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內有過很不好的記憶,時念卿很排斥去那裏。


    寧苒去世之後,這麽多年,除非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時念卿是絕對不會去的。


    當年,她出獄之後,曾在美國飄忽不定地流浪過整整一年。


    期間有一次,她生過一場大病。


    高燒不退。


    整個人都燒得神誌不清。


    那次,她獨自待在出租屋內,難受到極致,卻仍然硬扛著。


    這一次,她自然也不願意去醫院。


    但是嘴裏的傷口,磕得很深。


    一直血流不止。


    家裏的止血紗布,用了兩盒,依舊止不住。


    最後,雲敏實在嚇壞了,打了急救電話叫了救護車。


    去醫院裏處理好傷口,天已經亮了。


    一夜無休無止的茫茫大雪,整個世界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雲敏是早晨八點離開醫院的。


    那時候的時念卿正在掛點滴。


    原本她想護著時念卿把液輸完,一起回家的。


    但是網站有直播,她非走不可。


    主治醫生幫時念卿開了三瓶藥。


    按照英國的規定,對於抗生素的使用,是非常嚴謹的。


    換句話說,用量很少。


    不似國內的消炎藥,會連續輸好幾天。


    主治醫生隻幫時念卿開了一天的點滴,轉而確定她傷口沒有流血之後,便催促著她出院,然後換成口服用藥。


    上午,原本已經沒有下雪了。


    但是,時念卿辦理好住院手續,領了藥,準備打車回家的時候,竟然發現住院部外麵,浩浩蕩蕩又飄起密集的雪花。


    時念卿下意識地裹了裹脖頸上的圍巾。


    自動感應的玻璃門,好像壞掉了。


    時念卿站在那裏等了半天,也不見開門。


    環顧四周,在旁邊的牆壁上瞄到手動控製的開門按鈕,沒有多想,她邁開步子走過去,輕輕按了下,玻璃門便大打而開。


    時念卿剛想邁步出門,誰知眼尾餘光便瞄到一輛黑色轎車,忽然就停在住院部的門口。


    起初,時念卿並沒有在意,直到瞄到後車廂鑽出一抹黑色的挺俊的熟悉身影,她先是一愣,隨即又驚又慌的快速轉過身,背對著那抹黑影。


    時念卿的動靜,不僅僅是大,而且特別驚慌失措。


    以至於拎在手裏的藥都掉在地上。


    她連忙蹲下身去撿。


    不過,那抹黑色的身影,從她身畔目不斜視地疾步而過。


    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


    時念卿蹲在那裏,保持著撿藥的姿勢沒動,目光卻一直追隨著朝著電梯方向走去的男人。


    她既鬆了口氣,但是卻又莫名難過。


    霍寒景是那般心細又謹慎的人。


    然而如今,他從她身邊經過,卻根本就看不見她的存在。


    究竟是她今天的穿著,不醒目,還是……他心裏根本再也沒有她半點的位置……


    時念卿蹲在那裏正失神。


    目光渙散之際,步入電梯的男人,忽然轉了個身。


    刹那之間,時念卿黯淡的眸光,就那麽直挺挺地對上霍寒景那極具壓迫感的冷峻目光。


    神形皆懼。


    時念卿的整條脊背,刹那間,又硬又僵。


    電梯門,幾秒就關上了。


    但是,時念卿卻保持著撿藥的姿勢,久久蹲在那裏緩不過神。


    回雲敏住處的路上,時念卿一直都魂不守舍。


    她滿腦子都在想:他剛剛是不是瞧見她了。


    應該是瞧見了吧。


    眼神都對上了。


    但是,當時他的眼神,那麽黑暗,那麽冰冷,根本不見絲毫情緒的裂縫,冷漠得簡直讓人心悸。


    那眼神,分明比看一個陌生人,還讓人害怕、難堪。


    當然,時念卿也很好奇。


    好端端的,霍寒景來醫院做什麽。


    那輕車熟路的模樣,仿佛經常來住院部。


    時念卿忽然想起,上次在醫院裏,也瞧見了陸宸的身影。


    時念卿皺起眉頭。


    轉動著心思,揣測著所有的可能性。


    換做以前,她大概還能猜測到一二。


    但如今……


    仔細想想,她對現在的霍寒景,完全不了解。


    生分得如同陌生人。


    晚上。


    蘇媚打來視頻電話。


    白天雖然輸了一天的液,但是時念卿的臉,仍然誇張地腫著。


    她自然是不敢接的。


    她給蘇媚掛斷視頻電話後,發了語音:“怎麽了,我現在睡覺,太困了。”


    按理說,正常的情況下,正常的人,聽見別人發消息說自己在睡覺,除了天塌下來的大事,其他的,都會說:“沒事,沒事,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結果蘇媚那邊安靜了幾秒之後,給她發來了語音。


    蘇媚語氣,簡潔又粗暴:“臥槽啊!”


    “……”時念卿點開語音,一臉的懵逼。


    蘇媚簡直是完全不把她當個人了嗎?!說的話,要不要這麽粗魯。


    時念卿剛要給蘇媚發個消息。


    蘇媚的消息又跳了進來。


    仍然是語音。


    “姓蘇的,倫敦這才幾點鍾啊,你就睡覺了?!”


    時念卿很懵。她睡個覺而已,蘇媚反應怎麽那麽大。睡覺,不是很正常的麽?!


    時念卿剛點開屏幕,在手機上敲敲打打的輸入文字。


    蘇媚的消息又跳了進來:“以前三更半夜都不睡覺,現在晚上八點不到就躺床上。果然啊,治療失眠最好的辦法,就是男人。隨便折騰折騰,連失眠的力氣都沒有了。”


    “……!!!”時念卿這下不僅僅是確定不想理會蘇媚了,而是……鐵了心想把她拉黑了。


    那女人的腦子,怎麽時時刻刻都能開船啊。


    在她的眼裏,她時念卿有那麽饑渴麽?!


    。。


    倫敦。


    機場。


    下雪的緣故,飛機的航班延遲了。


    衛菲帶著無限耳機,正坐在候機廳內聽音樂。


    被李雅撞了撞胳臂的時候,她有點迷茫。


    直到接收到李雅的視線,她這才注意到阮遇的異常。


    衛菲取下耳機,在李雅的耳畔小聲詢問道:“阮遇怎麽了?!”


    李雅也壓低聲線,在她耳畔說:“我怎麽知道。”


    沉默了幾秒,李雅又說:“今天早晨,我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情緒不對勁兒。”


    衛菲這才恍然大悟:“是不是跟她男朋友吵架了?!以前我們飛去參加比賽的時候,她男朋友都會送機的。今天,你瞧見她男朋友了嗎?!”


    李雅搖頭。


    衛菲點了點頭:“那百分之百吵架了。”


    李雅說:“按照阮遇這種情緒,會不會影響比賽。你有沒有她男朋友的電話,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衛菲的腦子,立刻浮現出霍寒景那張冷漠得拒人千裏之外的臉,莫名打了個寒顫:“按照她男朋友的性子,你覺得他會給我電話號碼麽?!”


    李雅了然:“也對。”


    之後,李雅又問:“那他身邊的那幾個人呢。”


    衛菲說:“他的助理,我好像有電話。”


    李雅說:“給他助理打個電話。然後讓阮遇的男朋友過來一趟唄。”


    阮遇剛剛拿了個國際冠軍的大獎。雖然很轟動。但是負麵消息也特別多。都說她的技術,不如第二名的。她阮遇是靠關係才能獲得冠軍。


    所以這次的比賽,特別重要。


    是自己為自己正名的冠軍之戰。


    但是,按照阮遇現在這副焉焉的模樣,別說冠軍了,估計三甲都難。


    衛菲說:“阮遇的男朋友,一看就是性格很強勢的。他長那麽帥,身邊向來不會缺女人。那種男人,都是喜歡女人去哄的,怎麽可能會親自過來哄女人?!”


    李雅覺得衛菲說得很有道理。


    那種男人,她們學藝術的學生,是特別常見的。


    兩人沉默了會兒,衛菲說:“要不然,你給他助理說,阮遇在機場暈倒了。作為男朋友,聽見女朋友暈倒了,無論如何都會來一趟吧。”


    李雅說:“那可是欺騙,咱們亂來,會不會幫倒忙啊。”


    衛菲說:“不會不會,大不了到時候又說,掐了人中,自己緩過勁兒了。”


    兩人猶豫了許久,最後衛菲拿了手機,怯怯弱弱去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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