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中午 池袋 來良綜合醫院


    即使是在這個將要發生各種各樣事的第二天。


    池袋的街道卻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變化。


    造訪了再過不久就會蘇醒過來的門田的杏裏——


    遭遇了一個大老遠從琦玉跑過來的年輕人。


    「所以說,你們知道門田老大的病房在哪裏麽?」


    外科病院的大門前。


    以這種輕佻的語氣進行搭訕的,是一位自稱六條千景的青年。


    他是屬於那種不僅僅是聲音語調,就連服裝和表情的搭配都顯得極其輕浮的男子。而其實際上的真實身份卻是琦玉縣暴走族『to 羅丸』的總長。


    麵對這樣的男人,狩沢繪理華果斷采取了和對方相同的輕快語調回複。


    「抱歉啊,小千。現在好像還是除家人以外禁止探望的樣子?不過,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意識卻依然沒有恢複哦。」


    「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可真是失敗啊,還想著如果人醒著的話,就讓他瞧瞧我最引以為豪的女朋友讓他變得精神起來呢。」


    就在滿臉遺憾的千景身後,數名女孩臉上浮現出了不同的表情。


    就是如此一位被後宮這個詞匯完美修飾的青年,即使麵對著可以算的上是初次見麵的對手,也毫無顧慮的問道。


    「話說回來了,居然一上來就叫我『小千』,你真是友好啊,能不能和我交換一下郵箱地址。」


    「可以啊。」


    「謝了……」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站在千景身後的女性們見到他這樣膽大的搭訕行動,卻也一句怨言也沒有說出來。但是,這隻不過是因為她們正身在醫院的關係,對於這些女孩子們來說,早就已經在暗地裏達成了『等從這個地方出去後就一起吐槽這家夥』的協定。


    看著這樣未知的狀況——一直站在狩沢背後的園原杏裏對於是否要插入對話中一事產生了迷茫。


    雖然雙方之間應該算是近乎沒有交集,但是自己揮動『罪歌』的樣子貌似被這個人目擊了。


    對於杏裏而言,千景的存在不過是類似於『當自己和謎一樣的女人互相砍殺的時候前來阻止的人』,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對她也就是『如果是門田認識的人的話,就應該不會是壞人才對』這種程度的印象罷了。


    「狩沢繪理華小姐麽……真是又帥又可愛的名字啊。」


    一方麵,千景似乎是不太記得杏裏的事情一樣,爽朗的用笑臉迎向自己。


    「那個,關於你的名字能不能也告訴我呢?」


    「誒!?這個,那個……園原杏裏。」


    「園原杏裏!不錯啊,就好像明星的名字一樣。」


    「誒?……這個……」


    對於無論何時都是這樣一副輕鬆作態的千景,杏裏窮於尋找著回複的語句。


    為了對這樣的她伸出援助之手,狩沢對著千景搭話起來。


    「不行啦,隨便對這個孩子出手的話。現在明明是夾在最重要的男朋友們之間不知所措的時候。」


    「咦,真的?那我是不是也能參與這場競爭呢?」


    女孩子們衝著大言不慚的千景後背不斷的投以各種冰冷的視線攻擊。杏裏很難想象得到,等到他們從醫院出去之後,等待著他的將是多麽可怕的修羅場地獄啊——但稍微回憶一下,她們對於這樣的他一直以來卻放任自流的樣子,看來千景和他的女朋友們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堅定的信賴關係吧。


    杏裏對他們的關係,稍稍有些羨慕——


    可是此時,『罪歌』的聲音卻悄悄的將她瞬間的軟弱打斷了。


    從實際出發,在見到了六條千景和他的女朋友們之後沒多久,杏裏內心深處的罪歌就已經開始吟唱著與以往的『愛語』所不同的,直接而又犀利的句子。


    ——【覺得很羨慕麽?】


    ——【杏裏,你想成為哪一邊?】


    ——【那個男孩子?】


    ——【還是那些女孩子的其中之一?】


    ——【想要被寵愛麽?被龍之峰帝人或者是紀田正臣】


    ——【還是說,想要寵愛他們其中之一?】


    ——【想要依附他們麽?】


    ——【還是想要成為被依附的對象?】


    ——【想要束縛麽?】


    ——【想要被束縛麽?】


    這是配合著人類讚歌的形式,持續為杏裏編織著充滿誘惑和欺騙的語句。


    杏裏在心底深處長時間試圖用『畫框』對其進行壓製,可總是無法做的一帆風順。


    究其理由,她多少已經心頭有數了。


    在少女的心目中,罪歌早就已經變成『畫框的內側』的存在了。


    一切的開始都源自於平和島靜雄以及贄川春奈的事件解決之後,於她心中響起的一句話。


    ——【雖然我不愛你呢,卻也不討厭你哦】


    也許是錯覺吧。


    她總是這麽想。


    但是,現在考慮起來。自己八成是想要借著所謂的『也許是錯覺』的外衣,內心卻期待著『也許並不是錯覺』的可能性。


    然後少女從那時候起——感覺到了罪歌開始針對杏裏本人展開了交談。


    被罪歌所寄生,對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類不斷的編織著愛戀的語句。


    但是,杏裏卻完全沒想過這是一件痛苦的事。


    也可以這麽說,杏裏對於罪歌這種『能夠對別人產生強烈愛戀的存在』有著一點點難以名狀的尊敬。


    可惜,這種關係如今產生了一些變化。


    理由非常清楚,這份刻意被無視的理由,杏裏多少可以確信了。


    心態產生改變的並不是罪歌,真正改變的人,是自己。


    一直以來都無法真正意義上的愛上別人,一直以來將自己的心封閉在硬殼塔的自己——居然接受了其他的人類進入『畫框』之中。


    非常大的變化。


    張間美香既是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杏裏心目中所『憧憬』的象征,與其說是進入了畫框的內側,還不如講是畫的主要人物才對。她雖然也時常會越過那條線來到這邊,但是在帝人和正臣的情況下,則是更接近於一開始就處在這邊的感覺。


    這個或許比賽爾提——身份為duhan的存在,卻與岸穀新羅這樣的人類之間結成了強烈的羈絆這件事還要來的重大。


    雖然那個時候什麽都沒想,而微小的『日常』也在不斷的累計起來,杏裏這個人類盡管是一步步,但也是確實的在改變著。


    對於現在的杏裏來說,罪歌既不是不容於人世的異物,也不是自己依存的宿主,而是與心靈相通的對等存在,說是同伴也不為過。


    就算在她心裏不存在愛這種東西。


    ——【快點,使用我吧】


    ——【揮動我吧】


    ——【無論是任何人,都去愛吧!】


    ——【代替你,我會去愛所有人類!】


    ——【所以呢,你隻需要握緊我就可以!】


    ——【你真正喜歡的是哪一方呢?】


    ——【是總是一副乖巧的模樣,可以和你互舔傷口的帝人君?】


    ——【還是說,想要去挑戰一下總是見異思遷到處搭訕的正臣君。】


    ——【我會幫你愛他們的,就算正臣君存在著自己的所愛之人。但他的身體可以是你的哦?永遠的】


    就算罪歌的聲音如同以往一般在杏裏的內心回蕩,可是少女卻依然強硬的想著。


    這是和罪歌無關的事。


    龍之峰帝人也好,紀田正臣也好,不允許你對他們


    任何一方出手。


    於是——就是為了對這份思緒有所反應似的,罪歌再一次吐出了語句。


    ——【誒……變得挺強了嘛】


    ——【你很久沒有『回答』我的呼喚了哦。】


    「……!」


    接著,衝著猛然間僵直了身子的杏裏,罪歌再一次說道。


    ——【別這樣緊張好麽,稍微和我說說話吧?】


    ——【我說過的吧?我並不愛你,但也不討厭你。】


    那如同從背後發出的聲音,在仿佛bgm的『愛語』之中流淌和延續。


    但是,杏裏所麵對的這個聲音卻是依舊無比清晰,就和普通的對話一般無二。


    ——【以前,說過的吧。】


    ——【隻要仍然被你握在手中,我就隻能愛上你想砍之人……這件事】


    ——【那麽,你覺得我為什麽會愛上那個叫伊格爾的男人?】


    ——那個是因為……


    ——【你並沒有對那個人一見鍾情。】


    ——【是我對那個人的強大一見鍾情了,雖然遠不如平和島靜雄就是了。】


    ——【明白了麽?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無論是我還是你,都在拒絕彼此……】


    ——【而現在卻逐漸的越走越近了不是麽?】


    ——這個……說定真的是這樣沒錯……。


    ——【我慢慢的和你親近了,你也就慢慢的和我親近了。】


    ——不對


    ——【隻是如此而已。】


    ——不對。我……就是我。


    ——【你不需要拒絕我。我並不想要搶占你的身體。】


    ——【我隻是,想要和你互相理解而已。】


    ——【和你的母親也是,本來是打算加深彼此的了解。卻無法彼此相愛就是了。】


    ——請……住手。


    ——【所以你的母親會如此善用我。】


    ——【要不要聽聽?你的母親,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心態……】


    ——住手!


    「怎麽了?臉色很難看誒。啊,抱歉,莫非,是害怕我的關係麽?」


    因小心窺探著這邊的千景發出的聲音,杏裏呼啦一下子恢複了自我。


    雖然愛語依然如同經書般在內心回響,但是那個搭話的聲音卻已不複存在。


    在經曆了數秒的茫然之後,杏裏衝著千景謙卑的低下了頭。


    「……抱歉,稍微有些頭暈。」


    「喂喂,沒事麽?幸好這裏就是醫院,待會兒還是好好看看病吧?雖然表麵上看是普通的頭昏,但是在內地裏說不定已經隱藏了什麽大病啊。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應該比我活的更長才對,就算是變成了可愛的老婆婆也不錯哦。」


    看著以輕浮的口氣表達著自己的擔憂的千景,杏裏這麽想道。


    ——就好像,紀田君一樣。


    正臣的臉這麽迅速地浮現在了腦海中,她回想起了當初和帝人他們三人一起時候的事。


    真是快樂的每一天。


    並不是夢或者是妄想,但那的確是就算杏裏也觸手可及的,美好的日常。


    就連自己這樣的人也全盤接受,無可替代的每一天。


    同時,已經無法回到那個時候的漠然乃至不安的心情再一次將少女支配。


    但是杏裏,隻能陷入那種無邊無盡的恐懼和慌亂之中。


    她就是為了將這份不安消去,才會來到這裏見狩沢的。


    沒想到的是,卻在這裏遇到了這個奇怪的男人——


    ——這個人明明知道我持有著一把日本刀……


    ——為什麽,可以就這麽毫不在意的對待我呢?


    因為這個不可思議的男人的登場,杏裏暫時決定將自己的目的放在一邊。


    既然他是和門田相識的話,那麽應該對這座城市也有著某種程度的認知才對。


    而這份期待,很快就被否定了。


    「我啊,其實對這次的事情毫不知情。」


    千景衝著狩沢轉了過去,保持著溫柔的語調詢問道。


    「那些撞了門田老大的家夥們,抓到了沒?」


    因為千景的這句話,狩沢那張微笑的臉龐表現出了些許的動搖。


    不,應該說是並沒有多大變化的表情上,浮現起少許的困擾,狩沢含糊其辭道。


    「完全找不到。雖然警察也行動起來了就是……」


    「啊……?也就是說,撞人逃逸咯?」


    「原來你不知道啊。嗯,是撞人逃逸。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對這個淡淡的肯定回答,六條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明白了。這樣的話,我今天就先回去好了。門田老大一旦醒了的話,就給我發個郵件。」


    「要回琦玉麽?」


    「不,今天是和甜心們約定好了要去納姆夾城5。然後,在將甜心們送回家之後一個人徘徊在夜晚的城市中尋找新的邂……」


    千景邊這麽說著,邊被身後的女孩子們以粉拳攻擊加以製裁。


    當看到這個就算是打招呼都顯得隨隨便便的男子緩緩步出醫院的同時,杏裏的胸膛中感到了一絲微妙的躁動。


    ——那個人……。


    六條千景。當他從狩沢的嘴裏確認到『撞人逃逸』這個詞之後——


    盡管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但從他的身上,確實散發出了某種黑暗而又充滿悸動的負麵情緒。


    醫院外麵


    「剛剛有一個瞬間,你的表情變得很恐怖哦,小千。」


    剛走出醫院沒多久,六條女友之一的諾恩就打開了話匣子。


    「嗯?啊啊,抱歉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


    「如果現在還會害怕小千的話,我就不會身處此地了。」


    「這樣啊……嗯,的確是如此。謝謝。」


    不知怎麽的,盯著千景的後背,圍在他身邊的女孩子們麵麵相覷了一陣之後,彼此附和般苦笑著發出一聲長歎。


    「反正一定是在考慮什麽可怕的事吧。」


    「什麽什麽?要去為朋友報仇麽?」


    「我看你九成是想要插進去一腿吧。裝成純情男孩模樣的小千,雖然說實話挺丟人的,不過,算了。」


    任由著身旁的女性陣七嘴八舌的拿自己做中心議題,千景不好意思似的將臉隱藏在了帽子的陰影之下,回答道。


    「算了,總之我不想否定。因為之前欠了門田老大一個人情啊。反正我不會給人家添太大麻煩的,放心吧。」


    「可是倘若小千你有事的話我們也不能安心啊?就好像之前不是受了一次重傷?」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就再帶著削好皮的蘋果來看我不就得了。」


    就在緩緩的吐出這番輕鬆的回答之後,千景閉上了嘴,隻在心裏麵將真話說了出來。


    ——果然,如果我要以老大的身份對池袋進行複仇加時賽的話……至少要把門田老大的人情給還掉才可以。


    考慮著這樣的事情,緩緩地邁開腳步的他注意到了——


    不知何時,一個奇怪的男人已經從正麵接近了自己。


    那個男子瞄了一眼千景以及他的女友團,嘴角露出了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


    然後,就這麽直接和他們擦身而過,消失在了醫院的大樓內。


    雖然從那個男人身上察覺到了一絲不穩定的氣息,卻因為本身並不怎麽介意這件事的緣故,千景繼續抬腳離去。


    ——怎麽搞的,剛剛的家夥。


    ——大夏天的卻穿著黑衣服,不嫌熱麽。


    ♂♀


    醫院大樓內


    留下來的杏裏和狩沢就剛剛離去的六條千景展開了一次短暫的交談之後——


    「所以說,你要和我說什麽來著?想讓我了解杏裏的一切是什麽意思?」


    因這句回想起來一開始議題的狩沢的話語,杏裏稍稍將目光投向了地麵。


    「啊……是的。那個,該從什麽地方說起呢……」


    「其實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就是那個,日本刀的事咯?」


    察覺到了杏裏的局促不安,狩沢爽快的接口道。


    「!……是,是的。就是這麽回事……」


    「可是這件事,是可以在這種地方說的麽?」


    杏裏針對這句話,思考著四下張望了一下。


    在這附近走動的人,幾乎都是前來對患者探病的家屬。


    拋開對場地的疑問,杏裏迷茫了數秒鍾的時間——


    ——又不能把狩沢小姐從這裏帶出去。


    狩沢有著一旦門田蘇醒過來就要將這個消息報告給遊馬崎他們的明確目的存在。想到這裏的杏裏,胸中又是一震,稍微握緊了拳頭。


    「……是的。在這裏也沒關係。就算被別人聽到了……應該也不會很輕易的就相信了才對……」


    保持著自虐般的笑容,杏裏輕輕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打算說出那些貫徹了自己無數決心的話語——


    就在此時。


    「誒,那麽也讓我聽聽吧。」


    這樣輕浮的聲音突兀的於狩沢和杏裏之間響起。


    「!?」


    朝著那個聲音出現的方向轉過去,杏裏的全身都顫抖不已。


    與平和島靜雄麵對麵時罪歌所發出的『歡呼』截然不同的,毫無疑問,這是園原杏裏自己本身所體會到的強烈『恐懼感』。


    「對了——好久不見啦。怎麽了?我是來探望小田田的……看這樣子也不太像對吧。」


    與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的杏裏相對應,狩沢在看見了那名男子之後卻相當輕鬆的搭話道。


    「話說回來了,臨臨,你和杏裏認識的啊?」


    ♂♀


    30分鍾前


    「結果,昨晚上鯨木小姐沒來呢。」


    坐在民家的沙發上,折原臨也喀拉拉的伸了一個懶腰。


    明明是已經累計了無數挫傷的身體,卻好像感覺不到這個痛苦一般,臨也方才的自言自語回蕩在整座房間之內。


    「是意料之外的小心呢,還是說,已經察覺了某些危險的要素?看樣子斯隆先生應該會定時聯絡她才對。還是說,莫非這個家的周圍已經被鯨木小姐『罪歌』操縱的人所包圍了,也許我們的行動已經完全被看穿了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繼續留下來不是很危險麽?」


    聽到美影的話語,臨也卻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微笑了起來。


    「如果考慮到罪歌的力量的話,就算到了任何地方都是危險的。我在東北旅行時被澱切先生之一刺傷的時候,還真是嚇了一跳。」


    「看到新聞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好了。」


    「我也是啊,其實當時非常在意大家到底是什麽樣的反應來著。要是可以讓我仔細觀察一下就好了。雖然那個被我當做最好朋友的家夥在電話裏卻隻說了一句『啊這樣啊』,就把電話給掛了。」


    「真是好朋友麽,喂……?」


    看到眉頭緊皺,大概思索著『啊啊,這個孩子的思維還在正常人範疇之內啊』問題的美影,臨也繼續說道。


    「算了,關於被刺這件事,我倒覺得挺幸運的哦?有種好像恢複到過去的狀態似的感覺,而且還和間宮小姐再會成功了。」


    「間宮是誰來著。」


    對於美影這個問題,坐在房間角落裏的黃根回答道。


    「就是那個,存在感一般般的女孩子麽?」


    「沒錯!不愧是黃根先生,記憶力不錯嘛!她叫間宮愛海。」


    「啊啊,就是那個一刻不停的瞪著你的孩子是吧。你這家夥,對那個孩子做了什麽?」


    美影眯起了眼睛詢問,而臨也則露出了一臉下作的表情。


    「做了什麽,可沒到這種程度的事啦。我隻不過以要不要一起去自殺為借口騙她們出來,然後在飲料裏加了安眠藥而已。」


    「……」


    看到了視線溫度陡然下降的美影那張臉,臨也大笑著鼓起掌來。


    「哈哈哈,討厭啦美影。我可沒做你所懷疑的那種事啦,隻不過是在她們快要睡著的時候說了一句『殺了你們算了』的話而已。那兩個人的其中之一,在電視上看到了新聞中出現了我的名字,隻花了一天工夫就找了過來要殺我……你不認為這真的很棒麽?」


    「我看你就那樣被殺了還比較好。」


    「太過分了。」


    「放心吧,她的仇有朝一日我會幫她報的。」


    就在臨也打算戲弄一下以矛盾的語句告白的美影之時——


    「九點了。」


    黃根看著手表這麽說道。


    「?這樣啊。所以呢?」


    「醫院的大門差不多開了,走吧。」


    「……咦?你是在說我麽?不要啦,雖然的確是挺疼的,但應該沒到要上醫院的程度吧。」


    「……那個時候你不是撞到後腦勺了麽。腦子方麵的傷害晚發現就遲了,所以趕快給我去看醫生。」


    聽到了以無神的視線在天花板上遊走的黃根如此的忠告,臨也相對歎了一口氣。


    「真的沒事啦。黃根先生真的是喜歡亂操心。」


    「給我去看醫生。」


    「都說沒關係啦。也並沒有想吐的感覺。」


    聽到這句話,黃根就抬起了自己冰冷的目光定定的瞧著臨也,然後緩緩地說出了與之前相同的話語。


    「給·我·去·看·醫·生。」


    「……明白了,我明白了。如果再拒絕的話你連殺我的心都有了吧。」


    伴隨著苦笑,臨也站了起來,慢慢的向著外麵走去。


    「算啦,正好也去稍微探望一下小田田吧。」


    美影用一根手指撐開了百葉窗,目送著離開民家的臨也那逐漸遠去的身影。


    讓屍龍的成員將他送到醫院附近就行了,更何況倘若再帶上更多的護衛,也隻會讓他變得更加醒目而已。


    美影稍稍歎了口氣之後,將手指從百葉窗裏抽了出來,向著房間角落裏的黃根詢問道。


    「黃根先生對吧?雖然不太清楚你的事情,你到底是因為什麽緣故才來協助臨也的?」


    「敬語。」


    「嗯?」


    「對比自己年長的,而且並沒有關係很好的長輩應當使用敬語。就算關係變好了之後,也要確定對方是不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類型。」


    聽到黃根那淡淡的語氣,美影不自覺的移開了視線,接著她就大大咧咧的撓了撓耳朵回道。


    「哈——和我家老爹一樣的話呢……不,一樣的說法呢6」


    「寫樂會長的確對這方麵挺嚴格的。」


    「……你知道我老爹的事麽?」


    「曾經的同事,在小姐你家的訓練場裏學習過棒術。」


    聽到了某個關鍵詞,美影在經過稍微考慮之後,把一個人的名字念了出來。


    「難道說,是赤林先生的事?……麽7?」


    「沒錯,就是最近都沒遇到了啊。」


    「那麽說的話,黃根先生,你也是那邊的……」


    「就在不久之前金盆洗手了。現在正在做自由職的偵探。嘛,有一半像是便利屋一樣的工作吧。」


    隻說了最低限


    度可以告知的事情的黃根。


    但是,他在稍稍沉默之後,就對著美影再度開口了。


    「雖然我是把這個當成工作來看的,但是像你這種有著無限將來的女孩子,最好還是不要和臨也那樣的餓鬼牽連在一起比較好。」


    「我知道。因為知道的太清楚到產生自我厭惡的程度。」


    回想起過去的美影,活動著腦袋繼續說道。


    「雖然我沒有後悔,但就是因為和那個家夥牽連到一起的關係,才害得我被退學了。」


    「啊啊,這個話,我似乎聽赤林提過。」


    「……」


    「還是小心點為上。那個家夥可是被粟楠會給盯上了。如果是單純的盯上了倒還好,但事實上對他出手也已經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對赤林來說,臨也倒算了,他倒是還不至於對你也出手。」


    黃根巋然不動的坐在那裏,以類似於從音箱裏發出的朦朧聲音冷靜的闡述著所謂的『事實』。


    「可是呢,如果是青崎的話,無論是過去老相識的我,或者是小孩女人,都會毫不猶豫將之徹底擊潰。而四木以及風本,大概是處於這兩人中間的樣子。」


    稍微停頓了片刻,黃根小聲的歎息道。


    「換句話說就是,當粟楠會準備出手之時,無論怎麽掙紮臨也也會完蛋的。總之現在還是盡量期待那家夥多花些心思將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好吧。」


    他朝著美影的方向看去,以淡淡的神情說道。


    「就算如此,也要繼續和臨也牽扯在一起麽?」


    莫非,黃根是在擔心著自己的事啊。


    美影輕輕的想著,在那充斥著複雜的神情浮上臉龐之後,開了口。


    「我也知道,那個家夥絕對不是好對付的。」


    保持著那份苦澀的笑意,美影朝著離自己較近的那張椅子靠了過去。


    「隻是,臨也這個人啊,他是那種對任何人都絕對公平的家夥。無論是正經事也好麻煩事也好都會平等對待,毫不介意的就這麽一腳踏進別人的世界裏翻天覆地。自己是否被喜歡或者是被討厭都完全不在意。比起那些總是站在高處指手畫腳的家夥們來說,我更欣賞他這樣的個性。」


    「……這樣啊。」


    做出了極短回答的黃根,似乎不再打算對美影的事情進行勘察了一般——


    美影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過往,表情逐漸消失了般低語道。


    「不過,不要接近那家夥比較好這件事我倒是讚成。我就是這樣,臨也是毒藥,隻要和他扯上一次關係,人就會變得奇怪起來……。雖然對我來說是被這個毒所拯救了的存在。但是,同樣因為這個毒而被粉碎了一生的更是大有人在。我是認真的認為,他就像是劇毒一樣的家夥。」


    「不過呢,就算是劇毒,根據使用方法的不同,毒也可以變成藥的啊。」


    黃根對美影的意見算是一半讚同一半反對,但是為了不再繼續入侵美影的過去,而選擇將這個話題終結掉。


    「但是呢,也要有可以裝得下他的意誌的藥瓶或者針筒才行啊。」


    「說來說去,正是因為那家夥本身就是麻煩人物,所以才很難對付。」


    ♂♀


    「怎麽了麽?杏裏小姐。你的臉好恐怖啊。」


    「為什麽……會在這裏……」


    杏裏緊張的呼吸頻率都亂了節拍似的,麵對這樣的她,折原臨也聳了聳肩回答道。


    「是來看望小田田的嘛,有這麽意外麽?」


    然後,代替杏裏的狩沢回答道。


    「沒什麽意外的啦,臨臨。」


    因為發現了杏裏在臨也登場之後的變化,就好像是為了刻意要插進兩人的交談中似的,她稍稍移動了自己的位置,繼續著這番對話。


    「比起對小田田鼓吹什麽多餘的事情,我倒覺得你是因為和撞人逃逸的事有關所以才來看情況的,這個推測好像更實際一點吧。」


    她的臉雖然在笑,但是內心卻對這個可能性有著相當程度的自信,所以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比平時要眯起許多。


    「討厭了啦。我根本就沒有車子,更沒有要撞小田田的理由存在。不過話說回來了,我也是兼職情報屋啦,當如果有得到犯人的情報的話,倒是可以聯絡你們。雖然我想說5萬就好,但是看在老相識的份上,幹脆就減成4萬日元算了。」


    「這4萬日元不能當做小田田的探望金麽?」


    「不行啦,探望金給『四/死』萬不是違反規定了麽?」


    看著眼前兩人不知道要把這樣的胡言亂語進行到何時,杏裏在心中開始了激烈的自問自答。


    ——折原臨也


    ——為什麽,會在這裏?


    ——是找我有事的麽?


    ——怎麽會。


    ——還是真的來探望門田先生的?


    ——不,他不是這種人。


    ——來牽連?


    ——對誰?


    ——到哪個程度?


    一瞬間,無數的假設和疑問湧上了腦海,少女的心頭,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結。


    龍之峰帝人。


    紀田正臣。


    換句話來說,就是『dors』和『黃巾賊』。


    就在最近不斷的出現許多難以理解的狀況,並分別與之相關的兩名少年。


    「你……做了什麽。」


    「你對龍之峰和紀田君……做了什麽……?」


    聽到了杏裏那聲音中飽含著的相當稀有的『憤怒』,狩沢思索著轉過頭來。


    「杏裏?」


    她轉過來的那張臉上,哪怕隻是一點點,卻確實浮現出了驚異之色。


    園原杏裏的表情,表現出的一直以來所沒有的那一部分。隻是睜著眼睛,睨視著折原臨也。


    然後,那雙眼睛——雖然隻是一下子,但確實是紅色的。


    盡管不過是熒光燈就可以隨便掩蓋過去的光點,可是在這個瞬間,園原杏裏的雙眸的的確確的閃耀著紅色的光輝。


    不過呢,就算如此,從狩沢的角度來看,與那個變化相對的反應還是以『稍微有些驚訝』而被一筆帶過。


    另一方麵,卻是完全沒有露出丁點詫異的神色,臨也詭笑著還擊道。


    「你的疑問很正確。也沒有會錯什麽意。如果說我站在你的立場上的話,估計也會對折原臨也這一人類產生極多疑問才對。雖然我不會用那種偏離人類的眼光去判斷一個人就是了。」


    「請……請回答我的問題!」


    杏裏的臉頰上不知不覺的滑下了幾滴冷汗,這是對於站在眼前的臨也所產生的恐懼感,或者說是當自己無法適當的抑製力量時所產生的焦慮。


    少女自身也非常驚訝。


    與折原臨也的再會,居然會在心頭激起如此巨大的波浪這件事,是她從一開始沒想到的。


    一開始接觸臨也的瞬間,也是她接觸帝人的瞬間。


    遭到三人組的女生糾纏,被解救出來的那一天。


    正確來說,雖然在入學測試的時候就和帝人有打過照麵,但是確確實實的和他交談的那一刻,才是兩人真正意義上的相識。


    自從那時候開始,就有種非常微妙的感覺。


    關於折原臨也不是普通人這件事,初次見麵的時候杏裏就了解到了。


    雖說在此之後,經曆了平和島靜雄那波瀾壯闊的登場事件,杏裏對於臨也的第一印象也早就被打散的不知道哪裏去了。


    再後來,就發生了杏裏打算砍傷臨也並操控他,然後兩人在夜晚的新宿對峙一事。


    但是,那個時候的她最終也還是沒


    辦法達成目的,更誇張的是,臨也還相當幹脆的對杏裏發表了宣戰公告。


    ——『人類,是我的東西。』


    ——『我怎麽可能把人類,讓給一把破刀呢。』


    發表了這樣的宣言之後,他就從杏裏的視野裏徹底消失了。


    自從那晚以後,少女從沒有想象過再次的相遇會是這樣的。


    明明是,不想再看見他第二次了。


    但是,在這個地方這個男人出現的事實,不過是一種偶遇,和杏裏是不是愚蠢或者是不是大好人都無關。


    本來了,就此次他前來醫院一事來說,真的是巧合。


    不過當然了,臨也肯定會將這份偶然染上必然的色彩。


    「好吧。我就回答你的問題。沒錯啦,你會懷疑我是正確的,因為我出現的時機似乎比較糟糕。不過龍之峰君和紀田君,最近都沒有和我直接聯係哦。」


    「……我不會這麽容易就相信你的。」


    「真的啦。關於這個的理由我也可以說明。」


    針對這句話,杏裏想也沒想就皺緊了眉頭。


    和臨也之間拉開了將近3米的距離。


    這是如果從身體裏拔出刀子,也可以在一瞬間就抵達的距離。


    但是,她現在沒有砍傷臨也並支配他的意思。


    距離新宿的那個夜晚,已經過了太長的時間。


    就算實際上隻有半年的工夫,對於多愁善感需要冷靜思考的少女來說,已經是相當足夠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她已經放鬆了自己的警惕心。


    但是如果要砍對手的話,還必須要一個,推自己一把的重要理由存在。


    如果自己有著可以看穿一切謊言的能力的話。


    雖然想著這樣的事,但杏裏卻沒有可以讀懂人心的力量。


    被罪歌所支配,對手才會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想法合盤托出。


    但是這個最重要的罪歌,現在卻沉默不已。


    折原臨也,作為對自己發表了『宣戰公告』的敵人,罪歌也許是在迷惑於到底該如何接受他,或者是仍然對他的存在抱著強烈的厭惡感。


    「請給我說明一下這個理由吧。」


    靜靜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杏裏催促著對手的回答。


    於是臨也再一次聳了聳肩膀,以一種小孩子似的純潔笑容說道。


    「因為啊,是打算從今往後和他們有所聯係並從中搗亂的啦——」


    「……誒?」


    因為臨也的話語,而猛然睜大眼睛的杏裏。


    對於他到底在說什麽,一瞬間居然沒來得及理解過來。


    雖然明白這個句子表麵上的含義,但在這個狀況下他是不可能開玩笑的。


    在這之後,有關臨也的事情比杏裏稍微知道的多一點的狩沢輕輕的發出了一句「嗚哇~~超糟糕」的輕歎。


    麵向著這兩位完全成對比的女孩,渾身黑漆漆的男人惡意的笑著。


    「啊,真的是這樣哦。就和你的推測一樣。現在的龍之峰君以及紀田正臣君,他們兩個人好像真的在做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哦。舉個例子的話……好吧,那兩個人,等於是在懸崖的兩邊進行拔河比賽這樣的感覺。稍微想象一下吧?懸崖,繩子,兩個朋友。」


    使用了奇怪的比喻方式的臨也,並沒有給予杏裏足夠的時間整理自己的感情,直接用曖昧的表情俯下身子衝著對方耳語了起來。


    「想象出來了吧?那麽,我們就前往下一個階段好了。進行拔河比賽的兩個人的脖子上,又分別用繩子係緊。如果有一方的腳不小心踩在了界外,那麽就會兩個人一起要好的去倒吊,就算中間運氣不錯,繩子斷掉的話,頭也會磕在堅硬的地麵上,摔得四分五裂了哦?」


    「……」


    杏裏已經,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雖然也如同臨也所形容的稍微想象了一下,但這幅黑暗以及混合著不安的光景,和這數月間從帝人那裏感覺到的是一致的。


    「繼續想象吧。周遭的人們各式各樣的反應,比如說有把這個當成是好戲看甚至還會收錢的家夥,在繩子上麵跳舞的餓鬼們,努力想要到懸崖下麵張開救援氣墊的老好人,還有完全和拔河沒什麽關係的,旁若無人在那裏打架的觀眾之類的。」


    轉而靠在了醫院走廊的牆壁上,臨也用一種不會被醫院有關人員注意到的聲音念著。


    「於是呢,我在看到這幅光景之後想到了。」


    如同走了無數條彎路般,他終於對著杏裏道出了自己的答案。


    「進行著毫無意義的拔河比賽的龍之峰帝人以及紀田正臣。如果我在這兩個人所堅持的繩子兩頭放火的話,他們到底會有著什麽樣的反應呢」


    「……!?」


    杏裏有種自己的心髒猛地被什麽東西給捏緊一般的錯覺。


    就是那種胸口非常痛苦,大腦以強迫性的方式將血液輸送出去的感覺。


    明明一步都動不了,在呼吸急速加劇的情況下,杏裏顫抖著詢問。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呢?」


    答案其實非常簡單,如果是相當熟悉折原臨也的人的話,無論是誰都會以一種非常自然的語氣回道『嘛,這家夥就是這種人』。


    「我隻是想看而已。那兩個人在那個時候,會采取什麽樣的舉措這件事。」


    因為這個回答,杏裏的身體這次僵硬了起來。


    如同在那個新宿之夜裏感受到的相同寒意,順著少女的脊椎骨緩緩的升了起來。


    「那兩個人如果隻是簡單的將繩子鬆開來的話,就可以重新回到什麽變化都沒有的日常中去。盡管不願意所有事都會就此平息下去,但如果這樣的話,我想自己就看不到人類的本性到底如何了。生活在安寧和平靜的每一天的少男少女們,雖然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不過,我還是非常想要見識一下隻有龍之峰君和紀田君可以帶領我拜見的風景。」


    「無法理解。做這樣的事……到底有什麽意義……到底有什麽目的……這樣的事……」


    此時,支配了杏裏內心的,並不是憤怒或者絕望,而是純粹的混亂。


    無法理解,折原臨也這個男人。


    因為想看就去做,這樣的借口,園原杏裏實在無法理解。


    如同不能理解『天空好藍啊所以要去殺人』這種強盜邏輯,身為普通人的園原杏裏自己擁有的常識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與臨也掛鉤。而且她和臨也的周波數,根本不是模擬信號和數碼放送這種程度的差別,簡直就是電視機和無線電之間的不同。


    「有什麽意義?這個嘛。好奇心,愉快犯。雖然不介意被怎麽說,但是我隻要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總是非常單純的如此作答哦。之前也應該告訴過你才對。」


    於是,臨也的嘴角浮現出了真實而又簡單的笑容,以一種完全不存在虛偽和謊言的口氣。


    「因為我,喜歡人類。」


    「……」


    無視掉沉默的杏裏,他堂堂正正的,朗朗直言。


    「我喜歡人類,並且愛著他們。」


    接著,保持著這種似乎可以包攬一切的慈愛笑容,臨也抬臉,低語。


    「我對於全世界的人類,無論他們做出了多少被周遭之人嘲笑的愚蠢行徑,無論做出了多少醜陋乃至嫌惡的舉動,無論怎麽樣,都會全盤接受。當然了,有一部分人是例外。」


    這是比起自言自語,更像是對著世界本身在搭話一樣。


    「正因為如此,我才有資格對世界上的任何人做任何事不是麽?」


    「作為結果來說,雖然也有那些因為無法原諒我而前來殺我的


    女人存在——盡管如此,我還是會平等的愛著那個孩子的哦。」


    注解5:ナンジャタウン南夢宮 namjatown位於sunshiy(陽光城)的主題公園。


    注解6:這裏使用了敬語,但是中文意思出不來隻好這麽翻了。


    注解7:還是敬語。


    同一時間 都內某處


    她是這種在繁華街內絕對不會少見的少女。


    但是那雙眼睛裏,卻寄宿著無數黑暗的影子。與周遭浮誇的空氣所格格不入,有種非常難接近的感覺。


    少女的名字,是間宮愛海。


    和名字截然相反的,填滿她心靈之海的東西,卻是純粹的憎恨。


    折原臨也。


    過去欺騙了她,並否認了她一切的男人。


    雖然就結果而論是他阻止了自己自殺的行為,從道義上來說應當對其表示感謝才對——但是這個少女的時間,早在她做出自殺的決定瞬間就再也沒有前進了。


    而代替這個成為她人生轉折點的,是對折原臨也窮無止境的憎惡感。


    為什麽想死的原因,早就已經記不得了。


    對這個女孩來說,自己想死的理由早就已經無所謂了。


    不僅僅是被欺騙,他嘲笑並全盤否定了選擇『死亡』這條道路的自己。


    在那瞬間之前,她內心的憎恨並沒有指向任何人。


    自己還憎恨著這個世界的事,怎麽樣都沒關係了。


    但是自那天以來,卡拉ok包廂當中,聽到那個給自己下了安眠藥的男人的話開始,在此前存在於自己內心深處的,名為『憎恨』的負麵情緒卻一股腦兒的溢了出來。


    ——『是愛哦。我從你們的死當中感覺不到愛。不行了啦。對死不存在愛的話。而且我也覺得你們對變成無所抱持的敬意也不夠。這樣的話,我怎麽可能陪著你們一起去死呢。』


    在喪失所有意識之前所聽到的話語,就這麽深深的刻在了愛海的內心深處。


    在那之後她還記得,自己憤怒的睨著臨也,口中說著『絕對要殺了你』。


    臨也和自己,這兩個聲音不斷的在胸中回蕩,這份憎恨最終化為了少女生存的唯一理由。


    正因如此,她在看到了電視台所報導的『折原臨也遇刺』新聞之後,就發揮了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行動力。


    隻是一天的時間,就找到了臨也所入住的那家醫院,然後在附近的家居中心買了把刀並將之藏好後,飛也似的乘上了新幹線。


    可惜的是,她的刀刃並沒有成功的將臨也的心髒挖出來。


    即使是反過來被壓製的愛海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仍然選擇用自己充斥著殺意的眸子鎖定著臨也——


    麵對這樣的她,臨也卻有了一個提案。


    ——『你現在有工作麽?』


    ——『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要來我手下幫我做事?隻是波江小姐的話,總是沒人願意幹雜務。』


    ——『這樣一來,你不覺得可以增加殺我的機會麽?』


    回想起他那句遊刃有餘到令人不爽的話語和微笑,愛海忍不住把牙咬的咯吱亂響。


    那個時候的折原臨也,到底對自己抱有怎樣的期待啊。


    是說伴隨著尖叫別開玩笑了,然後就這麽將刀子刺下去。


    亦或是,在微笑的同時把自己喉嚨切斷,表演出一幕自殺劇的話,他也會滿意吧。


    愛海在腦中以盡數肯定的方式,否認著折原臨也的一切。


    折原臨也,如果自己去做類似的舉動,或者是與之不同的舉動,都會感受到相同等分的喜悅。


    那個男人愛著人類。


    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他都簡單的愛著支撐起人類的『行動』和『思考』。


    惡意也好善意也好,愚蠢也好賢德也好,全部平等。


    愛海對此花了僅僅的數天進行了了解,並對此感到惡心的想吐。


    ——平等的愛著全部,不就和什麽都不愛差不多。


    ——說來說去,愛就是一種利己的存在。而其他部分的不同則由愛的深淺程度有所改變。


    雖然是稍顯極端的想法,但是至少對少女來說,這的確就是屬於自己的思維方式。


    因為自己被否定了的關係。


    作為殺人的理由來說,實在是沒啥說服力。


    但是對於忘記了放棄自己生命理由的她而言,這也許還是最自然的思考方式也說不定。


    就這樣不再隱藏自己的嫌惡感,她成為折原臨也手中的一枚棋子並私下活動著。


    隻是考慮著怎樣才可以給予臨也『最後一擊』這件事。


    作為結果,少女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方站立著。


    距離池袋較近的地方,一間造價和租金都非常便宜的公寓。


    其中之一的房間大門洞開,從中走出了一名少女。


    「啊,你是愛海麽?來幹什麽的?」


    自裏麵出現的黑色長發女孩——是贄川春奈。


    麵對著浮現出了稍顯怪異笑容的她,愛海麵無表情的回答道。


    「……來給臨也搗亂的。」


    關於『罪歌』的事情,愛海早已知曉。


    實際上也見到過被春奈砍傷並受到操縱的人們。


    但是,注視著她的愛海眼中,不存在一絲一毫的畏懼。


    對於這個女孩來說,除去麵對折原臨也時才會蜂擁而出的惡意,她已經很少表露出過別的情感了。


    「咦?你也挺忙的嘛。搗亂什麽的,具體而言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看著發出詭異笑聲的春奈,她淡淡的回應。


    「我隻是來偷走放在這裏的,臨也很重要的東西而已。」


    聞聽此言,春奈就眯起了眼睛,小聲道。


    「……這個,你到底有多認真?無論怎樣,今天我還算是被拜托了當那個『貨物』守門人一職啊?」


    「你就說我以『是臨也叫我來的』,這樣的借口騙了你並把頭帶了出去。這樣的話就可以過關了吧。」


    盯著一口氣胡說八道的愛海,春奈有一個瞬間驚的目瞪口呆,張大了嘴問道。


    「啊……那個,如果我這麽做又會得到什麽好處?」


    雖然是理所當然的問題,但愛海還是給出了毫不猶豫的答案。


    「如果不再需要輪流當班的話,不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去做些別的事了麽?」


    「……」


    「不就有了足夠的時間找人麽?」


    這個的確對春奈而言是個相當理想的借口。


    折原臨也在沒有直接需要使用『罪歌』力量的時候,都會叫春奈去做『守門的』來消磨時間。


    如同讓她自由行動會感到困擾一樣。


    「好吧。我就讓你騙好了。」


    「這樣啊。……謝謝了,春奈。」


    對麵無表情的道謝的愛海已經沒有了可以回答的問題了,春奈緩緩的靠在走廊的牆壁上。


    理所當然的,如果是一般的公司或者組織,這種借口絕對不可能成立。最終也會以『不知為何,居然沒有直接打電話給臨也並確認一下』而不了了之。


    但是這種常識對於臨也所聚集的集團是不通用的。


    春奈會以『我隻是信任著被臨也看中並帶來的那個女人』這種借口去向某個當事人解釋吧。


    亦或者是臨也早已預測到愛海會采取如此行動,所以才將之拉攏為同伴也說不定。


    考慮著這件事,春奈打算采取短時間對愛海的行動視而不見的決策。


    數分鍾後。


    目送著拿起『貨物』走了出來的愛海


    逐漸遠去,春奈也做好了自己外出的準備。


    她之所以會聽從臨也的吩咐,隻是為了可以見到自己的所愛之人。


    那須島隆誌。


    曾經是她的老師,並建立更深層次關係的男人。


    好想盡快將自己的愛傳達給心愛的人。


    ——隆誌……。


    回憶起那個比自己年長的男人的寬闊後背,她這麽考慮著。


    好想要在那個後背上插上可以證明自己愛的刀刃。


    強壯的脖頸,流線形的鎖骨,閃耀的瞳仁,身為男人卻無比光滑的指尖。


    無論多少次都想要用自己的刀刃貫穿,通過『罪歌』將自己的愛傳達過去。


    然後,和那個已經變成紅眼的男人持刀相對,這次由對方拿刀貫穿春奈自己的身體。


    借著名為『罪歌』的刀刃,讓彼此的愛在彼此的身體當中流竄。


    雖然在第三者看來肯定是無比可怕的自相殘殺場景,可對於春奈來說,這是一種與眾不同形式的愛。


    隻是想象一下就興奮了起來,全身如同火在燃燒一般。春奈迅速用洗臉池裏的冷水洗了把臉。


    ——不行啊,還不行。不把樂趣留到最後可不成。


    在那張爽朗的臉上,一抹病態的笑容逐漸浮現出來,女孩緩慢的離開了家門。


    得到了很久未有的自由時間的她,開始就自己想做的事而采取行動。


    為了找出少女想見的不得了的那個人,她走向了比肩繼踵的街道。


    ♂♀


    來良綜合醫院


    另一方麵,與臨也對峙著的本體『罪歌』的持有人,卻依然維持著連一步都動不了的狀態。


    ——這個人……真的不正常。


    ——如果現在不立刻就砍這個人的話!


    ——不這麽做的話,龍之峰君!紀田君就會!


    杏裏雖然在心中發出慘叫,卻依然連一步都無法往前邁進。


    她在恐懼著。


    明明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卻在這個距離情況下依然笑得遊刃有餘的臨也。


    就和周圍的人被槍所瞄準的時候一樣,他一定有什麽可以封印住自己行動的理由存在。


    同時,類似於『砍了這個男人真的好麽?』的疑問也油然而生。


    罪歌的支配,並非是絕對的。


    就好像贄川春奈一樣,將罪歌的『愛語』壓製住,並對自己是『小孩』一事加以否認的家夥依然存在。


    雖然說起來隻是『變回人類了』『戰勝了這股怪異力量的支配』之類的,但實際問題卻是,罪歌的力量同樣可以被他人挪為己用這件事。


    愛著人類的罪歌的思念是純粹的。


    但如果那個『愛的力量』加上了人類本體欲望的話呢?


    更何況,如果讓折原臨也這樣的人類將此力量得到手的話會怎麽樣?


    越這樣思考,杏裏就越是對是否揮動刀刃這件事感到猶豫不決。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上了臨也的當這回事。


    「杏裏,你沒事吧?」


    對這樣的杏裏大聲搭話的人,則是狩沢。


    她大概是發現了杏裏的臉頰上那不斷湧出的冷汗才開口的吧。


    狩沢,對臨也什麽也沒說。


    自己不應該隨便插進杏裏和臨也的問題當中,她是這麽判斷的。


    「……」


    因為過於緊張的關係,杏裏保持著無法回答狩沢的態勢。臨也則是稍稍歎了口氣,轉而用輕鬆一些的語氣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瘋了?」


    「……是的。」


    簡直就是非常直率的,這個答案就這麽溜出口外。


    就杏裏而言,雖然她並不太懂得如何區分出他人的正常或者不正常,但是,這個回答卻是從其本身感性的方麵出發得出來的。


    臨也稍顯無奈的苦笑出來,並用略帶嘲諷的眼神直視著杏裏。


    「雖然這也是那個黑機車對我說過的話,不過像你們這樣的怪物,到底有什麽權利,來判斷身為人類的我已經瘋了呢?」


    「……」


    「我說你啊,難道,還認為自己是人類麽?」


    「……!」


    這樣的話語,對杏裏來說是一個突然襲擊。


    「講白點說好了,你有什麽權利來責怪我啊?就起源而言,問題是出在你的日本刀。罪歌身上才對吧?確實主要原因是在贄川春奈沒錯啦,但你如果從那一點開始才感覺到有責任那就大錯特錯了哦。一開始,你其實應該是可以做什麽回避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才對吧?」


    ——誒?


    ——我?……為什麽?


    明明是在聲討折原臨也問題的自己,不知何時變成了臨也聲討的對象。


    對於狀況完全摸不著頭腦,杏裏的心持續不斷的遭到臨也言語的挑釁和騷擾。


    「龍之峰帝人也好,紀田正臣也好,你都和他們保持著距離。這樣沒錯吧?你隻是想一直等待著罷了。在自己的周圍,對自己有好感的人存在著。滿足於這個狀況,你自己什麽都不做。明明原本可以多前進一點的說。」


    「不對……」


    在這裏,杏裏的話語停止了。


    她對於臨也的話語無法全盤否認。


    也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


    到目前為止所考慮過的事卻被臨也當麵指了出來,這讓少女的心生出了無數不安。


    確認到杏裏的眼裏隻剩下一點點憤怒之色的臨也接著說道。


    「說一個比較過激的言論好了,其實,你應該使用那把罪歌去砍龍之峰帝人以及紀田正臣的。然後,你的心才會感到滿足和放鬆。」


    「不對……不對!這種事,是錯誤的!」


    杏裏連想都沒想就慌張的喊了出來。


    這時,走廊中的外來人物和患者們在一瞬間似乎看了一下這邊的樣子,但當發現臨也和杏裏之時,就簡單的將之判斷為親友吵架而不怎麽在意的將視線挪了回來。


    無論臨也對於這種周遭環境的氣氛有否察覺,他都是為了將少女的憤怒持續引誘出來才這麽做的。


    「話說也沒錯,對於人類來說這也許不是一種正確的方式,歸根究底,好像這也並不是人類可以模仿出來的裁決方式吧。」


    「這樣的話……」


    「但是,你不是人類對吧?」


    「……!」


    臨也,再一次直接下了斷言。


    受到這個話語的打擊,杏裏有種自己的嘴唇和喉嚨猛然一震的感觸。


    和新宿對峙的那時候相比,雖然他說了『那把破刀——』,但那是對杏裏體內寄宿的『罪歌』所說的才對。


    不過,現在這個時間點上,少女總算是確信了。


    他在用手指著園原杏裏這個存在,並且非常幹脆的斷言『你不是人類』。


    杏裏自身也早就察覺到了自己並非普通的人類這件事。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對明明是異形卻堂堂正正的賽爾提抱著無數的憧憬,做出了樂觀的活下去的決定。


    可就算如此,不知為什麽,這個男人的話卻是如此的刺耳。


    「你和贄川春奈不同。並沒有嚐試著去壓製甚至超越罪歌。你放棄了自己人類的身份,打算接受罪歌的存在並和它合為一體。」


    考慮著理由,杏裏迅速就理解了。


    臨也的話語中,充斥著明確的憎恨以及嘲諷。


    「如此責難我的,卻是那樣幹淨利索的舍棄了人類身份的你,明明隻是個怪物,就不要學人類做出會為什麽事煩惱的樣子好不好。」


    他


    的臉上浮現出來的,是和方才無二的笑顏。


    但是從杏裏的視點來闡述,那些話語中,卻清晰的散發出為了追逼自己而產生的強烈惡意。


    「如果用方才使用過的懸崖的比喻來說,你所在的位置就是安全的特等席了。明明自己身處安全之地,卻不斷地對周圍的人呼喊著『喂,好危險啊』『誰來幫幫他們啊?』之類的話。然後,在那兩個人隨時可能墜落的時候,第一個擺出被害者表情的人,大概也是你吧。」


    「不對……我……怎麽會……」


    少女非常想要否認,卻不是針對臨也,而是渴望著告訴自己。


    「這一次的事裏麵沒什麽惡人。龍之峰君也好,紀田君也好,都是以自己的意誌前進著,就算知道危險卻還是將繩子係在脖子上的。明明沒有加害者,你卻仍然會將自己當成是被害人吧。盡管可以解救他們的方法還有的是。」


    「不對!我……」


    「你打算說自己有辦法去救他們麽?難道你想以居高臨下的視線,利用怪物的力量去拯救區區人類麽?啊啊,紀田君大概還不太懂啦,不過帝人君大概會很高興吧。通過這次施舍,他說不定會對你的存在產生信仰哦。」


    在考慮否定的話語之前,卻被臨也接二連三灌輸下一階段的『否定』的杏裏,她的心已經被逼到了絕路。


    隨後,說是最後一擊也不為過,最為重要的那句話逐漸被講了出來。


    「就讓我來告訴你吧,園原杏裏。沒錯,如同你所畏懼的一樣,龍之峰帝人君和紀田正臣君確實陷入了某個危機當中。是比起剛才我讓你想象的那個拔河還要危險的狀況。」


    「誒……」


    「而我自然也會繼續周旋在這其中。但是,你什麽都做不了。嘛,你其實也是沒打算采取任何行動就是了。」


    「才沒那種事……」


    拚命搖晃著腦袋的杏裏眼裏,赤紅色的光芒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伴隨著作為代替的無數滲透出來的淚光,杏裏一副打算說些什麽的樣子。


    但是在那之前,臨也責難的話語又再度降臨了。


    「就是有那種事。因為,你在我剛才說拔河一事的時候,一次都沒有叫出聲對吧?『帝人君才不會做那種危險的事!』這樣的。」


    「……!」


    「如果是普通的人類的話,一般都是在考慮我是正常還是異常之前,先去在意那個問題才對吧?這可是常識。比起最重要同伴的安全,隻考慮著自己事情的你實在是……」


    啪。


    這樣的類似於沒有子彈的槍聲似的噪音響了起來,將臨也的話語強製性中斷了。


    視野內存在的醫院關聯者們,也是一副發生了什麽事似的表情探尋著這邊。


    關於聲音的正體,離得最近的臨也和杏裏立刻就明白了。


    狩沢拿出了從同人誌販售會裏拿來的大型傳單並將之折成了巨大的紙炮7,然後一口氣將之打破後發出來的。


    在被護士小姐們發現之前,她迅速將紙炮收了起來,狡猾的笑著朝臨也張了張嘴。


    「臨也。」


    不是叫臨臨,麵對一直以來都對自己采用昵稱的她,臨也靜靜開口。


    「……什麽事,狩沢。」


    「如果再把我可愛的朋友弄哭的話,我可是會把你兩隻眼睛的眼皮熔接起來的哦。」


    完全沒有猶疑的,非常直率的笑臉。


    與這個笑臉相反的,她的話語中也不存在一點威脅的含義,而是單純的將事實講了出來。


    似乎接受了狩沢的話語和笑臉,臨也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伴隨著與往常相同的苦笑,聲音朗朗的說道。


    「我對於狩沢你作為人類的這方麵也最喜歡了。所以決定尊重你包庇怪物的行為。」


    「是麽?謝謝。但是我不原諒你哦。」


    「真是的,雖然我覺得說得不夠,但這裏還是要賣狩沢小姐你一個順水人情。而且差不多也到了必須要去腦神經外科櫃台掛號的時間了。」


    「嗯嗯,這樣的話,你的確是應該去好好看看大腦的問題了。你的腦漿該不會也是狐狸形狀的吧?」


    狩沢再度以輕鬆的口氣衝著他說道,並稍微聳了一下肩膀。


    「算啦,如果我知道了那些撞了小田田逃之夭夭的家夥的事,就會和你聯絡的。當然如果人蘇醒了的話,就告訴他我折原臨也非常善解人意的來探病了。」


    目送說著這些話獨自離去的臨也的後背,狩沢無言。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一角之後,她才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什麽人緊緊的攥住了。


    轉過身來,站在那裏的,是臉埋得低低的,手以小幅度顫抖的杏裏的模樣。


    「狩沢小姐……我……我……」


    比起是快要哭出來,倒更像是受到了強烈刺激之後的樣子。


    麵對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話語來開解的少女,狩沢用力的抱住了她。


    「啊……」


    並不是平時那種類似於性騷擾似的擁抱方式,而是溫暖的,可以包容世間萬物的擁抱。


    「沒關係哦,不要太在意。」


    將臉埋在用如此溫柔話語安慰自己的狩沢鎖骨之間,杏裏呻吟般的低語。


    「但是,但是,我……真的……」


    「那是臨也慣用的手段啦。有點類似於誘導詢問。隻是把一些足以讓杏裏混亂的事情舉出來而已。如果覺得他說的話聽起來是正確的,那隻是你的錯覺哦?簡單來說就是類似於強盜邏輯一樣的東西。」


    「狩沢小姐……但是……我剛才,真的,是想要去砍那個人來著……」


    「沒關係沒關係。詳細的事我們待會再說好了。」


    衝著杏裏的後背砰砰砰的敲打著,狩沢持續地對她說出溫柔的話語。


    「雖然不知道詳細的情況。但隻是今天的話我會全部原諒的哦。哪怕杏裏是古代的邪神也好,過去曾經將地球毀滅過一次好,我都會原諒的啦。」


    盡管無論怎麽聽都不是普通的安慰話語,但是對杏裏來說,卻對這些說辭心存著無比的喜悅。


    「……」


    但是,甚至不能說出感謝的回應,杏裏隻是單純的對自己身心的脆弱和不堪一擊感到難過。


    同時,少女對自己也產生了些許的恐懼。


    臨也在走廊一角消失的同時,罪歌的聲音再一次於她的心中唱響了——


    但是那些絡繹不絕的罪歌之聲,就連麵對待自己無比溫柔的狩沢都示以『愛之刀刃』。


    就算現在的她可以依靠自己的意誌將之壓住,但是萬一,哪怕是萬一不小心砍傷了狩沢的話。就等於是敗給了罪歌的欲望。


    光是考慮著這樣的事,杏裏的心頭一角就被染上了恐慌的色彩。


    ——『你是個怪物』


    如同要為杏裏斷罪一樣的臨也的話語,就算到了現在還深深的刺痛著自己的胸口。


    不隻是這樣,那個男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


    雖然狩沢說了不要介意這件事,但是既然想不到反駁的話,那就一定是真實。


    混亂不已的杏裏,這麽堅信著。


    如果沒有狩沢的『我原諒你』這句話,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杏裏對於狩沢這樣的女性在打從心底深處產生感謝的同時——


    也對她自己本身,抱有了以往都沒有的強烈厭惡感。


    盡管如此,認識到即使如此仍然無法選擇『舍棄罪歌』這一決定的自己,少女終於理解到了自己已經早就不是真正的人類了的事。


    哪怕是寄生蟲也沒關係,一直以來都把這句


    話掛在嘴邊——


    隻不過是希望把自己的視線從真實上轉移開來的借口罷了。


    注解7:就是那種紙袋子,吹滿了空氣然後用手拍爛之後會發出爆炸聲。


    ♂♀


    川越街道 新羅的公寓


    「沒事吧?賽爾提。」


    這座雜亂不已的公寓中,現在就隻剩下回到了被窩的新羅和賽爾提兩個人獨處。


    在成為了那樣一個奇妙的情報共享團的領導人之後。作為結果,賽爾提整整花了半天的功夫埋首於情報收集,直至接近清晨的時候才好不容易將全員的話都整理出來。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倒還簡單,途中,她甚至為了阻止波江以及美香的對峙而傷透了腦筋。


    那兩個人雖然在誠二的麵前還算得上是老實本分,可當他為了上廁所從房間裏消失的瞬間開始,她們就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的發動了戰爭。


    麵對這場最終演變為針筒與鏟子在空中飛舞的女人之戰,周遭的人們可以說是拚著老命開始了勸解乃至暴力壓製。如此詭異的光景。


    盡管沒多久後,在誠二回到房間的同時,那二人又一副在此之前的紛爭完全不存在似的安靜下來。


    最為糟糕的還是在誠二說要借一下浴室時候的事了。


    波江和美香都為了可以自然的與誠二共同入浴,再一次展開了完全沒有止境的持久戰。


    在遠處觀望著這場鬧劇的渡草衝著坐在旁邊發呆的遊馬崎問道。


    「……你啊,在看到那個的時候一般不都高喊著『現充去死啦』這樣的話麽,今天還真是安靜。」


    聽到這個問題的遊馬崎,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歪了歪頭,然後回道。


    「誒?但是……那兩個人不都是三次元的麽?」


    「……這樣啊。」


    完全沒聽到睜著一雙似乎放棄了什麽似的眼睛的渡草的回答,賽爾提幾乎是一個人奮戰在安撫騷動的最前線上。


    在這樣那樣的糾紛伴隨下,她終於迎來了新的早晨。


    時鍾的指針早就已經指向了接近白晝的位置,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回到了各自的房間休息,像昨日那樣大聲的喧嘩也早就聽不見了。唯一一個的遊馬崎,在上午過來觀看了暑期動漫特輯,可是他所發出的聲音比起波江和美香,簡直就和池塘蕩漾起來的波紋一樣微弱。


    好不容易確認了萬事落定的賽爾提,疲憊不堪的倒在了新羅身邊。


    『總之,真是累死了……。我好像隻能這麽說。』


    「抱歉了,似乎給你找了個大麻煩的樣子。」


    『沒關係啦。我也是很久沒做這些必要作業的感覺了。……隻是,在搬運屋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前還不能掉以輕心啊。』


    「是啊。最好也和四木先生他們通一下話吧。」


    隨著四木的名字冒了出來,賽爾提也是一副想起來什麽似的表情,隨之將自己的疑問打入了pda中。


    『話說回來,粟楠會的人也在追澱切陣內沒錯吧。』


    「啊啊,關於這件事也不知道有沒有完結……。嘛,也許他們已經抓住了某些重要情報說不定。但是,我認為你如果要從粟楠會方麵了解情況的話最好小心起見。自掘墳墓的話可就不好玩了。」


    『……是啊。這已經不再隻是我和新羅之間的問題了。我不想把這個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卷進去啊。』


    看到那整齊的排列在一起的文字,新羅淡淡的笑了。


    「賽爾提真的是很溫柔啊。甚至比普通的人類還要溫柔。」


    『就算你奉承我也什麽都得不到哦。』


    看著躺在身邊的她聳著肩膀的模樣,新羅說道。


    「賽爾提,我可沒有奉承你哦。你在與人類相似的那部分上,還擁有著比人類更加溫柔的內心。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擔心。一直以來的你都對人類有著過大的評價,但是人類卻遠遠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這樣的你可能會將注意力集中在人類的惡意上並深感失望,甚至因此化身為讓世人絕望,企圖毀滅世界的魔王之類的。」


    雖然在臉上浮現出無數不安的表情,卻又迅速切換成了燦爛的笑臉,仿佛是認可了什麽似的,新羅點了點下顎。


    「但是放心吧賽爾提!我就算你想要真的毀滅世界也同樣是你的夥伴,哪怕因此去背叛全人類!作為最後一個殘存的人類,死在賽爾提的手中也是我的夙願。」


    『真是毫無根據的妄想啊。嘛,先不提這個,我認為你是在杞人憂天。』


    賽爾提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悠閑的往pda上輸入著文字。


    『而且啊,一直以來都和粟楠會啊臨也啊什麽的保持聯係的我,為什麽偏偏要到了現在才對人類的惡意產生絕望呢?和海外那些有名的虐殺級別事件或者是戰爭之類的現實比起來,與其說我一個人,還不如說大部分的人類都會這麽想吧……』


    「我的意思可不是什麽接不接受現實的問題,我是在期待你對我剛才的那番感人肺腑的言論表達出感激之情的說……」


    『明明是在利用別人,有什麽好感激的。』


    也許是錯覺吧,總覺得他在看到這些文字的陳列之時,一抹呆然的表情浮現出來。


    此時新羅的眼神早就從文字上飛到了別處,還一邊吹起口哨來蒙混過關。


    『小學生啊你!』


    賽爾提輕輕的打了一下新羅的橫顏,再一次寫出了一段話。


    『算啦。就讓我繼續陪著你玩那些陰謀詭計好了。』


    「賽爾提……」


    『都說了我會陪著你了,所以就趕快養好身體吧。』


    「啊!真是太值得我歡天喜地了。連手和腳都不知道該擺在哪裏說的就是這件事!我的身體現在,到底儲存了多少喜悅呢……啊痛!」


    過於勉強的在躺著的狀態下小幅度的踢動著手腳,新羅感到自己身體裏的骨頭突然間發出了脆響,忍不住就這麽直接呻吟出聲。


    『喂!別鬧啦!』


    「痛痛痛痛……對不起賽爾提。但是,謝謝……」


    找回原有的冷靜,新羅乖乖的仰起頭凝視著天花板。


    「但是,從今天開始應該會有很多動向才對……到底先從何處入手呢?」


    『果然還是鯨木重吧。』


    「嗯……也對。」


    『總之,這也算是麵對害你受傷的人我所必須做出的決意,那個女人和矢霧清太郎,總有一方要付出代價……』


    正因為新羅近在咫尺,所以賽爾提才要先考慮能看見的『敵人』。


    ——鯨木重。


    ——使用早已死去的男子,澱切陣內的名字進行人口買賣的女人。


    ——因為商品的大部分都是和罪歌一樣的存在,所以期待從法律角度出手應該是很難的。


    ——但是隻憑現在所搜集的情報來看,完全無法想象她是什麽樣的人類。


    ——比起我這樣的存在,更感覺是類似於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魍魎魑魅。


    ——如今的她也一定在太陽照射不到的地方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


    池袋 某cosy商店內


    就在賽爾提思考著這樣事情的同時——


    她口中的鯨木,的確是身處於陽光無法直射的場所。


    隻不過,作為代替的,女人的身影是被籠罩在令人炫目的熒光燈之下。


    「我要這個和這個。」


    靠近收銀台的她拿出來的東西,是一對做工精巧的貓耳發卡。那上麵的毛摸起來和真貓的一樣光滑,如果戴在頭上也是一副馬上就會動起來的模樣。


    而將這些東西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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