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笙的擁抱,力道大得仿若恨不能將她勒入他身體的骨血裏,時念卿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斷了。


    “南笙,你能不能稍稍放開我一點點?!”


    時念卿吃痛得眉頭都皺了起來,顧南笙不僅不鬆開,反而用更大的力氣抱著她。


    波音mc5188出事至此刻,已經14小時又15分。


    當時在新聞上瞧見飛機解體消息的刹那,顧南笙的靈魂都是麻木不堪的。秦飛何時準備的飛機,以及來美國的這一路,發生了何事,他的大腦,統統都是空白的。


    唯一的記憶,隻是拿著手機,反反複複,不停撥打著時念卿的手機號碼,可是手機那頭永遠隻有好聽甜美卻冰冷得沒有任何感情的女音,提示他,時念卿的手機處在關機狀態,無法接通。沉在最深最絕望的悲痛裏,實在無法承受之時,顧南笙給她發了微信語音。


    那時候,他做了最壞的打算。他跟她說:小卿,你不要害怕,我來找你了,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屍骨無存,我也要找到你……


    飛機快要抵達洛杉磯機場時,秦飛提醒他:根據美國政府剛剛發布的信息,已經在太平洋裏,打撈出43名遺體,35男,8女,死者身份還未確認,目前,搜救還在繼續,顧總,需要先辨認遺體,還是先派艘遊輪去出事點。


    下飛機的時候,顧南笙通身都透著死寂的氣息,給時念卿打電話的時候,他完全沒抱任何希望,卻在萬念俱灰的絕望裏,手機竟然通了。


    顧南笙從來沒有如此感激過上蒼。他覺得,隻要時念卿活著,好端端地活著,哪怕讓他立刻死去,他也心甘情願。


    “南笙,我快要喘不上氣了。”顧南笙結實的雙臂,愈發用力,時念卿的小臉都漲得通紅一片。


    楚易站在貴族甬道的出口,看著難舍難分的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很久很久,這才緩緩分開。兩人麵對麵不知在聊些什麽,時念卿或許是覺得顧南笙此刻的形象有些邋遢,於是她踮起腳尖幫他理了理頭發,轉而又細心體貼幫他係領帶。


    那比熱戀中的男女朋友還要親密無間的舉止,作為一個單純的旁觀者,楚易都看得雙目通紅。


    身為霍寒景的警衛長,楚易可以說是時時刻刻都跟在霍寒景的身邊。


    雖說,霍寒景的心思,又深又沉,詭秘得讓人無法窺探。但,楚易是知道,他對所有人冷酷決絕,卻獨獨對時念卿餘情難了。


    這些年,十二帝國的全部國民,都知道時念卿是霍寒景最不能觸及的禁忌。


    大家都嗤笑時念卿是被霍寒景遺忘至最遙遠天邊、最可笑、最可悲的存在。


    可是,沒有人知道,每年的一月二日,霍寒景都會趟霍家祠堂,獨自在那裏呆上整整一天。


    最開始,楚易也不明白霍寒景為什麽每年都會選擇那一天去霍家祠堂,直到去年的一月二日那天,他不經意發現霍寒景放在車廂裏的小男孩玩具,那一刻,楚易才頓悟:原來霍寒景在霍家祠堂,給時念卿的孩子,設立了牌位。


    也是在那一刻,楚易才那般深刻知道:霍寒景,曾經真的愛慘了時念卿,愛到骨髓血液裏。


    去年,整整一年,楚易時時刻刻都處在無比的糾結與矛盾中。他不明白:既然閣下如此放不下時念卿,為什麽不去美國找她。


    這一刻的這一秒,楚易也頓悟了:原來時念卿這女人,狠起來的時候,居然誅心。


    楚易用眼尾餘光偷偷注視著霍寒景的舉動,瞧見他深邃的眼底,熊熊火焰劇烈燃燒,然後緩緩熄滅,灰燼的殘骸裏,悲傷那般清晰那般深刻。


    “閣下!”楚易看著霍寒景的眼底,灰暗又脆弱,莫名很難受。


    霍寒景聽見他的呼聲,急速轉身離去。


    “回帝城……”


    **


    洛杉磯,酒店。


    時念卿仍然心有餘悸。


    mc5188飛機解體事件,刷爆了美國所有的電視台。


    時念卿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新聞裏,美國政府派出軍艦,在無邊無際的大海裏打撈遇難者遺體,和飛機殘骸,覺得觸目驚心。


    差一點點,她就死了。


    昨天在帝城機場,她吃了感冒藥,在候機廳睡著了,醒來的時候,mc5188早已起飛。當時她趕緊去服務台,改簽了下一趟航班。


    美國時間,淩晨1點15分。


    蘇媚打來電話,得知她平安無事,蘇媚在電話那頭狠狠籲了一口氣,下一秒,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說:“還好我前天晚上喝大了,昏睡到剛剛才醒,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念卿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樣嚇我了,好不好?!我真的都快要被嚇死了……”


    蘇媚的性子,十分大大咧咧。當年在美國入獄,原因是美國男友劈腿,她一個熱血上頭,拿刀砍傷了那美國男人。


    所以在時念卿的記憶裏,蘇媚從來沒有掉過半滴眼淚。哪怕在監獄裏,做最辛苦的工作,她都是一副漢子模樣。此刻,聽著蘇媚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時念卿雖然很不是滋味,但,她也是開心的。至少,蘇媚是真正把她當朋友,真正關係她。


    安慰到淩晨兩點,蘇媚的情緒才穩定下來。時念卿掛斷電話,都淩晨兩點半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時念卿覺得是時差的緣故。


    淩晨四點,依舊沒有半點睡意,她索性拿起手機,再次去翻通訊錄,以及微信。


    在確定,的的確確沒有霍寒景的半點訊息,時念卿瞬間無比失落。


    她乘坐的飛機出事,全球都轟動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從帝城出發的飛機,上麵百分之九十都是s帝國國籍的國民。他作為s帝國的總統,恐怕早就召開了緊急會議,與國家大臣商討處理事宜。不出意外的話,此刻,他應該親自飛一趟美國。


    無聲無息,不聞不問,隻因為他毫不在意吧。


    對於她的死活,他毫不在意。


    也對,他和盛雅馬上都要結婚了,哪裏還有時間搭理她的死活!


    時念卿想著,不由得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


    總統府。


    盛雅把霍慕之哄睡著後,回到房間洗完澡,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聽劉憲說,霍寒景因為mc5188出事,第一時間便秘密飛去美國了。雖說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盛雅心裏有些不舒服,但轉念一想,何必跟個死人較勁,也沒那麽氣憤了。


    霍渠譯從總統府般去了霍家別院,所以總統府內的晚餐,隻有她與霍慕之兩人。


    盡管冷清,但卻自在。


    尤其以往極少有機會與霍慕之用餐,盛雅覺得今天這頓晚餐,吃得格外舒心。


    在她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厚實的木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敲響。


    盛雅躺在床上沒動,以為是管家,或是桐姨,來詢問哪些內務需要補給,她隻是懶懶散散問了句:“誰?!”


    “是我!”低沉的淡漠男音。


    盛雅當即從床上坐了起來,隻是怔愣了一秒,下一刻,她急速從床上跳下去往房門口奔去,跑至一半,忽然想起什麽,她又忙不迭地拿了假肢穿上。


    打開門的時候,橘黃色的黯淡燈光下,霍寒景挺俊的頎長身影,立在那裏。


    “景,你怎麽回來了?!”盛雅眼睛亮晶晶的,剛要詢問飛機解體事件,誰知安安靜靜站在門外的男人,突然獵豹般朝她撲來。


    整個人被他重重退至門板上,盛雅驚叫著,還沒緩過神來,她的紅唇,已經被一團冰涼覆蓋。


    看著突然低頭強吻自己的男人,盛雅杏眸瞪得又圓又大。


    霍寒景的吻,很重,就像他的性子般,強勢又霸道,沒有絲毫的溫柔和情感。


    可是,盛雅仍然是開心的,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回過神的時候,她高高揚起腦袋,踮起腳尖去回應霍寒景突如其來的熱情。


    被重重壓在床上的那一刻,盛雅纖細的手指,急切去脫霍寒景的衣物。剛把他領帶扯掉,她軟柔的小手解開他襯衣的紐扣,沿著他胸口往裏探去時,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鉗住——


    “怎麽了?!”盛雅的氣息,急促又淩亂,她睜開眼睛看向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與她的慌不擇亂不同,霍寒景很平靜,氣息都不見亂。


    鑲嵌著鑽石的水晶吊燈,投射而下的熠熠生輝的燈光,異常璀璨奪目,可是,依舊點不燃霍寒景眼底的光。燈光映襯下,他的眸,陰暗深沉,冷凜得讓人心顫。


    盛雅望著除了冷峻淡漠,再無別的情緒的英俊男人,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拉下他,仰起頭想要再次穩住他的唇。


    可是霍寒景卻避開她的熱情,驀然從床上站起了身。


    “我還有緊急國務要處理,去趟第二帝宮,你先睡吧。”


    幾乎沒有再看她一眼,霍寒景便帶著滿身的寒意,大步離開房間。


    盛雅衣衫淩亂地躺在床上,大腦久久轉動不過來。完全不明白霍寒景毫無征兆出現在總統府內,親她吻她挑撥她,卻又在她滿身火焰、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離去。這到底是鬧哪樣?!


    盛雅一臉欲求不滿地瞪著房間那扇,忘記關上的房門,幽怨又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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