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帝城,入春後的倒春寒,寒氣異常襲人。


    前幾日,明明還陽光明媚和煦,但是,一夜之間,強大的冷空氣從北往南長驅直下,整個帝城仿若再度沉入最寒冷的深冬。


    天空,又底又矮,厚實的黑雲,壓得整片天幕都要轟塌。


    昨天入夜開始,便窸窸窣窣落起小雨來。


    總統府內,目之所及,皆是濕漉漉的一片。


    那凝結在半空中的白色霧氣,時念卿單是看一眼,便覺得……刺骨的冷。


    此刻,帝國時間14時08分。


    午餐後,時念卿便裹著厚厚的被子,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準備午睡。


    明明剛剛吃過午飯那會兒,她困到極致,中途接了顧南笙打來的一個電話後,竟然有點睡不著。


    其實,也不是單純的睡不著,而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時念卿的鼻子,太堵了。平躺而下,不到兩分鍾,便呼吸不順暢。


    霍寒景打來視頻通話的時候,她剛剛把枕頭墊至最高,躺上麵,想試試這樣會不會舒服點兒。


    華盛頓與帝城,不偏不倚,正好隔了十二個小時的時差。


    換句話說:帝城下午兩點,華盛頓則是淩晨兩點。


    霍寒景是三天前,帶著徐則與楚易,飛的華盛頓。


    據說,目的是秘密會見美方總統。


    視頻連通的瞬間,時念卿便瞧見霍寒景剛剛把黑色的領帶解開,而他的身後,徐則與楚易,手裏還分別拿著文件,正在仔細地對比。


    時念卿見了,纖細的眉頭都深深擰了起來,她問:“華盛頓都淩晨兩點了,你們怎麽還沒忙完?!”


    話音放落,她又情不自禁嘟噥了兩句:“昨天你給我打視頻的時間,好像也是淩晨兩點。”


    時念卿發現背後的枕頭,高度墊得特別不舒服,所以,她索性坐了起來,直接靠在床頭上。


    霍寒景選了個沙發坐下,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清晰映在手機屏幕上的那張小臉。他聲音淡淡沉沉的,很磁性,很好聽:“這兩天太忙了,會議結束的時間,稍稍有點晚。”


    “這叫‘稍稍’嗎?!雖然我念書的時候,成績不是很好,但是你別侮辱我的詞匯理解能力啊。”時念卿努了努嘴巴。


    霍寒景聽了,忍不住揚了揚嘴唇:“你確定你的成績是‘不是很好’麽?!每次考試,你的名字,不都排在年級固定的那幾個掃尾的位置?!”


    “……”人類,真的是特別奇怪的動物,思念會隨著夜色的深入而不斷加劇。霍寒景雖然才飛去三天,但是,每天晚上她一個人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腦子裏卻滿滿的全是他的身影。那個時間點,那邊正好是上午,霍寒景已經起床去開會了。所以,她再想他,也隻能憋著,不能打電話去幹擾他。最最控製不住的時候,她也頂多給他發兩條消息,但,大多時候,霍寒景會很很久很久才會回她的消息。那時,她幾乎已經睡沉了。每天那般思念,那般迫切期盼見麵,可這會兒,聽了他對自己的洗刷,時念卿直接想掛電話了。


    她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想用目光殺死視頻裏的男人。


    霍寒景見到她此番模樣,嘴角的笑意,當即加深了。


    “你再笑,我要掛視頻了。”時念卿氣呼呼地威脅。


    霍寒景卻揚了揚好看的劍眉,斂住了笑意。


    時念卿衝著他翻了幾個白眼,然後才問:“那你忙完了嗎?!”


    霍寒景點頭:“剛剛結束會議,回到酒店。”


    “那你好好休息。”時念卿掃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不想耽擱他休息。


    霍寒景卻問:“聽桐姨說,你感冒了?!”


    時念卿努了努小嘴,表情有點可憐,不過心裏卻莫名委屈起來。


    霍寒景又問她:“好端端的,怎麽會感冒?!”


    時念卿回複他:“還不是你兒子前天的春遊害的,學校要求父母陪同,那天天氣太好了,外套脫得太厲害,晚上回總統府的路上,在車裏睡著了,溫度降下來,忘記穿衣服了。”


    說著,時念卿忍不住打了個特別誇張的噴嚏。


    霍寒景那頭的手機畫麵,突然晃動著,定格在房間的天花板上,緊接著是時念卿很響亮擤鼻涕的聲音。


    時念卿再次拿起手機對著自己的時候,她說話的鼻音,很重,聲音都變了。


    霍寒景見狀,好看的眉頭都深深擰了起來。


    他問:“寧陽來總統府了嗎?!”


    時念卿點頭:“來過了。”


    霍寒景:“沒幫你開藥?!”


    時念卿:“我大著肚子呢,怎麽幫我開藥啊。隻是叮囑我說喝熱水。”


    霍寒景:“……”


    兩人隨意聊天的時候,與楚易對完資料,確定第二天會議時的合同,沒有任何問題,這才幫霍寒景拿了方便米飯。


    時念卿看見那米飯,有點吃驚:“你出差,就吃這個?!”


    霍寒景坐在沙發上沒動,隻是別過視線,淡淡看了眼放在旁邊桌麵上的食物,然後聲音淡淡的:“隨便應付兩口就行了。”


    霍寒景吃方便食物,這有點刷新時念卿的認知。


    畢竟,在時念卿的意識裏:霍寒景活得特別講究又精致,是那種麵麵俱到,容不得任何瑕疵的存在。


    不過,在看著他吃方便食物,時念卿心裏有點難受。


    她嘀咕道:“再忙,也要好好吃飯啊。”


    霍寒景說:“這兩天忙起來,總是忘記時間,而且美國這邊的食物,有點吃不習慣,反正都吃不了多少,還不如不那麽麻煩了。”


    時念卿聽了,立刻說:“早知道這樣,我應該陪著你去出差的。”


    那樣,至少她可以在酒店裏,幫他煮點飯,熬點湯,也不會那麽淒慘的,淪落到吃方便食物吧。


    霍寒景聽了,目光瞬間變得有點壞壞的:“怎麽,心疼了?!等我出差回來,你再慢慢補償我也行。”


    “……”時念卿見他不懷好意的表情,有點惱怒,她再次瞪他,“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不能的話,需要我教你嗎?!”


    “教。”霍寒景變換了個坐姿,“我坐這裏,等著。”


    時念卿都要吐血了。


    掛電話之前,時念卿問他:“你大概什麽時候回帝城?!”


    霍寒景說:“出差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快的話一周,慢的話,估計十天。”


    時念卿躺在床上,看著窗外那茫茫的細雨,隻覺得難熬。


    今天才第三天。


    如果霍寒景忙的話,那至少還有一周才回來。


    一周……


    想到這個時間,時念卿便往旁邊的大床滾了滾。


    睡在他枕頭上的時候,嗅著上麵還殘留著些許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時念卿心裏這才好受些。


    時念卿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著的。


    突然驚醒的時候,是因為自己的肚子,太疼了。


    而且,發硬。


    每個五分鍾便疼痛一次,發硬一次。


    這種顯現,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期間,她嚇壞了。


    以為自己是不是要生了。


    可,目前她才35周,還沒足月呢。


    在她給桐姨打了電話,告知自己情況的時候,桐姨也魂飛魄散的。


    總統府亂成一團。


    不過,最後卻是一場烏龍。


    那時,劉憲已經從車庫,調了車隊出來,而桐姨也準備給霍寒景打電話。


    好在,那電話還沒撥出去,時念卿的肚子,又沒反應了。


    。。


    華盛頓,霍寒景洗澡出來,裹著黑色的浴袍,黑色的短發,粗略吹了吹,這會兒淩亂地散落著。


    霍寒景去到客廳,拿過方便食物,打算隨便應付兩口。


    徐則和楚易,將明天會議資料,整理得透透徹徹,確定明天萬無一失,這才把資料謹慎收拾起來。


    徐則問:“美國這方,如果死活不願意鬆動,爺,我們怎麽辦?!”


    楚易說:“長期的經濟站拉鋸,對我們的進出口貿易,太不利了。”


    霍寒景語氣寡然清淡:“倘若他們實在太過固執,放棄與這邊的合作,以退為進,也不失為一種戰略。”


    完了,霍寒景又說:“加拿大那邊怎麽樣了?!”


    徐則和楚易立刻秒懂他們爺這話的潛台詞,徐則回複道:“很快就有消息了。”


    霍寒景點頭,便沒再多說什麽。


    徐則和楚易打算退出總統套房,去隔壁的房間休息的時候,突然又被霍寒景叫住。


    “閣下。”徐則停住步伐詢問,“還有什麽吩咐嗎?!”


    霍寒景說:“去安排下,明天會議結束後,直接回帝城。”


    “……”徐則和楚易有點震驚,不過也在他們的意料中,畢竟,霍寒景繼任總統後,他們跟著他全世界各個國家到處飛,從來不見他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這麽密集。早在他沒日沒夜開會的時候,他們便知道:霍寒景在趕時間,想要今早完事兒,然後飛回去。


    隻是,今天才第三天,明天就飛回去,是不是,太那啥了。


    當然,徐則和楚易還格外納悶:明明已經決定明天就飛回去了,他們的爺,怎麽剛剛在跟時念卿聊視頻的時候,還故意說要七天,或者十天才能回去?!


    這是什麽操作?!


    徐則和楚易,有點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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