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被枝條紮破的傷口很深,沒有及時消毒處理,已經發炎,加之在時家大門呆了一天一夜,時念卿這會兒全身冰冷,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身體裏燃燒著一簇簇火焰,又冷又熱的冰火兩重天,讓她難受之極。


    顧南笙用外套緊緊裹著她:“你發燒了,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說著,顧南笙擁著她朝著停在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兩束強烈的刺目燈光,忽然直直照來,顧南笙當即抬手擋住眼睛,眯縫著眼睛順著燈光的方向看去。而時念卿,幾乎本能將整張臉都深深埋在顧南笙的懷裏。


    如此炫目的白色光芒,對於時念卿來說,是宛若噩夢般最恐怖的存在。


    時念卿瘦削的身體,無法抑製地哆嗦顫抖,她呼喊顧南笙名字的聲音,也在頃刻間蔓上驚惶與害怕。


    察覺到時念卿的異常,顧南笙連忙柔聲安撫:“不要怕,隻是車燈而已,這裏不是美國……”


    一邊側著身體盡可能替時念卿擋住車燈,一邊扭頭朝著車燈的方向看去,在顧南笙差點顧不上身份爆粗口時,一輛黑色轎車,“咯吱~”一聲,霸氣停在他們麵前,攔住他們的去路。


    車窗,緩慢下滑一半,時念卿死死地眯眼,將瞳孔收縮到最小,這才隱隱看見:光線幽暗的車廂裏,霍寒景坐在後車廂,隻留給他們一個冷酷的側臉。


    霍寒景的專屬座駕,是帝國定製。換句話說:世間,獨一無二。


    比軍用高出五倍厚度的鋼板車身,鍍上一層炫黑的漆,映著茫茫的黑夜,內斂的氣勢中,透著囂張的霸氣。


    可是,霍寒景坐在車內,顯得一點不突兀,反而氣場強大,攝人心魄。


    時念卿定定地望著通身不斷湧動蔓延著凜冽氣息的男人,呼吸都要停止。


    “上車!!”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霍寒景冷冷命令。


    在瞧見霍寒景的那一瞬,顧南笙的眼底,當即寒氣四散:“霍寒景,你竟然還有臉來?!上車?!嗬~,你究竟哪裏來的自信,她會上你的車,跟你走?!”


    這番言辭,顧南笙說得極其挖苦。不過,他也隻是實事論事而已。


    四月二十日,時念卿與霍寒景大婚。四月十七日,帝城每條街道,都插滿了s帝國的國旗,以及印著霍家家族滕圖的總統旗。帝城,角角落落都沉浸在總統大婚的喜悅之中,可對於顧南笙來說,每一處,都是赤。裸.裸的傷害。


    寧苒去世之時,一再叮嚀時念卿從今以後遠離霍寒景。


    這些年,時念卿也的確信守承諾。與霍寒景,隔著千山萬水,不再相見。


    可是顧南笙永遠都忘不了:出獄那天,時念卿喝得酩酊大醉,先是咋咋呼呼慶祝自己重獲新生,最後累了,像一隻被人剝掉殼的蝦米,蜷縮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躺在長椅上,哭得悲淒。她意識模糊,卻一遍又一遍呼喊著霍寒景的名字。


    那一晚,美國正好迎來2015年的第一場雪。


    雪不大,稀稀鬆鬆的小片雪花,落在肌膚上,卻足夠凍傷靈魂。


    那天,顧南笙脫下大衣蓋在她的身上,然後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在風雪裏,坐了整整一晚。


    一整晚,他聽著時念卿不斷地重複詢問:“霍寒景,為什麽要這樣傷害我,霍寒景,為什麽不要我……”


    時念卿的呢喃,音量不高,甚至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卻那般的哀莫與悲傷。


    那一刻,顧南笙才深刻地知道:他有多偏執地愛著時念卿,時念卿就怎樣偏執地愛著霍寒景。


    顧南笙知道:在時念卿的感情世界裏,霍寒景之後,再無霍寒景。


    換句話說:她,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男人。


    她恨他,是因為愛慘了他,不能自拔一分一毫。


    顧南笙一直都知曉時念卿最大的心願,就是嫁給霍寒景。


    十六歲生日那天,她在天台上,對著隨風不斷閃爍的蠟燭許願。晴朗的夜空,繁星點點,落入她的眼底,熠熠生輝。她滿臉虔誠與幸福,說:“我要霍寒景娶我,隻要能實現願望,哪怕折壽五十年,我也願意!”


    所以,在時念卿終於夢想成真可以嫁給霍寒景的時候,顧南笙去了晉城,選擇逃避。


    時念卿永遠不會知道,顧南笙在她的世界之外,愛她愛得有多委曲求全、卑微如泥,她不會知道:他愛她,可以不顧一切。


    隻是,他自以為她終於可以美夢成真,卻不曾想:這,竟成為霍寒景傷她最鋒利的利器。


    在電視裏瞧見時念卿穿著潔白聖潔的婚紗,一個人站在神父麵前,孤零零地宣誓交換戒指,那時候的顧南笙,痛得幾乎都哀嚎出聲。


    霍寒景,憑什麽這樣糟蹋他小心翼翼嗬護整整十五年的女孩兒,怎麽可以這樣傷害她……


    與顧南笙怒意滔滔不同,此刻的霍寒景平靜淡漠。


    無視顧南笙的挑釁,霍寒景再次冷冷開口:“時念卿,你應該清楚,同樣的話,我向來不會說第二遍。”


    聽著霍寒景那態度極其惡劣的命令語氣,顧南笙不由得怒火中燒:“霍寒景,你有什麽好拽的,你以為你是誰?!你沒資格命令她,更沒資格帶她走。如此咄咄逼人,是仗著總統的身份,欺壓人嗎?!”


    聽著顧南笙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辭,霍寒景終於扭過頭去正視他們,聲音仿佛鍍上一層冰霜,字字寒氣攝人:“欺壓,又怎樣?!”


    “霍寒景!!”顧南笙大怒。


    “顧南笙,你應該感激……”霍寒景劍眉緊蹙,黑眸迸射著犀利的冷芒,菲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我留了你一條狗命,才有機會在我麵前狂吠。”


    “……”


    此話一出,顧南笙全身都在哆嗦。顧峰然慘死,顧氏集團潰不成軍,這一切都拜他所賜。


    顧南笙仇恨地瞪著霍寒景,已然紅了眼。


    他放開在瞧見霍寒景出現的刹那,臉色早已慘白如紙的女人,邁步走至霍寒景的麵前,森沉沉開口:“父死之仇,奪業之恨,我必定會讓你付出百倍代價還之。”


    此番言辭,顧南笙說得咬牙切齒,憤懣至極。


    霍寒景卻不以為意,輕蔑道:“我的權威,你也配挑釁?!顧南笙,我現在捏死你,比捏死一隻螞蟻,更加不費吹灰之力。要不,現在試試?!”


    隻需要動一動手指頭,他顧南笙當場被挫骨揚灰、碎屍萬段,也不過是分秒鍾的事情。


    很簡單。


    “……”一時之間,顧南笙竟然被霍寒景強大的氣場、霸道的言辭,威懾得無法反擊一字半句,隻能憋紅著臉,怒氣騰騰地瞪著他。顧南笙知道:如今,在十二帝國隻手遮天的霍寒景,並沒有打誑語。


    隻需要霍寒景的一句話,他顧南笙死得無聲無息。


    “那你,動顧南笙試試!”無聲無息站在那裏,沒有一點存在感的女人,突然幽幽開口。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霍寒景,黑了臉。此刻的他,臉色陰鬱,嘴角弧度下沉,顯得格外冷峻。


    他用欲殺人的目光,死死剜著胳臂肘又外彎的女人,低聲道:“有本事,你再嘟噥半個字!”


    他必定殺了顧南笙,連灰都不會留。


    時念卿睨著霍寒景殺氣四伏的黑眸,笑道:“不知道總統閣下,是以怎樣的身份命令我上車,丈夫嗎?!如果是,那可能會讓閣下失望。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我的婚姻,不過是互利互惠罷了。我嫁給你,是幫顧家拿地,你娶我,隻是為了保護盛雅和霍慕之。如此興師動眾,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在為我爭風吃醋,倘若被盛雅知曉,恐怕要受傷難過了。當然,如果是以其他身份命令我,閣下,還真沒一點兒資格。”


    此話一出,坐在駕駛座盡量將自己隱形的警衛,頓時魂飛魄散,脊背發寒。


    “……”霍寒景一向從容平靜、內斂淡漠,然而此時此刻,他不可置否:全身的怒火,都被這不知死活的女人給挑撥起來。


    他直勾勾地盯著那膽大包天的女人,半晌,不緊不慢變換了個坐姿,嘴角緩緩浮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然後低聲說:“時念卿,你是鐵了心不上我的車,是吧?!”


    **


    帝國時間:八點十五分。


    第二帝宮。


    大會堂。


    s帝國的政治首腦,衣著筆挺地坐著。


    帝國時間九點整,早會延遲的第四十五分鍾,大會堂的所有人,都開始惴惴不安,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的時候,總統府裏,霍寒景還在拳擊室內,大汗淋漓。


    秘書長徐則行色匆匆而來,遠遠就瞧見:楚易以及十二名傭仆,整整齊齊候在門外。


    徐則走過去,剛想詢問:總統閣下怎麽還沒去參加早會。


    誰知,他剛走到門口,便聽見陸宸痛苦哀嚎的乞求聲,震耳欲聾傳來。


    拳擊室裏,徐則被揍得淒慘。


    徐則聽著他綿延不斷,一聲比一聲淒慘的叫聲,眉心緊蹙。他問楚易:“陸宸又嘴賤,激怒了閣下?!”


    楚易搖頭。


    徐則這下驚悚了:沒嘴賤,那總統閣下,還不要命的把他往死裏揍?!


    看著徐則茫然的模樣,楚易忍了又忍,最後小聲說道:“現在離閣下,能多遠,就滾多遠。不要引火燒身。”


    “……”徐則更迷茫了。


    楚易接著說:“我詢問過,昨天值班的警衛,他說,昨天時念卿拂了閣下的麵子,上了顧南笙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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