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互相瞧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的笑了笑,也不說破。那青衣婦人想必是眾人中比較得臉的人家,大家不說話,唯獨她朝文姨娘笑了笑說,“這丫環不會說話就得好好教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犯不著與一個下人動氣。”


    文姨娘卻冷笑的睨了眼月兒說,“這丫頭不懂規矩就得好好教訓,不然不長記性。”這話說完,她又轉頭看像吉少敏,親熱的拉著她的手,歎息道,“老爺讓下人告訴我說吉小姐過來了,我便趕忙過來了,唉,說來我家這段日子也不知是碰上了什麽災星,接二連三的發生人命案,夫人如今又臥病在床,沒辦法,便隻能由我來招待你了。”


    吉少敏雖然在心裏厭惡著這種虛與委蛇的事情,但為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得不與人好生說著話,“那就麻煩文姨娘了。”


    文姨娘笑道,“這有什麽,不過話說回來,大家都在這兒坐了大半天了,要不我帶著大家出去走走,透透氣兒,這屋裏悶熱的很。”


    “這感情好啊,我現在都熱得喘不過氣來了,還是文姨娘知道心疼人啊。”那胖夫人連忙抓了把盤子裏的瓜子,準備過會兒一邊逛一邊嗑。


    文姨娘掩口笑了,“大家不說我多事兒就成。星兒,你去前廳跟老爺說一聲,莫等過會兒吉老爺找不著閨女,到時候怕是要跟咱家老爺急眼呢。”文姨娘顯然心情還不錯,居然還有心思打趣吉少敏。


    眾人聞言跟著笑了起來,全然不見方才的尷尬,唯有那叫月兒的丫鬟捂著腫脹的臉頰,眼眶通紅。


    吉少敏也跟著笑了,目光掠過月兒,朝文姨娘打趣說,“文姨娘可別笑話我了,我看姨娘怕是擔心過會兒楊老爺找不著你而急眼吧。”


    這話說的有些失了分寸,不像是個姑娘家該說的,不過吉少敏是誰,她可是吉祥酒樓的大小姐,從小就在酒樓長大,臉皮厚的就跟城牆拐角一樣,況且跟白京墨那樣的風流高手混的時間長了,葷話更是張口就來,臉都不帶紅的。


    幾位嬸子聽了,也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文姨娘來,說她命好,不僅生了個好兒子,還有個疼人的相公。文姨娘雖然麵上謙虛著,實際心裏指不定高興成什麽樣子了,連走路的動作似乎都跟著輕快了起來。


    一群人互相挽著胳膊往後院的花園走去,今日好在是陰天,出了門的確比在屋子裏要涼快多了。素來女人在一起就尤為吵鬧,更別提現在這麽多人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吉少敏腦殼發疼。


    見吉少敏揉著太陽穴,桃兒趕緊走過來擔憂問,“小姐,可是不舒服?”


    吉少敏搖了搖頭,突然瞥見被眾人擠在後麵的月兒,心中頓時生出一個計策來,與桃兒低語了幾聲,桃兒驚訝的長大嘴巴。


    吉少敏推了她一把,“別墨跡,快去。”


    ...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林縣令定是收了楊家的好處,所以這會兒才可勁的給楊家人說話呢。


    蘇妤氣的心肝發疼,不過每每要發怒的時候都會被陳夢先給打斷。這人也不知哪來的耐心和好脾氣,即使被林縣令一句話一句話的給駁了回來,他依舊像棵雷打不動的老鬆樹一樣,自顧自的說著,說的眉飛色舞,神情激昂。


    林縣令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最終沒了辦法,他隻能用力敲擊著驚堂木,打斷了陳夢先滔滔不絕的推理和辯解。


    “夠了,本官不想再聽你胡言亂語,你今日就算說的天花亂墜,沒有證據,本官依舊不會放了範、賈二人,至於香蘭之死,本官自會命人去調查,用不著你們操心。”林縣令不耐煩的說著,早就聽聞陳夢先難纏,沒成想他竟比傳言中的還要能說,要是再讓他這樣說下去,自己豈不是真的要失信於人了,不妥,大大的不妥。


    林縣令暗暗思索著,看來還是得趕緊退堂才是。


    “啪!”驚堂木重重的落下,所有人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林縣令清了清嗓子,“今日就暫且退堂,你們若想翻案,最好是拿出證據出來,若是下次還要像這樣胡攪蠻纏的話,本官可就要定你的罪了!”


    蘇妤暗暗罵了聲狗貪官,要是蘇家沒有分家的話,這家夥又豈會如此偏頗楊家,分明就是看著哪邊給的肉多就偏向哪邊了。


    “等等!”陳夢先突然喊道。


    準備起身的林縣令煩躁的問,“你又怎麽了?”


    陳夢先笑說,“大人的意思是,隻要有證據證明範、賈二人清白,那麽大人就會放人了是嗎?”


    林縣令吹胡子瞪眼,“廢話,本官斷案向來就講究證據,若是你有證據,本官自然會放人!”


    陳夢先胸有成竹的笑了,轉身朝蘇妤點了點頭,蘇妤心中一喜,轉身往外麵看去,果然看到了人群中的秦黛容,她應該是急匆匆趕過來的,臉上布滿了汗水,頭發也濕噠噠的貼在臉頰上,不過好在精神不錯,她朝著蘇妤點了點頭。


    其實早就在蘇妤決定擊鼓鳴冤的時候,大家已經想好了對策,不過畢竟沒有什麽事情是十拿九穩的,所以在秦黛容和吉少敏找到可用的證據之前,就需要陳夢先這三寸不爛之舌來盡可能的拖延時間,不管怎麽樣,蘇妤今日是必須要帶範楫明離開的。


    “大人,我有證人!”蘇妤的了秦黛容的允諾,立刻大聲高喊道!


    林縣令古怪的瞧著蘇妤,隨即又看向蘇妤旁邊的陳夢先,突然有一種被人設計了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好。


    “大人,我有證人可以證明我相公的清白!”蘇妤定定的看著林縣令,又重說了一遍。


    林縣令很想裝作沒有聽見,甩袖就走,可是這麽多雙眼睛瞧著,這麽多雙耳朵聽著,他說他沒聽見,那還不得被唾沫星子給淹死。


    “大人,還是先聽聽看吧。”師爺低聲提醒說。


    林縣令隻能將火氣憋回肚子裏,憤憤不滿的又將屁股落了下來,“傳證人!”


    蘇妤口中的證人正是秦黛容找到的那個仵作,仵作姓石,興許是成天跟屍體打交道,所以膽子也大得很,不過也因為這樣,鎮上的人都不怎麽待見他,覺得碰屍體的晦氣。他自己倒也無所謂,吃吃喝喝活的比誰的灑脫,花錢更是大手大腳,又是喝花酒又是賭錢,按他自己的說法,光棍一個,無兒無女無親戚,若不趕緊及時行樂那就是對不起自己。


    “大人啊,小的有話要說啊大人!”石仵作得了秦黛容的好處,又惦念著剩下說好的那五十兩銀子,這會兒可不賣勁的演嘛。


    林縣令沒想到蘇妤說的證人居然是石仵作,心想著這怕是要出事了,石仵作貪財可是出了名的。


    “還不快將你知道的都告訴大人!”蘇妤唯恐林縣令又要說出什麽話來,直接催促石仵作說道。


    石仵作連忙說道,“大人,是小的失誤了,楊司瀚根本不是毒死的,而是窒息而死啊大人!”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躁動起來,蘇妤也暗暗覺得詫異,隨後又聽石仵作接著說,“當日小的奉命去檢查楊司瀚的屍體,發現他臉色發青,因為當時楊家人都說他是被人下了毒,小的也就相信了,沒有過多的檢查。可是事後小的回去想了又想,這才發覺事情不對勁,因為根據小的當時的檢查,小的發現楊司瀚的舌唇粗大,且瞳孔往外擴張,嘴中更是充滿了酒味,所以小的認為當晚楊司瀚應該是喝過大量烈酒的。”


    “那又如何?難道你想說他是酗酒而死的不成?”林縣令立刻嗆聲問。


    石仵作與林縣令共事這麽多年,彼此什麽性子一清二楚,立刻又說,“這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小的發現楊司瀚的眼瞼有明顯的血跡,嘴唇發紺,屍體內部的血液呈現暗紅色流動形態,內髒積有大量瘀血,這些都是窒息而死才會出現的症狀,所以小的才說楊司瀚是窒息而死,而並非被人下了毒藥。”


    蘇妤難得高看了這石仵作幾眼,本以為是個酒囊飯袋,沒想到還真有兩把刷子,隻是可惜了光有手藝,沒有人品,這一次秦姐姐許了他好處,他能幫著翻案,下一次別人許了好處,他怕是也能為別人捏造出證據來。


    聽了石仵作一席話,底下的人們都議論紛紛起來。林縣令也聽的眉頭直跳,趕忙吩咐師爺去跟楊家人通口氣,他是收了楊家的銀子,也的確想要偏袒楊家,可是如果蘇家真的能拿出實打實的證據出來,他就算是官升一級也沒道理給人安罪名啊。


    “大人,由此可見楊家人說是範、加二人下毒的話就當不得真了。”陳夢先不緊不慢的搖晃著扇子下了結論。


    林縣令不理陳夢先,隻管喝叱石仵作道,“事情都發展到了這一步你才說出這些話來,分明是另有隱情,我問你,你可是收了別人的好處,不然為何之前想不起這些事情,現在卻記得這樣清楚了?”


    石仵作頓時放聲大嚎起來,“冤枉啊大人,小的雖然貪財,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啊大人,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小的怎麽會因為錢財就信口開河啊大人,當時我完全是被楊家人給蒙蔽了,這不是想了好幾天,這才終於想清楚啊大人。“


    石仵作一口一個“大人”喊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許多人都受不了的捂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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