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起,風雪,再次席卷帝城。


    雖然不及上次降雪那般浩浩蕩蕩、無休無止,但是,帝城的交通,多多少少,還是受到了影響。


    第五次被堵的時候,時念卿有些急迫與焦躁,她下意識看了眼手機,已經快下午一點了。


    霍寒景一天的三次正餐,都極其規律。


    按照正餐的進餐時間,是十二點整。


    這都推延一個小時了。


    原本,她還想給他一個驚喜,這下好了,估計又得生氣了。


    時念卿纖細的柳眉,皺得又深又緊。她坐在後排車廂裏,伸長著脖子,一個勁兒地往前排擋風玻璃外瞅。


    “這次堵車的原因,是什麽?!”時念卿詢問開車的警衛。


    警衛銳利的視線,穿過前麵長長的車龍,大致推測了下:“應該還是車禍引發的吧。今天的雪,越下越大,道路上積雪多了,市區人流量與車流量都很密集,出點車禍,很正常。”


    聞言,時念卿眉頭皺得更緊。


    在她心急如焚,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時,旁邊的車道,傳來異常刺耳的救護車,以及交警車的喇叭聲。


    “救護車怎麽這個時候才趕過來。”警衛的眉頭也下意識地蹙了起來,他的視線,透過後視鏡,不經意落在時念卿的臉色,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安慰道,“時小姐,你也不要著急,救護車和交警過去,應該過不久,就能通車了。”


    “不久,是多久?!”時念卿問。


    這個問題,著實有點把警衛給難住了。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思索了片刻,這才回複:“按照正常情況,至少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還不久?!


    時念卿都急得快要吐血了。


    她默默在車裏,坐了一會兒。期間,車子,幾乎一米都沒有行駛。很顯然,前方的車禍,很嚴重。


    後來,時念卿實在有點等不及了。


    她點開手機地圖,查看了下距離第二帝宮的路程。還有五公裏。


    不過,地圖上的航線顯示,這短短的五公裏,前方竟然還有兩處擁堵路段。


    時念卿真心覺得,今天是不是故意跟她開玩笑,所有的車禍,都擠在這一天了。


    最後,她實在等不及了,索性伸手去推車門。


    警衛瞧見她的動作,嚇壞了,他驚恐地回頭,看向時念卿:“時小姐,你下車做什麽?!”


    時念卿回複道:“地圖上顯示的時間,抵達第二帝宮,還要四十分鍾。我徒步走過擁堵路段,然後再打車過去吧。”


    說著,不等警衛阻止,時念卿已經推開車門下去了。


    警衛卻被她的舉動,嚇得魂飛魄散。


    出車前,桐姨千叮嚀萬囑咐,一路都要萬分小心翼翼保證時小姐的安全,這個節骨眼上,出不得任何的差錯。


    萬一,時念卿在路上出點意外,把他腦袋給剁掉,估計都不能謝罪。


    警衛沒有多想,跟著就要下車。


    可是,他剛從駕駛座下來,便接收到旁邊車道,無數人詫異的目光。


    “霍家警衛?!”


    “他胸口別著霍家的家族滕圖,的確是霍家警衛。”


    “天哪,我們今天居然能親眼目睹霍家警衛哎。”


    “剛剛從他所在的那輛車下來的女人,是誰?!”


    “那女人的圍巾,係得太高了,看不清容貌。”


    “是不是前總統夫人?!”


    “肯定不是。前端時間,發生的事情,你們難道不知道?!她身邊怎麽可能隨行跟著霍家警衛?!”


    “那女人手裏拎著的是便當盒嗎?!她是要給總統大人送午餐嗎?!她到底是誰,兩人的關係,親密到這樣的地步了?!”


    “既然大家都這麽好奇,那,要不要下車追過去看看?!反正現在堵車,車也動不了。”


    “……”警衛聽見國民們的議論聲,嚇得脊背不斷冒著冷汗。


    前幾天的醜聞,風波還未消褪。倘若這個時候,讓時念卿暴露在眾人的視野裏,恐怕會引起不小的轟動。


    那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警衛未加多想,在第一名國民,帶頭欲從車廂下來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從腰間拔出一支黑色的槍支,冷冷對準那人的腦袋……


    **


    徒步走過第一個擁堵路段,時念卿的步子有點急,所以她站在十字路口打車的時候,呼吸有些喘。


    下雪的天氣,哪怕在市區,仍然很不好打車。


    時念卿站在路口,攔了五分鍾的出租車,都沒遇到一輛空車。


    眼看著馬上快到一點半了,時念卿愈發心急如焚。


    距離第二帝宮,還有四公裏。純粹的徒步,肯定不實際,再加上她又大著肚子,穿得又厚,多走進步,便累得喘到不行。


    時念卿站在那裏,一邊不斷地揮手招著出租車,一邊快速轉動著大腦想辦法。


    正在想著,她眼尾餘光,不經意瞄到停放在對麵商場門口的共享單車上,那一刻,她眼睛驟然變得雪亮……


    **


    帝國時間13:43。


    第二帝宮。


    總統辦公室。


    死,一般的寂靜。


    霍寒景坐在黑色的沙發上,寧陽正單膝跪在他身邊,認真又仔細,幫著他右手的傷口,消毒,塗抹消炎藥。


    看著那皮開肉綻,被尖銳的玻璃紮得白色的骨頭都冒了出來的觸目驚心的傷口,寧陽眉頭都深深擰了起來。


    安靜的辦公室,除了細微的,寧陽拿消毒棉簽時,發出的塑料口袋的沙沙之聲之外,再無任何的響動。


    徐則,筆挺地立在那裏。


    看著霍寒景左手拿著平板電腦,專心致誌翻看宴蘭城二十分鍾前,秘密傳送過來的,新型武器的構建圖紙,徐則的眉頭都情不自禁地深深擰了起來。


    第三次掃了眼,總統辦公室靠近走廊那邊,影在百葉窗簾上,那抹嬌小的身影時,徐則忍不住再次低聲開口提醒道:“爺,時小姐在外麵已經等候好一會兒了。這午餐,你還吃嗎?!”


    話是這樣講,徐則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憤怒的。


    畢竟,前天晚上,時念卿坐在宮梵玥的車裏,還抱在一起,的確太過分了。


    然,霍寒景棱角分明的俊臉,依舊麵無表情地沉著,顯然沒有理會佇立在門外女人的意思。


    見狀,徐則也不方便再多說什麽。


    而寧陽,靠得霍寒景太近,則是連大氣都不敢出。雖說,霍寒景一言不發,陰冷的表情,也沒什麽起伏,但是,周身散發而出的氣場,真心太攝人心魄了。


    不由得加快了手裏的動作,盡管不知道霍寒景和時念卿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礙於人類的求生本能,他還是想盡快完成工作,用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近一周,傷口都不能碰到水。”寧陽替霍寒景把紗布纏好以後,站起身,吩咐了些注意事項,轉而對徐則說,“爺口服的藥,我一會兒會派人送過來。用量,以及服用的時間,我都會詳細備注情況。其次,一個星期後,不要忘記提醒爺,再來醫院再做一次手部x光,看看骨裂的地方,有沒有錯位。”


    “知道了。”徐則回複。


    總統辦公室門外。


    時念卿站在那裏,腿都有些麻了。


    在聽見厚實的木門,終於發出聲音,時念卿黯淡的眼眸,立刻放出亮光,她往前邁了兩步,想看看是不是霍寒景同意讓她進去了,誰知,寧陽卻迎麵走出來。


    看見寧陽的時候,尤其是盯著他拎在手裏的醫藥箱,時念卿眼底的光,瞬間又暗沉下去。她腦子裏,浮動著前天晚上,霍寒景掄起拳頭砸玻璃車窗的瘋狂舉動。


    當場鮮血便四處飛濺,玻璃窗又那麽堅硬,他卻徒手砸碎了,想必……傷得挺嚴重。


    所以,她咬著嘴唇,看著寧陽,遲疑了下,這才低聲詢問道:“寧醫生,霍寒景的手,沒事吧?!”


    第一時間,寧陽的注意力,直接落在她隱藏在肥胖大衣裏高高凸出來的肚子上。


    莫名的,寧陽有些隱隱失神。或許是職業的緣故,見到時念卿,他的大腦,竟然不由自主浮現出她肚子裏孩子的dna排序。


    他剛要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兒的時候,時念卿的詢問聲,再次傳來:“是很嚴重嗎?!”


    寧陽回過神,看見她眼底的急切與擔憂,低聲說道:“有兩處手指骨頭骨裂,其餘的,都是外傷。”


    “那,到底嚴不嚴重?!”時念卿又問。


    “說嚴重,還挺嚴重,說不嚴重,也不是很嚴重。”寧陽說。


    “……”時念卿瞬間有點窘迫。這話,傳遞的意思,到底是嚴重,還是不嚴重?!她怎麽有點聽不明白。


    不過,寧陽並沒有在第二帝宮多做停留。下午兩點鍾,他還有一台很重要的手術。


    寧陽走以後,時念卿原本想趁著總統辦公室的門開了,直接進去的。


    誰知,徐則卻攔在了門口:“時小姐,看閣下的狀況,今天並不想吃午餐,加之時間的確很晚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霍寒景沒有任何的指示,徐則隻能揣測霍寒景的大致心思。


    而時念卿聽了徐則的這話,以為是霍寒景的意思,所以……她委屈得眼淚都快要滾出來了。


    她承認,午餐送過來的時間,晚得太多。


    可,又不是她願意的。


    一路上,她也很著急。


    雪又下得那麽大,她衣服和頭發都淋濕了,騎單車的時候,路麵太滑,她又不敢騎太快……


    她已經是竭盡全力的最快。


    時念卿這一刻才深刻明白:霍寒景,或許根本不是不想吃午飯,而是……根本不想見到她。


    他就算再怎麽生她的氣,也不應該連麵都不願意見她,而且連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留給他。


    他每次都這樣。


    一時之間,這兩天,壓抑在胸腔內的委屈,瞬間膨脹、翻滾。


    時念卿眼睛發酸脹痛得難受之極。


    徐則看見她眼眶一下紅了,卻強忍著眼淚,魂飛魄散。他不敢再說半個字,立刻縮回了總統辦公室。


    明明,修改過後的新型武器的圖紙,按照霍寒景的級別,過目一遍,便綽綽有餘了。


    可,徐則卻站在寬闊的辦公室裏,瞅著霍寒景移動著左手食指,反反複複,不停地翻著圖紙。


    這一係列反常的行為,隻能表明一個問題:他們的爺,從頭至尾,根本沒有看進去圖紙,哪怕一眼。


    想到這裏,徐則忍不住暗暗歎了口氣。


    中午,散會的時候,徐則跟在霍寒景的身邊從會議室出來。他看得很明白:外交部長,季振文的夫人,親自送便當過來的時候,他站在電梯裏,漆黑深邃的眼眸,掃了三次部長夫人手裏的便當。


    這也是他給桐姨打電話,讓總統府送午餐的原因。


    這會兒,時念卿都親自送過來了,怎麽還在鬧別扭。


    不過,徐則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哪天有了喜歡的人,可是對方卻與別的男人,舉止親密,糾纏不休,他估計也會暴走吧。


    正想著,徐則眼尾餘光,不經意從百葉窗再次掃過。


    明明,一直很執拗僵持在門口不走的時念卿,竟然沒了影子。


    那一刻,徐則忍不住地低呼出聲:“爺,時小姐好像走了。”


    接下來的一秒,徐則很清晰地瞧見:一直裝模作樣,翻看圖紙的男人,猛然抬頭看向百葉窗的位置,發現佇立在那裏的嬌小黑影,的確不見了蹤跡,他漆黑的眼底,瞬間湧起無盡冷意的同時,還翻滾著掩藏不住的滔滔怒意。


    霍寒景陰沉著冷嗖嗖的俊臉,帶著從頭至尾的滿身暴怒氣息,拉開辦公室的門,準備去開會的時候,卻在開門的刹那,靈敏捕捉到門口的位置,正蜷縮著一個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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