈婠出現在董事會上,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哪怕要了她的命也會阻止到底!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該來的,終究會來……


    夜裏下了一場暴雨,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第二天,卻陽光明媚,如果不是地麵還沒幹透,留了一些水澤,根本看不出半點狂風驟雨的痕跡。


    早上八點。


    明達集團,三十三樓會議室。


    “聽說這次啟航那邊也會來人,真的假的?”


    “啟航?當初不是說好他們隻持股參與分紅,不參加股東會議,更不幹預公司決策?這還沒到年底,不是分紅的時候啊,他們來做什麽?”


    “難道最近啟航出了問題?不能啊……《狐仙》之後推出的《絕地逃亡》日流水驚人,據說已經打破手遊行業曆史最高記錄,資本累計速度呈幾何倍數增長,最不缺的就是錢,沒道理惦記這點兒蚊子肉……”


    “我倒寧願他們缺錢。”


    “什麽意思?”


    “不圖分紅,那就是圖其他東西。別忘了啟航當初隻做了口頭承諾不幹涉內部事務,卻沒有任何書麵保證。”


    “嘶……你認為他們是來指手畫腳的?”


    當初,輻射珠寶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明達股價連續跌停,引起股民恐慌,紛紛像丟燙手山芋一樣拋售明達股份,如此形成“越跌越拋,越拋越跌”的死循環。


    就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啟航暗搓搓購入明達散股,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一百多萬。


    等輿論風波過去,股價穩定下來,明達這邊再回過頭去清查股市的時候,才發現啟航已經一躍成為反分量不輕的股東。


    這對沈家的控股權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威脅,所以,沈宗明是打算高價回購。


    但沒等這邊有所動作,啟航那頭就主動遞上橄欖枝,說購股隻是出於投資考慮,並不打算插手明達內部決策。


    如此,才讓沈宗明放棄了回購的打算。


    可就在兩天前,啟航那邊突然遞話,說要參加這次董事會,介時將宣布一個重要決定。


    這才有了上麵的對話。


    “指手畫腳嘛……還真不一定。”


    “我要是啟航我也坐不住了,三個重要項目同時麵臨告吹,損失的可是大夥兒的錢。”


    “難道是來追責的?”


    “我們在這裏猜來猜去有什麽用?等啟航那邊來人就知道了。”


    “話說這啟航的老板到底是誰?怎麽神神秘秘,見不得人啊?”


    “沒上市,不具備披露責任,想怎麽低調就怎麽低調。”


    “說實在的,我要有這麽一隻金母雞,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抱在懷裏炫耀,對方倒好,不管大小采訪,還是領獎頒獎,都不露麵。”


    “這次來的會是誰?”


    說曹操,曹操到。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年輕的麵龐有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儒雅帶笑,後麵跟著一個秘書,“抱歉,第一次來找不到路,讓各位久等了。”


    話雖如此,但他踩的時間不早不晚,剛剛好。


    要說遲到卻是沒有。


    幾位董事不由起身,“你是?”


    男人邁步而入,自帶氣場:“我姓張,單名一個暘字,是北海啟航計算機係統有限公司現任ceo,也是之前與你們溝通接洽的人。”


    “嘶……”


    一陣不大不小的倒抽氣聲響起。


    做遊戲的都這麽年輕?


    感覺像個毛頭少年,沒想到已經坐上ceo的位子。


    驚訝之後,很快進入寒暄狀態——


    “原來是啟航的張總,幸會幸會。”


    “初來乍到,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指教談不上,你太客氣了……”


    沈春江到的時候,所見便是這樣一幅熱熱鬧鬧如同趕集的場景。


    他下意識擰眉,目光掃過,很快發現張暘這張生麵孔。


    又是一番介紹和寒暄,沈春江對於他的到來沒多大感覺,他現在隻關心老爺子到底有沒有把沈婠收拾服帖。


    聽周慶福說,昨天沈婠被叫回老宅談話了。


    從書房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


    為此,沈春江總算睡了個好覺。


    今天早上還起來晚了,緊趕慢趕才準時抵達會議室,總算沒有遲到。


    他走到右側第一個位子坐下。


    而張暘則被安排到最末,順序是按持股量多少來排的。


    約定俗成的規矩,沒人有異議。


    在最後一分鍾,老爺子到了。


    眾人起立,下一秒驚訝地發現沈宗明身後還跟著一個沈婠。


    沈春江見鬼一樣盯著她,那灼熱的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灼出一個洞來。


    “都到齊了?”


    沈宗明行至上首落座。


    他沒給沈婠安排地方,但不代表她自己不會找。


    從角落裏拖出一張空椅子,沈婠在眾人若有似無的注視之下,泰然落座。


    而這個位子就夾在沈宗明和他左手邊第一位董事中間,與右手邊的沈春江隔了一張會議桌遙遙相望。


    一個嚴肅冷沉,一個似笑非笑。


    老爺子卻狀若未見,視線掃過最後,忽然一頓,“這位?”


    沈春江站起來解釋了具體情況,張暘免不了又是一番自我介紹。


    期間,他並未多看沈婠一眼。


    就像他們是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


    “我來得唐突,實在抱歉。”張暘一言一行都彬彬有禮,帶笑的模樣讓人不自覺卸下防備。


    “……啟航既然是明達的股東,在征得董事會一半及以上成員同意之後,自然有權利參加董事會,不算唐突,張總言重了。”


    沈宗明不鹹不淡、中規中矩地應了聲,便直入正題:“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


    前二十分鍾都是既定流程,匯報總結集團事務。


    期間不免提到三位合作方提出解約一事,沈春江頭皮一緊,眼皮猛跳,直覺火要燒到他身上來了。


    “同時解約,不管在建還是預建的項目都是這樣,不管對我們,還是對他們來說,都將造成不小的損失,可對方為什麽還要一意孤行,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一問,直戳重點。


    是啊,明明弊大於利,為什麽對方還要這麽幹?


    甚至不惜賠上與明達多年的交情,一旦解約成功,那麽從今往後雙方就徹底結仇,別說合作,可能見了麵連句好言好語都難。


    “沈總,你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嗎?”矛頭突然調轉,對準沈春江。


    緊接著其他人的目光也齊刷刷落到他身上,自然也包括沈婠在內。


    看來,她這位親爹可瞞了不少事。


    越積越多,最後的結果就是引火自焚!


    這不,火星子已經燒起來了……


    沈婠一副全然看戲的姿態,欣賞沈春江破綻百出的表演。


    在場的誰又是傻子?


    說多錯多,一個謊言還需要另外十個謊言去圓,再周全縝密的人也不敢保證這其中沒有漏洞和差錯。


    “這、分明是有人指使!”沈春江擲地有聲。


    那位問話的董事聽罷,不疾不徐:“那麽沈總心裏可有懷疑對象?”


    “權——”


    一字出口,然後緊急刹車。


    沈春江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如果說出權捍霆,那麽這個老家夥一定會接著追問權捍霆為什麽針對明達。


    這樣一步一步刨根問底,很快他和沈婠的矛盾就包不住了。


    介時,他轉讓一半股份的事也將徹底曝光……


    不,這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全什麽?”董事追問,目露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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