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府,主宅大廳。


    寂靜無聲,恍若死地。


    在古夫人強行拽著古思媞闖入總統府之前,餐廳裏,訓練有素的女仆,正嚴謹仔細按照霍寒景與霍時安的喜好,將他們喜歡的早餐,鋪置在他們最順手的餐桌上。


    古夫人怒氣騰騰的話語,使得廳內所有的活物,瞬間石化。


    頃刻之間,傭仆們全部用驚恐到極致的眼神,盯著古夫人與古思媞。


    懷了孩子?!


    他們沒有耳聾,更沒有產生錯覺吧,古思媞懷了總統大人的孩子?!


    天呐——


    現在,最震驚,最覺得驚悚的人,莫過於劉憲。


    按照霍家的祖訓與規矩,所有霍家子嗣的延續問題,都講究得近乎嚴苛。


    在總統不願意的情況下,哪怕是婚後,總統沒有旨意,府內都會按照規矩,給總統夫人燉避子湯。


    然而,古思媞怎敢隨隨便便懷霍家後嗣?!太不知死活。


    最讓劉憲覺得發怵的,還是古夫人那強硬的氣勢,顯然是要拿古思媞肚子裏的孩子威脅總統大人,然後坐穩霍家女主人的位置。


    劉憲的後背,漸漸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大氣都不敢出。


    盛雅,當年之所以能順利誕下“龍嗣”,不知道委屈求全到了怎樣的地步,才讓霍寒景動了惻隱之心,留下了那個孩子。


    國民都以為:奉子成婚,母憑子貴,便能順利登上高位。


    然而,隻有真正了解霍家的人才知曉:那是最拙劣的手段,無異於自掘墳墓。


    霍慕之,便是最好的例子。


    在他真實血脈曝光以前,整整五年的時光,霍寒景穩住政治局勢之後,何曾有過半點承認他身份的意思?!霍寒景的兒子,看似風光無限,卻是最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不受寵愛,便一輩子都籠罩在黑暗的陰影裏,翻不了身。


    相比古夫人穩超勝券的怒意滔天,霍寒景巋然不動地坐在沙發上,顯得格外地冷靜自持。


    有那麽很長一段時間,古夫人被霍寒景那幽冷的眼神,盯得渾身都泛寒發怵。


    “閣下,你怎麽不說話?!”霍寒景默不作聲,讓古夫人有些不悅,甚至有些惱火,雖然,霍寒景的身份,擺在那裏,的確很威懾人心,讓人無比忌憚,但是,畢竟,按照此時此刻的形勢,是她古家占了上風。


    總統之首,又怎樣?!


    再怎樣的萬萬人之上,在提倡人人平等的民主社會,犯了錯,就是犯了錯,不會因為身份而扭轉事實,無法無天。


    默默在心裏如此一想,古夫人有些膽顫哆嗦的心思,瞬間多了幾分底氣。


    她緩了口氣,繼而說道:“或許,在閣下眼裏,我們古家,是最不值一提的家族。但,在x國,我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閣下,如果今天你不能給我們思媞一個公道,一個說法,我們古家,也不會忍氣吞聲,或是息事寧人。”


    聽了古夫人口出狂言的威脅,麵容冷峻的霍寒景,精致絕倫的完美臉龐終於有了情緒的起伏。


    他單挑一道英俊的劍眉,聲線喑啞:“古伯母,想要什麽公道,什麽說話?!”


    霍寒景的表情,很細微。但是古思媞明顯感覺到他看似沉靜的麵龐下,隱藏著暗滔洶湧的火氣。


    古思媞立刻伸手去拽母親的手,拖著她欲往總統府外走:“媽,我們還是走吧。”


    古夫人卻不依不饒:“思媞,你不要害怕,有母親在,是不會任由他人欺負你的。”


    說著,古夫人扭頭看向霍寒景,也懶得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你睡了我女兒,毀了她的清白,你說我們能要什麽公道,什麽說話?!男女之間,談情說愛,你情我願,本來無可厚非,可是,你搞大她的肚子,以後要她怎麽嫁人?!我的要求,很簡單。即刻,在最短的時間裏,擬定與我女兒的婚期,然後娶她過門。”


    劉憲聽了古夫人的話,嚇得臉色都白了,扭頭去瞄霍寒景的時候,卻詭異瞅見:霍寒景漆黑的眼底,非但沒有發怒的跡象,反而湧起一圈又一圈的淺淡笑意。


    古夫人見霍寒景笑,高高懸浮的心髒,這才緩緩落地。


    他這一笑,意思是同意娶她女兒了?!


    原本來總統府的時候,她心裏還很忌憚,覺得今天的這一趟,肯定有場硬仗要打,必然要費很多心思與唇舌。


    卻沒想到……


    在古夫人想要回頭,看眼自己的女兒時,眼底泛笑的霍寒景,姿態淡漠地哼道:“我願意娶你的女兒,可是,你們敢把她嫁入總統府麽?!”


    “閣下,你這話,什麽意思?!”古夫人下意識地追問。


    霍寒景一點一點斂住眼底的笑意,麵無表情地說:“趁著我今天心情好,一切的胡鬧,我懶得追究。劉憲,送客。”


    說著,霍寒景起身,掃了眼大廳掛在牆壁上,名貴非凡的掛鍾,便尋思著讓桐姨準備車隊,直接去機場。


    誰知,緩過神的古夫人,一聽霍寒景“送客”二字,立刻炸了毛,她渾然顧不得自己的姿態與顏麵,血紅著雙眸地衝著霍寒景吼:“霍寒景,你居然敢趕人?!我女兒肚子被你搞大了,你還驅逐她?!你信不信,隻要我把這事宣揚出去,毀了你們霍家金貴的名聲?!”


    聽了古夫人歇斯底裏的狂吼,霍寒景英俊的臉孔,徹底冷沉下去,他站直挺俊的身軀,微微側眸,眼神冰冷似刀子般,朝著她飛射而去。


    古夫人被他那刀子目光,削得魂飛魄散。


    明明跟著至少十米的距離,可是霍寒景的氣場,卻強大到讓人心悸。


    不需隻字片語,古夫人便嚇得臉色都慘白了幾分。


    隻是,古思媞好不容易才攀附上了人人都想攀的權貴,倘若,她就這樣放棄,這消息傳回x國,還讓他們古家,如何抬頭做人?!


    到時候,人人都會說:她的女兒不行,被男人睡了就不要了。


    想到這裏,古夫人全身都不可控製地哆嗦。


    她雖然對自己的女兒寄予厚望,卻,歸根結底,也是自己的女兒。有哪個母親,真的會在女兒的清白上,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閣下,不願意對我女兒,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負責,是因為時小姐?!”古夫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跟霍寒景打持久戰與心理戰。畢竟,談判對峙的時候,最忌諱穩不住,和心態崩塌。


    “閣下不要忘記她的身份。”古夫人直視著霍寒景的眼角,低聲說道,“自己的親骨肉不屑於眼,卻對懷著其他男人野種的女人,虎視眈眈。閣下,請問霍總統知道嗎?!這消息,傳揚出去,恐怕……”


    古思媞清晰瞅見,隨著古夫人對霍寒景私事評頭論足得言辭愈發放肆與犀利,霍寒景周身的氣場都冷冽危險起來,她趕忙阻止自己的母親:“這是閣下與時小姐的事,我們不能隨便插手的。”


    “我們為什麽不能插手?!”古夫人情緒失控地衝著古思媞吼道,“古思媞,你是不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目前而言,你才是他的正牌女友。而那個姓時的女人,就是個插足你感情,搶你男朋友,臭不要臉的婊子。你……”


    “啪~”不等古夫人的話說完,從始至終隻是沉默立在那裏的霍寒景,突然異常暴戾,一腳踹在旁邊精致的黑色茶幾上。


    放置在茶幾上的咖啡杯,在大力的撞擊下,翻滾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廳內,上上下下的傭仆,被突如其來、充斥著濃濃怒意的暴戾聲響,嚇得腿軟得差點跪下去。


    此刻的霍寒景,眉眼間,早已凝結上冷冽的寒氣與冷霜。


    察覺到霍寒景動怒了,緩過神來的仆人,立刻帶著保命的姿態,動作麻利地逃之夭夭。


    作為主管的劉憲,好心上前勸阻古夫人:“古夫人,請你還是趕快離開總統府吧,如果……”


    好好活著,不好嗎?!


    非要來作死。


    然而早就什麽都不顧的古夫人,壓根就沒理會劉憲的意思,仍然口不擇言地說:“我為什麽要離開?!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時念卿,現在是你們副統大人的未婚妻,雖然還沒成婚,卻是所有人都公認的‘副統夫人’,而,對你們的總統大人,崇敬萬分的國民們,知道他們心目中的神,其實就是個窺覬臣子之妻的卑鄙小人嗎?!外人,認清不了事實,可是總統大人,時念卿明明都被你休了,為什麽還要舔著臉,繼續對她糾纏不放?!國民們,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你作為他們的表率,不覺得羞愧嗎?!你……”


    “媽,夠了!!!!”在古夫人言辭放肆得足夠滅九族的時候,古思媞再也聽不下去了,情緒也跟著失控,她歇斯底裏地吼,“我和總統大人,什麽都沒發生,他根本就沒有碰過我,所以不要再拿孩子,說事了。”


    現場一片死寂。


    安靜到,外麵的雨,劃破空氣,簌簌滾落的聲音,都聽得見。


    有很長一段時間,古夫人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的。


    在終於明白自己的女兒說了什麽的時候,她臉色一點一點變得極其蒼白與難看。


    她神色扭曲地盯著自己的女兒:“你在胡說什麽?!古思媞,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古思媞難受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她憤恨地瞪著自己的母親,然後咬牙切齒地說,“媽,你知道你強行拽著我來總統府,說那些無中生有的話,讓我覺得有多羞恥嗎?!”


    “啪~”古夫人毫不猶豫摔了古思媞一個耳光。她眼底冒著猩紅的火焰:“古思媞,我是你母親,我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結果,你卻覺得我羞恥?!你說他沒碰你,是不是為了替他開脫?!你這樣把你母親,陷在這樣的境地,心裏不難受不愧疚嗎?!”


    古思媞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臉,然後說:“媽,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閣下大人,不喜歡我。你為什麽還要執意帶我過來難堪?!”


    “他不喜歡你,他為什麽要睡你,為什麽要帶你回老宅?!”古夫人壓根就接受不了事實。


    古思媞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我都說了,他沒有和我發生關係。”


    “沒發生關係,那為什麽s帝國和x國,所有的國民都知道,你被他睡的事實?!”古夫人質問。


    古思媞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古夫人說:“你和他關係的那次,是在第二帝宮的總統辦公室。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卻不知道?!m帝國的總統,他們都親眼目睹,你穿著他的襯衣,你還要狡辯。”


    古思媞垂下眼簾,許久才道出事實:“那天晚上,閣下回辦公室,喝了太多酒,我照顧他的時候,不小心被他吐了一身,第二天,他酒醒,看著我滿身狼狽,好心借了一件襯衣給我而已。”


    原本那天,她換衣服以後,一直都呆在辦公室裏,霍寒景則留在休息室內。


    卻不小心被蕭然和宴蘭城撞見,她嚇壞了,情緒失控下才衝進霍寒景的休息室,而霍寒景聽見她的尖叫,以為發生什麽大事,才從休息室出來看情況。


    古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表情呆滯地搖頭:“不可能,不會是這樣,他明明就是睡了你,卻不想負責。”


    “媽……”古思媞想要勸母親離開。


    誰知,古夫人卻又問:“他既然不喜歡你,又不想對你負責,那為什麽要帶你回老宅,為什麽還要請我和你父親吃飯?!”


    思緒轉到這一點,古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古思媞,你根本就是在替他開脫,對不對?!”


    說著,古夫人扭頭瞪向霍寒景:“你是為了維護那個男人,所以,連女孩子最寶貴的名節都不顧了。”


    古思媞說:“和總統大人開始交往的時候,他就說得很清楚:他不喜歡我,所以可以結婚,但是,他不會真的跟我有夫妻之實,更不會有孩子。”


    霍寒景說,如果同意的話,他們可以試著交往。


    古思媞暗戀他的時間,太漫長,太久太久,所以,她幾乎到了委屈求全的地步。


    起初,她以為霍寒景在那次晚宴上,選擇她,多多少少是有點喜歡的。


    直到,他盯著她出神,無意冒了句:“她20歲的樣子,應該跟你現在的樣子,很像。”


    那一刻,古思媞才知道在霍寒景的眼裏,她隻是個影子而已。


    他每看她的一眼,其實看的都不是古思媞,而是,時念卿。


    這些時日,霍寒景對她很好。特別特別好。


    但是,古思媞知道:他其實隻是為了彌補時念卿而已。


    他覺得,剛剛滿了18歲的時念卿,便被他關去了監獄,他剝奪了她一切女孩子最美好的那幾年芳華。所以,他會給她準備,時念卿曾經最愛吃的食物,然後給她買二十歲的年紀,女孩子都會喜歡的衣服、包包等一切物品。


    起初,她揣測不出他的心思,收到禮物的時候,開心得花枝亂顫的。


    然而,他看她的眼神,卻是很迷茫很朦朧,仿佛穿過她的麵孔,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古域與古夫人,想要對霍時安下手,其實隻是一個契機,古思媞真正選擇跟霍寒景分手的原因,是受不了他和她在一起,心思卻全圍繞著別的女人轉。


    她那時想,如果不是因為她眉眼間,像極了時念卿,他肯定是不會看她一眼。


    古夫人不相信古思媞的話,怔怔地站在大廳裏,許久之後,這才情緒失控地拽著古思媞往總統府走。


    “媽,你要幹什麽?!”古思媞質問的聲音很尖銳。


    古夫人的聲音,怒氣騰騰:“去醫院,做檢查!!!古思媞,你的每句話,我半個字都不相信。”


    一聽這話,古思媞的情緒徹底失控了,她哭得歇斯底裏:“媽,你夠了,你能不能給我保留點自尊?!媽!!!!!!”


    **


    英皇,幼稚部。


    時念卿幫霍時安開家長會的時候,很心不在焉。


    她坐在那裏,大腦放空,老師說些什麽,她一概不知。滿腦子都是古夫人的那句:“思媞她懷孕了,懷了閣下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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