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陽對陸宸說:“b超結果出來的時候,我便讓助理把單子傳給院內最權威的婦產科主任,兩名主任,商討了半天,最終都沒有給我準確的說法。”


    哪怕各個科室都有研究,寧陽畢竟是男人,對於生孩子這方麵,肯定沒有兩名婦產科主任權威。


    那兩名婦產科主任,可是他當初花了重金聘請到醫院坐診的教授級別的大神。


    她們那猶猶豫豫的言辭,讓寧陽心裏一下就涼了。


    “什麽叫:沒有準確的說話?!”陸宸好奇地問。


    寧陽挑了挑眉,視線重新落至b超單上,尋思著應該如何組織語言,避開學術用語,讓他們那些外行一聽就懂。


    半晌,他才總結道:“時小姐的子宮,曾被人惡意傷害,導致子宮厚度不一,並且就目前的胚胎著床的位置,根據b超單顯示:似乎是紮在那條疤痕上了。疤痕就算愈合了,始終有縫隙。隨著懷孕周期的加深,子宮會越長越大,那疤痕可能會被撐破。如果出現那意外,孕婦與孩子,都十分危險。當然,現在如果拿掉孩子的話,時小姐的子宮情況太糟,強行破壞,會導致大出血,最壞的結果是:出血止不住,直接摘除子宮。”


    “……”


    “……”


    寧陽的話,讓本就安靜的現場,一時之間陷入更詭異的靜謐。


    陸宸又問:“寧陽,你是專家,這種情況,聽起來十分矛盾,孩子留與不留都危險。那,到底怎麽做?!”


    寧陽搖頭:“我目前也不清楚。就現在的狀況而言,唯一的辦法就是動態觀察。指不定後期,胎盤,隨著宮位的提升,往上長,避開了疤痕也說不準。”


    “kao~,寧陽……”陸宸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你這話說了等於白說。”


    “……”寧陽有些鬱悶,他漆黑的眼神,盯著陸宸,最後憤憤道,“那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陸宸就是直腸子,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般耿直,口無遮攔蹦出那麽一句話來,他自己聽見那句話的時候,真真把自己都給震驚了。


    他居然還冷嘲熱諷地笑道:“時念卿就是活該。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懷孕,結果還愚蠢的要懷。她也不好好想想:宮梵玥真若喜歡她,又怎會讓她的生命安全受到一點威脅?!此時此刻,竟然還愚蠢的想要和宮梵玥結婚,腦子是不是進了翔。還有那宮梵玥,是不是想要兒子,想瘋了?!就那麽害怕宮家斷子絕孫嗎?!如此缺德的事兒,也做得出來。忒不是男人了。”


    陸宸言語激昂,越說越起勁。


    知道楚易用胳臂肘,狠狠撞了他一下,他這才緩過神來。當然,下一秒,他本能驚悚地扭頭看向立在陽台上,沉默得無聲無息的男人……


    帝國時間:23時48分。


    夜,已經很深很深。


    帝城的秋,正濃。


    寒風習習。


    當初建立“帝國軍區醫院”的時候,宗旨便是:服務於民,造福於民。


    所以,醫院的選址,直接定在了帝城最繁華、最熱鬧、最人口密集的市中心。


    哪怕已入深夜,然,璀璨的霓虹卻映得整座醫院都明晃晃的。


    可是,那些燈光,落入霍寒景的眼,卻比夜色更黑更凜。


    寧陽詢問霍寒景:“爺,時小姐的這孩子如何處理?!”


    不管如何處理,寧陽好即刻去處理。


    當然,既然時念卿親口承認孩子是宮梵玥的,而按照宮梵玥那性子,作為s帝國的皇族,他不會隨隨便便替別人養兒子。所以,不止是寧陽,其實在場所有人心裏都有答案了:這孩子,留不得;哪怕強行墮胎,會危及到時念卿的性命,以霍家的地位與身份,那孩子,也必死無疑。


    霍寒景靜默站在陽台上,抽了足足一包煙,才暗啞著低沉的嗓音,幽幽道:“孩子,是留下,還是拿掉,再等等。”


    言畢,霍寒景將指尖燃燒半截的香煙,掐滅才轉身回到病房。


    離開醫院的時候。


    陸宸是被徐則與楚易,強硬拖著走的。


    直至被塞進黑色轎車的後車廂,他這才猛然回過神來。


    他萬般費解,並且覺得無比驚悚:“景爺剛才的那話,到底什麽意思?!怎麽我聽他那意思是:他要留下時念卿肚子裏的野種?!”


    徐則開車。


    楚易坐副駕。


    聽了陸宸的咋呼,兩人都平靜得沒有發言的意思。


    陸宸得不到回應,情緒愈發激動了。


    他趴在前排兩張座椅中間,眼睛都是紅的:“反正孩子拿與不拿,時念卿都會有危險,怎麽不幹脆一點?!寧陽都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拿掉孩子,時念卿會有危險。萬一,手術很成功呢?!景爺卻要等,嗬~,等什麽等?!等宮梵玥的兒子,活生生地生出來,讓整個十二帝國的國民都知道:他替宮家養兒子?!混淆皇室血脈,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被霍總統知道的話,還不被氣死?!”


    “陸將軍,就算你不說,這些道理,我們也都懂。所以你現在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楚易低聲說。


    這會兒,他們心裏都挺煩的。加之,今夜如此大幹了一場,疲憊至極。現在,隻想好好清淨一會兒。


    “楚易,你這話,怎麽聽起來,有點像在懟我?!”陸宸眼睛瞪得圓圓的,望著楚易,“你有本事懟我,怎麽沒那本事去懟時念卿?!我是在替爺擔心,幫爺分析情況,你怎麽好意思把槍口對準我。有本事,你讓時念卿安分點兒,別今兒勾搭這個,明天勾搭那個。”


    “我麵兒沒陸將軍大,哪敢像陸將軍那般英勇神武,在誰的麵前都敢直言不諱。”


    “嗬~,楚易,瞧你這話說的我好想是不帶腦子似的。”


    “你有腦子嗎?!”


    “楚易,你是不是想死?!”


    “好了陸將軍,不跟你鬧了,皇帝陛下都不著急,你個太監,也不用太義憤填膺……”


    “你說誰是太監?!楚易,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


    宮府。


    空氣中,早已沒了戰爭的刺鼻硝煙,但是,入目,皆是殘壁斷垣,仍然提示這那場戰役,有多激烈。


    宮梵玥藏藍色的襯衣,都被鮮血染變了色。


    他定定地站在大廳內,看著仆人們,動作麻利四處收拾滿處的狼藉。


    宮傾琛火急火燎帶著醫生來,還在前園外,便聽見他急切地呼聲:“哥,醫生來了。”


    主臥。


    醫生把子彈取出的那一刻,宮傾琛聽見金屬丟擲到托盤的聲音,本能重重呼出一口重氣。


    快速處理好最嚴重的彈傷後,醫生在瞧見宮梵玥的胳臂上,那條被鋼刀劃破得皮開肉綻的傷口,此刻還淙淙血流不止,他本能蹙眉:“副統,傷口太深,需要縫合,我先幫你打麻藥。”


    說著醫生轉身去到醫藥箱重新拿麻藥。


    誰知宮梵玥卻冷冷地說道:“直接縫吧。”


    “直接縫?!”醫生似乎被宮梵玥的話給驚到了。


    “……”宮梵玥並沒有再說話。


    隨後,醫生替宮梵玥縫合傷口的時候,宮傾琛都覺得疼得頭皮都要麻掉了,可是宮梵玥還沾著血漬的臉龐,卻渾然瞧見絲毫痛苦的痕跡。那淡然又冷峻的樣子,仿若針頭,紮過的,不是他的傷口。


    送醫生離開以後,宮傾琛在時念卿的房間找到了坐在沙發上出神的男人。


    宮傾琛從來沒見過宮梵玥露出那樣的神情。


    看似無波無瀾的平靜背後,竟然掩藏著哀漠死寂。


    那一刻,宮傾琛才深刻知道:宮梵玥是認了真,甚至,動了情。


    走進去,宮傾琛在宮梵玥身旁的沙發坐下之時,這才看見宮梵玥的手裏,竟然拽著時念卿的一隻耳環。


    那隻耳環,他認識:是宮梵玥的母親,留下的唯一的遺物。


    今日的訂婚宴上,它曾出現在時念卿的耳朵上。


    “哥……”宮傾琛看著宮梵玥拽著那枚耳環,緊到,耳環尖銳的棱角都刺入皮肉,卻任然沒有放鬆的意思,“今日之仇,我們跟霍家,就這樣算了?!”


    宮梵玥似乎等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回過神來的他,眉眼間都是一貫的冷靜與淡漠,甚至,還泛著絲絲的笑意。


    他說:“就這樣算了?!傾琛,我像那種就這麽算了的人嗎?!”


    “……”聽了這話,宮傾琛瞪大眼睛,“哥,你想怎樣?!”


    宮梵玥冷冷地垂下眼簾,靜靜地看著掌心的那枚耳環:“你通知下去,即刻起,五大直轄市,但凡有霍寒景批注的物資,一概不允許入境。我跟霍寒景,從此,徹底沒完沒了。”


    宮傾琛離開之後,宮梵玥獨自坐到天亮。


    起身之時,遙遠的天際,金色的朝陽,一縷一縷地滲透幹淨的玻璃窗,照了進來。


    宮梵玥的注意力,卻落在門口餐桌上,那隻還盛著燕窩,一口未動的白瓷碗內……


    **


    帝國軍區醫院。


    頂樓。


    貴族套房。


    寬大的病床前,霍寒景久久立在那裏,深邃的黑眸,直直盯著時念卿露在被褥外的小半截手腕處的那條還泛著粉紅色澤的割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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