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家人,蘇妤從來沒有想過要掩藏什麽,所以她才將自己的計劃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隻是她沒想到明明是她想出來的法子,最後卻一點參與感都沒有,甚至被勒令連院門都不能出去一步。


    “唉......”蘇妤歎息一聲,伸出手指輕輕一推,扒著自己手指的小黑狗“嗷嗚”一聲往後一翻,滾到地上又立刻站起來,更加歡快的搖著尾巴來咬她的手指。


    南春端著一碗剩飯從廚房裏出來,見蘇妤蹲在地上唉聲歎氣,便笑著過來安慰說,“小姐你不要覺得不開心,老爺和姑爺也是為了你的身體考慮,等你身體好了,他們一定會讓你一起去鎮上的。”


    蘇妤又歎息一聲,起身說,“我隻是覺得遺憾,好歹這主意也是我想出來的,最後卻連看都不能看一眼。”


    南春把剩飯倒在了樹底下的石碗裏麵,那兩隻小狗聞到味兒立刻竄了過去,搖頭擺尾的將腦袋埋進了石碗裏麵,吃的歡快,倒像是兩頭小豬。


    蘇妤看著歡喜,便說,“你弟弟挑的這兩個小家夥倒是有趣,不過不知道看家的本事怎麽樣。”


    南春笑說,“小姐放心吧,我弟弟對這些狗啊貓啊最是上心了。”說著抱起其中那隻黑狗,指著黑狗腿上多出來的一個小爪子說,“小姐你看,著玩意兒在我那兒叫做狼趾,都說長了這個的狗最是凶狠,等過兩天讓我弟弟好好訓練,保準不輸給獵犬。”


    蘇妤對這些東西也不清楚,甩手說,“行啊,到時候就看你弟弟的了。”


    南春臉上的笑意更勝,昨天她還一直擔心著黨坤怎麽還沒回來,就怕會惹了小姐不高興。沒想今兒早上人就到了,而且他說家裏的父母都安好,這讓南春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蘇妤閑著無事,便回了書房,書本知識她都落下好多天了,再不溫習恐怕就要全部還給老師了。


    卻說與此同時另一邊,蘇三老爺和範輯明帶著黨坤去了鎮上,入城的時候範輯明給守城門的衙差打發了幾兩銀子,看的蘇三老爺心疼不已。


    “敢問官爺,昨日被李山李衙役等人押解回來的流民如何處置了?”範輯明低聲詢問。


    那衙差顛了下手裏的銀子,估摸了重量之後笑嗬嗬說,“那些暴民都被打入大牢了,怎麽,你問他們幹什麽?”


    範輯明做出深惡痛絕的樣子說,“實不相瞞,那些人禍害了的就是我們村子!”


    衙差“嘖”了一聲,目光轉向範輯明身後的馬車,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幾人的身份,住在南口鄉還能坐的起馬車的,可不就隻有分了家的蘇家嘛。


    “行了,你們進去吧,這地方不能多呆。”衙差揮手讓其他人打開了城門。


    範輯明不解問,“為何?”


    衙差下巴一抬,示意範輯明看城牆下麵的那些災民,“你自己看。”


    隻見城牆外麵到處都是流民,在範輯明他們停下來之前,這些人原本都是守在城牆不遠處的,可是這會兒他們已經往這邊走了過來。他們皆是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但是那些渾濁的眼睛卻在看到範輯明他們的時候倏地亮了起來,猶如餓狠的野獸看到了食物,雙眼泛著綠光,恨不得直接撲過來。


    黨坤哆嗦了一下,有些害怕,“姑爺,我們趕緊進去吧。”


    範輯明看著那些瘦骨嶙峋的災民,心裏有些難受,問衙差,“這裏一共有多人?”


    衙差麵露嫌惡的說,“這些天來的比較少了,加上之前的,大概有好一兩千人吧,幸虧大人提前封鎖了城門,否則城裏早就亂套了。”


    蘇三老爺將外麵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等範輯明回來之後,蘇三老爺擰著眉頭說,“這麽多人,即使每天隻施粥一餐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


    範輯明也覺得壓力不小,“此事恐怕還得找其他人商議,否則光是人手我們就不夠。”


    蘇三老爺點頭,也跟著沉思起來。


    馬車進了城,沒走一會兒就聽到街邊傳來男人的嗬斥謾罵聲,範輯明挑起簾子看了一會兒,臉上的神情越發凝重。


    “怎麽了?“蘇三老爺問。


    範輯明歎息說,“有人偷了東西被抓住了,看那模樣應該是個小孩子。”


    蘇三老爺聽了,也是忍不住歎息一聲,“能讓小孩子獨自出來偷東西,恐怕家裏人已經......”蘇三老爺不再說了。


    “狗雜種,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來了,今天看我不打死你!”隨著男人謾罵聲落下的是棍棒以及小孩子痛苦的嗚咽聲。


    範輯明聽著於心不忍,剛讓黨坤把車停下,就聽見有人高聲喊,“住手!”


    範輯明覺著這聲音聽著耳熟,撩開簾子一看,詫異的回頭朝蘇三老爺說,“是大哥。”


    蘇三老爺聞言也跟著湊了過來,隻見攔住小販的是個年約二三十歲的中年男人,穿著靛藍色長袍,身形高瘦,臉頰下陷,顴骨微微高凸,可不就是蘇家大房蘇永和的長子蘇念旺嘛!


    “他怎麽憔悴成那樣子。”好歹是自己的親侄子,就算分了家,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是斷不開的,更何況況三房和大房的關係一直不錯,蘇三老爺瞧著蘇念旺那樣子有些難受。


    “看看先。”蘇三老爺說道,心想著萬一蘇念旺吃了虧,他這邊也能幫襯一下。


    那邊小販剛想要教訓一下小偷,沒成想卻被人攔住了,不由遷怒的衝蘇念旺吼道,“你他娘的誰啊,少管閑事!”


    蘇念旺臉色十分的憔悴,卻固執說,“你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他拿了你幾個饅頭,我給錢。”


    小販這才作罷,拿了銀子罵罵咧咧走了。


    “你還好吧?”蘇念旺彎腰詢問地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膽怯的抬起頭來看他,突然他一掌推開蘇念旺,拔腿就朝著巷子裏跑去。


    “蘇家大少爺,你這好心可是喂了狗了啊。”有人認出了蘇念旺,故意調侃說。


    蘇念旺聞言笑了笑沒說什麽,抬頭看了眼小男孩消失的方向他微微歎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蘇三老爺見沒什麽事了,就讓黨坤繼續趕車。


    “分家之後,他們大房的日子雖然不似以前好過,但是隻要老太太還在,他們吃喝都該是不缺的。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看念旺那孩子竟像是老了好幾歲了。”蘇三老爺擔心的說。


    範輯明回想起認識蘇念旺的經過,對於這個蘇家的大少爺,他了解的不多,主要是這人也不怎麽跟二房、三房打交道,整日裏就擺弄他院子裏的那些木頭,聽說他偶爾也會接一些活計,例如給人家做個桌椅板凳什麽的,也算是個謀財的生計。上一世蘇家敗落之後,大房的人就離開了鎮子,回到了鄉下。範輯明估摸著上一世大房應該就是跟現在的蘇妤他們一樣,被七太爺安排在了老宅裏。


    這一世大房跟著二房住在鎮上,也不知道那些田產店鋪老太太會怎麽分配,不過想想也能猜出大部分都該是二房的了。


    “老爺、姑爺,咱們到了。”黨坤拉直了韁繩,停下馬車提醒說。


    範輯明自嘲的搖了搖頭,他自己都有一堆事情要處理,竟還有心思去管別人的事情。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範輯明扶著蘇三老爺下了馬車。


    蘇三老爺一下車整個人就開始酸了起來,看著吉祥酒樓哪哪都不順眼,指著門口的兩個石貔貅說,“瞧瞧這吉家老不死的,整天就想著隻進不出,也不怕撐破肚皮。”完了又指著吉祥酒樓金光閃閃的大牌匾鄙夷說,“弄得這樣招搖,就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有錢一樣,忒俗氣了。”


    範輯明隻能跟著笑,他知道蘇三老爺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呢,指不定心裏怎麽羨慕對方。


    “哎喲,這不是蘇老三嗎?”一聲戲謔從樓上傳來,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蘇三老爺不用看,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誰,頓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範輯明朝上拱了拱手,禮貌的打了聲招呼,“吉老爺好。”


    “什麽狗屁老爺,走。”蘇三老爺沒好氣的拍掉範輯明的胳膊,雖然極不情願,但還是不得不踏進了吉祥酒樓。


    掌櫃的見蘇三老爺來了,趕忙放下手裏的夥計跑過來招待,“蘇三老爺可是我們這兒的稀客啊,歡迎歡迎!說起來還真是巧得很,我家老爺今兒剛好就在樓上,您這邊請。”


    剛上樓裏,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就像是炮彈一樣衝了過來,眼看就要撲倒在蘇三老爺身上,那人竟然就停了下來。


    又是他!範輯明暗暗翻了個白眼,十分不待見。


    “蘇姐姐呢?蘇姐姐呢?”吉寶帶著哭腔問,圓溜溜的小眼睛在上樓的幾人身上不停地轉悠著,像是認定了這些人把他的蘇姐姐給藏起來了一樣。


    蘇三老爺雖然討厭吉老爺,但是對待吉家的兩個孩子卻是疼愛的,否則也不會讓蘇妤和吉少敏從小混在一起,他一把抱起吉寶,故意逗他說,“你蘇姐姐不聽話,被我關起來了,以後吉寶都要見不著你蘇姐姐了!”


    吉寶一聽,眼淚瞬間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滾落,大聲嚎哭著說,“不要不要,吉寶要蘇姐姐,蘇伯伯不要關蘇姐姐,嗚嗚嗚......求求你了,蘇伯伯......”


    “你個老東西,一來就弄哭我兒子!”吉老爺聽到哭聲,心疼的跑過來指著蘇三老爺罵道。


    吉寶張著嘴巴哇哇大哭,見著自家老爹立刻告狀,“嗚嗚嗚......蘇姐姐,我要蘇姐姐......爹爹救救蘇姐姐,哇嗚嗚嗚......”


    “這小崽子也太能哭了,我耳朵都被他吵聾了。”蘇三老爺受不了的把吉寶遞給吉老爺。


    吉老爺老來得子,對吉寶那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丟了,一見著他哭就寶貝心肝兒的哄著,哪想吉寶正生氣呢,抬手間不小心打到了吉老爺臉上,小孩子下手沒輕重,“啪”的一巴掌打的吉老爺臉頰通紅。


    這一幕剛好被上樓的吉少敏看到了,吉少敏氣的怒吼一聲,“吉少允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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