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邃而深沉。


    映著漫天如羽如絮的雪,很蒼寂很冰冷。


    因為有警察的介入,之前熱鬧非凡的酒吧,此刻格外安靜。


    “警官,我並沒有帶任何的歧視眼光,而是事實論事。”


    “酒吧,本來就是專供有錢人消費的場所,她一個送外賣的,沒事兒跑進來做什麽?!”


    “她的存在,惹得我極其不開心。”


    “我的損失,誰來償還?!”


    酒吧的大堂經理,報了警。


    此刻,打人的男人,正站在酒吧門口,接受警察的詢問。


    喝了酒的緣故,他囂張蠻橫到不行。


    聽清楚警察的言辭後,他頓時怒了,雙目血紅地朝著站在不遠處的時念卿,齜牙咧嘴地吼:“道歉?!我為什麽要道歉?!她礙著我的眼睛,惹得我心裏不痛快,怎麽不跟我道歉?!她可以起訴我人身攻擊,故意傷人?!嗬~,她有本事就立刻去告我,你看我逮住機會,弄不弄得死她。”


    “警官,我沒有恐嚇她!!!!!”


    “就算是恐嚇,又怎樣?!”


    “賤.逼一個而已。”


    “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


    “得罪我,知道後果麽?!”


    男人的表情,特別恐怖,格外猙獰扭曲,仿若要吃人一樣。


    然而,時念卿卻怔怔地站在那裏,無論男人如何撂狠話,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呆滯的目光,穿過男人凶狠的麵容,落在遠處站在大雪裏,擁著阮遇跟警察交流的男人身上。


    距離實在太遠。


    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


    阮遇似乎嚇得不輕,一直都縮在霍寒景的懷裏。


    時不時的,霍寒景會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撫著阮遇的後背,溫柔地安慰。


    男人的三個耳光,極其之重。


    不過眨眼的功夫,時念卿的左臉,即刻起了五根鮮紅的指印,半張臉紅腫得極其誇張。


    大堂經理之所以報警,還有一個原因是男人把時念卿推倒了。


    時念卿撞倒了旁邊卡座,一名客人點的一瓶極其昂貴的限量的珍藏洋酒。


    有尖銳的酒瓶碎渣,紮入了時念卿的大腿。


    鑽心地疼。


    可是,被抽耳光,她沒有落淚。


    玻璃碎渣,紮入皮肉,她也沒有落淚。


    但,在霍寒景錄好筆錄擁著阮遇鑽入一輛黑色轎車的那一刻,她卻淚眼模糊。


    甚至,那一刻,眼淚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根本無法控製。


    黑色的轎車,在酒吧門口,停了幾分鍾後,最後調了個頭,便駛入茫茫的大雪之中,不多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念卿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輛黑色轎車,直至不見,卻仍然沒有收回視線的意思。


    而,之前還囂張跋扈的男人,這會兒看著時念卿哭得特別淒慘,氣焰忽然就弱了下去。


    他再怎麽張揚,終究是個男人。


    對於女人的眼淚而言,他終究還是怕的。


    男人道了歉,還給了經濟補償。


    對於這樣的結果,警察還挺滿意的。


    警察說,男人願意承擔所有的醫療費,讓時念卿即刻去醫院做檢查。


    然而時念卿卻站在那裏,渾然不動。


    警察瞄到時念卿沒有反應,覺得時念卿不滿意。


    索性讓男人多賠了錢。


    男人取了現金。


    強行塞在時念卿的衣服口袋裏。


    最後與自己的朋友,開車離去了。


    警察叮囑了時念卿一會兒,最後也開著警車離開。


    酒吧鬧事,是非常正常的。


    叫警察,也一點不稀奇。


    不過按照當地的習慣,鬧事之後便不再營業了。


    酒吧的人,也浩浩蕩蕩離開之後,酒吧門口忽然就冷清到不行。


    時念卿站在那裏。


    不知道多久。


    她沒有任何的思緒。


    連塞在她口袋裏最大麵額的英鎊現金,灑了一地,她都毫無反應。


    鳳燁霆在餐廳內等了許久,也不見時念卿回來換班。


    眼見著餐廳就要打烊了。


    最後,他去餐廳的快遞係統後台,查看了時念卿所騎的外賣車的精準定位位置,他騎車趕過去的時候,遠遠就瞧見,光線幽暗的酒吧門口,時念卿映著黯淡的路燈光芒,滿身白雪地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襯著滿天愈演愈烈的密集雪花,她的身影,格外孤寂,就連倒映在雪地上那長長細細的影,都異常的落寞。


    鳳燁霆忽然就定在那裏。


    許久,他才反應過來,將外賣車騎了過去。


    他詢問時念卿怎麽了。


    時念卿似乎沒有聽見。


    他下車,走過去,靠近之後才發現,時念卿的臉,誇張地腫著,半張臉都變形了。


    而且,她的嘴角,還沾著少許的血漬。


    鳳燁霆漆黑的眼瞳,瞬間就愕然地瞪至最大:“小卿,你這是怎麽了?!”


    時念卿聽到聲音,稍稍有思緒的時候,眼淚就不能自控地滾出來。


    或許是太燙了,竟然把落在她睫毛上的雪花都融化了。


    她淚眼朦朧地望著鳳燁霆,想要說什麽,但是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


    黑色轎車的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


    那安靜到極點的空間,壓抑又駭人。


    徐則和楚易兩人連呼吸都不敢。


    兩人坐得筆直的。


    徐則駕車,楚易坐副駕。


    阮遇坐在霍寒景的身邊。


    陸宸坐在後車廂的另一側。


    黑色的轎車,平穩又急速地往前行駛。


    徐則猶豫掙紮了許久,最後這才小心翼翼抬起眼眸撇向後視鏡,看向坐在後車廂,整張臉都融在黑色陰影裏的男人,他低聲詢問道:“爺,先送阮小姐回去嗎?!”


    仍然是死寂無聲。


    徐則與楚易,脊背的冷汗都直冒個不停。


    這樣的氣氛,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形成的。


    隻是剛剛上車的時候,阮遇瞧見時念卿站在酒吧門口,覺得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她躺著中槍,心裏還挺愧疚的。


    她當時詢問霍寒景,要不要徐則留下來送時念卿回家。


    霍寒景沉默了會兒,則是改口,讓楚易送。


    結果陸宸插了句嘴說:“時念卿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麽好送的,還擔心她找不到路回去麽?!”


    阮遇當即扭頭詢問陸宸:“你剛剛說她叫什麽名字?!”


    陸宸再次重複了:“時念卿。”


    隨後,阮遇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不準楚易下車。


    之後,阮遇就開始鬧脾氣。


    徐則和楚易是懵的。


    以他們的了解,阮遇是不知道時念卿存在的。


    霍寒景曾經私底下跟他倆和陸宸說過,不準向她透露任何關於時念卿的消息。


    對於霍寒景的真實身份,阮遇也是不知曉的。


    她從小在英國長大。


    對於國外的一切,並不關注。


    她又是鋼琴迷,一心撲在鋼琴的世界裏,對外麵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霍寒景隻是簡單跟她介紹了下自己的家庭情況,說是很一般的家庭,父親做點小生意。


    阮遇便深信不疑了。


    隻是,徐則和楚易不清楚,阮遇好端端的,怎麽聽見時念卿的名字,反應會這麽大。


    按理說,不至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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