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姨動作麻溜的,想將雞湯端走,卻被時念卿阻止了。


    桐姨萬分困惑,時念卿眼底噙著笑意說:“總統府的精品雞,一雞難求,倒了可惜。”


    桐姨皺眉:“可是,這味道……”不要說人吃了,估計連總統府犬坊裏的狗,都會被熏的難以下咽吧。


    一時之間,桐姨的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隻雞,才能不浪費。


    時念卿說:“麻煩桐姨往裏麵加點調料,潤潤味兒,早餐我就將就吃了吧。”


    “……”桐姨自然是驚悚的。她實在是納悶,為何時念卿要執意吃這雞。雖說精品雞,的確金貴非凡、不可多得,但是總統府也不會連隻燉廢的雞,都倒不起吧。隻是,時念卿執意要吃這雞,她也不好再執拗下去,端著砂鍋就去廚房進行潤味。


    霍家是皇室貴族,霍寒景出生便注定是最高貴的統治者,相識十載,時念卿何時見過他下過廚?!時念卿坐在餐廳等桐姨燉雞的時候,想到昨晚霍寒景替自己燉雞的畫麵,長身挺俊,與廚房格格不入,她覺得好笑的同時,心裏也暖暖的。


    **


    星期天的時候,帝國軍區醫院裏都熱鬧起來。


    上午,寧陽親自給時念卿做了個全身ct掃描,仔細分析了數據,得出骨骼恢複極好的結論。


    寧陽還說,再觀察一下,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中午,桐姨領著兩名女仆送餐來的時候,敲門進去,便瞧見時念卿拿著手機,靠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神情落寞地看著窗外。


    “夫人,有心事?!”桐姨覺出時念卿的異常,擔心地上前詢問。


    時念卿回過神,衝著桐姨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


    桐姨向來是個心細如塵的人,瞧見時念卿走過來的時候,垂眸看了眼捏在手裏的手機,她便立刻頓悟時念卿失落的原因。


    一邊謹慎細致將營養餐,按照時念卿的喜好程度在餐桌擺好,一邊眉開眼笑地安慰道:“你是了解少爺的,他性子冷漠寡淡,不喜言語,加之,近日來國事繁重,我聽劉管家說,邊境有人鬧事,少爺處理那邊事務,睡覺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如果少爺有冷落不周的地方,還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桐姨說的話,時念卿又何嚐不懂?!她知道身為一國總統,應該時時刻刻以國家大事為重,應該分分秒秒心係國民百姓。


    隻是,三分鍾前,她跟他打電話匯報今天ct的檢查結果,他冷冷淡淡回應她:“上午寧陽跟我說過了,還有別的事?!”


    還有別的事……


    五個字而已,落入時念卿的耳朵,卻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們之間的通話,時長一共11秒。


    霍寒景匆匆掛斷電話之後,時念卿聽著手機聽筒裏“嘟嘟嘟”的占線音,有些失落。


    最近一個禮拜,霍寒景隻來過醫院三次。這三次,每次都是晚上十點之後,他待過最長的時間,有二十三分鍾。


    下午。


    顧南笙來了一趟醫院。


    聽說她馬上就能出院了,他眼底的光,熠熠生輝的:“星期三,我早點來醫院接你,去郊區玩一天怎樣?!”


    時念卿心情不太好,縮在沙發上,不停拿著遙控器換電視台。


    換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喜歡的節目,索性把電視關了。


    顧南笙瞄到她情緒不對,機警地問:“誰惹到你了?!”


    時念卿心裏煩躁,她抬起眼看向顧南笙,問:“你公司不忙嗎?!南城的那塊地皮,怎麽樣?!”


    顧南笙邁步挨著她在沙發坐下,皺著眉頭,認真思索好一會兒才說:“公司裏,忙亂得跟鍋粥似的。”


    “那你還沒事跑到醫院裏來瞎晃悠?!”時念卿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顧南笙又說:“太想你了,所以想來見見你。”


    “……”時念卿不知道為什麽,聽見顧南笙說出這話來,心裏有些酸。


    上一次顧南笙來醫院,是兩天前。


    而她,已經有三天沒見到霍寒景了。


    時念卿突然餓了,有些想吃梧桐路的那家張記手工水餃。


    顧南笙帶她去吃的時候,那家水餃店早已不在梧桐路。


    顧南笙解釋說:“梧桐路又老又窄,三年前,政府出資把兩邊的老房子拆了,擴了寬路。不過張記水餃,那老板在附近找了個鋪麵。”


    店,早已不是那個店。


    可是裏麵的裝潢,還是與記憶力的一模一樣。


    桌子,椅子,牆上的大字報,價目表,連牆麵的石膏灰都脫得跟老店一樣。


    時念卿坐在店裏,突然有些恍惚,像回到小時候時靳岩每次值完夜班,第二天早晨就會開車帶她與母親來吃水餃的時候。她與母親最愛吃蓮藕餡兒,這家店的蓮藕餡水餃又香又甜。


    顧南笙的手機落在車上了,他去停車場取。


    時念卿獨自一人坐在店裏,鼻尖酸澀。


    老板拿著小本子過來點餐的時候,看見時念卿的刹那,當即驚呼出來:“小卿,你來了?!”


    時念卿強忍著把眼淚憋回去,對著老板笑笑。


    水餃店開了三十年,每天都會有不計其數的老顧客光顧。


    可是老板在看見時念卿的時候,還是異常激動的。


    他衝著廚房裏喊:“老婆,小卿回來了。”


    不多時,老板娘也跑了出來。她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問:“小卿回來了,太好了,好多年沒見到你了,這些年,過得還好嗎?!想吃什麽餡兒的?!”


    老板說:“小卿喜歡什麽口味,還用問嗎?!快去幫小卿煮蓮藕餡餃子。”


    “好好。”老板娘立刻快速回到廚房煮餃子。


    老板則留在旁邊跟時念卿叨念家常。


    “我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吃我們家的水餃,所以收到老房子拆遷消息的時候,我們第一時間就在附近找了這家店。我們夫妻兩人想著,近一點,你回來吃的話,才能找得到。”


    末了,老板視線往門外掃了掃:“對了,時夫人呢?!”


    時念卿聽見老板詢問母親的情況,她笑著說:“去陪我父親了。”


    “……”老板瞬間緘默,好半晌才從喉嚨裏發出歉疚的聲音,“對不起,我不知道……”


    時念卿搖頭:“沒事。這其實挺好的,至少我父親不再孤獨了,而我的母親,也不用再受煎熬。”


    父親去世後,她的母親每天都活得煎熬。一複一日都重複做著父親生前最愛的飯菜。每逢過年,她去商場采購新衣的時候,仍然會幫父親去瞅瞅。


    父親去世那麽多年,時念卿知道,在母親心裏,他不曾死去,更不曾離開。


    與其活著思念成疾,潰不成軍,還不如死去,在天國長相廝守,再不分離。


    真的挺好。


    一時之間,老板立在旁邊,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時靳岩渾身上下都流淌著軍人的浩然正氣,當初剛搬至梧桐路做生意的時候,老板夫妻二人的日子,並不好過。那時候的治安,可不像如今太平。每天早晨、晚上,客人多的時候,都有小混混前來鬧事。


    時靳岩撞見過一次,老板被小混混砸得滿臉都是血,連續一個禮拜,時靳岩每天都威武的像個門神一樣,站在水餃店門口,小混混被揍得落荒而逃幾次後,再也不敢造次了。


    時家的恩情,水餃店老板一直銘記在心裏。所以他們每次來店裏吃水餃,都會特意幫他們包得餡更足,皮更有韌勁兒。


    老板娘端著冒著熱氣的水餃,興高采烈地放在餐桌上,瞧見時念卿一個人坐著,她隨口問道:“小卿,你一個人來的?!你男朋友呢,哦,不對,應該說,總統閣下呢?!”


    老板一聽妻子如此詢問,嚇得魂飛魄散。他使勁衝著妻子使眼色,妻子卻好似沒瞧見一樣,依舊笑意盈盈地說:“雖然當初你隻帶著男朋友來過一次我們店裏,但是我一眼就知道:你男朋友矜貴高雅,器宇不凡。小卿,在報紙上看見他就是我們總統閣下的時候,我都嚇傻了,你的眼光真好……”


    “好了,不要再說了。”老板瞧見時念卿臉色不太好,趕忙拽過妻子,往廚房裏走,同時壓低聲音,從牙縫裏吼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上個月的報紙新聞,你沒看過?!不知道她與閣下,貌合神離,不和睦麽?!”


    雖說,老板說話的聲音,很低很低,但是時念卿,還是聽清楚了。


    在美國的這麽多年,梧桐路的張記水餃,無數次出現在她夢裏。


    心心念念這麽多年,時念卿拿起筷子,夾了餃子,狠狠咬了一口。


    可是,以往總是香甜可口的餃子,此刻入嘴,竟然又苦又澀……


    **


    霍寒景主動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是兩天後的淩晨十二點。


    時念卿已經睡著了。


    迷迷糊糊醒來,聽見手機鈴聲在響,她接通,聲音又沙又啞:“喂?!”


    “……”手機那頭很安靜,時念卿聽見夜風呼呼吹過樹梢的聲音,似乎是在外麵,她皺眉,又喂了好幾聲。


    手機那頭依舊沒有什麽響動,時念卿覺得情況不對,在她以為出了什麽事,打算掛斷給徐則打電話的時候,熟悉的男音,低沉喑啞傳來。


    “時念卿……”


    霍寒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磁性好聽,但是與平日不同的是,“時念卿”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他的聲音很急促、很粗獷,透著奄奄一息的有氣無力,好似受了傷。


    時念卿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機警地問:“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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