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門


    “小江!還不快滾進來救我……”


    直到房門被寇凜從內拉開, 腳步蹌踉著想往外逃, 又被楚簫從背後拽住頭發惡狠狠往回拽時, 段小江兩人終於驚覺事態不對。


    這不是酒後亂性, 他們家大人似乎被打了?


    大人被打了?!


    兩人震驚一瞬, 段小江立刻上前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寇凜, 陸千機則鎖住楚簫的肩胛骨, 五指幾乎陷入骨縫裏,迫使他鬆手。


    聽見一聲淒厲慘叫,寇凜慌忙嗬斥陸千機:“製服她!不準傷她一根頭發!”


    要能動手他早已動手, 即使酒醉下四肢不聽使喚,憑他的武功怎麽可能挨打,不過是怕傷到她不敢還手罷了。


    陸千機連忙鬆開楚簫的肩胛骨, 同時從袖中摸出一個藥包, 展開後朝著楚簫麵門一吹。


    毫無防備,深褐色粉末吸入鼻腔, 楚簫搖搖晃晃著欲要倒地。


    “扶著啊!”寇凜倒是想去扶, 奈何他自己已經站立不穩。


    陸千機伸手托住楚簫的後頸, 讓他緩緩倒在地上。


    “大人, 您沒事吧?”段小江看著寇凜這副渾身是血鼻青臉腫的模樣,著實心驚肉跳, 自從跟在大人身邊, 從未見大人如此狼狽不堪過。


    “你眼睛瞎嗎?本官有沒有事你看不出來?!”寇凜在他攙扶下強撐著站起身, 心頭烈火熊熊,劈頭蓋臉的罵道, “不,你不隻眼睛瞎,耳朵也是聾的吧?本官聲嘶力竭呼喊你半天,聽不見?!”


    “屬下以為……”段小江慚愧低頭,的確是自己麻痹大意,若不是還得扶著寇凜,他已經下跪請罪,“屬下知罪!願受大人責罰!”


    “先去讓掌櫃煮些醒酒湯,再借一間睡房。”寇凜此時哪有閑心懲罰段小江,他渾身骨頭差不多快要散架,再看一眼躺在地上楚簫,更是頭腦發脹。


    想他寇凜這小半輩子何等大風大浪沒經曆過,自問處變不驚,愣是被折騰傻了眼兒,直到現在也沒反應過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頭疼,先醒一醒酒再說。


    ……


    茶樓不提供住宿,對門不遠處雖有個客棧,大雨瓢潑中也不好過去,陸千機將楚簫抱去他這幾日住的下人房躺著。


    寇凜則換了另一處雅間,服過陸千機的解酒藥,又飲下一大碗醒酒湯後,他施展內功,加速氣血運行,酒勁兒來的快,去的也快,一個時辰左右已然恢複七八成。


    此刻他躺在藤椅上休息,段小江為他整理發冠:“大人,聽說當年這姐妹倆是一起墜樓的,該不會楚二小姐摔斷腿,楚大小姐摔到了頭,所以楚大小姐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時而瘋瘋癲癲的?”


    寇凜閉目不語,自陸千機稟告過楚謠千真萬確身在尚書府,他命陸千機去檢查楚簫的臉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少頃,陸千機回來了:“大人,這楚大小姐也沒有易容的跡象,絕對不是楚二小姐假扮的。”


    寇凜終於撐開眼皮兒,滿目茫然:“這怎麽可能?先前陪本官喝酒的人明明是楚謠。”


    段小江分析道:“兩姐妹是雙生子,楚大小姐有一種性格與楚二小姐相像,不奇怪吧……”


    “什麽大小姐二小姐,就隻有一個楚小姐!”藤椅上躺著的寇凜猛地坐直身體,段小江正幫他梳頭,扯到頭皮痛的他一抽氣,“性格相像?你們當本官是個傻子,連喜歡的女人是誰都分不清楚?”


    兩人俱是一楞,“喜歡的女人”這五個字竟從他們家大人口中說了出來。


    盡管這是兩人心知肚明之事,可大人一直死鴨子嘴硬。


    寇凜脫口而出以後,同樣尷尬了下,卻也顧不得再掩飾,指著陸千機:“找個年紀大點兒的廚娘,讓她去楚簫房間裏將楚簫脫了,看他究竟是男是女。”


    “是。”


    “你隻許在外守著。”


    “屬下明白。”


    一刻鍾後,陸千機臉色凝重的回來稟告:“大人,楚簫是個男人,廚娘出來說了以後,屬下親自去看了看,是男人沒錯……”


    “恩,是個男人,是個男人……”寇凜口中重複著,止不住連連點頭,扭臉詢問段小江,“也就是說,咱們剛來茶樓那會兒,楚簫是一種性格,宋嫣涼抵達以後,楚簫跑去廚房拿了把刀去往後院,再出來時,換了另一種性格與本官喝酒,然而至始至終,出現在本官眼前的都是一個男人?”


    段小江艱難點頭:“應該……應該是這樣的。”


    藤椅扶手硬生生被抓變形,寇凜咬著牙:“好得很。”


    他剛才酒後亂性,對著一個大老爺們動了情,抱著又摸又親好一陣子,然後還被打了一頓。


    本著一顆憐香惜玉的心毫無還手之力的被狠狠打了一頓!


    陸千機沉吟道:“大人,看來不是妹妹假扮哥哥,而是哥哥假扮妹妹,或者是兩兄妹串通好了的,故意針對大人,不知想幹什麽。”


    段小江皺著眉道:“不至於吧,不像是故意的。”


    陸千機正要說話,寇凜厲聲嗬斥:“都給本官閉嘴!”


    兩人立刻噤聲。


    寇凜重新躺下,闔上眼皮兒,似一尊雕塑一般緊緊繃著下顎,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下水,不知想去了哪裏,周身慢慢凝聚出濃厚的殺意。


    此時屋內人聲隱匿,唯有從屋外傳進來的道道驚雷,陸千機和段小江渾身打寒顫,彼此對視一眼,皆是憂心忡忡。


    約莫著小半時辰過去,已是臨近夜半三更天,暴雨漸漸止歇,寇凜忽然站起身:“走。”


    “回衙門?”


    “將楚簫綁了,去尚書府。”


    *


    尚書府。


    因為陸千機入府查探時給楚謠下了點迷藥,她遲遲醒來,喘著氣坐起身。


    醉酒的後遺症似乎帶了些回來,楚謠下床時腳步一個虛浮險些栽倒,急促喊道:“春桃?春桃?”


    院中守夜的家仆連忙去找,春桃急急起床趕來:“小姐?”


    “爹今夜回府沒有?”楚謠睡前無暇脫衣,依然穿戴整齊,被春桃扶著匆匆往外走。


    “回了,卻不知此時已經歇下還是在書房處理公務。”


    “入幾更了?”


    “三更。”


    “準備椅轎,去書房。”


    她與哥哥的秘密已然瞞不住了,寇凜肯定會先確定哥哥是男是女,又很難想到這般怪誕的原因,不知心思又偏去了哪裏,萬一逮著哥哥拷打一頓……


    深更半夜不便出門,得通知她爹去救人。


    豈料楚修寧聽完之後,關注的重點是:“寇凜想要輕薄你?”


    楚謠微微怔,忙解釋:“寇大人喝醉了。”


    楚修寧細細品琢她的表情:“寇凜是個防範心極重之人,我與他共事九年,無論宮內外大小宴席,他喝酒從未超過五杯,竟在你麵前喝醉了,還醉到輕薄你?”


    楚謠不知是難堪還是羞澀,臉頰飛起一抹紅霞:“爹,他不是輕薄女兒……”


    “那是你二人私相授受?”楚修寧麵上瞧不出表情,語氣極是嚴肅,“你和他進展到哪一步了?”


    “女兒與他並未逾矩,彼此間甚至還不曾挑明。”楚謠迫於無奈,將與寇凜接觸的次數說了說,“爹,您莫要認為是寇大人瞧出了端倪,故意討好女兒,想要套出這個秘密來對付您。女兒與他之間,可以說是女兒主動的。上次您說要為女兒議親時,女兒已想尋個時間與您談論此事,女兒現在……不想嫁人。”


    楚修寧冷冷一笑:“你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休想嫁給寇凜。”


    楚謠捏緊了手:“爹……”


    “你涉世不深,不了解這姓寇的賤人有多陰險歹毒,你爹的承受能力再稍稍差那麽一丁點,這些年早被他給氣死幾回了。”楚修寧提起寇凜就想提刀殺人,“而且他臭名昭著,與我們山東楚氏一族扯上關係,你是想將列祖列宗全給氣活過來?”


    “爹,說這些言之尚早,現在要緊的是如何穩住他,不然哥哥會遭殃的。”楚謠和寇凜頂多算是彼此有意,遠遠不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是以她從未想過這些自尋煩惱的問題。


    話音剛落,門外遠遠傳來家仆驚慌失措的聲音:“老爺,老爺,錦衣衛來了。錦衣衛指揮使親自來的,還將大少爺給鎖了,如今人在花廳。”


    楚謠心頭一緊,抓了抓她爹的手臂:“爹,讓女兒去與他說清楚吧。”


    楚修寧指著她的鼻子:“你給我老實待在這裏,哪兒都不準去。”


    說完,楚修寧前往花廳。


    廳外小院裏站了足足幾十個錦衣衛,楚修寧視若無睹的走了進去,見到寇凜坐在左下首座,楚簫則被鎖鏈綁著,暈在右下首座。


    知道寇凜來者不善,楚修寧原本麵不改色鎮定如常,可走近了看清楚寇凜這副鼻青臉腫的慘狀,額角青筋忍不住猛跳幾下。


    再看兒子雖然陷入昏厥,卻並無任何外傷跡象,心中倒是確定寇凜並非另有所圖,的確對他女兒有意。


    平素既愛麵子又愛裝模作樣的猖狂賤人,竟被打成這副鬼樣子都不還手,很能說明問題。


    楚修寧一時間心頭暢快無比,突然又覺得真把這賤人討來當女婿似乎也不錯,起碼能將這近十年受的氣悉數還回去。


    不,是加倍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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