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死寂無聲。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霍寒景的臉龐,盡管融在黯淡的陰影裏,但,洶湧澎湃的凶狠怒氣,卻是清楚無遺。


    時念卿怔怔盯著他眼底竄動而出的熊熊火焰,心裏清楚,兩年前的那一槍,她委實傷他傷得太重太深。


    正如蘇媚說的那樣,如果不是心如死灰,不是萬念俱滅,按照霍寒景的身份,以及握在手裏的權勢,哪怕帝城掀起了十億丈高的浪,霍寒景也是有手段與魄力平息下去,區區幾段視頻,就能結束霍家百年的統治權?!怕是十個宮梵玥都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他卻什麽都不要了,霍家的世襲之地,霍家的總統之位,統統都不要了。


    止不住的,不能自控的,時念卿觸至霍寒景那猙獰疤痕處的手,仿若突然被狠狠燙住似的,她條件反射想要抽回來,然而,霍寒景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極大,根本容不得她退卻半分。


    時念卿仰頭望著他,在他愈發鋒利冷冽的眸光中,她神情有些閃躲。


    “放開我,霍寒景……”時念卿試圖掙紮。


    然而霍寒景卻用更大的力氣,將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傷口上,咬牙切齒道:“我已經一無所有,你卻仍然執意對我糾纏不放,你的企圖,到底是什麽?!或者,我應該換一種詢問的方式:宮梵玥,到底想做什麽?!”


    “我沒有企圖,也什麽都不想做。霍寒景,我是真的想要重新跟你開始。”時念卿死死地拽著自己的手指,捏成拳頭,盡可能不觸到霍寒景的胸口。


    “沒有企圖?!”霍寒景聽了她的回複,不禁斜斜勾起冷意四散的薄唇,“那你告訴我,此時此刻,三百米之遠的那裏,藏頭藏尾的宮家警衛,是怎麽回事?!”


    說著,在時念卿下意識扭頭看向遠處的時候,霍寒景突然一把推開她。


    時念卿往後踉蹌了幾步。


    穩住步伐的時候,果然在三百米遠的小巷入口,看見有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咬著嘴唇,重新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男人:“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霍寒景語氣很輕蔑,“你現在可是宮家的女主人,被自家的警衛跟蹤都不知道?!時念卿,你覺得我會相信?!”


    時念卿知道,在這種情形下,無論她怎麽解釋,都隻是越描越黑。


    最後,她索性不再開口說話。


    倒是霍寒景,冷冷瞄了她一眼,繼續冷笑道:“這兩年,宮梵玥變著法子,企圖削掉陸一則和蘇淵手裏的權,連宋祁平都被他軟磨硬泡得開始搖擺不定,十二帝國聯盟組織裏,他更是懂得籠絡人心,霍家對他,已然沒有半分的威脅而言。我著實想不明白,你不辭辛苦,大冬天的跑來我這裏裝可憐賣慘,到底是為了什麽……啊,突然想起,宮梵玥還有一處忌憚我霍家的。”


    說著,霍寒景的目光,忽然變得愈發黑暗陰冷。


    時念卿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靜靜聽著霍寒景語調不緊不慢地嘲諷奚落她,接收到他鋒利陰狠視線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霍寒景說:“怎麽,兩年的時間,宮梵玥還沒找到霍家的真正核武器基站位置麽?!所以,你是來幫他套我的話?!時念卿,我明確告訴你:休想。以宮梵玥那智商,這輩子都別想找到核武器基站的所址。其次,核武器有關的所有相信的先進資料,他這輩子都得不到。我倒是想看看,沒有那些先進武器的加持,s帝國在宮家的領導下,能維持榜首的統治國多久。”


    “你應該給他帶句話,我霍寒景在同一個地方,摔了一次,兩次,絕對不會摔第三次!”霍寒景站在那裏,居高臨下、氣勢迫人地俯瞰著縮在那裏,小小一團的女人,“所以,告訴他:想要搞我,來點兒新鮮花樣,我現在對他用過的女人,沒有一丁點的興趣。他如果真的想要知道核武器基站的精準坐標,那就親自來找我。”


    言畢,霍寒景冷冷掃了時念卿一眼,轉過身,用門鑰匙擰開門鎖,毫不猶豫跨了進去。


    時念卿僵硬地站在那裏,看著窗戶透出來的房內亮起的昏暗燈光。


    她盯著那淡淡暖暖的燈光,心裏酸酸澀澀的。


    她並沒有離開,回自己的出租屋。


    而是,執拗地站在那裏。


    後來,實在累了,也是坐在台階上,安安靜靜的。


    後半夜,倫敦開始下雪。


    不大。


    但是紛紛揚揚的雪花,每一片仿若都落在她的心口上,凍住了她的靈魂。


    下雪的夜,很安靜。


    除了偶爾有樹枝折斷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


    宮家警衛,實在按捺不住,走過來的時候,時念卿正拿著手機,在網頁上搜索“鎮定劑的作用”。


    “夫人……”


    宮家警衛的聲音很低,加之時念卿看手機看得格外入神,仿若沒有聽見宮家警衛的聲音。


    倫敦下雪了。


    今年的倫敦,似乎比往年要冷許多。


    長時間在雪裏站著,他一個大男人都凍得已經受不了,更別說時念卿這個女人了。


    再加上,時念卿的衣著,格外單薄,大衣裏麵隻穿了件毛衣,並沒有裹襖子,這麽冷得天,怕是熬不住的。


    宮家警衛害怕有個萬一,想領著時念卿離開。


    然而,在宮家警衛猶猶豫豫邁著腿,朝著她靠近不到三步,時念卿陰冷的聲音,便低低沉沉地傳來:“回去告訴宮梵玥,他再安排警衛在我身邊轉悠,我必定讓他追悔莫及。”


    宮家警衛並沒有動。


    直到時念卿的情緒徹底失控。


    她抬起怒紅的眸子,撕心裂肺地朝著警衛咆哮:“滾——!!!!!”


    。。


    因為注入了大量的鎮定劑,霍寒景一覺下去,便睡得很沉很沉。


    醒來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倫敦的人口,很密集。


    但是,這房子周邊相對偏僻,所以很安靜。


    他躺在床上,許久都沒聽見屋外有任何的動靜。


    那死寂無聲的環境,總是讓他產生幻覺,覺得這個世界,仿若被徹底屏蔽掉了。


    他在床上躺了許久,這才起身。


    簡單洗漱的時候,霍寒景覺得自己的胃部,隱隱疼痛,這才後知後覺想起:昨天,除了酒吧的酒,好像一整天都沒怎麽吃東西。


    他下意識地朝著廚房走去。


    拉開冰箱後,連最後的方便食物都沒了。


    霍寒景掃了眼隻剩下酒水的冰箱,靜默了幾秒,轉而關上冰箱,隨手拿起昨晚丟在沙發上的外套,便往外走。


    原本霍寒景想出門隨便去吃點東西的。


    隻是他拉開門的刹那,便瞧見門口坐著一個人。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紛紛揚揚的雪花,堆得那人頭發都是雪白的一片。


    聽到動靜,時念卿稍稍別過臉龐,便看見拿著外套,站在那裏的男人。


    怔了怔。


    時念卿用力眨了好幾下的眼睛,確定不是自己產生的幻覺後,這才急忙站起身。


    但,實在太冷了,她全身的骨節都僵了。


    所以起身的動作,顯得笨拙又緩慢。


    時念卿很瘦。


    比她當年從美國回到帝城的時候還瘦。


    巴掌大小的臉,顴骨都高高凸起。


    原本她眼睛就大,太瘦的緣故,襯得她的眼睛更大了。


    長時間坐在冰天雪地裏,時念卿凍得整張臉都烏紫,鼻尖更是通紅。


    可是,她眼底的光,卻是無比喜悅的。


    她看著立在那裏的男人,彎腰拍掉購物袋上厚厚的積雪,拎起購物袋說道:“我還以為你出門不在家呢。餓不餓?!我一早就去市場,買了很多你喜歡吃的菜,一會兒多……”


    然而,不等時念卿把話說完,站在門口的男人,卻是突然抬腿,精準踹住時念卿拎著的購物袋,裏麵新鮮的食材,受到大力的撞擊,立刻震破購物袋,四處飛落,滾得到處都是。


    時念卿被霍寒景突如其來的暴戾動作,嚇傻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裏。


    而霍寒景看都沒看她一眼。


    重重撞上門,邁著長腿,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時念卿淚眼朦朧地望著他遠去的消失在視線盡頭的背影,隻覺得難受。


    她站在那裏,許久,這才挪動著僵硬的步子,蹲身去撿散落的食材。


    有些食材,滾在積雪裏,深深陷在那裏,時念卿伸手去摳的時候,長了凍瘡的手,被寒凍刺骨的血,凍得龜裂開,鮮血都溢了出來……


    。。


    s帝國。


    帝城。


    岱山。


    宮家老宅。


    帝城的天氣極好。


    十二月的天氣,岱山種植的梅花,全數都開了。


    老宅裏,馨香似溢。


    蘇媚這是第一次跟著宮傾琛來岱山。


    當然,這次來,她是毫不知情的。


    在見到宮家老爺子的時候,蘇媚一臉懵逼。


    說好的,帶她去個好地方過周末呢。


    怎麽這‘好地方’,就是老宅?!


    蘇媚腦子暈眩到不行。


    也想殺人到不行。


    卻礙於有老人家在場,隻能一直扯著笑得僵硬的嘴唇。


    宮家老爺子見自己的孫兒,帶女朋友回來了,自然是開心得合不攏嘴,命令著管家,把家裏所有好吃的好喝的,全都拿出來了。


    宮傾琛的開心,也是顯而易見的。


    平日,他性子活潑,本來就格外懂得討老爺子歡心,更別說人逢喜事,那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宮家老爺子一下午的笑聲,在院子裏都沒停過。


    晚上,宮梵玥驅車來老宅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九點整,才開晚飯。


    宮老爺子見宮梵玥是獨自前來,雖然並不意外,但,難免還是失望的。


    晚餐後,一家人坐在大廳裏看電視。


    宮傾琛嘰裏呱啦和蘇媚兩人懟來懟去,都不帶歇的,宮家老爺子偶爾插兩句進去,隻有宮梵玥沉默得半點聲音都沒有。


    蘇媚剝了一小瓣橘子,塞進嘴裏,她小心翼翼瞥了眼宮梵玥,轉而壓低聲線詢問宮傾琛:“你哥,今天太反常了吧,那表情冷得像人欠他錢似的。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宮傾琛聽了,也抬起眼眸看了眼自己的哥,他想了想,繼續說道:“估計心情不太好。現在政局上,局勢不太好。加之……”


    宮傾琛後麵的話,並沒有說出來。


    但,蘇媚卻瞄懂。


    今天,可是宮家的家族聚會。


    但是宮梵玥明明都結婚了,卻仍然獨身前來,的確是有點慘。


    蘇媚在接收到宮梵玥目光的時候,嚇得立刻把探究中又透露著一絲同情的目光挪開,她忙不迭地往自己嘴裏塞橘子,塞不進去了,順手就往宮傾琛的嘴裏塞。


    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是電視機裏播放的內容,卻沒有任何人看進去。


    直到,電視裏播放起過年的畫麵。


    電視內的一家人,圍著桌子吃晚餐。盡管餐點簡陋,但是有朝氣蓬勃的小孩兒,圍著桌子跑來跑去,盡管電視節目都是假的,但是那和樂融融的歡聲笑語,卻異常動人。


    宮家老爺子,目光落在那活潑到不行的小孩子身上,憋了在肚子裏,一晚上都沒說的話,終於控製不住了。


    他先是長長歎了口氣,轉而幽幽地說道:“家裏有個小孩,真的熱鬧許多。也不知道宮家,什麽時候才能有個小孩。”


    話音落下,宮家老爺子立刻把目光投向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宮梵玥身上。


    忍了忍,他低聲說道:“玥兒,你和小卿結婚兩年多了,雖然小卿跟你鬧別扭,但是女人終究是要好好哄哄的。我們宮家,明年能不能好好熱鬧,就看你了。”


    宮梵玥聽了自己爺爺的話,好看的劍眉,立刻一擰。


    而旁邊的宮傾琛和蘇媚,呼吸都凝固了。


    老爺子一年的身體不如一年,很多事情,下人都選擇向他保密。


    他隻知道時念卿和宮梵玥在鬧別扭,卻根本不知道最真實的情況。


    宮梵玥動了動好看的薄唇,在宮傾琛以為他會答應宮老爺子的時候,誰知他話語卻一轉:“小卿身體不好,最近幾年我們不會考慮孩子的問題,倒是傾辰,跟蘇小姐如膠似漆的,你可以先催一催他們先生個孩子。”


    什麽叫:躺著中槍?!


    此時此刻,就是了。


    蘇媚剝橘子的手,都驀然僵住。


    宮家老爺子扭頭看向宮傾琛和蘇媚。


    宮傾琛有點不好意思:“我雖然也想和蘇媚趕緊要個孩子,但是,蘇媚是個女強人,她事業剛剛有起步,具體什麽時候安排,還是得看她什麽時候願意的時候,我們再考慮孩子的問題。反正我們都還年輕,不著急。哥,你都老大不小了,為了咱們宮家後嗣的質量,這種家族大事,可謂是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啊,我可不敢跟你搶。”


    蘇媚一直都覺得宮傾琛是腦子少根勁兒。


    卻在此時此刻,覺得宮傾琛壓得懟人,也賊有一套。


    反將一軍,這就是了。


    她忍不住暗暗對著他比了個點讚的手勢。


    宮傾琛有點得意,衝著她挑了挑眉毛。


    宮梵玥說:“沒關係的,家裏的事兒,我何時跟你計較過?!”


    “你雖然是不計較,但是身份擺在那裏呢。你都不先生孩子,我怎麽敢先生,這不是亂了家族身份麽。”宮傾琛說。


    宮家老爺子看著兩兄弟在生孩子的問題上,拋來拋去,推卸來推卸去,不由得歎了口氣。


    不就生個孩子麽,多簡單的事兒,怎麽在他們兄弟眼裏,比殺人放火,謀朝串位還難?!


    欸。


    宮老老爺子說:“好了,你們就不要爭了,反正你們兩兄弟的意思我知道了,要我們宮家絕後唄。不願意生,就不願意生,等我哪天親自見到宮家的列祖列宗,大不了跪下去不起來就好了,反正我這腿,現在也瘸了,大不了瘸得更嚴重點兒。你們的罪,我幫你們承擔就好。”


    “……”宮梵玥。


    “……”宮傾琛。


    “……”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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