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日常的夜景夜晚


    “總之,先來聊聊你們死前想做些什麽如何?”


    在一問卡拉0k的包廂裏,折原臨也語出驚人。臨也手上拿著飲料,沒有音樂聲的包廂裏回響著他沉穩的聲音。


    然而,包廂裏的兩名女子隻是沉默地搖搖頭,藉以回答他的問題。


    “這樣啊。可是,你們真的願意跟我這種人一起死嗎?想死的話,應該還有很多好男人可以陪你們吧?”


    “就是沒有,才會尋死。”


    “說得也是。”


    臨也一臉淡然地點著頭,然後暗自比較眼前的兩名女子。她們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特別陰鬱,不知道內情的人,大概很難發現她們想自殺吧。


    她們之所以會在這裏,是因為響應了臨也在自殺誌願者網站上發出“讓我們一起去死吧!”的集體自殺的邀約文。


    臨也的邀約文內容既開朗又積極。這也難怪,因為那是他將交友網站的廣告信略加修改之後直接貼上去的。不過,梢微瀏覽一下其他的文章,會發現像這樣積極的文章還真不少。


    這些文章明快利落,將自殺的方法和動機巨細靡遺地寫得一清二楚,一點也不像不久後就要自殺的人所寫。其中甚至有一些格式嚴謹,看起來就像大企業的企畫書。臨也很喜歡看這些有聲有色的“自殺邀約文’。


    眼前這兩位女性之所以會選擇死亡,一個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另一個則是失戀後一直無法振作起來,而對自己感到絕望。


    乍看之下,因為這種理由而選擇自殺似乎令人很難接受,但自從景氣開始走下坡以後,為了就業問題而自殺的人數確實逐年攀升。分析自殺者的職業構成,也會發現待業人士特別多。另外,從年齡來看,未滿二十歲的自殺人數更遠不及其他年齡層。近來因為媒體爭相報導因校園霸淩事件所引發的自殺問題,讓許多人以為自殺的多半都是年輕人,但事實上,自殺者絕大多數還是所謂的“大人”。


    就像臨也眼前這兩位女性,也都是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大人。


    他像這樣跟想自殺的人麵對麵眾會,已經有二十次左右了。透過這些聚會,臨也發現,他(她)們之間其實沒有太多的共通點。人麵對死亡的態度千差萬別,有些人在聚會中一直都保持著笑容,還有人明明是來赴死,卻在出門前設定預錄的電視節目。


    然而——過去跟臨也聚會的人當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付諸行動。這讓他感到“非常失望”。


    新聞媒體特別喜歡報導自殺的消息。近午來,尤其受到媒體青睞的,是在網絡上相約的集體自殺案例。然而在媒體沒有報導的地方,這幾年的單獨自殺案例也一直都維持在三萬人以上。


    到底他們赴死的時候在想些什麽?真的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又或者,是為了什麽人才決心赴死的?決定要死的時候,他們的心中又有多深的絕望?


    折原臨也最愛的就是人類,因此更很想知道個中原由。


    然而,他並不是為了勸她們放棄自殺的念頭才約她們見麵的。


    而見過臨也的那些人之所以沒有自殺,也不是因為沒有自殺的念頭卻來湊熱鬧,或是貪生怕死。


    臨也的本性,即將從他淡然的偽裝之下逐漸揭露而出。


    聽她們聊過各自自殺的動機之後,臨也終於揚起他爽朗的聲音,換了個話題:


    “話說回來,兩位在死了以後該怎麽辦呢?”


    聽到突如其來的問題,兩人先是一愣,然後呆然地看向臨也。


    “嗯……你是說,上天堂之後嗎?”


    ——都已經決定要自殺了,居然還想上天堂?未免也太厚臉皮了吧?不過人類就是因為這樣才有趣。


    “奈倉先生相信有死後的世界嗎?”


    另一位女子則如此反問臨也。奈倉是臨也隨便編出來的假名。


    看了兩人的反應,臨也笑著搖搖頭,又反問兩人:


    “兩位相信有死後的世界嗎?”


    “我相信。不過與其說有死後的世界,我覺得死後應該會變成幽靈,在這個世界徘徊之類的……”


    “我不相信。死後就是一片虛無,一片黑暗…可是,總比現在好太多了。”


    聽過兩人的回答,臨也在心中打了一個大大的。


    ——唉,好失望,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根本是浪費時間嘛!這兩個人隻有國中生的程度吧。上次跟那群無神論者的眾會有趣多了,結果她們兩個隻關心自己而已。


    臨也因此便認定眼前的兩人根本沒有認真看待死亡。又或者,隻是依照自己的想象來看待死亡罷了。


    他隨即眯起眼睛,露出些許嘲弄的神情笑道:


    “你們這樣不行喔,等一下就要自殺的人,怎麽可以在意死後的世界呢?’


    “咦……?”


    兩人像是看到無法理解的事物般,臨也繼續開口說道:


    “去相信死後的世界這種事,是活著的人才有的權利。不過,如果這確實是你們對於死亡不斷思考、再三考慮得到的結論,那我也無話可說。另外,被逼進絕望深淵——像是被金融業者欺騙到不得不走上絕路,那種受到外在壓力逼迫的人也有這種資格。”


    臨也保持笑容可掬的態度,繼續淡然說下去:


    “可是你們的狀況,不過是被自己給自己的壓力造成的吧?何況既然都選擇要走上絕路了,還想把希望寄托在死後的世界,我覺得這是很要不得的態度喔。”


    兩人此時察覺到一件事。剛才隻有她們一直坦白自己想死的理由,眼前這名男子卻對自己的事情隻字末提。


    “請問……奈倉先生你……有打算要死嗎?”


    對於這毫無保留、直接切入核心的提問,臨也依舊不為所動地回答:


    “沒有啊。”


    傾刻之間,包廂裏隻聽得見從其他房間傳來的聲音。不久後,其中一名女子像河水決堤似地呐喊起來:


    “太過分了!你怎麽可以這樣欺騙我們叩”


    “我說啊……你這個玩笑開過頭了吧!”


    在女子大喊之後,另一名女子也語帶強硬地指責臨也。但即使麵對她們這樣的反應,臨也還是麵不改色。


    ——啊啊,結果還是這樣嗎…


    臨也過去早已經麵臨過好幾次同樣的場麵。每個人的反應都大不相同。有人麵不改色就揍了過來,也有人不發一語便離開。不過,印象中似乎沒有人能夠完全保持冷靜。要是有人遇到這種情況的反應是“喔,這樣啊”,如此輕描淡寫地帶過去的話,這種人大概打從一開始就不需要陪同自己赴死的“同伴”吧。當然臨也沒有見識過所有的人類,也不認為可以完全依據心理學的書籍作判斷,因此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他還是如此作想。如果在這種狀況下還能夠冷靜以對,這個人不是來湊熱鬧,就是內心深處希冀有人可以勸自己不要自殺,或是想要阻止別人自殺才混進來的;再不然,可能就是“和自己同類”的人了。


    “太差勁了!別鬧了,混蛋!你以為你是誰啊?未免太過分了吧!”


    “咦?為什麽?”


    臨也這時的表情,真的就是一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的模樣。在他以那雙天真的眼神來回掃過兩人之後,隨即閉上雙眼——


    幾秒鍾後,當臨也睜開眼睛時,方才那副嘻笑的神情已經完全從他臉上退去,換上另外一張不同的笑臉。


    “咿……?”


    見到他的表情,相信死後世界的那名女子不禁發出近似慘叫的驚呼。


    掛在臨也臉上的確實是一張笑臉。隻不過,是和之前完全不同類型的笑容。兩名女子看過他的表情後,


    才深刻體會到“笑容也是有很多種的”。


    眼前的他雖然在笑,表情卻像一張麵具般僵硬。縱然是笑容,卻極度冷漠,甚至於正因為是笑容,才更讓觀者感受到無比的恐懼——就是這樣的一副笑臉。


    這兩名女子原本應該有數不清的汙言穢語想發泄,卻頓時啞口無言,開不了口。仿佛在她們麵前的,是某種非人類的怪物。


    而臨也依然維持那副令人笑不出來的笑臉,又問了一次同樣的問題:


    “為什麽?到底是哪裏過分了?我完全搞不懂。”


    “那是因為……”


    “你們啊——”


    女子雖然準備說些什麽,卻硬是被臨也強硬的話語擋下:


    “你們不是都決定要死了嗎?所以啊,不管我跟你們說什麽,應該都無所謂了吧?不管是被騙還是被罵,反正再過一會兒就會煙消雲散啦。如果你們因為被我欺騙而覺得很痛苦,咬舌自盡不就得了。其實咬舌自盡啊,並不是因為出血過多致死,而是因為瞬間休克,讓剩下的舌頭壓迫到喉嚨才窒息而死的。這樣一來,什麽討厭的事情就統統都不見啦。你們就不存在啦。明明這麽好解決,卻罵我過分,你們才過分呢。”


    “這點道理我當然懂!可是……”


    “你根本就不懂。”


    這次臨也轉向剛剛說“死後的世界是一片虛無”的女子,用更強硬的語氣指正。


    ——以那副掛在臉上的笑臉。


    “你才不懂,根本完全不懂。你剛剛說死後的世界隻有一片虛無,對吧?不過呢,這根本就不對。我猜你想要說的,是從此就不用再受苦了吧。不過說到死這回事,其實就是消失啊。消失的不是痛苦,而是本身的存在。”


    兩名女子沒有反駁。臨也的笑容依舊震懾著她們。


    臨也的笑容越來越猙獰,但笑容中依舊讓聽他說話的對象感受不到半點人的氣息。


    “什麽都沒有的狀態可不叫‘虛無’喔。無不見得是相對於‘有’的概念。你所說的虛無是什麽都沒有,是永遠的黑暗。但是,這個概念必須要有‘察覺到這片黑暗的自己存在’才成立啊,這樣哪能算是無呢?如果是想要藉由死亡來從痛苦中解脫的話,那就必須要有‘知道自己從痛苦中解脫的自己’存在吧?所以說,你們根本連自己在想什麽都不清楚,甚至連‘自己渾然不知’這點都沒有察覺到,更完全無法想象那種狀態。你們兩人的想法在本質上根本大同小異。那種程度的想法,我看就連不相信死後世界的小學生都能夠理解,並曾經因此感到畏懼,感到煩惱吧?”


    事實上,這兩個人也知道臨也的發言漏洞百出,多得是能夠反駁的地方。隻是她們心想,就算反駁了,光靠言語又真的能夠和眼前這個人溝通嗎——這個想法不是疑惑,而是以恐懼的型態確實在她們的心中萌芽。


    “可是……這些……這些不過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女子鼓足所有勇氣擠出的這句話,也在臨也的笑容中輕描淡寫地被抹去。


    “的確如此。我是不知道實際情況到底是怎麽樣。我會認為沒有死後的世界,也隻是自己隨便認定的。不過,要是有的話就算幸運——我頂多也隻會這麽認為。”


    哈哈。臨也發出兩聲冷硬的幹笑,接著用更開朗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可是你們就不同了。你們對死後的世界半信半疑卻還是想死。難道你們信奉的教義不但讚成自殺,還鼓勵你們‘找工作或是談戀愛不順利的話就去死’嗎?如果真是這樣,我不但無話可說,還會覺得你們很了不起——但不是這樣的話,那就閉嘴吧。”


    最後,他像在征求兩人同意似的,稍稍歪了歪頭,然後慢慢吐露最後的結論:


    “半吊子地相信死後的世界的人,請不要去談論死後的世界好嗎?這簡直是對死後世界的侮辱。尤其對那些其實不想死,卻在他人的惡意逼迫之下不得不死去的人來說,更是一種奇恥大辱。”


    然後,幾秒鍾過後。雖然隻是段短暫的時問,對這兩名女子來說卻無比漫長。


    在這段短暫卻長似永遠的時間內,臨也再度閉上眼睛。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表情又恢複成原本那種令人放心的溫柔微笑。


    周圍的空氣總算開始流動,兩名女子卻依然動也不敢動一下。這時,臨也又對她們說起跟剛剛完全不同類型的話:


    “哎呀,哈哈哈,其實我剛剛問你們‘死了以後該怎麽辦’…老實說,就是在問錢的問題啦!”


    “……咦?”


    “因為我最討厭浪費了。所以啊,能不能麻煩你們先盡量到處去借錢,然後把錢都給我之後再去死呢?因為最近辦保險的審查越來越麻煩了,大概行不通吧,可是借錢就比較沒有問題。這樣就算你們白死了,至少你們借來的錢不會浪費掉。還有,將你們的戶籍、身體全部都處理掉的話,也會有一筆不小的進帳;反正,我剛好知道一些管道可以搞這些勾當。”


    跟剛剛那張恐怖的笑臉截然不同,臨也此時的笑容充滿著人性,嘴裏說出來的話也極度忠於人類的欲望。


    兩名女子又想開口說些什麽,卻還是被臨也高分貝的音量給蓋過去。


    “考考你們。第一題。我為什麽會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


    察覺臨也的坐法就像刻意擋在門前時,兩名女子感受到的是和剛才的經驗完全不同類型的恐懼感。如果說剛才臨也的笑容是惡魔的微笑,那麽現在的臨也簡直就像是濃縮了人類所有惡意的聚合體。


    “第二題。桌子底下這兩個裝了輪子的行李箱是要做什麽用的呢?”


    直到臨也提起,兩名女子才發現位於自己的座位對麵,有兩個大型的行李箱放在桌子底下。是那種出國旅遊時用的大旅行箱。


    “提示一。這兩個行李箱是空的。”


    聽到這裏,兩名女子的心中同時興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們彼此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對臨也的感覺卻有種不約而同的默契。


    “提示二。這兩個行李箱的大小,是‘配合兩位選的’”


    一股令人作嘔的感覺突然侵襲兩人,這當然是來自她們對眼前這名男子強烈的厭惡感所致。然而,卻有另外一股力量讓她們兩人眼中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


    這是……怎麽……”


    當她們發現身體狀況不對勁時,早就為時已晚,兩人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三題。你們兩個如果合力抵抗我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為什麽你們辦不到呢?


    提示。剛剛飲料送來之後,是由我一杯一杯遞給你們的。”


    世界不停的旋轉。在兩人逐漸模糊的意識當中,耳旁回蕩著臨也的說話聲。他輕柔的聲音就像搖籃曲似的,將兩人拉進黑暗的世界中。


    “是愛啊。我在你們的死意當中感受不到愛。不行喔,想死是需要愛的。而且你們對虛無所抱持的敬意也不夠。這樣子,我怎麽會願意陪你們一起死呢?”


    這時,其中一名女子使盡最後的一絲力氣,狠狠地瞪向臨也:


    “我饒不……了你!我要……殺了你……!”


    聽見這句話,臨也更是刻意露出一臉高興的模樣,溫柔地撫摸女子的臉頰:


    “非常好。有精力恨人的人,就一定能活得下去。我還真厲害耶,就這樣救了你一命。


    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喔。”


    確認女子完全失去意識之後,臨也單手撫摸著太陽穴,思考道:


    “啊~可是我不喜歡被人憎恨耶,我看還是殺掉你們好了。”


    ♂♀


    時值午夜,又是一天將要過去。在南池袋公園的一個角落,有


    兩道人影佇立於此。其中一個正是折原臨也,另一個則是完全的黑影。


    ‘所以,就這樣放她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然後就結束了嗎?’


    塞爾堤拿著進階版的電子手冊——附有鍵盤的pda打出字符串,拿給臨也看。臨也以一副很開心的笑臉,短短回了一聲“對”。


    站在漆黑的影子之前,臨也笑嘻嘻地數著鈔票。


    “其實本來應該是要帶去借高利貸或是幹嘛的,不過老實說,我已經玩膩了。”


    ‘虧你還敢說。’


    這次委托給塞爾堤的工作,是要幫忙搬運兩個人。她戴著安全帽走進卡拉0k後,店員就默不作聲地帶她到臨也所在的包廂去。走進包廂裏,正好撞見臨也將昏倒的女子塞進行李箱的場麵。正當她準備追問時,臨也便先以微笑請她幫忙。


    結果塞爾堤就一路幫忙到把人搬來公園裏麵,卻還是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玩膩啦,而且又不是真的這麽好賺。再繼續搞下去的話,警察和幫派也會開始正式調查。反正這隻不過是我的興趣,又不是靠這個混飯吃。啊,今天謝謝你啦~因為我常找的那幾個幫手全部都在忙。原本我都會要求把對象送回他們的家,可是你騎機車,運到公園來應該已經是極限了。”


    會接這種工作的幫手,八成不會是什麽正派的家夥吧。雖然這表示塞爾堤也被當成和那些家夥同類的人,不過她看起來也差不多習慣了。


    這次三兩下便結束的這份工作,雖然不至於讓她感到不愉快,但依舊不是很喜歡。


    ‘這件事不會鬧到警察那邊去吧?可別拖累我了。’


    “你不用擔心。剛剛叫你搬的又不是屍體。不過是把兩個醉倒的女人搬到公園的長椅上罷了。”


    ‘搬人需要用到行李箱嗎?’


    臨也完全不理會塞爾堤的吐嘈,隻是意味深長地盯著這個戴著安全帽的搬運工。不久,臨也突然問道:


    “我說搬運工啊,你相信死後的世界嗎?”


    ‘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別管這麽多,就當作是工作的一部分,回答我一下吧。”


    ‘死了就知道了。’


    塞爾堤一副不耐煩的態度,在pda上打出回答,然後又多打了一句給臨也看:


    ‘你又是怎麽想的?’


    “原則上,我是覺得沒有死後的世界啦。所以我其實很怕死,想盡可能活久一點。”


    ‘覺得好玩就對女人下藥,還幹情報販子維生的人,卻想長命百歲?’


    看見這個理所當然的質問,臨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光看他現在的表情,實在很難想象他是個從頭到腳都陷在地下世界的人。


    “因為死掉以後,我就消失啦,如果不趁活著的時候多做些喜歡的事情,那不是很劃不來嗎?”


    塞爾堤在pda上補上一句“惡心的家夥”,又趁臨也看到之前刪掉。


    折原臨也是個平凡的人類。


    以一個幹壞事的人來說,他既沒有特別突出的暴力,也不是格外冷酷,更不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人。


    隻不過,凡是平凡人類抱有的欲望他都一應具備,一些平凡人類會因一時衝動而觸犯的禁忌他也都犯了,如此而已。他並不是什麽超乎尋常的大壞蛋,隻是很純粹地對自己有興趣的事物十分貪婪罷了。隻是隨著他的“興趣”越演越烈,在追求的過程中也得到許多情報,最後才演變成靠出售這些情報給地下組織和警察,賺點蠅頭小利維生的人。


    不過臨也的名字早已在各個領域聲名遠播,而他自己也知道這件事。一般來說“臨也”這個名字並不會念成“izaya”——這是結合了聖經中的先知以賽亞和“麵臨者”兩層意思而取的名宇。臨也的生活方式跟聖經的記述相去甚遠,但或許就是在這樣的反作用之下,讓他麵臨各種狀況的態度和處理能力都比別人強上一倍。結果就因為這樣,而造就了他現在的生活方式。


    他也和平凡的人類一樣珍惜生命,認清自己的極限,力行明哲保身之道。大概是因為這種態度,才讓他能夠繼續像現在這樣在埋首於自己的興趣之餘,還不至於得罪地下世界的人而人間蒸發吧。


    把後續工作交給塞爾堤,臨也深深吸了幾口睽違幾個禮拜的池袋氣息之後,決定離開。


    今天約來的那兩個女子是長什麽樣子?穿著如何?長得是美是醜、打扮得是時髦還是糟糕、嗓音聽起來如何?她們為什麽會想死?甚至於,她們到底定不是真的想求死——這一切都被他拋在腦後。


    折原臨也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他不相信靈魂,也不相信來世。


    所以他才如此渴望了解人類,才這麽容易對別人產生興趣,也同樣容易踐踏對方。


    對於沒有必要了解的人,臨也完全是興致索然。


    在他走了十公尺左右之後,已經連那兩位想自殺的人叫什麽名字都忘記了。


    因為身為一個情報販子,沒有必要的知識隻會妨礙他做生意。


    他現在最感興趣的事情有兩件。


    第一件事,是那名一直戴著安全帽,一句話也不說的搬運工的真實身分。就是那騎著不會發出引擎聲的機車,手拿漆黑的鐮刀,有如死神一般的存在。


    另一件事——就是最近在池袋流傳的那個叫做“dors”的組織。


    “實在太有趣了。實在太有趣了。實在太有趣了。這個地方一直有連我這個情報販子都不知道的事情不斷不斷不斷地湧現、誕生、消逝。就是因為這樣,才讓我離不開人類群居的地方!人類、love!我最喜歡人類了!我愛你們!所以所有的人也應該愛我才對嘛!”


    臨也一麵如此說道,一麵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自己的pda。


    打開電源,點開裏麵的通訊簿之後,他的目光停在某個人的資料上。


    這筆數據的姓名欄寫著幾個看來很了不起的文字。


    ——上麵寫著“龍之峰帝人”,是今天剛見過的那名少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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