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池袋


    那一天,一名少年從秋田來到池袋。


    他在故鄉被稱為「怪物」,深深被人畏懼,但在這裏幾乎沒人知道這件事。


    來到這個新地方,對少年來說就像是拓展了新世界一般,對池袋而言則是接納了一名新居民。


    雖說,那對少年而言是否真的是「新世界」,恐怕得視今後的因緣際會而定。


    下了新幹線後,改搭山手線的少年對都內電車的擁擠狀況大感驚奇。


    這就是他對東京這個都市最初抱持的感想。


    幾個月前為了參加考試時,以及上個月為了辦理入學手續而來到東京時,因為是親戚開車直接到機場接送,所以還沒有這麽深的感受。


    但是等到這一天好不容易到來,離開故鄉土地,隻身來到東京,借宿於親戚提供的公寓的少年——卻已經開始後悔選擇東京的高中。


    人。人。人。四麵八方所有看得見的地方都擠滿了人,連參加故鄉的祭典時都不曾和人距離這麽接近過。


    被人潮搞得暈頭轉向的少年,這時聽見身邊乘客的竊竊私語。


    「說到池袋,那個沒有頭的騎士還在嗎?」


    「不知道,最近似乎沒上新聞了。」


    「這麽說來,以前似乎也有個叫dors的組織。」


    「啊,和沒有頭的騎士同時期流行的那個?」


    在動彈不得的狀況下,少年隻聞其聲,無法確認對話者的長相或風貌。但是由聲音和語氣聽來,可推測應該是女高中生或大學生。


    其他還有各式各樣「聲音」充斥車內,此起彼落的雜亂節奏也令少年差點發暈。


    不久,列車抵達池袋站,少年在人潮推擠之中下車了。


    「貓頭鷹石像……」


    親戚要他在這個名稱的地點等候。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三分鍾。


    本來以為時間很充裕,下了車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貓頭鷹石像」在哪裏。等問了站員總算抵達時,距離約定時間早過了十分鍾。


    少年費了一番工夫總算抵達貓頭鷹石像,這裏一樣人滿為患。


    此處似乎是常用的約見地點,貓頭鷹石像旁圍了一圈人牆。


    少年不知如何是好地左顧右盼時,聽見背後有人出聲呼喚。


    「嗨,八尋,一個月不見了。」


    少年回頭,是個穿著正式西裝,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想起男子的臉,被呼喚名字的少年——三頭池八尋急忙點頭致意。


    「好久不見了,渡草先生。」


    「啊,放輕鬆放輕鬆,用不著那麽拘謹。」


    男子說完,順暢地邁開腳步。


    「那麽,我帶你到公寓吧。我們搭計程車去。」


    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笑容的男子似乎是個做事認真的人,八尋再度對他行了個禮。


    男人名叫渡草二郎。


    他是入贅到三頭池家的八尋養父的遠房親戚,是在池袋附近經營好幾棟出租公寓的青年實業家。


    由於並設於自宅的出租公寓中有個房間空著,便提供給八尋作為高中三年的住處。


    八尋對於自己高中三年要受人照顧,覺得過很意不去,但身為公寓管理員的二郎的姐姐說:「沒關係沒關係,這間房間以前出過事,一般人不會想住的。」就這樣,他得知了不怎麽想得知的情報。


    「本來想和你來參加考試的時候一樣,要三郎開車來載你,但今天有聖邊琉璃的演唱會,被那家夥冷漠地回絕了。」


    坐在計程車後座,提到弟弟名字的二郎一臉受不了地說:


    「唉,三郎真是聖邊琉璃的死忠粉絲。記得他的粉絲俱樂部會員號碼還是個位數呢。」


    三郎是他的弟弟,擁有一輛大型廂型車,八尋來考試時便是由他接送。八尋隻記得不知為何一起坐在後座的三郎朋友的一對男女,一直跟他聊動漫方麵的事。駕駛者的相貌在腦海中反而很模糊。


    「聖邊琉璃在你們這個世代也很有人氣嗎?」


    「啊……是的。我也是她的粉絲。」


    「喔喔,在年輕一輩之中也很受歡迎啊,真不賴。我對偶像並不熟悉,但我很感謝聖邊琉璃。因為我那個成天打架、個性粗暴的弟弟,在迷上她之後總算變得較有人情味了。」


    「……打架。」


    聽到二郎的話,八尋有所反應。


    二郎對他話中含意沒多作思考,笑著繼續說:


    「嗯,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他好像加入過叫藍色什麽的或dors之類的隊伍。雖說他現在頂多跟幾個朋友混在一起而已。隻不過,他的小團體的老大門田是個現代少見,很有男子氣概的家夥。人在當泥水匠,我偶爾會請他來修繕公寓的牆壁。」


    「門田啊……」


    「是的。過去池袋到處都是獨色幫,連埼玉的孩子也來湊熱鬧,時常演變成大亂鬥,總之很不得了。但現在幾乎看不到獨色幫了。像是從去年起,綁著黃色頭巾的孩子幾乎絕跡了。」


    二郎一股腦兒地對著話少而文靜的八尋說個不停。


    但對於八尋而言,那樣反而令人高興。


    因為他除了家人以外,很久沒碰到像這樣正常地和他說話的人了。


    少年這麽想著:


    ——不知道他從爸爸他們那裏聽說多少關於我的事?


    八尋很清楚自己在故鄉的惡名。


    所以他才會仿佛受到命運引導般,來到這個新天地。


    他自幼時而被卷入不合理的打架中。


    如果他能適當避重就輕或陪笑的話,也許對方也不會硬要暴力相向吧——隻可惜等他成長到體悟這個道理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對池袋這個新天地有三個期待。


    一是在這個沒人知道自己惡名的土地上,或許能度過普通人生。


    再來是,如果不能如願,仍然被卷入打架糾紛的話——假如池袋真的如同網路上所見的一樣,充斥著各式各樣怪人的話,也許自己也不至於被稱作「怪物」。


    至少那個旅客就稱呼自己為「人類」。


    光是如此,便讓他的心靈覺得輕鬆不少。


    至於他對池袋這個地方所期待的最後一件事——


    如果是池袋這塊地方,應該能讓已經放棄一切的自己本身或今後的人生當中,找出少許希望吧。


    然而,他對這個地方的事依然一無所知。


    隻憑著網路或雜誌看來的情報,稱不上實際認識這個地方。


    八尋重新打起精神,表情認真地觀察從計程車車窗看到的街景。


    看著這樣的他,渡草二郎如此心想:


    ——唉,他觀察街頭的眼神多麽認真啊,他的心中肯定懷抱許多對新生活的期待吧。


    ——真是個好孩子。三郎也能多多向他學習就好了。


    沒向三頭池家問過半點關於八尋的事的二郎,悠哉地思考這些事。


    渾然不知他身旁的這名少年在故鄉是何等令人恐懼的象征。


    就這樣,一名少年來到池袋了。


    和其他來訪者毫無分別地,池袋接納了少年。


    僅僅如此。


    至少在這個瞬間如此。


    ♂♀


    數日後 來良學園


    入學典禮完畢後,等候八尋的是在全班同學麵前做自我介紹此一對新生而言極端普通的活動。


    每個人依座號順序,站在黑板前介紹自己的姓名與簡單的自我介紹。


    因為座號依照五十音順序編排,三頭池八尋被排在相當後麵。


    或許是感受到新生活即將開幕吧,八尋帶著令人愉悅的緊張感,望著其他學生自我介紹的情形。


    「我是琴南久音,請各位多多指教~」


    當那名少年走到黑板前,教室的氣氛明顯產生了變化。


    八尋在入學典禮前後多少有注意到這號人物,沒想到竟然同班。


    ——好驚人的發色啊。綠色……


    ——記得這間高中的學生可以自由染發或戴耳飾,校方不會幹涉。


    八尋認為對方多半在玩樂團吧。決定不去在意。


    雖然在故鄉沒看過,說不定在東京隻是很普遍的流行打扮。


    但發現連周圍的同學們也很稀奇地看著台上的少年,八尋改變想法了。


    ——隻不過由他說話的方式看來,似乎不像個粗暴的人……


    八尋試著回憶起在故鄉時對他找碴的家夥們,卻模模糊糊地想不起來。


    對八尋而言,那些不良少年隻是對他施加不合理暴力的存在——恐懼的對象罷了。


    雖然到最後反而老是八尋被當成怪物而畏懼。


    他認為這樣實在很不合理。


    八尋自己才想叫對方怪物。


    隻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突然對人施加暴力的家夥才是真的怪物吧。


    想起過去累積的冤屈,八尋心情憂鬱起來。


    為了甩掉憂鬱,他再度集中精神在自我介紹上。


    剛才的綠頭發男生的衝擊太過強烈,之後上台的同學中,隻有一位單純給人美麗印象的女生吸引了八尋注意。


    「我叫辰神姬香,請多指教。」


    是位身材修長,沒有化妝的黑發少女。


    少女文靜但不顯退怯,宛如一條清澈小溪般涓涓但流暢地訴說的自我介紹,為八尋帶來一種安詳平穩的心情。


    ——啊,我以為東京女生每個人都在臉上塗一層厚厚的類似鞋油的東西,原來不是啊。


    ——那種女生好像叫作……黑臉辣妹?


    真不知他來東京之前,都在什麽雜誌或情報網站收集情報。


    八尋對「都會少女」的印象仍停留在十幾年前,見到班上有這麽多白皙皮膚的女生,反而大感意外。


    在他受到搞錯方向的文化衝擊的當下,自我介紹順利地不停進展——


    終於輪到八尋上台了。


    「呃……我叫三頭池八尋,從秋田來這裏就讀。還請各位同學多多關照。」


    ——好,秋田腔……應該沒跑出來吧?


    受到東京出生的父親和觀光客或家中收藏豐富的書本、電影dvd等影響,八尋能毫無窒礙地使用標準語說話。


    反倒是對在學校幾乎不說話也沒有朋友的他而言,要用方言說話比較困難。


    雖然不會說外婆或母親使用的有強烈地方腔的方言,聽倒是沒問題。且外婆也因為工作所需,聽得懂標準語,因此並沒有造成家人之間的溝通困難。


    即使如此,八尋還是對自己說起標準語是否怪腔怪調感到不安。在看到大家的反應後,他總算放心了。


    站在講台上方俯視全班,感受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不帶著恐懼、恐怖或厭惡等負麵情感,純粹好奇的視線。


    對八尋沒興趣的人打一開始就不看他,所以也根本不會和這些人四目相交。


    麵對這種狀況,少年再度深切地感受到一件事。


    他的評價在這個新環境中將能「獲得重設」。


    就這樣,台上的他偷偷地抱著隻有自己能理解的感動,和其他同學一樣,進入了簡單的問答時間。


    由於其他同學沒被問什麽問題,八尋以為自己也一樣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個女生似乎很在意「秋田」這個關鍵字,沒舉手便直接發問:


    「你為什麽會從秋田來這裏就讀?本校不是升學名校吧?」


    會有這種疑問說來也很合理,卻令八尋感到困惑。


    為什麽要來池袋?


    並非因為憧憬都會才來,也不是因為家庭問題。


    這時他發現一件事。


    若是升學名校姑且不論,就讀來良學園的學生大多來自當地或隔壁縣。在他們眼中,從遠地特地來此就讀的八尋可說是十分「奇妙的存在」。


    但是八尋在性格上並不想找個有說服力的謊言搪塞。


    而且,他也認為說謊沒有意義。


    ——啊,隻不過……


    ——打架的事別提比較好吧……


    ——大概。


    由於度過被周遭畏懼的孤獨少年時期,八尋對於麵對這種狀況時該如何應對沒有概念。


    但他還是盡可能不說謊,隻隱瞞一部分事實地回答:


    「呃……」


    雖然,他絞盡腦汁擠出的答案對同學們來說,隻像個小小玩笑。


    「……我來看沒有頭的騎士。」


    教室裏掀起一陣輕笑,眾人的反應令八尋感到困惑。


    ——?……?……?


    ——啊……咦?我說了什麽會被取笑的話嗎?


    氣氛不像在嘲笑他,而像是聽到「新同學講笑話」而笑,所以沒什麽問題。


    但八尋一想到,萬一結果竟是「其實池袋不存在沒有頭的騎士」的話,他到底該怎麽辦才好。一想到這件令人不安的事,八尋不由得緊張起來。


    「對喔,畢竟秋田看不到沒有頭的騎士啊~」


    「我經常看到喔。」


    「隻不過最近好像很少出現了?」


    聽到女生們的對話,八尋鬆了口氣。


    ——太好了。


    ——沒有頭的騎士果然真的存在啊。


    總算放下心中一顆石頭的八尋重新觀察教室內,發現了一件事。


    原本明顯對八尋的自我介紹沒興趣,「看也不看講台上」的同學之中,現在卻有兩個人對著他露出奇妙的視線。


    ——……?


    一名是叫作琴南久音的綠發少年。


    另一名則是名為辰神姬香,八尋方才也注意到的美少女。


    久音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笑容的意義似乎與身旁的其他人有所不同。


    他的眼神就像是小孩子找到了一個有趣玩具一樣。


    八尋雖然也在意琴南,但他更關注的是來自姬香的視線。


    不知為何,姬香的表情不甚愉快,至少看得出連笑也沒笑。


    雖然感受到少女銳利而冷漠的眼神刺在自己身上——


    但八尋在目前的狀態下,也無法開口詢問她原因。


    ♂♀


    放學後


    勉強平安無事地結束第一天,八尋整理東西準備回家。


    其他學生早已完成回家準備,和國中時期以來的朋友有說有笑地告別教室。


    理所當然,八尋沒有國中時期的同學。


    即使有,也不是朋友。


    就對方而言,要一起回家根本是想都別想。


    ——朋友啊……


    ——從來沒交過。


    八尋輕聲歎氣,接著又想著:


    ——即使能交到朋友,知道我的過去也一定會退避三舍吧。


    ——也許會被絕交。與其這樣,別交朋友還省得麻煩。


    八尋邊想邊將東西整理好,拎起書包掛在肩頭,離開座位。


    接著走到窗邊看外麵的景色。


    看著景色和故鄉全然不同的池袋街頭,奇妙的昂揚感籠罩八尋內心。


    ——這種感覺是什麽?


    ——這就是所謂的雀躍嗎……?


    ——恐怕這是第一次產生這種


    感覺吧。


    細細品味著這種由腹部湧現的刺熱感,八尋不禁微笑起來。


    正當他以為教室已經沒有其他人,轉過頭去時——


    再度和少女對上眼。


    八尋驚訝地望著對方的臉。


    難以忘記的容顏。


    和剛才一樣,辰神姬香放射出冷漠的視線盯著八尋。


    「……我的臉怎麽了嗎?」


    少女邊摸自己的臉頰邊問,這時八尋回過神來。


    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僵掉的臉上仍掛著笑容。


    「呃,沒事,不是這樣。我隻是看著街景發笑了。」


    「……街上有什麽有趣的事嗎?」


    「呃……也沒有。」


    「喔……」


    姬香不解地把頭微微側向一邊,望著八尋背後的窗外景色。


    八尋不知所措地麵對少女發愣。


    教室裏隻剩他和姬香。


    她不和其他朋友一起回家嗎?


    姬香看完窗外,又將視線移回思考著這些的八尋說:


    「你真古怪。」


    「咦……是嗎?」


    ——怎麽辦?


    ——或許我對這女孩做過什麽失禮的事。


    雖然從她「古怪」這句話裏感覺不到惡意或嘲諷,但對與人相處經驗極少的八尋而言,怎樣都無法拂拭「自己是不是做錯事了」的不安。


    少女麵無表情地開口:


    「喂……」


    「什……什麽事?」


    「剛剛那些是開玩笑?還是真心話?」


    「剛才那些?」


    ——該怎麽辦?


    ——我果然做錯什麽事了吧。


    八尋拚命回想今天一整天的行動,姬香說:


    「剛剛你在自我介紹時,說是『來看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咦?」


    發愣了一下,八尋想起自己的發言。


    「啊,那個嗎?那是因為——」


    「……果然是開玩笑嗎?」


    「……大家聽起來像開玩笑嗎?」


    「咦?」


    這次反而換姬香驚訝了。


    「大家不是都笑了?」


    「嗯,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一回事。」


    ——原來如此,被當成在開玩笑了。


    ——難怪大家都笑了。


    ——……大家為什麽會這麽想?


    ——說來池袋就讀的理由是想看沒有頭的騎士,真的那麽奇怪嗎?


    對住在池袋的其他人而言,沒有頭的騎士早就不是什麽稀有存在。


    也因此,他們無法想像竟然有人隻為了想看沒有頭的騎士就草率決定高中三年的人生,所以才認為八尋在開玩笑——


    沒人知道這個決定對八尋而言,不隻高中三年,甚至會對今後的人生產生重大影響。


    當然,包括眼前的少女。


    「呃,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解開我的疑問了。」


    不懂八尋為何道謝,少女略為感到困惑。


    但沒有顯露在表情上,隻淡然地繼續之前的質問:


    「……所以,你是認真的?」


    「嗯,至少是理由之一。」


    「……這樣啊。」


    姬香語氣依然平淡,但明確地對八尋提出忠告:


    「我勸你住手比較好。」


    「咦?」


    「別深入探尋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為什麽?」


    八尋理所當然表示疑惑,但姬香隻是搖搖頭:


    「我不能說理由。」


    「咦?」


    「總之,我給過你忠告了。」


    少女轉過身快步離去。


    「等等!」


    如果是普通的少年,恐怕隻能目送少女離開——


    但慣於打架的八尋的反射神經對少女的行動「一瞬間產生反應」。


    八尋「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少女的後衣領,用力一扯」。


    「咦……唔……」


    一邊勒住姬香的脖子,一邊將她的身體往後拉。


    「……!」


    見到少女揮舞手腳掙紮的摸樣,八尋急忙放手:


    「啊啊!抱……抱歉!我不小心就……」


    猛咳了一陣後,姬香深呼吸一口氣,認真地盯著八尋的臉。


    「……真沒想到有人會用勒脖子的方式請人留步。」


    她臉上沒有埋怨的神色,似乎單純隻是嚇了一跳。


    隻不過,或許是天生的吧,姬香的相貌雖然凜凜有神,表情本身卻缺乏變化,完全感受不到情感。


    「真的很抱歉,你沒事吧?」


    「嗯,已經沒事了。」


    「抱歉……因為我很害怕,不小心就……」


    「……害怕?」


    姬香一臉疑惑,八尋說:


    「啊,因為我這個人生性膽小……即使我說了讓你不安的話……我不能說理由,請見諒……我突然感到害怕……啊,不,說這些也不能當成原因吧,抱歉。」


    望著再度深深低下頭的八尋,姬香大歎一口氣。接著,語氣平淡地提出疑問:


    「……既然你那麽膽小,為什麽想見沒有頭的騎士?」


    「呃……因為膽小,所以更想看。」


    「?」


    「總……總之有很多原因啦。」


    姬香無法理解八尋的話中含意,暫時先保持沉默。


    看八尋似乎沒打算把話說完,姬香再度開口說:


    「你果然很古怪。」


    「是嗎……」


    「那麽,我們交換條件怎麽樣?」


    「交換條件?」


    突然冒出的這段話,換八尋疑惑了。


    「如果你肯告訴我,為什麽你想見沒有頭的騎士,我就告訴你勸你別接近沒有頭的騎士的理由。」


    語氣一樣平淡,但隱約顯現出正麵情感。


    「這……」


    「明天講也沒關係。你總不會待會兒就要上街閑晃,尋找沒有頭的騎士吧?」


    「呃……不會,畢竟今天是開學第一天。」


    見到少年老實地點頭,少女也緩緩地點個頭。


    「那就沒關係了。」


    姬香整理完淩亂的衣領,徑自轉身離去。


    走到教室門口附近,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


    「抱歉。」


    「咦?」


    八尋不清楚突然被人道歉的理由。姬香接著說:


    「我剛才……並非有意要恐嚇,單單隻是想忠告你而已。」


    這次八尋隻能愣愣地凝望著就這麽離開的少女背影,什麽慰留的話語也說不出來。


    ♂♀


    校門口


    「啊,忘了對勒住她脖子一事再鄭重道個歉了……」


    陷入自我厭惡的八尋,無精打采地走出校舍。


    來到校門口時,一名少年出聲喚住他。


    「嗨,過得還好嗎,八尋?」


    以仿佛熟識多年的好友般輕鬆打招呼的,是自我介紹時隻看了一次就記得外型的少年。


    「呃……你叫琴峰?」


    「咦?不對不對,我是琴南!琴~南~!算了,叫我久音就好,那樣比較好記吧?我剛才也是直呼你的名字,算是扯平。」


    一邊傻笑,一邊任性地自作主張的琴南久音,其一頭染綠的頭發隨風搖曳。


    麵對情緒高昂地突然前來搭話的久音,八尋和剛才麵對姬香時感到相同困惑。


    ——呃……


    ——我對這個人


    做過什麽嗎?


    無視於一臉疑惑的八尋,久音如機關槍般講了起來:


    「我從剛剛就在等你,但你遲遲沒有出現,還以為你去逛校園了呢。啊,其實我也該去逛逛較好,熟悉一下環境。畢竟明天是社團招募新生活動,恐怕沒機會去逛校園。對了,你決定好要參加哪個社團或委員會了嗎?我推薦你加入圖書委員,你看怎麽樣?我自己則是嫌麻煩,不管社團或委員會都不打算參加。」


    「……這樣啊,謝謝你提供意見。」


    即使仍感到困惑,八尋還是老實地道謝。


    久音拍拍他的肩膀,又徑自說了起來:


    「那個啊~在自我介紹時我早有預感,我和你一定能當好朋友!因為我們選擇高中的動機都一樣喔!」


    「咦?」


    八尋益發覺得混亂了。久音咧嘴一笑,開口問:


    「你待會兒有空嗎?有沒有什麽預定?」


    「沒有。我打算直接回住宿處,沒特別想去的地方。」


    「原來如此,你住的地方有門限嗎?啊,不過常識上說來,應該八點前還沒問題吧?」


    「呃……嗯。」


    八尋含糊回答,久音聽了擊掌說:


    「好,就這麽決定了!我們走吧!」


    「去哪裏?」


    「當然是池袋街頭啊。西口公園那一帶還滿有機會遇到的。」


    「做什麽?」


    該不會是想去搭訕女生之類的吧?


    ——該怎們辦?我沒搭訕過別人。


    ——真不想入學第一天就拖累朋友……


    ——更何況,剛才也不小心勒住辰神同學的脖子……


    八尋內心產生與現實微妙地有所偏差的不安,卻被久音輕鬆脫口而出的話打散了。


    「還用問做什麽嗎?當然是去找啊。」


    「找什麽?」


    「你居然問這個問題。」


    久音聳聳肩,筆直地豎起拇指笑著說:


    「我們一起去找出沒有頭的騎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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