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 池袋


    「你想知道沒有頭的騎士的情報?」


    穿著毛皮滾邊黑大衣的「情報販子」聳肩問道。


    前來購買情報的「客人」問他,要支付多少才肯販賣這則情報。


    「啊,價格本身和其他情報沒兩樣,但能說的範圍十分有限。畢竟那個沒有頭的騎士也是我的情報來源之一啊。」


    情報販子坐在自己房間的椅子上,抬頭望著天花板,侃侃而談。


    「有件事我得先說清楚,沒有頭的騎士真的就如字麵所示,是沒有頭的騎士。不是靠著魔術或裝扮騙人,而是貨真價實的『怪物』。異形、怪物、幻獸、妖精、妖怪、物怪、怪異、都市傳說、uma……總之,你想用什麽稱呼都聽憑尊便,我不打算在此討論彼此在用詞上的詳細定義。」


    開門見山地斷言沒有頭的騎士不是人,並確認客人沒有生氣也沒有一笑置之,情報販子咧嘴笑了起來,繼續說:


    「很好,看來你在某種程度上對沒有頭的騎士已有所認識。沒錯,隻要實際看過,必然無法相信那是這個世界的存在吧。看過她騎乘的無聲無息的機車或從身體蔓延而出的影子,還能以為那些事人類也能辦到才厲害呢。啊,隻不過人類的科技也是日新月異,或許靠著今日技術能夠重現吧。」


    情報販子說到這裏,換了個話題:


    「不過,我認為人類真的具有無限的可能性。人們總是以『總有一天會實現』來鼓勵夢想者,但隻要腦科和虛擬實境的技術發達起來,我們將無法分辨夢境與未來。『有朝一日』的時間延遲會消失。當夢想著自己能飛天的瞬間,機械感測到這個想法,就會讓腦直接看見飛天情景……或許這樣的時代有機會來臨吧。即使人類有可能因此變得怠惰而停止進化,我也會肯定這樣的將來。」


    情報販子將望著天花板的頭拉回原本高度,對客人愉快地笑著說:


    「因為我啊,最喜歡人類了。」


    然後再將離題的對話拉回正題之上。


    「反過來說,我基本上並不喜歡人類以外的事物,甚至可說是憎恨。雖然截至目前為止,我不算討厭那個沒有頭的騎士,對她也沒有敵意。」


    情報販子談起「沒有頭的騎士」,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我是說……截至目前為止。假如她開始想改變人類社會本身,我想我會變得討厭吧。」


    情報販子略為垂下視線,回想「沒有頭的騎士」的事,接著又說:


    「那個沒有頭的騎士現在混在人群之中,學習人類的行為。某種因緣際會下,那個怪物被迫得在人類社會生活,她必須理解什麽對人類而言很重要,什麽又是絕對不該做出的事。諷刺的是,那家夥的性格也因此比起這一帶的小混混的性格更為正經。老實說,她的學習速度快得驚人,她已經開始能模仿人類此一『存在』。」


    情報販子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凝視客人的眼,嘴唇歪斜地扭曲起來:


    「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就該把『沒有頭的騎士』視為人類。和拔去獠牙的吸血鬼不可等同而語,畢竟她缺乏『頭顱』這種對人類而言的重要部位啊。」


    顧客問情報販子這番話的真正用意。情報販子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當人類見到異質的事物,會做出何種反應嗎?」


    他慢慢地由椅子上起身,走到陳列各式書籍的書架前。


    「敬畏?單純地恐懼發抖?將之視為非日常的入口,用來逃避現實?會利用嗎?會殺死嗎?會看了就討厭所以排除掉嗎?會自己逃開嗎……你會怎麽辦?雖然不管你回答什麽都無所謂,我不在乎。」


    一麵用手指著書背一本本確認,情報販子對客人再度重申:


    「因為我啊,最喜歡人類了。」


    然後——仿佛突然想起般,說出某個男人的事:


    「我認識的某人在麵對此一問題時,所得出的答案是將沒有頭的騎士視為『情人』,很瘋狂對吧?縱使如此,我也給予尊重,因為這也是人類的選擇之一啊。」


    情報販子取出幾本書,邊重新排列邊開口:


    「人類在麵對異質事物時會產生許多種反應。哪怕所麵對的不是怪物或異形,而是同為人類也一樣。譬如說,戰爭時被捧為英雄的豪傑,一旦回到和平就被視為擁有過度強大力量的怪物而被深深畏懼。隨著不同的人、不同的時代或社會,產生的反應不同亦是理所當然。」


    輕輕聳肩,情報販子諷刺地說:


    「這層意義下,當『怪物』在人類社會中生活時,我認為重要的不是人類,反而是『怪物』那邊的想法。」


    「……換句話說,我們該注意的是在反應千差萬別的人們之中,『怪物』會選擇和誰結盟。」


    ♂♀


    現在 池袋


    「和平和島靜雄……不相上下的高中生?」


    青葉的話中混雜了明顯的懷疑和「如果是真的,那可真厲害」的佩服之情。


    時間接近半夜十二點,青葉等人現在在池袋的鬧區。


    此時街頭人數變少。像是剛暍完小酒,準備回家的上班族等,呈現出一番與白天不大相同的風貌。


    法螺田離開後,青葉等人跑到鬧區閑逛。


    舞流寄來郵件表示:「我在尋找一名叫『辰神愛』的女生。詳細情況去問久音!」但因為剛才藍色平方集會時,久音並沒有現身,所以他們也還沒開始展開尋人行動。


    ——明天直接去問舞流或九琉璃吧……


    青葉心中想著這些事,湊巧聽到街頭議論紛紛。


    ——「聽說平和島靜雄被打得很慘。」


    ——「什麽,差一點點就輸了?」


    聽到的當下並不相信,但總覺得很在意。青葉走到附近角落停下,取出手機確認。


    逛了幾個情報網站或社群網站,終於找到相關情報。


    「什麽嘛,原來是『池袋新~新聞!』的消息。」


    即使看到張貼在熟悉的池袋專門情報站上的情報,青葉仍然半信半疑——


    但看到影片的瞬間,他完全沉默了。


    ——這個……看起來並不像……有加工過。


    ——平和島靜雄放水嗎?不,也不像。


    ——話說回來……這家夥的身手也太可怕了……


    以超乎人類的步伐閃躲靜雄的拳頭,並確實予以還擊的「身穿來良學園製服的少年」。


    雖然同校學生中居然有人擁有這般身手讓青葉深感驚訝,但他在影像之中發現另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影片畫質粗糙,而且是從遠處用望遠鏡頭拍攝。


    雖看不清楚鬥毆少年的臉——但青葉一眼就看出在畫麵角落緩緩站起的人物是誰。


    一樣也穿著來良學園製服的綠色頭發的少年。


    「琴南嗎……」


    這名「和靜雄打得不相上下的少年」和身為青葉的學弟,同時也是藍色平方的一員的少年在同一個影片中出現。


    一邊細細思考這個事實,青葉心中湧現各種情感,輕聲笑了。


    「那家夥……到底找到了誰……不,找到了什麽『怪物』啊?」


    ♂♀


    都內某處 廢棄工廠


    「我想應該隻是平和島靜雄……身體狀況不太好吧~?說不定得了流感呢~」


    輕浮語氣說出的聲音,在工廠中回蕩著。


    這間廢棄工廠過去曾被「黃巾賊」與「藍色平方」當作集會場所。


    如今黃巾賊消滅,藍色平方也轉移集會場所後,這個場所被其他隊伍占據了。


    「屍龍」。


    這是很早以前就在


    池袋附近活動的暴走族。在獨色幫出現前,和「邪蛇邪」並稱兩大勢力而深受畏懼。


    但隨著時代潮流變化,暴走族的活動也受到影響。如同「邪蛇邪」轉成粟楠會的地下組織一般,「屍龍」也在老大嬰麗貝因某理由離開池袋後變得有名無實。


    剩下的成員成了情報販子的小跟班,勉強維持隊伍之名——但在該情報販子銷聲匿跡後,終於麵臨瀕臨解散的命運。


    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有某個新契機來臨。


    他們過去的老大回到池袋了。


    「靜雄是怪物啊~這點和過去相同,一點也沒有改變啊~」


    男子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背對著四散於工廠內部的其他夥伴,眼睛朝著上方說這些話。


    這很正常,因為他們的老大——嬰麗貝在對隊員說話的同時,也做著全然不相幹的事。


    他的雙手靈巧地活動,同時將好幾種物體拋上空中,用另一隻手接住——換句話說,他正熱衷於雜耍。


    光看描述,或許以為場麵很輕鬆吧,但隊伍成員們沒有半個人笑。


    因為他所拋出的物體是一種刀身寬闊的中國武器——柳葉刀。


    有不少日本人以為這種武器叫作「青龍刀」,實際上青龍刀是一種類似薙刀的長柄武器。


    不論如何,這仍是一把凶惡的武器。銳利的刀刃反射著燈光,在麗貝的頭上毫無阻攔地高速旋轉。


    放置在麗貝左右兩旁的汽油桶上,坐著兩名年輕少女。


    少女似乎很信賴他的技術,滿不在乎地坐在稍有不慎恐會成為刀下亡魂的位置,並回應麗貝的話:


    「我們也湊巧在現場喔。」


    「那孩子超厲害呢,是和靜雄同一類型的人喔。」


    聽完少女依序發言,繼續玩著雜耍的男人無比歡欣地笑著,對背後的隊伍成員說:


    「真讓人在意啊,這下子事情似乎會變得很有趣了。」


    下個瞬間,手勢一變,轉手將幾把刀子收了起來。


    等所有刀子都收在手上的瞬間,麗貝猛然轉身,戲劇化地誇張敞開雙手:


    「真希望能和他見個麵啊!」


    ♂♀


    都一內某處 巷子裏


    「和……和靜雄打得難分難解的家夥?不可能吧?」


    法螺田嚇得不小心掉落手中的罐裝啤酒,衝到其他小混混身邊。


    「喂喂,別胡扯啊!」


    「是……是真的!我也在現場!雖然站的位置有點遠,臉沒看清楚,那家夥絕對是來良學園的學生!」


    「喂喂……這個和靜雄同等級的家夥.毫無疑問是個怪物吧!居然有這種小鬼存在,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延攬到我們隊伍裏……!」


    「真的嗎?」


    「還用說嗎!這樣一來,不僅能對藍色平方的後輩要威風,連『屍龍』也無法與我們為敵了!我的時代又將降臨池袋!」


    ——法螺田的時代曾經來臨過嗎?


    夥伴們各個在腦中閃過這種疑問,但沒人說出口。


    因為實際上隻要能獲得這枚棋子,必然會給他們的地位帶來重大改變。


    ♂♀


    池袋 某大樓頂樓


    吹過一陣風後,湯姆責備靜雄:


    「話又說回來……靜雄,你今天真的做得太過火了。那個小鬼已經倒地昏厥,你竟然還想去踢他,真的很不像你的風格啊。」


    靜雄表情嚴肅地說:


    「呃……對不起。但是那個綠色的小鬼其實……『幾乎沒有受傷』啊。」


    「咦?等等,你說他中了你一拳卻沒有受傷……這怎麽可能?」


    「我出拳的瞬間,他用雙手擋住了,然後順著那個勢頭自己往後跳啊,那個小鬼。」


    「……」


    湯姆非常清楚靜雄不是會找借口開脫的人。


    同時,他也發現一件事。


    雖然沒有顯露出表麵——靜雄內心深處有一股怒氣逐漸凝聚起來:


    「看來……我被人陷害了。」


    「那個綠頭發的小鬼……和那隻『跳蚤』是同一類型的混蛋。」


    ♂♀


    高田馬場 久音自宅公寓


    『喂,我照你的吩咐做了。今天早上在公司對平和島靜雄大肆吹噓那個傳聞……老實說我以為會被殺了……不給我多一點報酬,實在劃不來……』


    聽著從話筒另一頭傳來的年輕男人聲音,久音笑嘻嘻地回答:


    「不,你太奢求了吧?不然我去告訴靜雄,你這個新進人員為了點小錢,故意在他麵前張揚沒有頭的騎士的傳聞來激怒他……你看怎麽樣?」


    『……這……這個嘛……我懂了,我懂了!我不會再談錢的事了,求你別這麽做好嗎?好嗎?』


    掛上電話後,久音又撥打給其他人。


    一邊哼歌一邊在房間裏走動的他,看起來似乎一點小傷也沒有。


    「啊……抱歉抱歉,我雇用的家夥剛剛在煩我。」


    『————』


    「對……今天的事我也嚇到了,完全沒料想到啊。」


    久音一副安然無事的樣子,坐在沙發上講手機:


    「我原本的計劃是被平和島靜雄打個半死,送那家夥去吃牢飯。」


    『————?——,——!』


    「……哎呀,大家對靜雄的消息已經看膩了。所以得先將這個材料冷凍起來,等他出獄後再拿來炒熱,才能增加鮮度啊。」


    說著奇妙話的久音,臉上顯露出不像個少年,更像是高高在上者的愉悅笑容,接著說:


    「我有預感新明星要登場了。不大肆替他宣傳怎麽行呢?」


    ♂♀


    「和靜雄同等級的家夥?」     「那不就等於靜雄以外無敵了!」


    「哪個國中的家夥?」


    「不,這個不清楚。」   「沒有更高解析度的影像嗎!」


    「真的比靜雄還要強?」「池袋沒聽過有這號人物。」


    「說不定是外地人。」  「找出來。」 「找出來。」 「無論如何都要找出來!」


    僅僅一個晚上,這個話題火速傳遍池袋的大街小巷。


    少年並沒有打敗平和島靜雄。


    他隻是打得平分秋色。


    光是如此便已是十分異常的事。


    過去曾有名男子使用小刀、用車撞的方式和靜雄戰鬥。


    但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在徒手鬥毆之中造成靜雄受傷。或許有人會提出壽司店的賽門,但他頂多曾壓製暴怒的靜雄,兩人從未大打出手,所以這頂多隻是種猜測。


    正因幾乎所有人都這麽覺得,這次的事件對池袋帶來強烈衝擊——人們對此一事件抱持濃厚興趣。


    這也代表了平和島靜雄這名男子對池袋的年輕人的影響有多麽強大。


    也因此,僅僅能和他對等戰鬥,就能成為大新聞。


    隻不過,當事人——三頭池八尋尚未察覺狀況演變成如此,仍然安安穩穩地沉入夢鄉。


    少年在深沉的睡眠之中作夢了。


    他和其他人一樣過著普通生活。


    好好地享受著世間所謂的「日常」世界。


    他所作的夢境,就是他對未來的期望。


    也許內容在醒來之後就忘了,但少年仍會抱著相同夢想吧。


    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新的「都市傳說」,靜靜地流傳開來。


    沒發現自己這個新登場的「都市傳說」,已經開始在池袋卷起一陣新旋風——就隻是呼呼大睡。


    安安穩穩地,自然而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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