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不等她開口,手表那頭傳來了低沉的嗓音:“有事?!”


    在總統府,平日有桐姨和劉憲有求必應無微不至寵著,周末放假的時候,霍渠譯又會派人接他去老宅玩兒,雖說平常霍寒景忙於政務,根本沒時間管理霍時安,但是,在霍家,霍時安如今的地位就跟小皇帝一樣。


    他不像時念卿對霍寒景那般忌憚,向來都是有話直說,好在大多情況,隻要要求不過分,霍寒景都是應允的。


    “閣下叔叔,你到美國了嗎?!”霍時安問。


    手表那頭短暫的沉默後,才傳來霍寒景好聽磁性的嗓音:“推遲了航班,在沒去機場。”


    “哦!”霍時安轉悠悠著圓溜溜的眼睛,尋思著怎樣開口,霍寒景同意他在府外留宿的機會大點。


    “有事?!”霍寒景第二遍問這個問題。


    霍時安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選擇實話實說:“閣下叔叔,媚媚阿姨明天要回來了,我今天晚上能不能留在媽媽家裏,一起等媚媚阿姨回來?!我很久沒見她了,特別想她。以前我差點被壞人抓走的時候,是媚媚阿姨救了我。我還沒當麵好好感謝她呢。”


    時念卿站在旁邊,默默聽著。


    電話手表,霍時安開的擴音,所以他們父子之間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在得知霍寒景航班推延的時候,她呼吸都是凝固的。


    當然,她不得不佩服兒子的說話技巧。實話實說,卻又先發製人。用蘇媚是救命恩人堵霍寒景的嘴。都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霍寒景作為父親,肯定是不會教導自己的兒子,無情無義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理不顧。


    不過,按照霍寒景的性子,拒絕的可能性也極大。


    在時念卿心思活躍,不斷揣測霍寒景究竟會不會同意的時候,霍寒景卻幽幽吐出言簡意賅地幾個字:“明日,晚九點門禁。”


    “謝謝閣下叔叔。”霍時安開心到不行,對著手表使勁拍了霍寒景好一會兒的馬屁。


    而時念卿卻有些懵。她沒想到,霍寒景能如此爽快地答應。以她對他的了解,不至於那麽一句簡單隨便的話,便同意了啊。


    時念卿尋思著。


    可想著想著,又覺得很理所應當。


    早晨,她被他從總統府支開時,古夫人的那番言辭,都在她大腦與耳畔,縈繞一整天了。


    也對,古思媞懷孕了,他哪還有心思理會她的兒子?!


    剛剛,在得知霍寒景的航班推延,時念卿第一反應是:天氣太惡劣了,沒辦法起飛?!


    可是這會兒,她這才後知後覺:古思媞都懷孕了,他哪還有心思飛?!這會兒,應該在醫院裏,陪同做檢查吧。


    古思媞前端時間,鬧著跟他分手,聽國民私下議論的時候,好像吵得很厲害,結果他們突然有了孩子……


    後麵的情況,時念卿不敢去細想,更不敢去細想。


    因為,想著十個月後,會有一個跟霍時安同一個父親的霍家血脈,降臨這個世間,她的心,像被密密麻麻的尖針,狠狠紮著一樣地疼……


    霍時安似乎沒有發現時念卿的異常,得到霍寒景的應允,他開開心心地掛斷電話,然後拽著時念卿的手,繼續往商場裏走:“媽媽,安安也有很多喜歡吃的菜,你能不能也幫安安做點兒?!像紅燒肉,油燜茄子什麽的。”


    從商場出去的時候,購物車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材。


    霍時安搶著推購物車。


    時念卿瞅著他小小的身軀,推購物車很吃力,她想要幫忙,霍時安卻扭頭用眼神阻止她:“媽媽,桐姨奶奶說,你現在懷孕,不能使力氣,拎重物,所以購物車我來推。”


    說著,霍時安卯足全力,把車子往外推。


    時念卿聽著霍時安明明很簡單的一句話,心裏卻很不是滋味。開心的,難過的。


    霍時安對她,是一如既往的體貼溫暖。


    這些時日,他們母子見麵的時間不多,時念卿看著推著購物車朝著商場的四號出口走去的小小背影,突然發現:最近的霍時安,好像又長高了。


    也許是因為今天能和自己的母親呆在一起,又或許今晚能吃到自己母親親手做的飯菜,霍時安顯得特別開心。


    小小的臉,都堆滿濃烈的笑意。


    那時候,時念卿覺得自己兒子的笑容,真好看的同時,也忍不住暗暗在心裏想:這輩子,他能不能這樣一直開心?!


    五年前,在美國監獄裏。


    每個漫長又陰冷的黑夜,時念卿都是隔著自己的肚皮,摸著霍時安的心跳度過的。


    她不知道其他當母親的人,心裏的想法,她隻知道:自從能感受到霍時安胎動的那一刻,她便不再期盼金錢權勢、榮華富貴,她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


    與霍時安的初遇,他每天都過得很小心翼翼。去外麵的時候,遇到麵容稍微邪惡、體格健碩的人,他都會害怕得瑟瑟發抖。


    可是,現在的霍時安,好像越來越有開心,越來越快樂,越來越有安全感,就跟所有有父母陪伴的孩子一樣,有自己的小情緒,有自己的小驕縱,需求不被滿足的時候,也會大哭大鬧地吵。


    時念卿很喜歡現在霍時安的模樣。


    可是,也不知道,他簡單的快樂,能持續多久。


    如果哪天,霍寒景不在愛他這個兒子,總統府裏,圍繞的是全是另外一個小生命轉悠的時候,她的兒子,會怎樣?!


    “媽媽!”霍時安推著購物車,奔到出口的時候,感受到身後沒有自己的母親身影,猛然回頭的刹那,瞧見時念卿還怔怔地站在那裏,沒有動的意思,他有麻溜地推著購物車倒了回去。


    “媽媽,你怎麽不跟上來?!”霍時安推著購物車回去,在距離時念卿還有五米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了時念卿情緒的異常,那一刻,他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惶恐與擔憂。


    “媽媽,你怎麽哭了?!”霍時安眼睛瞪得大大的。


    時念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淚眼朦朧地看著眉眼愈發與霍寒景神似的兒子,急忙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臉:“沒什麽,我隻是看著你幫媽媽推購物車,太開心了。安安,五年前,媽媽在美國,抱著你涼透身子的時候,曾經萬念俱灰,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能如此鮮活地活著幫媽媽推車,或者拎東西,看著你長大了,媽媽心裏太感動了。”


    時念卿對他說了個既是謊言,又不是謊言的話。


    霍時安卻信以為真。


    他扔下購物車,走向時念卿,在時念卿麵前頓了頓步伐,最後猛地撲在她懷裏。


    他說:“媽媽,安安以後會一直陪著你。”


    **


    將軍府。


    陸宸是被疼醒的。


    他稍稍翻了下身體,胸口下方三指的位置,立刻疼得鑽心。


    “陸宸,你醒了?!”有急切的慌張女音傳來。


    陸宸睜開眼睛,一眼就瞅見,代葶正趴在他的床畔,見他醒來,她的眼底,漸漸劃開了濃鬱的喜悅。


    瞅著她那般開心的模樣,陸宸卻皺了眉。


    陸老將軍聽到代葶的呼喊,拄著拐杖進來的時候,陸宸正使力,想要坐起身,靠在床頭。


    “你別亂動。”代葶阻止他。


    陸宸卻在她的手,碰到自己的時候,不悅地垮了臉:“你們代家的女孩子,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男人的身體?!知不知道羞?!”


    “……”代葶的臉,一下就蒼白到極致。


    她站在床邊,滿臉的愕然。回過神的時候,她委屈得眼底都泛起了淚光。


    陸宸瞄了眼她的神情,當即厭惡到不行:“我最討厭你們女的,動不動就掉淚哭鼻子,覺得委屈了?!我們陸家,可壓根就沒有留你的意思。”


    代葶是哭著跑出房間的。


    她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口,陸老將軍的拐杖,便毫不留情,狠狠落在陸宸的身上。


    老爺子下手,很狠。


    陸宸疼得齜牙咧嘴:“爺爺,我斷了好幾根骨頭呢,你還這樣揍我,不怕陸家斷後嗎?!”


    陸老將軍說:“你活著,我也看不到陸家延續香火的跡象,那讓你白吃白喝陸家的糧食,不是糟蹋食物嗎?!我還不如拿那些去多養兩條狗。”


    “……”陸宸。


    “你昏迷的時候,小葶寸步不離地守在你床邊,一整晚都沒閉眼。你醒來就這樣對她,真是個渣男。”陸老將軍都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語言來貶低自己的孫子。


    陸宸聽了,眼底的光澤,卻驟然變得很暗很暗:“那是她的事,跟我沒有一點關係。爺爺,我不喜歡她,答應跟她相親,也是為了應付家裏。”


    “你現在還有喜歡的女人嗎?!不對,換句話說,你還有喜歡的母的嗎?!你不喜歡她,不想跟她結婚生子,你真的要守著一個死人,過一輩子?!”陸老將軍氣急敗壞得有些口不擇言。


    房間裏,突然陷入死寂無聲。


    陸老將軍意思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他怔怔抬眸看向陸宸,發現他青一塊紫一塊的俊臉上,全是受傷的落寞。


    “你不喜歡女人,從來不找人談戀愛,這就算了,結果,你還不務正業!”陸老將軍轉移話題,“你作為s帝國的將軍,陸家的唯一繼承人,居然被人給揍斷三根肋骨。陸宸,你真是給陸家丟臉。”


    “傲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我能在他手下保命,已經算不錯了。”陸宸明白陸老爺子轉移話題的原因,很自然而然地也轉移了話題。


    “傲世又怎麽了?!”陸老將軍有些不服氣,“他傲家,以前也是我們陸家的手下敗將,輸得可慘的那種。現在你被他揍斷肋骨,真是丟陸家的臉。算了,我還是趕緊走吧,再呆在你房間裏,我不僅保不住顏麵,估計連命都尷尬得要丟了。”


    說著,陸老將軍頭也不回地離開陸宸房間。


    “……”陸宸。


    在房間終於恢複寂靜無聲之後,陸宸這才從床頭櫃最下麵的隔板裏,掏出了一張已經泛黃並且磨損得有些嚴重的照片。


    照片中,女孩子笑得甜美又明媚。


    白淨的臉龐上,兩個深深酒窩,是異常的讓人著迷。


    陸宸凝視著照片,先是掀起嘴唇,輕輕一笑,可是,笑著笑著,他眼淚就飆了出來。如果她還活著,多好。她是他唯一起了想娶她念頭的人。如果她好活著,他這個年紀,應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都說,每個人的心裏,都會被紮一根刺。


    不能動,不能碰。


    但凡觸及者,要麽血流不止,要麽……死。


    陸宸覺得自己就像是躺在炎炎沙漠裏的魚,窒息得快要死去。


    他把照片收了,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著天花板,不知道看了多久,才挨過心口那鮮血淋漓地疼與痛。


    他想要轉移注意力,拿了手機,給徐則和楚易發消息。


    一時之間,他又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想了半天,他才想到宮家。


    振奮地編輯信息:“宮家,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宮梵玥有沒有瘋掉?!”


    宮傾琛劫獄未遂,被捕入獄,傳出去,在皇室貴族圈,不知道宮家要被嫌棄成什麽樣了。


    梁子結久了,自然想看著對方落入萬劫不複的禁地。


    誰知,徐則卻回他消息:“風平浪靜。”


    “……”陸宸看見這四個字,有些愣住,“姓宮的,真夠穩得起,心裏建設,未免太強大了。宮傾琛都入獄了,他還能穩如泰山?!”


    楚易回他:“宮傾琛,已經回府了。”


    陸宸驚愕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角,覺得自己肯定是眼瞎看錯了。


    他幾乎沒有猶豫,直接給徐則打了電話,電話剛一接通,都不等對方出聲,他便急切地問道:“宮傾琛,怎麽會回府?!他犯了那麽重的罪,想要全身而退,絕不可能。”


    就算能全身而退,也夠宮梵玥費盡心思好好地折騰好一大陣子了。


    徐則那頭短暫的沉默後,才聲音喑啞地回:“景爺下的命令。”


    這下,陸宸更懵,更錯愕了:“你說什麽?!爺下的命令?!他為什麽要放過宮傾琛,腦子進翔了麽?!”


    徐則在手機裏,聽見陸宸的前半句話,剛想恢複“我也不清楚爺的心思”,結果,不等他開口,便聽見陸宸的後半句,瞬間給噎住了。


    腦子進翔……


    陸宸敢這樣形容景爺,三根肋骨,斷得還不怎麽爽,是麽?!


    **


    下午。


    時念卿拎著霍時安回到家裏。


    院子的大門外,堆滿了很多的鮮花。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但是這個偌大的繁華都市,卻被濕漉漉的雨水,映襯著有點蕭索與荒蕪。


    時念卿拜托警衛,大包小包拎回家裏,又讓他把鮮花給抱了回去,這才讓他開車離開。


    時念卿心情不好,所以想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


    她先把食材,整整齊齊分類放進冰箱,然後又拿了剪刀,把家裏所有空的花瓶抱了出來。


    寧苒很喜歡鮮花,所以插花的技藝,很精湛。時念卿從小耳語目染,也懂得插花。


    她把自己在網上訂的鮮花,全部都插在花瓶裏,然後把花瓶,分別放在房子的角角落落。


    下雪的深冬,房子裏有了鮮花的點綴,瞬間多了幾分生機與盎然。


    時念卿後來又把屋子收拾幹淨。


    看著溫暖、幹淨又溫馨的房子,時念卿覺得明天再來一頓豐盛的美食,蘇媚肯定會很喜歡。


    忙碌,能讓人忘記不開心。


    時念卿忙完,心裏好受了些。她去廚房,給霍時安蒸了一份熱甜品,端出來的時候,發現霍時安正趴在客廳的窗台上,望著外麵淅淅瀝瀝又慢慢落起的小雨。


    時念卿把甜品,放在他的麵前,低聲問:“安安,有心思?!”


    霍時安聽見詢問,扭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然後重重歎了口氣:“就是突然有點想以前的同學。當初走得太急,都沒來得及留電話號碼,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尤其是小舒虞。”


    平日,身份的緣故,霍時安上學放學的路線,都是保密,很嚴謹的。


    想要跟以前班上的同學見麵,很難。


    時念卿在他旁邊坐下,拿勺子,舀了勺甜品,塞進嘴裏,想了想,然後說:“要不然,我帶你去以前的學校,看看?!”


    “可以嗎?!”霍時安的眼睛,熠熠生輝。


    時念卿點頭:“嗯。”


    “現在都放寒假了,指不定,他們也不在學校。”霍時安說。


    “去看看,萬一沒放假呢?!”時念卿說,“如果能碰見他們,就留個電話號碼,平時你想他們的時候,可以給他們打個電話。”


    霍時安點頭。


    警衛離開了,時念卿隻能在網上約車。


    去幼兒園的途中,霍時安顯得很激動。他主動向她提起了幼兒園的朋友。


    他說得最多的,還是小舒虞。


    時念卿問他:“小舒虞是誰?!”


    霍時安說:“她是我進入幼兒園,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霍時安剛去幼兒園的時候,很認生。一直都是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小舒虞卻主動拿來小板凳,坐在他身邊和她一起玩玩具。


    以前,霍時安從來不主動跟她分享幼兒園的事情。就算分享,也是分享些好的。像這種父母聽了心裏會不舒服的話,他從來不說。


    一路從,時念卿都聽著兒子斷斷續續地講著小舒虞。


    他說:“小舒虞長得特別可愛,特別乖巧,特別懂事,班上的老師和同學都特別喜歡她。隻是,她家庭環境不怎麽好。”


    時念卿隨口問了句:“她家,怎麽了。”


    霍時安剛要回複,車子已經抵達幼兒園了。


    熟悉的大鐵門,在細蒙蒙的冬雨裏,顯得有些落寞。


    它,緊閉。


    平日,總是穿著製服,滿臉和藹坐在保衛室的大爺,也不見了蹤影。


    霍時安坐在車裏,看見學校裏沒人,顯然已經放假了,立刻很失落:“原來,已經放假了。”


    時念卿想要安慰兒子。然而,霍時安卻不經意瞄到幼兒園大門不遠處的一顆槐樹下,縮著一個穿著粉紅色寓意的小女孩。


    她低垂著腦袋,小小的手,拿著樹枝,也不知道在地上畫什麽。


    但是霍時安卻是立刻推了車門,快速下車。


    時念卿被霍時安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懵了。她連忙付了車款,追了下去。


    “安安,怎麽了?!”時念卿喊道。


    霍時安卻跑到那小女孩麵前。


    在她抬起腦袋的刹那,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的確是他的好朋友小舒虞的時候,他蹲下了身:“小舒虞,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時念卿第一次見到小舒虞。


    小丫頭長得特別漂亮。這麽小的年紀,五官卻立體深刻。尤其是那雙眼睛,又圓又大,水靈靈的澄澈到不行。那睫毛,又長又卷,眨眼的時候,就像兩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不要說長大,現在的她,已經是個小美女了。


    時念卿有些明白,自己兒子,丫的怎麽對一個女孩兒,念念不忘了。


    小舒虞在看見霍時安的時候,眼睛放了光。她說:“安安,你回來了?!”


    霍時安點頭,然後問她:“放假了,你怎麽沒回家?!”


    小舒虞聽了霍時安的問話,眼底的光,立刻暗淡了不少。她重新垂下腦袋,然後用樹枝,胡亂在地上畫圖。


    時念卿認真看了看,在確定,小舒虞畫的畫,是很幼稚的三個小人,一個最大,一個中大,一個最小。最大的那個人,是短頭發,中大的人,留著長長的頭發。而那個最小的人,站在他們的中間。


    不難看出,這是小舒虞的一家三口。時念卿剛要說這幅畫,雖然很幼稚,卻很溫暖,然而小舒虞卻說:“你是知道我爸爸工作的,如果我跟他說,我放假了,他上班帶著我,會特別不方便,所以,我沒告訴他,我放假了。”


    小女孩的聲音,很好聽,奶聲奶氣的。但是,時念卿的心,一下就變得很疼。


    小舒虞的母親,患病在她三歲的時候,便溘然長逝。


    他父親,在工地上上班。


    起早貪黑,掙的都是血汗錢。關鍵是,工地上不安全,禁止小孩出入。


    她害怕自己的父親擔心,所以都放假三天了,她卻沒有告訴父親自己放假的事情。工地上開工的時間很早,他父親想要多掙點錢,然後每天早晨六點就送她來幼兒園了,幾乎每天,她來學校的時候,學校裏都沒有人。而下班來接她,更是晚到不行。


    時念卿問她:“父親上班,你可以留在家裏啊。總比你一個人呆在外麵安全,而且,天這麽冷。”


    說這話的時候,時念卿取下自己的圍巾,然後把小姑娘給包裹住。


    小舒虞卻說:“爸爸知道我在家裏,中午會回來給我送飯。他在工地上做工,太累了,我不想耽誤他的午休時間。阿姨,我爸爸太辛苦了,每天睡覺的時間,都特別特別少。他眼睛累得裏麵全是紅血絲。”


    長時間呆在戶外,大冬天的,本來就很冷,現在又在下雨。穿著襖子的小舒虞,仍然冷得手腳是刺骨的冷。


    時念卿帶她去附近的熱飲店吹暖風,然後給她點了很多的甜品。


    小丫頭並不願意吃。時念卿說了很多話,霍時安也在旁邊打邊鼓,她才勉強拿了最小的一塊蛋糕。


    而且,她隻吃了一小半,便把蛋糕收下了。


    “怎麽不吃了?!”時念卿問。


    小舒虞說:“我爸爸也喜歡吃蛋糕,給他留一半,晚上他來接我的時候,我拿給他吃。”


    “……”不知道為什麽,小舒虞漂亮的小臉,在談及自己父親來接她的時候,眼底煜煜生輝的明亮,時念卿卻難受得想要落淚。


    她,竟然在小舒虞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時靳岩離世,有霍家照料她們的起居,日子,外人都羨慕不來。


    可是,隻有時念卿知道,失去父親這個支柱的這個家,到底有多殘破與飄搖。


    好在,小舒虞的父親很健康,還能給她撐起一片溫暖的港灣。


    後來,時念卿提議,讓小舒虞去他們家,然後她給她父親打電話,讓他晚上下班來接。反正,時家距離地鐵口也不願。


    小舒虞卻搖頭:“我就在學校門口等我爸爸。我不想他擔心。”


    時念卿有些不放心,小舒虞卻說:“我很聰明,也從來不貪吃,更不會隨便跟別人走。如果有壞人想打我主意,我會給警察叔叔打電話。”


    從幼兒園回去之後,整個晚上,時念卿心裏都像被貓抓了一樣。


    單親家庭的孩子,很乖巧很懂事,但,真的太可憐了。


    時念卿滿腦子都是:霍時安,會不會變成下一個小舒虞。


    霍寒景和古思媞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還會不會要霍時安,還會不會要他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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