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周末,對於不事生產的人而言,日出日落、今夕何夕隻是時間的符號,沒有任何本質的意義。


    向佑很好奇,不管前一晚如何折騰,馳衝每日起床的時間雷打不動。她猜想,也許每一位成功人士都會有那麽幾個優秀的特質,但“律己甚嚴”一定是共通的。因為,隻有管好自己才能不為外界誘惑所擾,保持內心不驕不躁,達到別人無法企及的高度。當然,她今早一個沒忍住,出言探聽了丈夫卯時三刻必起的原因,馳二爺真相大揭秘,因為夫妻之間十二歲的年齡差,他要全力保證老婆晚年的幸福指數……也是夠了!


    今日一早,馳衝並沒有上健身場,他書房的門緊鎖著,而黎櫻也沒有在自己的臥室。想必,兩人約定的談話,已經開始了……


    用過了早點,向佑寫了一張“回娘家”的便利貼留在餐桌上。她想去黑市口太行街走一趟,因為馳衝不太喜歡她同席楠楓走得太近,所以不得已撒了個小謊。太行街那邊已經許久沒去了,自從那次某人編排、群演助攻的“詭異捅人事件”把她嚇個半死之後,向二小姐就再沒登過席師傅的大門,也不知這人活得怎樣了?有沒有產生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心理陰影?


    上午十點,當向佑來到席楠楓樓下的時候,意外的碰上了一個老熟人。“師傅?”彼時,韓大胖子正站在垃圾桶邊上吃魚丸、啃漢堡,狼吞虎咽的,滿臉油膩。向二小姐瞬間產生了一種自己的師傅在撿垃圾吃的錯覺,她覺得很丟人,下意識的用包擋住了半邊臉。


    “乖徒兒!”韓山看到如花似玉的女徒弟走過來,三兩下就把手裏的東西解決了,然後抹抹嘴,笑出了滿臉褶子。


    向佑看了一眼放在胖子腳邊的幾大口袋東西,吃吃喝喝、雜七雜八的都有,一副外出踏青的配備:“怎麽?您老要和貝爾去參加荒野求生?”她疑惑的問。


    韓山拎起包,拉著徒弟往樓上走:“我過來送行……”


    向二小姐一聽就明白了。韓山與席楠楓的師傅溫家仁關係匪淺,想必這些年也一直在留意青年的情況,從未忘記過他:“我席師傅要去哪兒?”


    師傅?韓胖子怔愣了片刻,他的寶貝徒弟怎麽又多了一位師傅,半點沒有從一而終的自覺:“那臭小子竟然肯教你?”韓山覺得不可思議。


    向佑笑而不答,揚了揚手中的食品袋:“中午包餃子給你們吃!我買了好幾種餡兒料的,比洋快餐順口多了。”


    韓山後悔不迭,恨不能把剛才吃的馬上拉出來:“真賢惠,難怪馳衝把你寶貝成那樣!”連他千辛萬苦教出來的得意弟子都隻能狼狽退出那場角逐,甘心情願過來給他養老送終,足見向二小姐的魅力。“徒兒,想學du術,你老公比席楠楓還要厲害,何必舍近求遠?”


    提起這事兒,女孩子吐吐舌頭,望見四下無人,小聲說道:“席師傅不收學費的!馳衝從不做虧本買賣……您老說,我選誰?”馳二爺的學費,腰椎間盤突出的,分分鍾讓你懷疑人生。


    韓胖子目瞪口呆。原來溫家仁的技術,竟然廉價到了這樣的地步,真是爽快!他不禁笑罵一句:“鬼靈精。”


    顧慮著一個是胖子、一個是大肚子,兩師徒就這樣走走停停,花了十來分鍾才上了七樓。在樓梯口,向佑驚奇的發現,那些牆上草書的對於席爸爸、席媽媽的問候語已經塗抹幹淨了,四處清清爽爽,給人一種改過自新、立地成佛的新鮮感。


    輕車熟路的開了席楠楓家的門,向佑看著窗明幾淨的房間,覺得非常玄幻。彼時,穿著花圍裙的男人正在做大掃除,那些往日裏他隨手塞進犄角旮旯的各類垃圾,如今都清理出來,裝了滿滿一大桶,被徹底扔掉。就像主人誓與過去告別的心意,堅決幹脆。


    向二小姐覺得很欣慰,附帶看著把自己收拾妥帖、刮幹淨胡子的席師傅,也覺得順眼了許多。


    席楠楓看到韓山時,麵無表情。待瞥到他背後的人,卻很高興。因為,在他最落拓、最寂寞的時候,這個女孩子曾經真心實意的靠近他、幫助他,不理世俗、不問因果、不計報酬,不藏任何心機惡意。“向佑,你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臭丫頭,終於想起我來了?”男人提著笤帚,站在門口,擺出了一副泰山壓頂的磅礴氣勢。


    “艾瑪!”向二小姐連忙躲到韓山背後告狀:“韓師傅,席師傅體罰學生,您老得為我做主啊!”


    “臣妾做不到……”韓大胖子捏著一把嗓子,笑得很猥瑣。而後伸手把大包小包扔給青年:“給你帶了幾條鹹魚中午加餐,不用太激動!”


    席楠楓望著手裏的東西,想把它砸回去,最終嘴角抽了抽,收了!向二小姐樂嗬嗬的給自己係上一條圍裙,朝廚房跑……


    “你做什麽?”席楠楓一把抓住她:“肚子都成球了,也不怕磕著……萬一出什麽意外,你老公非把我弄死不可!”他和馳衝的恩怨已經隨著詹天與伍月娟的落網終結,前塵舊事已去,無謂再添新仇。


    向佑聽出了師傅在提到馳衝的時候,語氣較之前明顯有所不同:“你……不恨他了?”她知道,在這三年裏,因為丈夫的壓製或授意,席楠楓經曆了很長時間的低穀。幸而現在,烏雲散盡、雨過天晴。


    “師傅的死……我要負很大的責任!”青年在沙發上坐下,臉上的表情仍舊帶著深深的懊悔和愧疚:“如果不是前幾日韓叔找到了師傅的遺物,我還一直這樣渾渾噩噩的被溫玉蒙在鼓裏……原來,他老人家一早就想把女兒嫁給我,把衣缽傳給我,他甚至連吉時吉日都選好了……如果不是我聽信溫玉的話,誤會了他的心意,事情也不會弄成這樣。所以,我也是殺害師傅的幫凶……馳衝,並沒有錯怪我!”


    溫家仁要把女兒許配給席楠楓?向佑覺得不可思議。正常情況下,做父親的難道不應該遵循閨女的心意,借著師徒之誼,盡力撮合她與馳衝的姻緣,讓女兒能夠順利嫁入馳氏,做衣食無憂的豪門媳婦嗎?


    這位父親,眼光相當獨特!


    “很奇怪?”席楠楓看著女徒弟一臉懵逼的表情,苦澀一笑:“我也覺得奇怪。因為,師傅一早屬意的準女婿確實是在港城可以隻手遮天的馳二爺。若論兩人的師徒情誼,隻要他老人家開尊口,溫玉坐上馳家大夫人的位子穩穩當當、毫無懸念……以後,也就沒你這個小丫頭什麽事了!”


    向二小姐齜牙:“討厭!”


    席楠楓瞧著女徒弟吃味的可愛表情嗬嗬一笑,而後抬頭與坐在邊上汗流浹背的胖子互動了一回:“韓叔,您說……是這樣吧?”


    韓警長對過去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他沉默著,並未否定當年的馳二爺會因溫家仁的一句話,將假“溫玉”扶正的事實。


    “然而……”席楠楓語氣一轉,說完兩個字卻停頓了片刻,大大的賣了個關子:“我那位假師妹的氣運實在是差極了!她如何能夠想到,自己的父親在提親的當口,發現了一件足以逆轉她後半生命運的秘密……這個秘密,促使家師當即改變心意,沒有理會女兒的癡情一片,執拗的要帶著她歸隱田園,另嫁別人。”


    “什麽秘密?”向佑有些好奇,偏著頭問身邊的人。


    席楠楓看著女孩子美麗的眼睛。她璀璨的雙眸裏盛滿了澄淨的星光,絢爛奪目,美不勝收。青年幽幽道:“馳家掌權人在參加師妹的畢業典禮時,意外的相中了一個女孩子……為了她,苦心孤詣布局兩年,攪動港城商界風雲色變,向氏由盛轉衰,幾乎跌下神壇;為了她,不惜耗費巨資,專門成立了一個華國最大、卻最隱秘的公益基金會,以教育和生態環境保護為資助重點;為了她,買下了淺微山萬尺豪宅修築愛巢,並用一整個地下室收集了女孩子從出生到成長的所有軌跡,無論巨細全部囊括,其心至誠……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師傅還執意要將女兒嫁過去,豈非不近人情、棒打鴛鴦、自私至極?”


    “呃?”向二小姐臉皮厚,指著自己不害臊的問:“你說的——不會是我吧?”


    韓胖子抬手給了徒弟腦門兒一個重重的彈指:“不是你,還有誰?”


    向佑沉默了。馳衝,究竟瞞了她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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