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


    “自己看。”輕聲溫慢,盈盈帶笑。


    沈如和沈春江同時望去,下一秒,麵露驚恐,肝膽俱顫。


    隻見屏幕上出現一間設備齊全的手術室,以藍冷色調為主,幾個醫生全副武裝圍著一個台子,手邊的醫用器械盤裏放著帶血的手術刀、手術鉗……


    無人說話,氣氛凝重。


    如果不是醫生還有手上動作,險些讓人誤以為是靜止的畫麵。


    而那間手術室,本該用來做沈婠和沈春江的換肝手術。


    但沈春江移花接木,換沈緋頂上去後,就成了沈婠和沈緋歡的換肝手術室。


    如今沈婠安然無恙,那監控畫麵裏被取出內髒的又是誰?!


    沈如目露茫然。


    “阿嫣!你把她怎麽了?!”沈春江突然反應過來,瞳孔驟縮。


    想到某種可能,不由汗毛倒豎,背脊發涼。


    沈婠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對您來說,一個植物人女兒已經沒有價值,又何必緊張?物盡其用不是您一貫的風格嗎?”


    “你——大膽!”


    沈春江粗喘兩聲,急得雙頰漲紅。


    沈婠冷嗤:“這個時候才來惺惺作態,您不累?”


    “孽女!你、怎麽敢?!”霎時,青筋暴突,脖頸處一條條青色血管猶如虯結纏繞的根須。


    密密麻麻昭示著怒意與老態。


    沈婠卻隻輕輕一笑,“我不是用實際行動在證明嗎?”


    你怎麽敢?


    我敢了。


    沈如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眼珠茫然地轉動兩下,訥訥發問:“你們到底在說什麽?跟阿嫣有什麽關係?”


    “蠢貨!她自己跑了,卻把阿嫣送上手術台,這下聽懂了嗎?換肝給沈緋的不是別人,是你親妹妹!”


    沈春江厲聲咆哮,吼完兩眼一翻,仰靠在床上,撫著胸前大口喘息。


    哼哧哼哧的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好像下一秒就會散架。


    沈如聽完,半晌沒有反應。


    表情呆滯,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一具麻木的身體。


    良久,眼珠子才開始重新轉動,她看了眼沈春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又去看沈婠,企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說謊的痕跡。


    可惜沒有!


    “你……”沈如牙齒打磕,渾身顫抖,她想用最尖利的聲音討伐,用最惡劣的態度指責,可話到嘴邊卻因懼怕而無力,因畏縮而變得怯弱:“這是謀殺……親手推阿嫣去死……縱然你們曾經不和,可她到底跟你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怎麽忍心?你這個殺人凶手……”


    沈婠仰頭,上揚的下頜線條劃出一道倔強且冷漠的弧度。


    輕喃:“你們可以對我無情,難道我不能對你們殘忍?”


    沒有戾氣,也不帶怨怪,隻是單純的疑惑。


    沈如喉間一哽,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反駁。


    最終憋出一句:“……對不起你的人不是阿嫣。”


    這是……把鍋全部甩給沈春江?


    剛緩過一口氣來的沈春江:“……”


    就在這時,沈如猛地瞪大眼,盯著沈婠背後某個地方,好像看見比鬼還恐怖的東西,尖叫一聲。


    別過頭,將自己抱成一團,蜷縮在地板上,瑟瑟發抖。


    沈婠轉頭,她身後不是別的,正是寬幅的液晶屏,上麵同步直播手術全過程。


    眼下正進行到活體取肝環節,醫生帶血的手,冰冷的刀鉗,還有手上那一灘血糊糊的東西,分不清是身體組織,還是內髒器官。


    沈如隻看了一眼,她就知道,那樣的畫麵窮盡一生也無法忘記。


    如同一片當頭籠罩的陰影,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化,記憶減退而消失。


    隻要沈婠還活在這個世上,她還能看到她,聽見她的消息,那麽這些由她帶來的噩夢就永遠無法擺脫,甚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驚悚。


    “不……”沈如一邊發抖,一邊搖頭,情緒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相較而言,沈春江的反應則比她冷靜得多,雖然那樣的畫麵充斥著血腥,但還不至於令他失態,丟了該有的體麵。


    “也罷……”忽然聽他輕歎一聲,“阿嫣已經是植物人,醒來的可能微乎其微,既然如此,還不如把器官讓給活著的。”


    恰好應了那句“物盡其用”。


    沈婠倏地揚起一抹笑。


    沈春江不愧是沈春江,不管什麽情形,什麽境遇,都能迅速做出反應,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利益。


    連自我安慰的說辭都已經想好——植物人,醒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沈婠不表態,靜靜聽著。


    “……也怪我,沒有想到讓阿嫣來做這件事。”沈春江目露自責。


    大有服軟的意思。


    沈婠卻隻覺想吐,惡心到極點。


    “爸!你不能這樣,”沈如撲上去,趴到床邊,死死攥住他衣袖,仿佛抓緊最後一顆救命稻草,“阿嫣不能死,她還活著……您現在就讓沈婠停止手術,不要取走她的器官……她會死,真的會死啊!”


    說到後麵,早已泣不成聲。


    “植物人還談什麽‘活著’?靠呼吸機續命,遲早有一天會死,與其浪費……還不如拿去救命。”


    說得冠冕堂皇,可——


    “您這麽做問過阿嫣嗎?她點頭同意了?”


    “嗬,她一個不能說話、無法思考的植物人,怎麽點頭同意?”


    沈如:“她不是植物人,她已經醒了!”


    沈婠眉眼一暗,深邃流轉。


    “簡直荒唐!”沈春江冷斥,根本不信。


    “爸,是真的,阿嫣很早就醒了,你救救她,求沈婠停手……她不是外人,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字字泣血,目露哀求。


    卻仍然無法打動鐵石心腸的男人,沈春江揮開她的手,徑直看向權捍霆。


    忽地染上一抹笑,帶著幾分討好之意:“六爺,您也看到了,都是誤會。現在一切解釋清楚,沈婠也毫發無傷,你的這些人……”他掃過周圍虎視眈眈、凶神惡煞的保鏢,“是不是也該撤了?”


    權捍霆連一個正眼都沒給他,隻低頭看沈婠,淡淡道:“人是我的,沒錯,但我也做不了這個主。”


    言下之意,他隻負責提供武力支持,充當最強硬的後盾,至於你們該如何處理,全憑沈婠決定。


    沈春江臉色一青。


    轉而對上沈婠似笑非笑的眼神,一股莫名的羞辱油然而生。


    此情此景,換作任何一個人,沈春江都能理智服軟,甚至卑微祈求,可偏偏是沈婠——


    他最不想低頭,也最不願搖尾的人!


    監控畫麵中,手術還在繼續;病房內,氣氛卻陷入僵局。


    沈春江的無恥再次刷新了沈婠的下限,倒是沈如的某些行為頗有意思。


    “婠婠,咱們父女之間沒有隔夜仇,你看這些保鏢杵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能不能先讓他們出去,有什麽事我們關起門來解決?”


    看跳梁小醜一般欣賞完沈春江的醜態,沈婠冷冷勾唇:“你以為我站在這兒是為了跟你講條件、做買賣?”


    沈春江眉心一擰,老眼沉沉:“不然呢?”


    這也是他到現在還有恃無恐的重要原因。


    如果沈婠不是別有所圖,他們之間還有可商量協調的餘地,那她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多費口舌。


    沈春江想得很清楚——


    隻要自己身上還有沈婠需要的東西,可以搜刮的剩餘價值,那麽他就暫時安全了。


    可惜,自作聰明的結果往往都是啪啪打臉。


    “事到如今,你覺得你手裏還有什麽東西值得我大費周章?”


    總裁的位子早就飛了,手裏的股份也全部轉讓。


    除了這條苟延殘喘的命以外,沈春江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沒有。


    就算有,也早就到了沈婠口袋裏,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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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的是六爺外祖母和外祖父的愛情故事,男強女強,超級大爽文,如果真的要用一句話來概括這樣的愛情,應該是——


    殺得天昏地暗,愛得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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