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頂級最大的一根越南黃花梨老料,定製而成的長達十二米的西式餐桌,四個角,皆雕刻著精致的霍家家族滕圖,而桌麵最中心的位置還印著一枚象征著最至高無上權力的總統印。


    但凡以黃花梨作為原材料製作家具的人,都酷愛原色。


    可是霍家,卻私下研製了黑色的木漆,給那昂貴的黃花梨餐桌,鍍了一層黑色的外衣。


    餐桌上,目之所及,皆為清一色的黑。黑色的餐具,黑色的輔以金色絲線勾勒而出的刺繡圖案的桌布,黑色的燭台,就連擺放在桌麵的裝飾花束,都是黑色的。


    任何人眼裏,黑色,皆是集冰冷與陰暗為一體的代名詞,那不僅僅蔓延著恐怖與危險的氣息,更是死亡的顏色……


    然,霍家,卻以“黑”作為最尊貴的家族代表色。


    時念卿第一次拜訪總統府時,瞅著那些散發著冷冽光澤的黑,隻覺毛骨悚然。她問過霍寒景,為什麽他的家裏,那麽黑。


    霍寒景是怎麽回複她的?!


    他說:黑色,雖然幽暗冷漠,甚至會讓人心裏產生不好的情緒,可是,它卻是唯一一個可以包羅萬象的顏色。


    他還說:霍家組訓,無論遭遇怎樣的攻擊與責難,霍家後嗣,皆應該像黑色一樣,將那些不善的侵略者,全數淹沒在霍氏的輝煌之下。


    在霍氏全族的眼裏,黑色,是最英勇神武,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


    霍寒景坐在主座。


    他左手邊的位置,依次坐著宴蘭城、蕭然、陸宸;右邊的位置,坐著蕭依依、徐則、楚易和寧陽。


    時念卿走過去,還距離餐桌有三米的樣子,便清晰嗅到黃花梨散發而出的獨特味道。


    這張餐桌,是專門為了半年一次的例行家族聚餐而定製的。時念卿第一次挨著霍寒景坐在上麵吃飯時,有些不喜歡這味道,她當時偷偷詢問霍寒景:“這桌子,怎麽有股怪味兒。”


    坐在她對麵的霍寒景的表嬸,本來就看她不順眼,聽見她這樣一說,當即像聽見最好笑的笑話般,直接嗤笑道:“原木,便價值兩個億的黃花梨,全球多少頂級富豪都求而不得的珍寶,居然被你嫌棄有股怪味兒,就算有味兒,也是錢的味道。寒景啊,以後這種聚會,不要隨隨便便帶不懂規矩,更不識貨的人進來,太拂霍氏家族的麵子,倘若傳出去,還以為是我們霍家人,不識貨。”


    疾步跟過來的桐姨,瞄見時念卿願意坐下來跟著一起用餐,而且此刻的臉色,也紅潤了許多,不似之前在房間內,慘白得不見一絲的色澤,她頓時喜上眉梢,趕緊招呼著女仆,搬來餐椅。


    隻是,在安放椅子的時候,桐姨有些為難。


    其實,不止霍家。


    恐怕,就連上流圈的豪門,自家族裏都有嚴格的等級製度。


    哪怕是聚在一起,簡簡單單吃個飯,座位順序都要按照身份與地位,依次排序。


    桐姨眉心蹙得很緊。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把時念卿的位置,擺放在何處。


    時念卿看出桐姨的為難與猶豫,淡淡地應道:“餐椅隨便放放就行。”


    “這個……”桐姨卻仍舊為難。


    “桐姨。”在桐姨無比掙紮與糾結的時候,主座上的男人,緩緩開口。


    霍寒景的視線,隻是輕輕掃了下,桐姨立刻心領神會,歡天喜趕緊讓女仆把椅子搬去霍寒景右手邊的第一個位置。


    女仆,安放餐椅的動作,嫻熟又幹練,可是餐桌上的氣氛,卻在那瞬間,顯得異常詭異與凝重。


    除了霍寒景之外,宴蘭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正在煎製牛排的蕭依依身上。


    畢竟,時念卿此刻坐著的位置,之前是蕭依依的。


    蕭依依長及腰間的長發,盤在頭頂。烏黑濃密的發絲之間,綴著簡單的珍珠發卡。配上白色的蕾絲長裙,就像櫥櫃最精致的洋娃娃,美得不可方物。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映著淡淡煎製牛排的薄煙,有些氤氳朦朧。


    “爺,時念卿坐了依依的位置,那依依坐哪裏?!”陸宸有點替蕭依依抱不平。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霍寒景喜歡時念卿。


    可,喜歡歸喜歡,他們這麽大一群朋友聚會,無論如何,也要給蕭依依麵子。


    好歹也要講個先來後到,不能如此偏心,要知道:是時念卿自己不懂餐儀禮貌,遲到了沒占到位子,就應該坐最偏僻最不受重視的角落。


    皇室貴族,向來注重這點。


    倘若這事傳揚出去,蕭依依在晚宴上,被驅逐,讓蕭依依以後怎麽在皇室貴族圈裏渾?!


    聽了陸宸的抱怨,霍寒景的眉眼,卻沒有任何的情緒。他抬起眼眸,直直看向陸宸:“怎麽,你有意見?!”


    “我……”陸宸還想說點什麽。


    蕭依依瞅見苗頭不對,趕緊跑過來:“我換個位置挨著我哥坐,挺好的。正好,我從小到大都不喜歡自己切牛排,太麻煩了,挨著我哥坐,還能討個便宜。”


    說著,蕭依依趕忙讓女仆把她的椅子搬至蕭然身旁。


    縱使陸宸心裏不服氣,還是往邊上挪了挪,讓蕭依依卡了個位。


    料理師還在幫時念卿煎製牛排。


    等待過程中,霍寒景示意桐姨幫時念卿倒一杯櫻桃汁,順便拿點前菜小吃,先墊墊肚子。


    不過時念卿,似乎沒有領情的意思,果汁和小吃,看都沒看一眼。


    蕭依依覺得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壓抑,所以她分享起日本的奇葩風俗,現場的氛圍,一下就活躍起來。


    蕭然瞧見自己有說有笑的妹妹,看似對於剛才那小插曲,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當蕭依依的眸光,第五次掃向時念卿的座位時,蕭然清楚:歸根結底,霍寒景的行為,還是傷到了蕭依依的自尊。


    蕭依依畢竟是a國公主。


    a國最輝煌的時候,可是在同盟國內,排至第三名。


    不止十二帝國的王公貴族,但凡是個男性,在蕭依依麵前,都是言聽計從的。


    蕭依依是被他們蕭家,捧至掌心疼愛的公主。


    名副其次的公主。


    可是,未婚夫居然被區區警衛長的女兒撬走不說,此時此刻,竟然連用餐的位置,也要謙讓,蕭然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料理師端來剛剛煎好的牛排,恭敬放置時念卿麵前。


    時念卿都來不及拿起刀叉,霍寒景順手就把那份牛排,挪至自己跟前。


    當著餐桌上那麽多雙眼睛,霍寒景很自然很流暢將最上等的菲力牛排,切成小塊,然後再推回時念卿的麵前。


    **


    衛生間裏。


    蕭依依捧了好幾把涼水,呼在臉上,可仍然澆不滅卡在胸口裏那團鬱悶的火焰。


    認識霍寒景那麽多年,她從來不知道,他竟然也會屈尊降貴去幫女人切牛排。


    這就算了。


    餐桌上,那麽多人都盯著呢,時念卿竟然直接把那切好的牛排,揮在地上。


    黑色餐盤,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們在座的所有人,隨著那清脆的破碎聲,呼吸都凝固了。


    在他們以為霍寒景會大發雷霆,直接把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給扔出總統府。


    誰知,霍寒景隻是憤怒瞪著她,雖然後來也發了脾氣,可是直到攜帶著滿身寒風冷霜憤懣離開花園,時念卿仍然毫發無損地坐在那裏,巋然不動,而且,她的眼底,還漫著報複,甚至勝利的光芒,很是得意洋洋。


    嫉妒,不甘,像是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越滾越沉,蕭依依的呼吸都急促不暢起來。


    蕭依依抬頭,望著鏡中還不斷往下淌水的精致臉龐,漂亮的眼眸,色澤兀然變得很暗很暗。


    她十八歲成年的時候,作為十二帝國,最具時尚影響力的《天使》雜誌曾刊登說:a國公主蕭依依,長了一張十二帝國最標準最黃金的鵝蛋臉。編輯還說: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的臉,都是最完美最養眼的存在,那應該是十二帝國女性鵝蛋臉的模板。


    那篇報道一出:蕭依依的臉,便成為十二帝國各大美容院整容的最火熱的標準。


    人人都像變成蕭依依。


    可是,她這麽美的臉,霍寒景卻從來不願意多看一眼。


    蕭依依雪白的牙齒,驀然咬住殷紅的唇,隨著力道的收緊,有血,溢了出來。


    從衛生間出來。


    蕭依依臉色不怎麽好。


    原本,她想去找蕭然,盡快離開總統府的。


    誰知,卻在拉開門的瞬間,瞧見時念卿竟然站在門口。


    四下無人,蕭依依佯裝的端莊大方,蕩然無存,她看時念卿的眼神,帶著敵意與不屑:“你怎麽在這裏?!”


    一陣冷嘲熱諷後,蕭依依推了擋在麵前的時念卿一把,踩著優雅的高跟鞋,欲徑直離開。


    然而,擦身而過的那刹,時念卿突然開口問道:“你還喜歡霍寒景對不對?!”


    蕭依依不明白時念卿這麽問的用意,稍稍側過身,眸色冷厲地剜著她:“我喜歡誰,跟你有關係?!”


    原本蕭依依以為,時念卿擋她的道,是故意找茬炫耀,來冷嘲熱諷的。


    誰知時念卿卻說:“我讓你名正言順跟了霍寒景,而你想辦法幫我離開總統府,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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