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卿再次擁有意識的時候,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雲敏和林安,陪同在側。


    瞧見她醒來,雲敏立刻起身,關切地問道:“小卿,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


    瞄到時念卿怔怔在躺了會兒後,似乎想掙紮著起身,雲敏阻止道:“你好好躺著吧,剛剛在救護車上,來醫院的途中,護士幫你測量了體溫,你都高燒至41度了。”


    現在回想起剛剛那一幕,雲敏仍然有點後怕。


    那時候的時念卿,臉色蒼白得連嘴唇都不見絲毫的顏色。


    滿臉的虛汗。


    任憑醫生和護士如此刺激她,沒有半點的知覺。


    雲敏是心思很單純,性子很直接的那種。


    她心裏完全藏不住事兒,有什麽就會說什麽。


    當然,她的熱情,也是不可置否的。


    時念卿都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麽,她立即又道:“我想起了,醫生剛剛叮囑,你如果醒來,要立刻去辦公室通知她。你等等,我幫你去叫醫生。”


    說著,雲敏動作迅速地離開病房。


    時念卿剛想跟她說,直接按呼叫鈴就好了,但是卻來不及了,雲敏已經不見了蹤影。


    相比雲敏的簡單,林安則要難相處得多。


    林安看起來,家底子不錯。


    時念卿聽雲敏說過,前些天,倫敦降溫最厲害的那幾天,林安下班的時候,可是有家裏的豪車過來接送的。


    此刻的林安,環抱著雙臂,目光冷冷的斜睨著她。


    當然,她還穿著餐廳的工作製服。隻是外麵裹著一件厚厚的襖子。


    那襖子,時念卿幫霍寒景購買男士大衣的那家奢侈品專櫃瞧見過。是裏麵最貴的單品。


    “你……”時念卿見林安一直用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高傲地俯瞰著她,她想開口詢問林安,要不要坐一會兒,一直這麽站著不累麽。


    然而,林安卻率先開口,冷冷丟出兩個字:“虛偽。”


    “……”時念卿有點懵圈。


    不對,是特別懵圈。


    完全搞不明白,好端端的,林安說虛偽是什麽意思。


    更不明白她意為何指,誰虛偽?!


    林安見時念卿一副聽不明白的樣子,不禁冷冷扯了扯嘴角:“時念卿,你不覺得自己特別虛偽麽?!”


    “我怎麽虛偽了?!”時念卿迎著林安不屑的目光。


    林安說:“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名字,跟s帝國總統的夫人名字一樣,長得跟她又有幾分相似,所以,你就把自己當做總統夫人了?!”


    時念卿越聽,越搞不明白林安想要表達什麽。


    直到林安說:“你把自己電話薄所有的號碼,都改成s帝國國家首腦的名字,這般血腥的電話薄備注,結果裏麵每位大佬的電話都是空話,嗬嗬,時念卿,你真是搞笑的一把手。”


    “……”聽了林安的這話,時念卿這才徹徹底底明白過來。


    她驀然咬住嘴唇,眼神變得異常的黯淡。


    病房內,死寂無聲,半晌,她才詢問林安:“我的手機呢?!”


    林安用眼神示意了下床頭櫃。


    時念卿稍稍扭頭,便看見了靜靜躺在那裏的手機。


    她急忙拿過。


    翻開通話記錄一看,果然……每個大佬的電話,他們都撥打了一遍。


    她怔愣的目光,盯著霍寒景的名字上,稍稍猶豫遲疑了下,這才用手指點了撥打號碼。


    上次,她與霍寒景一同進了警察局。


    她比霍寒景晚些離開警局。


    在離開之時,簽字的時候,她沒能控製住自己,翻看了霍寒景備案的記錄,偷偷記下了他的電話號碼。


    明明,她從警察局出來,第一時間,就把電話薄的號碼給更換了。


    雖然,這些日子,她從來沒有主動給霍寒景打過一通電話。


    但是,那號碼,怎麽還會是空號啊。


    怎麽會又變成了空號。


    時念卿躺在病床上,拿著手機,就那麽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戳著霍寒景的號碼,哪怕擴音裏,反反複複傳來好聽的提示需要她查證號碼重新再撥打的聲音,她仍然沒有停止的意思。


    林安被時念卿這有些瘋狂的舉止,給嚇壞了。


    尤其是看見時念卿的眼眶,不過眨眼的功夫,紅得嚇人,映著不斷閃爍的淚水,有點觸目驚心。


    林安剛要詢問時念卿怎麽了。


    折返回來的雲敏,回到病房,瞧見時念卿如此激動的模樣,她沒好氣的質問林安:“你又對小卿說了些什麽過分的話?!她現在還生著病呢。”


    林安有點無辜:“我什麽過分的話,都沒說啊。”


    “你沒說的話,她怎麽會哭了?!”


    “我怎麽知道她為什麽會哭啊。”


    “病房裏,隻有你跟她兩個人,不是你的原因,難道是鬼嗎?!”


    “雲敏,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麽難聽。是我的原因,就是我的原因,我林安不會推卸責任的。可,問題是,真的不是我啊。”


    。。


    下午的時候,被厚厚濃霧,包裹覆蓋的倫敦,出了很大的太陽。


    雲敏穿著私服,提著保溫桶來醫院看望時念卿的時候,發現她還保持著盯著手機屏幕,目不轉睛的姿勢。


    “你到底在看什麽?!看了一天,不累嗎?!”雲敏把保溫桶放下,動作靈敏用保溫桶內配置的喝湯小碗,幫時念卿倒了一小碗的排骨湯,“醫生說,你最近身體不好,要飲食清淡些。醫院的食堂,國外都是麵包之內的,自然是不能跟十二帝國聯盟組織的國內相比。你嚐嚐這湯好不好喝,我讓餐廳的主廚,特意幫你熬的。”


    在雲敏來醫院之前,時念卿是連思緒都不轉動的。


    她滿腦子都是:霍寒景必定是猜到了,她會偷偷記下他的電話號碼,所以,他才會再次更換號碼。


    她搞不明白:如今的他,到底有多厭惡她,才能決絕到這樣的地步。


    她存下他的號碼,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從來沒想過平日去騷擾他的意思。


    雲敏稍稍往時念卿的手機屏幕上,瞄了瞄,發現她還保持著盯著那號碼的姿勢,心裏不由得歎了口氣。


    林安說:時念卿肯定是想當總統夫人,想得魔障了,才會入戲這麽深,把空的電話號碼,全部想成s帝國國家大佬些。


    但是,雲敏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事情不是這麽簡單。


    隻是,時念卿的這行為,放國內的話,應該屬於不敬之罪的範疇了。


    雲敏問道:“小卿,我聽餐廳老板說,你來倫敦隻是旅遊簽證。我能問問你,為什麽來倫敦麽?!”


    其實雲敏是想問:既然是來旅遊的,為什麽要跑來餐廳打工。


    聽老板說,她在倫敦還租了房子。


    那架勢,顯然是做好長期呆在倫敦的打算。


    時念卿不知道應該如何回複雲敏,索性什麽都不說。


    她隻是道了謝,接過了排骨湯。


    不過,她剛喝了幾口,眼淚就簌簌滾落了。


    來倫敦的日子,她沒少親自燉排骨,但是,她卻很久沒有喝過排骨湯了。


    倫敦的物價,尤其是豬肉,真心太貴了。


    她為了給霍寒景熬製的排骨湯,濃點,水與時間,都是很嚴格的。每次,都是兩小碗。給他裝保溫桶後,一滴不剩。


    可是,他卻換了電話號碼。


    難道他都不擔心,她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出什麽意外麽?!


    難道,他真的不再理會她的死與活了麽?!


    雲敏被時念卿突然的行為,嚇壞了,手足無措的。


    雲敏回到餐廳的時候,餐廳剛剛忙完午餐高峰,店裏正在打掃衛生。


    瞧見她回來,老板上前詢問時念卿的情況。


    雲敏說:“我去詢問過護士,護士說,她白天還好,晚上就反反複複不停的高燒。”


    林安拿著抹布,擦著桌子,聽著雲敏的話。


    老板問:“身體這麽差?!你送去的排骨湯,她喝了嗎?!”


    雲敏點頭:“喝了。”


    老板說:“那晚上,你再去送點吃的吧。她電話薄裏的號碼,沒多少,卻全是空號,包括父母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麽。”


    說道這裏,老板不由得歎了口氣。


    林安說,時念卿虛偽,入戲太深。


    可是老板卻覺得,再虛偽的人,不會連個自己父母的電話號碼都是空號。


    時念卿平日的話語都不多,在店裏做事,也是悶悶的埋著腦袋,自己做自己的。


    大多時候,她都在不停的忙碌。


    就連吃飯,也比其他店員迅速許多。


    這樣的人,看起來的確與林安說的那樣,很孤獨陰暗,可是……卻讓人莫名的難受。


    因為老板想不明白:一個人的社交圈,得小到什麽樣的程度,才會連個電話都打不通。


    晚上,雲敏按照老板的吩咐,給時念卿送晚餐。


    還挺豐盛的。


    不過,林安準備出門的時候,忽然接到自己父母的電話,有急事需要她回家處理,不能去醫院給時念卿送晚餐了。


    老板皺起眉頭,招呼著林安想回去,他再重新找人。


    給女孩送便當,終究是女孩兒給女孩兒送,比較好。


    不過,餐廳本來就是個非常考驗體力的活兒,所以女孩子並不多。


    雲敏不能送,隻剩下林安了。


    但是,林安又不好相處。


    老板很頭痛。


    最後還是鳳燁霆主動要求去送便當的。


    老板聽了,立馬眉開眼笑道:“好的,那你去送吧,今天給你漲工資。”


    林安瞧見鳳燁霆接過便當盒的刹那,氣得臉都扭曲了。


    哪怕鳳燁霆離開餐廳了許久,她周身散發的怒氣,仍然沒有消停的意思。


    老板瞄到她的模樣,忍不住走過去念叨:“小安安,你別這樣。你看看小卿多可憐。在倫敦都沒有朋友,更沒有親人。我們不幫幫她,她得在醫院裏餓死。”


    “她餓不餓死,跟我有什麽關係?”林安沒好語氣地說道,“你這麽喜歡當大善人,你怎麽不去幫她送便當?!”


    老板說:“我老寒腿,受不了凍的。”


    “……”林安瞬間氣得不想理會老板了。


    老板見她扭屁股就要走,他忍不住說道:“我知道你喜歡鳳燁霆,來餐廳上班,做如此辛苦的工作,全是因為他。可,你都跟著他來餐廳打了一年的工,然而他卻無動於衷。小安安,作為過來人,我真的得好好勸你一句:對自己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男人,是不能理會的。否則,吃虧受傷的,永遠都是女人。”


    林安嫌老板囉嗦,回頭去瞪他。


    老板立刻慫了慫肩:“當我什麽都沒說,你好自為之。”


    。。


    去醫院的途中堵車,鳳燁霆抵達醫院的時候,時念卿並不在病房內。


    他詢問了好幾名護士,才在醫院的兒童住院部,找到安安靜靜坐在遊樂區長椅上,盯著裏麵戴著口罩玩耍嬉戲兒童們的時念卿。


    時念卿看得很入神。


    眉眼間,都泛著淡淡的笑意。


    鳳燁霆並沒有去打擾她,而是耐心等著她。


    時念卿瞧見鳳燁霆的身影時,先是愣了下,轉而,她從長椅上站起身,緩步朝他走過去。


    “你怎麽過來了?!”時念卿詢問。


    鳳燁霆說:“雲敏家裏有事,不能過來幫你送晚餐,所以老板讓我過來。”


    時念卿有點不好意思:“太麻煩你們了,尤其是老板。醫院食堂裏,有飯菜,我自己去食堂吃就好了,以後不用再幫我送了。”


    醫院距離餐廳,有很大一段距離。


    來來回回折騰,很麻煩的。


    鳳燁霆說:“這是老板的意思,我隻是聽命行事。你有什麽想法,直接跟老板說。當然了,倫敦這邊,方方麵麵都管理得極其嚴格。你畢竟是在餐廳暈倒的,萬一有什麽事,相關部門查到老板的頭上,罰款是小事兒,倘若扣押監禁,可麻煩了。”


    “……”時念卿以為老板讓雲敏幫她送飯,是因為熱心腸,原來,他不是熱心腸,是害怕惹麻煩。


    時念卿咬了咬嘴唇,沉默了會兒,隨後對鳳燁霆說道:“我知道老板的意思了。不過,你回去告訴老板,我最近手頭有點緊,等這個月月中的時候,他幫我墊付的醫藥費,我會還給他的。”


    每個月的月中,是發放時靳岩撫恤金的日子。


    她雖然不願意動用自己父親的撫恤金。


    可是,她終究是動了。


    等她身體好點,再慢慢把父親的撫恤金,再一筆一筆存回去。


    鳳燁霆聽了時念卿的話,立馬意識到自己反讓時念卿誤會了,他有點懊惱地皺起眉頭:“我不是那個意思,老板也不是那個意思。”


    鳳燁霆想送時念卿回病房的。


    時念卿卻說:“現在時間還早,想在外麵多呆會兒。”


    說著,時念卿的視線,不由自主轉向淹沒在海洋球裏,隻露出半個頭頂的小女孩兒。


    那個小姑娘,實在長得太可愛了。


    眼珠子,就像一顆藍色的寶石,晶瑩剔透。


    不過,聽兒童站的護士說,她是個棄嬰。


    從小在醫院內長大的。


    身體不好。一直在醫院治療。好在有政府的補貼。


    她特別懂事。


    雖然被遺棄,性子卻格外活潑。


    今天她還挨著挨著每個病房,給住院部的病人送手工向日葵。


    領著她的護士說,那些向日葵手工花,都是小女孩兒自己手工做的。


    時念卿拿到那金燦燦的向日葵,瞬間就被溫暖了。


    她想:隻有心裏有陽光的人,才會喜歡向日葵。


    相比小女孩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情況下,曾經的時念卿也是被時靳岩寵成了公主。


    既然小女孩兒都能活得這麽開心,她為什麽要那麽不開心。


    鳳燁霆並沒有著急回餐廳,而是返回病房,幫時念卿拿了便當,折回來讓她吃。


    。。


    陸宸問徐則:“傲世的病房,在幾樓來著?!”


    徐則拿出手機,認真看了好幾遍:“隻說了具體的醫院地址,病房號,沒有交代。”


    楚易說:“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小心點為好。自己具體行蹤,太過精確,也會有危險。傲世秘密轉入英國治療,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


    陸宸三人,隻能在住院部,挨著挨著的找。


    一層一層的搜索。


    不敢大張旗鼓的詢問。


    不過,查到兒童住院部的時候,陸宸隻是匆匆從電梯出來,往住院部走了幾步,就趕緊往電梯撤了:“這裏全是孩子,傲世肯定不在這裏。”


    不過,進入電梯的刹那,陸宸往遊樂區掃了眼,等他進入電梯,等待電梯上升的過程中,他忍不住詢問徐則和楚易:“好奇怪,剛剛我怎麽瞄到有個人,長得很像時念卿?!”


    楚易和徐則,先是一愣,隨即他倆說道:“時念卿怎麽可能在英國。”


    陸宸皺起眉頭說:“可是,那真的很像她。要不然,我下去,再重新好好看清楚?!”


    徐則說:“傲世都還沒找到呢。”


    不過,等陸宸他們找到傲世的病房後,他再次去到兒童住院部的時候,那裏隻有小孩子,並沒有任何大人的身影了。


    陸宸回到病房,傲世臉色不好。


    進行過好幾次的大型手術,瘦得跟什麽一樣。


    陸宸給霍寒景打了視頻電話。


    霍寒景在手機那頭很沉默。


    傲世卻很羞愧,自己不僅沒把暗衛總部保護好,還傷成這樣。


    陸宸向來是話癆,聊著聊著就聊到剛剛自己眼花的事情上了。


    他對霍寒景說:“爺,我覺得我一定是恨時念卿,恨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剛剛居然在醫院裏,產生幻覺,好像看到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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