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哪裏做錯了?


    青年重覆無數次的自問自答,卻找不到答案。


    他——在僅僅數小時前,還是一個小社群裏如「王」般的存在。


    正確來說,是處在「假借不存在的王逞威的狐狸」般的地位上——然而就在僅僅數小時前,他的世界便完全顛覆了。


    青年的名字是四十萬博人。


    一方麵同時就讀某所大學,另一方麵則擔任毒品買賣組織的幹部。


    隻不過,以這一天為界,他現在所擁有的身分,自此增加了兩個。


    其中之一是獨色幫「dors」的新進成員。


    另一個身分,則是喪家之犬。


    先前他盤算吞並「雙頭蛇」這個地下賭博組織時,曾經想要利用折原臨也這名情報販子。


    結果最後卻遭反咬一口,成了喪家之犬。


    反芻這個事實,博人握緊了自己的雙拳。


    他讓指甲陷入掌心。既然無法破壞這個世界,就反過來破壞自己吧。就算知道做這種事一點意義也沒有,他也無法克製住自己的衝動。


    然而以他的握力,隻能讓指甲略為刮破表皮,充其量不過是掌心和指頭略為出血罷了。


    博人依舊不知所措,憎惡和恐懼深入他的腦神經裏。


    ——我算是輸給折原臨也了嗎?


    ——不,錯了。並不是這樣。


    ——是那些……眼睛充血的家夥們……他們到底是什麽鬼玩意?


    被折原臨也所操縱,整個組織遭「dors」並吞之時,他眼中所見的「未知事物」,顯然已經超出常識範圍之外。


    沒有給他思考的餘地,自己就已經和那個「未知事物」牽扯上關係。同時也演變成自己的逃生索全被折原臨也這名情報販子掌握的局麵。


    博人連逃離都無法辦到,於是死命掙紮著所抵達的地方——就是他位於池袋近郊的老家。那棟豪宅座落於高級住宅區中的一處,足以宣示他家中的經濟水準。博人看著房子,對於與他還住在這裏時絲毫無異的外觀,感到有些心安。


    ——對了,還有老爸。


    ——如果告訴老爸和爺爺,他們總會幫我一把吧?


    ——賣藥的事,大概會被他們嗤之以鼻,但應該也會幫我把這件事一筆抹消。


    ——爺爺那邊有國會議員的人脈,印象中那個人叫作橫井吧。


    ——沒錯,這就是權力。


    ——我是不知道那群眼睛充血的惡心家夥是什麽來曆,不過既然是無法正大光明來的招數,從權力的角度來看,他們應該是弱勢。


    要是平常會冷靜思考的他,八成會拋開這種不明智的結論,然而對於現在的四十萬博人而言,這個答案,就像是地獄之中唯一垂掛下來的蜘蛛絲。


    ——沒錯,我還沒有輸。


    ——現在開始才要棋先一著,由我反將他們一軍。


    ——就算得叫老爸他們幫我擦屁股,也是迫不得已對吧?


    ——畢竟要是我被抓了,對老爸他們而言也是個危機。


    終究連自己的家族,都被他視為可利用的道具之一,他毫不遲疑地邁入玄關。


    玄關擺放著數雙鞋子,他猜想有客人登門拜訪,不以為意地往走廊前進。


    可以聽到客廳傳來談話聲,看來父親與祖父似乎都在。


    然而究竟是在跟誰談話呢?


    這念頭一冒出來,不禁一股涼意竄上背。


    ——總不會……是折原臨也吧……?


    他考量最糟糕的狀況,折原臨也或許正打算利用他的家族來掌握所有的實權。


    博人想像著家人的眼睛染成血紅的場麵,而被強烈到像要擊垮背脊般的不安束縛。


    不過他告訴自己「不可能,不會有這種事」猛然打開客廳的門。


    接著,便發現眼前並沒有臨也的身影,隻有幾位衣著正式的客人們坐在裏頭。


    博人吐出安心的歎息,他的父親似乎被他嚇了一跳,說道:


    「博人你怎麽來了?發生什麽事?連通電話也沒打就突然跑回來。」


    「啊……沒事,隻是有點想看看你們罷了。」


    或許在客人麵前也不好說明原委,博人隻是說了些場麵話含糊帶過。


    「這樣啊。算了,總之先來和客人們打聲招呼吧。」


    於是父親露出討好般的笑容,將博人介紹給客人。


    「『澱切先生』,這位是小犬博人。」


    ——澱切?


    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是父親和祖父的客戶嗎?


    他一麵想著這樣的事,望向父親時,一股奇妙的不對勁感在腦中亂竄。


    看到本身該是有權有勢的父親與祖父兩人,會露出討好的笑容,就能知道客人的權力也非同小可。但兩人眼底,卻流露出與討好截然不同的情緒色彩。


    不安、畏縮,以及恐懼。


    簡直就像不久之前的自己——被折原臨也一夥人巧妙地陷害的那瞬間,所露出的眼神一樣不是嗎?


    到底這位叫澱切的客人是什麽來曆?


    浮現疑問的同時,博人朝客人的方向望去——早於自己開口招呼一步,客人率先低頭致意,並開口道:


    「哎呀,我很常聽說你的事情哦,四十萬博人。」


    客人有兩位,初次見麵的老人,以及看起來像是他的隨行人員,身著西裝的年輕女性。


    開口搭話的是那位老人,而那名女性則眼神銳利而沉默地望向這邊。


    「我叫澱切,這位冷淡的秘書是鯨木。」


    「啊,嗯……」


    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像是要回答這個疑問般,老人以柔和的笑容接著述說道:


    「也沒什麽,畢竟我也認為到目前為止,自己已拓展了相當的人脈:隻是沒想到,會讓四十萬戲一郎先生的孫子來為我效命。」


    「?」


    「啊,失禮了。雖說是效命,但我的意思並不是指暗中操控你之類的事。而是你這段時間所做的事,到頭來幫了我一個大忙。」


    「那個,我不懂你說的……不,您說的事究竟……」


    如同要製止慌亂的博人說下去,房裏響起老人溫柔而篤定的聲音。


    「他應該是……叫作折原臨也吧?」


    「!?」


    「雖然在我的人脈範圍裏,不少人和他有所牽扯,但是『以現在這樣的形式』被他吸納到內部的人,大概就屬你一人了。」


    ——為什麽,會出現他的名字?


    ——……啊?


    ——呃,啊……不對不對不對!現在是怎麽回事!?


    博人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隨即陷入更強烈的慌亂狀態。盡管如此,澱切繼續他未完的話:


    「你現在可是處於相當好利用的位置呢,四十萬博人。」


    「……?」


    「折原臨也已將你當成他的掌中之物,而被納入到一個離我所追求的『東西』相當接近的位置。你還與我有所關連,你不覺得這是相當美妙的命運嗎?」


    他的口吻仿若推銷員,為了賣出某樣商品,而於保持自己步調的同時,攏絡起我來。


    更重要的是,這位明確告知自己處境的老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與上一秒截然不同的恐懼,令博人自身煎熬難耐,但想起自己所相信的『力量』——自己擁有對社會具強大權力的家族背景,他尋求救贖般望向祖父。


    結果,祖父朝自己點了點頭。


    「博人。」


    「爺……爺爺……」


    「你至今


    為止都做了些什麽,我全聽說了。」


    他滑過臉頰皺紋的汗水,八成是冷汗吧。祖父依舊是方才夾雜著畏懼的討好笑容,對孫子用力地點點頭。


    「粟楠會那邊我會想辦法,你無需擔心。」


    「爺爺!」


    ——果然很了不起!


    ——隻要有爺爺這種程度的力量,就連粟楠會都有辦法搞定!


    聽到祖父所言,博人毫無存疑而感到放心。他確信隻要有祖父在,這位令人感到不愉快的客人也沒什麽值得恐懼的。


    然而他對祖父的確信——確實的信賴,在下一句話就慘遭踐踏。


    「所以你就放心地聽從澱切先生的指示吧。」


    「咦……」


    「聽好了,絕對不能辜負澱切先生的期待!」


    使用命令口吻的祖父,聲音中透露對於眼前這位客人明確的「恐懼」。


    於是四十萬領悟了。


    領悟到自己並非在不久前才變成喪家犬。


    他心想,更早以前——說不定早在自己出生之時起,就已注定此生會是某個人腳下的喪家之犬。


    青年沒有顛覆命運的氣魄,就連對這個結論提出異議也辦不到——


    就這樣,僅僅是放棄了一切。


    眼見青年如此,澱切啪地拍了自己的額頭,搖了搖頭:


    「不不不,別想得這麽困難。我隻是要拜托博人你幫忙。從今以後,並非依賴偶然,而是明確地請你幫我的忙。而且理所當然,也會有些回禮給你哦!」


    「……可是,不,我應該做什麽才好……」


    比起對方的背景,更擔心自己未來的博人,渾身打顫地擠出話來。


    「啊,抱歉沒先說清楚。怎麽說,我先前就對它感到非常好奇呢。」


    名喚澱切的老人,親切的笑容依舊堆滿臉,並且平靜地說出未完的話:


    「叫作dors,這個充滿活力又完善的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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