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條件反射瞄了眼手腕處的手表,此刻正好是下午五點。


    會議是兩點整,準時召開的。


    與s帝國最位高權重、排名前十的皇室貴族的年度總結會議,曆年來都是最漫長的。


    那些貴族名紳,手裏捏著不少實權,表麵上看著畢恭畢敬、和顏悅色,實則人人都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因為前段時間的‘南菁海’風波,霍寒景手段過於強硬,拂了他們不少人的麵子,所以這次的會議,他們幾乎是明麵上、暗地裏,皆在找茬。


    可以說是,這次的會議有點不歡而散。


    作為s帝國的第二大皇族,宮梵玥卻顯得有點春風得意。


    長達三個小時的會議,霍寒景不清楚時念卿到底幾點鍾過來的。


    不過瞅著她又長又卷的密集睫毛,像兩把精致的黑色小扇,安安靜靜覆在下眼瞼上,很顯然,時間應該也不短了。


    霍寒景蹲身下去抱時念卿之前,很自然很順手把手裏的文件夾遞給跟在他身後的徐則。


    而徐則,接收到霍寒景那記看似平靜,實則陰冷的眼神,忍不住渾身一個哆嗦。跟在霍寒景的身邊,很有些年份了,加之,腦子靈活好使,所以徐則幾乎在第一時間,精準讀取了霍寒景那眼底所蘊藏的更深層的含義。


    他用很驚恐很無辜的眼神望著霍寒景,急忙解釋道:“爺,跟我沒有關係,我不知道時小姐來第二帝宮了。”


    霍寒景那眼神,分明是在責備他把時念卿關在門外。


    原因恐怕是會議中途,徐則回了趟辦公室,取了一份遺落的文件。


    可那時候,總統辦公室並沒有時念卿的身影。


    霍寒景並沒有多說什麽,抬起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指,指尖靈活解開黑色西裝的紐扣,隨即單膝跪地,動作輕柔欲把時念卿抱進辦公室。


    不過,時念卿卻在他觸碰到她身體的刹那,立刻驚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夫人在咖啡廳裏,提及了有關寧苒的過去,所以,她靠著門小睡的那會兒,竟然夢到了寧苒。


    那是她在美國監獄,第一次見到寧苒的情景。


    不過小半年未見,寧苒與咖啡廳的顧夫人模樣相似,在這極短的時間裏,頭發竟然白了許多。


    寧苒的性子溫和,眉眼都是東方女性特有的柔眉。


    她被捕入獄,那麽大的罪名,正常的母親,就算自己的子女是被汙蔑的,是很無辜的,見了麵怕是也少不了責備。


    可是跟著厚實的防彈玻璃牆,寧苒眼底滿滿的全是溫柔與疼愛,還有心痛。


    她說:“小卿,你怎麽瘦了這麽多?!聽南笙說你懷孕了,怎麽不多吃點?!”


    那時寧苒還揚了揚手裏拎著的張記水餃:“給你買的水餃,從國內帶過來,也不知道變味了沒。一會兒,我交至相關部門,檢驗審查後,沒有問題的話,就會送到你的手裏。多吃點。”


    時念卿的眼淚,瞬間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問寧苒:“你怎麽來了?!”


    寧苒說:“我讓南笙幫忙,拿到美國綠卡,可以在美國長期居住。小卿,媽媽終於可以每次到了探監的日子,來看看你了。”


    時念卿驚醒的時候,她眼底,不僅有淚,還有恐慌。


    因為驚醒的前一秒,是寧苒暈倒在玻璃牆外。她發了瘋地砸著又厚又硬的玻璃,可是,她卻被兩名警察給強製押走了。


    模糊的視線,清楚印上霍寒景的臉龐的那一刻,她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母親死了,此時此刻,她結束了在美國那猶如孤魂野鬼的流浪,回了帝城。


    “怎麽了?!”霍寒景看見她眼睛通紅一片,立刻皺起眉頭,擔心地問道。


    時念卿咬著嘴唇,搖頭。在強迫自己從那夢境中清醒之後,她才說:“腿麻了,有點疼。”


    霍寒景攙扶起她。


    騰出一隻手,摸向她膝蓋的時候,掌心裏,她的膝蓋居然是刺骨的涼。


    那一瞬,他有些不高興,眼底的光,也泛著責備的火氣:“來這裏,進不了辦公室,不知道來找我嗎?!或者,隨便去樓下,找個有沙發的休息室,坐著等我也好。”


    時念卿回複他:“在會議室外,我看見你們開會的時候,現場的氣氛好像有點嚴肅,所以不敢進去打擾。我來的時候,時間也不早了,害怕呆在樓下的休息室裏,你忙完會議直接走了。”


    時念卿的腿,是真的腫了。


    而且腫得有點誇張。


    霍寒景脫掉她短靴和襪子的時候,看著原本她纖細小巧的腳,居然腫得又胖又肥的,瞬間有點傻眼。


    昨晚洗澡,她的腳都是正常的。


    現在是……


    所以,他幾乎不假思索,直接讓徐則給寧陽打電話,讓寧陽趕緊來趟第二帝宮。不過,話音剛落,他又覺得讓寧陽過來,速度有點慢,他即刻改了口:“算了,你去地下室備著,我們去趟醫院。”


    說著霍寒景已經動作麻利給時念卿穿襪子穿鞋子。


    時念卿見他手慌腳亂的樣子,有點感動,也有點好笑。


    在霍寒景迅速的站起身,牽著她就要離開辦公室,時念卿卻阻止了他。


    霍寒景有些不解地回頭看向她。


    時念卿說:“女人懷孕的時候,在孕中期和孕晚期,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腿部腫脹,這是很正常的。孕晚期,腿腫得會更厲害。泡泡熱水腳,揉一揉,一會兒就消了。”


    說著,時念卿下意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腿。


    近日,她隻要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站太久,或者坐太久,雙腿都會出現腫脹的情況。不過,像今天這樣,突然腫這麽大,還挺詭異的。


    徐則聽時念卿這麽說,瞬間放心了不少。


    原本,他想跟霍寒景匯報,去樓下找兩名心思細膩的女職員,上來幫時念卿揉腳的。


    結果,都來不及開口,便瞧見霍寒景風風火火朝著休息室,疾風而去,不過眨眼的功夫,身影已經消失在辦公室裏。


    徐則很驚詫錯愕,目瞪口呆。


    不過,他都來不及感歎他們的爺,好快的辦事效率,便聽見休息室裏,傳來“叮叮咚咚”“劈裏啪啦”刺耳的聲響。


    徐則知道,他們的爺,這會兒肯定是在翻箱倒櫃。


    但他不知道:找個泡腳的東西,動靜能這麽大?!


    霍寒景出現在休息室門口之時,眉眼間全是令人魂飛魄散的猩紅火焰,他問徐則:“為什麽休息室裏,不僅沒有泡腳的洗腳盆,就連能裝水的盆,都沒有?!”


    徐則被霍寒景的話,給問得一愣一愣的。


    這是他的休息室,裏麵沒有盆,跟他有什麽關係啊?!


    霍寒景會在休息室裏,偶爾小住的,工作太忙,加班太晚,有時候就沒有回總統府。


    而休息室的一切用品,都是按照他之前的旨意,一一置辦的。


    明明之前還說:“沒用的東西,就不需要了,免得礙眼睛。”


    今兒是……?!


    徐則很無辜,不過,他反應卻很快:“爺,我即刻去買。”


    說著,徐則動作迅速就要轉身離開辦公室。


    霍寒景卻冷凝著一張黑沉沉的臉孔:“不用了,等你把泡腳盆買回來,時念卿的腿估計都腫脹得炸開了。”


    “……”看著霍寒景那焦急萬分的動作,原本感動到心裏不斷冒粉紅泡泡,覺得幸福到不能言語的時念卿,聽了他這番言辭,瞬間:“……”


    什麽叫腿腫脹得炸開了?!


    到底是擔心她,還是詛咒她?!


    要不要這麽誇張!!!!


    時念卿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簡直哭笑不得。


    不過,最後,當霍寒景把休息室內,那昂貴得足夠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洗漱台的盆,給端下來,放了熱水給她泡腳的時候,剛好進來催促他準備下一個會議的楚易,立刻目瞪口呆。


    完全看不懂形勢的楚易,暗暗撞了撞徐則,然後壓低聲線詢問:“怎麽回事?!”


    霍家,以黑色為尊。


    所以,這洗臉盆,便是用最上等的黑曜石,打磨而成。裏麵不僅雕刻著霍家家族滕圖,還有s帝國最為尊貴、無人敢褻瀆的國徽。


    他們的爺,居然把雕刻著國家國徽的洗臉盆,拿給時念卿洗腳?!


    未免太……觸目驚心了吧。


    而,更觸目驚心的是:霍寒景當著徐則和楚易的麵,居然脫了外套,挽起黑色襯衣的衣袖,單膝跪在那裏,親自給時念卿洗了澡。


    徐則和楚易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


    有一次的聚會,言慕煙也參加了。


    那天的言慕煙,不小心灑了紅酒,澆得她整隻鞋都濕透了。


    那時,宴蘭城特別沒骨氣,單膝跪在言慕煙的腳邊,拿了紙巾幫她擦腳,最後連高跟鞋都小心翼翼擦得幹幹淨淨。


    那晚,宴蘭城自然成為了眾矢之的。


    尤其是言慕煙提前被警衛送回家了,宴蘭城直接被他們那群男人給噴成了篩子。


    霍寒景當時是怎麽恥笑的?!


    他說:“城爺,你剛剛那跪舔的姿勢與模樣,傳揚出去,不知道m帝國的國際影響力,會不會一下就降到最底地,而,m帝國的合法國民,不知道還有幾人願意保留本國國籍,承認你是一國之君?!嗬~,你知道言慕煙為什麽敢在你麵前如此肆無忌憚驕縱蠻橫麽?!作為宴氏皇族的繼承者,你著實太優秀了。”


    而現在,他們的爺,這是……同樣優秀了?!


    徐則和楚易,差點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抬起手捂著自己的眼睛,笑著落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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