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毛的哭聲撕心裂肺。


    這隻從來隻打雷不下雨,裝哭天下第一的賊雞,這一刻哭的蘇雲秀都別了臉去,捂住臉嗚嗚低泣。


    “爹爹的靠山沒了……爹爹的小娘皮……”


    禿毛從椅子上哭到地下,跪在地上死死抱著他的小雞崽兒們。


    “爹爹,爹爹,你還有我們……嗚嗚……”小雞崽們也跟著哭,一邊哭一邊勸。


    但那怎麽一樣呢。


    那是小娘皮啊!


    和他相伴一萬多載歲月,插科打諢,嬉笑怒罵,威脅他,恐嚇他,卻也比誰都護著他的小娘皮啊!


    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揪他耳朵,彈他雞冠,一臉嫌棄地翻他白眼,氣哼哼畫出一張雞翅雞心圖,擼他的毛做雞毛撣子……


    卻也轉頭之間為他殺向虞家山門,為他尋來一枚枚戰骨,為他鋌險,為他遮風,為他找到了道侶有了後人而杏眼彎彎……


    沒有了。


    這世間之大,再也沒有第二個小娘皮。


    雞爺從此,是孤家寡雞了……


    禿毛慘笑,哭到嗓子都啞了,眼淚都幹了。


    直日落夜生,月上枝頭。


    月又降下,日出東方。


    禿毛才從地上脫力地爬了起來。


    “禿毛。”蘇雲秀上前去扶他,禿毛握著她的手不受控製地在顫,笑了一下看著蘇雲秀。


    “蘇姨,需要我幹什麽。”


    “主持大局。”


    “好。”


    禿毛一口應下,咧了咧嘴:“以前是小娘皮護著雞爺,以後小娘皮的九重界,雞爺護著。”


    一行人回到了第九層去,有了禿毛這位仙王大圓滿坐鎮,人人悲痛之餘,心頭都微微一定。


    禿毛和三個界靈一起,將仙域中人帶到了第七界,這一界衍生的是和仙域相同的秩序,且比仙域更大了足足數倍。


    第七界被一分為二,一半為界中土著。


    另一半,仙域中人開始了重新建設一方方山門。


    時間一日日過去,山門一座座修好。


    仙域中人也漸漸開始了重整旗鼓,時常會稍稍露出點笑臉來了。


    隻有禿毛讓蘇雲秀擔憂不已。


    “禿毛,你在這幾個月了。”蘇雲秀找到第八層裏,盤膝在世界樹前的禿毛。


    他表情木然地呢喃著一句話:“我參不透,時間圖騰,我參不透,我一點也看不懂……”


    幾個月來他一直如此,從前的嬉皮笑臉,不見了分毫。


    宛如那一日一夜之間,有什麽隨著他哭聲一起走了。


    “禿毛,告訴蘇姨,你想幹什麽?”


    “我……”


    他剛一開口忽然臉色一變,一步踏出了九重界外。


    九重界如無根浮萍,漫無目的地漂浮在混沌虛空裏,數月時間除了那一波波彌漫的毀滅之力,從未遇到過別的危機。


    但這一刻,一股絕大的危機感從禿毛心頭生出。


    “哈哈,果然是老夫的氣運到了!”


    遠方笑聲轟鳴,混沌魂靈驚喜又貪婪地看著前方的九重界:“世界樹和不老樹!七個世界!”


    “哈哈哈,老夫四處遊蕩,尋了數月,終於這些都是我的了!”


    “天道待老夫不薄!”


    混沌魂靈嘶聲狂笑,一步後發先至!


    虛影一般的手在虛空一抓!


    九重界化為的塵埃,便在混沌虛空裏逆行而去,眼見要被他抓到手裏!


    “我草你奶奶個腿!”壓抑了數月的禿毛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這是小娘皮和無數英雄用命換來的仙域生機!


    轟!


    禿毛化身本體,仙元轟鳴,妖氣衝天!


    “區區仙王大圓滿,也敢阻本座的造化!”


    “滾!”


    混沌魂靈連看都沒看他,隨手一揮如趕蚊蠅,連仙帝都不是的一隻天雞,又豈會放到他這位“遁去的一”眼裏。


    砰砰砰!


    禿毛渾身爆血,炮彈一般被揮向遠方。


    無力!


    憤怒!


    痛苦!


    不甘!


    從未有過的激烈情緒衝上心頭,眼睜睜看著九重界要被奪走,禿毛倒卷中羽毛炸開,綠豆眼裏幾乎是猙獰!


    “九重界是小娘皮的!你他媽休想搶!”


    “戰骨!”


    “給雞爺燃!”


    一聲聲瘋狂的嘶吼,響徹混沌虛空。


    緊跟著遠方“轟”的一下,竟是一股大道之氣衝天而起。


    “晉升帝境了?!”混沌魂靈愕然回頭之間,瞳孔猛地一縮。


    隻見一縷縷大道之氣從禿毛周身彌漫向上空,禿毛原本就處於仙王晉升帝境的交接處,隻差一個契機而已。


    這契機有人一尋百年千年甚至萬年。


    但這一刻禿毛因心中毀天滅地的情緒,而衝開了仙帝壁障!


    同時它遮天蔽日的身軀再一次龐大百倍,隨著戰骨不計損耗地燃燒,禿毛的氣息也一絲絲瘋狂攀升……


    “內丹,給老子爆!”這隻天雞瘋了一樣向他衝來,雙眼血紅地暴喝一聲。


    “該死!帝境尚不穩就敢燃燒戰骨,自爆內丹,這個瘋子!”混沌魂靈臉色狂變,仙王的自爆他不怕,仙帝的自爆他也能擋下。


    但禿毛燃燒戰骨之下,氣息已經短暫飆升到了仙帝中期,仙帝後期……


    一旦這天雞拖著他同歸於盡,他即便不死也必定傷勢慘重,之後的九萬餘波天道自毀之力,那如何能擋?!


    “該死!該死!該死!仙域全他媽是一群瘋子!”混沌魂靈眼角暴跳,狂飆向前,再也顧不得那座九重界。


    “你不是能搶嗎?!”


    “雞爺爺今天就跟你拚了!”


    禿毛癲狂大笑,緊追在後方不舍,任混沌魂靈如何狂掠都甩不脫如影隨形的危機。


    眼見禿毛的膨脹已到頂點,真的要自爆開來,混沌魂靈第一次臉上露出了懼意和後悔。


    “小娘皮,雞爺做到了,雞爺護住了你的九重界。”


    一滴眼淚從禿毛黯淡的綠豆眼中落下來……


    卻忽然間,遠方虛空在這一刻,響起毫無起伏的四個字。


    “九幽槍訣。”


    四字入耳。


    禿毛猛地一顫。


    心頭也猛地一緊,又一鬆。


    那蓄積到頂點的自爆之力,在看到了那撕裂混沌的一槍後,便如泄了氣的皮球般停了下來。


    嗤!


    一槍不可抵擋,穿透了麵色駭然的混沌魂靈。


    “是……你……”混沌魂靈緩緩地轉過頭,看見的便是魔焰滔滔的一張冷漠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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