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子棺的眼神,透著玩味,甚至還有一點點小興奮,似乎對於鞠天宇這個人很感興趣,而事實上,他對於鞠天宇,還真的沒有任何的抵抗情緒,或者說是,忌憚。


    彭子棺很隨意的走進了審訊室,微笑著和鞠天宇打著招呼:“你好,青榆市最年輕的刑偵專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鞠天宇一愣,他眉頭微皺,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彭子棺,嗬嗬一笑說道:“我們以前認識嗎?”


    “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彭子棺說著在座位上做了下來,繼續說道:“既然已經到了提審的程序,那麽你們應該有了和我有關的疑點了?”


    在觀察室看到這一幕的董冰凝冷哼一聲說道:“明知故問,什麽疑點他自己最清楚。”


    葉一諾說道:“問是正常的,如果不問,反而不正常了,最先切入主題並且提問,可以掌握主觀意識上的主動權,彭子棺深諳這個道理,所以在鞠老師問出了問題作出解答之後,他很快把提問的主導權掌握在了自己手中,這樣不會被鞠天宇的問題所幹擾。”


    眾人都是點點頭,想看看鞠天宇如何作答。


    葉一諾轉頭看著王寒問道:“王隊,那個受傷的入殮師,醒過來沒有?”


    王寒搖了搖頭說道:“傷情很奇怪,沒有很嚴重的創傷,也沒有生命危險,可是就是醒不來。”


    葉一諾點點頭,目光投向了審訊室。


    “是的,你猜猜看。”鞠天宇的回答同樣充滿著智慧,短短不到十個字,提問的主導權回到了自己手裏,而且還拋出了一個讓彭子棺需要仔細思考並且謹慎回答的問題。


    彭子棺仔細思考了一下,嘴裏說道:“這個我猜不出來,從押送罪犯,到監督執刑,到死亡確認,到運送屍體至殯儀館,我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程序走的,自問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哦?這麽說來,彭先生身為法醫,是相信已經死亡的人會重新站起來行凶殺人了?”鞠天宇問道。


    彭子棺攤了攤手問道:“你相信嗎?”


    不等鞠天宇說話,彭子棺繼續問道:“你說如果一個刑警,因為主觀意識上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從而導致了嚴重的後果,那他應不應該負全部責任?”


    鞠天宇皺了皺眉頭,笑了笑說道:“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審訊你是錯誤的,而且還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彭子棺笑了笑說道:“沒有,我是法醫,刑偵技術不是很懂,隻是有個疑問想要得到解答而已。”


    “彭先生,現在是審訊,有什麽問題,可以等審訊結束之後再討論。”鞠天宇說道,彭子棺點點頭,問道:“那你相信嗎?”


    “我不相信。”鞠天宇回答道。


    “我自然也不相信,屍體肯定是被掉包了,有我在的環節沒有任何的問題,那麽這個掉包事件,肯定是發生在殯儀館。”彭子棺很自然的回答道。


    鞠天宇笑了笑說道:“可是殯儀館全程監控,沒有任何被掉包的可能。”


    “你自己都說全程監控沒有任何的可能,那麽我們從準備行刑開始,同樣是全程監控,不信你可以去問武警和法院的人。”彭子棺臉色垮了下來,肥胖的五官有些微微變形。


    鞠天宇知道不能讓他在情緒上占得主動,他同樣語氣一冷,嘴裏說道:“可是從屍體裝車之後,視頻記錄就終止了。”


    “嗯,那一聲槍響之後,一個本想棄暗從明的人,生命也就徹底結束了,一個家庭,就此毀了。”彭子棺有些惋惜的說道。


    鞠天宇一愣,冷聲問道:“你在說什麽?”


    “一槍斃命,他的手裏沒有武器,隻有……”彭子棺說到這裏站起身來,他湊到鞠天宇耳邊,小聲說了四個字:“一卷紗布。”


    鞠天宇聽完之後渾身一震,神情似乎都有些呆滯。


    “他在說什麽?”葉一諾皺眉問道,彭子棺的說話的角度,剛好錯開了觀察室裏麵眾人的視線,被鞠天宇自己的頭擋住。


    而且,彭子棺的聲音很小,外麵根本就聽不清楚。


    王寒搖了搖頭,在設備上調出一個畫麵,嘴裏說道:“是個死角,成功的避開了審訊室裏所有的監控,連嘴型都看不到。”


    王寒話剛說完,彭子棺坐了回去,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看著鞠天宇說道:“大家都很忙,就不要浪費時間了,想問什麽就問出來吧。”


    鞠天宇微微的晃了晃頭嘴裏說道:“可以,在靈車行駛的過程中,你為什麽三次打開又關上了棺蓋?”


    彭子棺一愣,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居然被發現了,不過他並不慌張,嘴裏回答道:“作為一個法醫,我知道一個人即便在失去生命體征之後,人體的器官依舊保持著生物的活性,這生物的活性也需要等一段時間再消失,生物活性沒有徹底消失之前,細胞的呼吸還存在,所以我才適當的時候打開棺蓋,也是出於人道主義。”


    “原來是這樣……”鞠天宇點點頭,似乎很認同彭子棺的說法,眼神裏麵沒有任何的自信,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坐在觀察室裏的葉一諾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彭子棺不簡單,鞠老師似乎被他給催眠了。”


    “什麽?這怎麽可能!”王寒猛的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鞠天宇的表情。


    “理論上來說,不可能,可是實際上,似乎就是這麽個情況。”葉一諾語氣沉重的說道。


    “為了不引起靈車司機的注意,我特意在進出隧道的時候打開棺蓋,這也省去了很多麻煩。”彭子棺繼續解釋道。


    鞠天宇點點頭繼續迎合著說道:“嗯,合情合理。”


    “不過鞠天才還真是厲害,這麽細節性的東西都可以發現,我相信有了你的加入,這個案子很快就會被偵破。”彭子棺笑著說道。


    鞠天宇也嗬嗬一笑說道:“過獎了,不過這不是我發現的,而是葉先生發現的。”


    “葉一諾嗎?”彭子棺隨口問道。


    鞠天宇點點頭說道:“是的。”


    “難怪,葉一諾還有沒有其他的發現?”彭子棺繼續問道。


    觀察室裏的王寒臉色一沉,嘴裏說道:“要不要終止審訊,現在彭子棺已經完全占據了主導權,再這樣吻下去,什麽細節都會暴露給彭子棺。”


    葉一諾剛想點頭,突然就聽到了鞠天宇淡淡的說了一個字:“有!”


    “等等!”葉一諾渾身一震,趕緊製止了王寒的行為,嘴裏說道:“不對,鞠老師沒有被催眠,他隻是在引導彭子棺!”


    王寒狐疑的看了葉一諾一眼,停下了想要按下按鈕的動作,疑惑的看著審訊室裏麵。


    “是什麽?”彭子棺的眼神變得火熱起來,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表現的特別急切。


    鞠天宇語氣平緩的說道:“葉一諾懷疑武警和法院的人,配合你上演了一出掉包大戲。”


    葉一諾臉色一變,他確實有這麽一個猜測,可是他並沒有說出來,鞠天宇顯然是不知道的,不過他已經順著葉一諾的思路想到了這個猜測,而這個猜測葉一諾不敢輕易說出來,他鞠天宇卻沒有不敢,因為這是他的審訊手段。


    彭子棺似乎鬆了口氣,嘴裏說道:“他葉一諾還真是敢想,這麽荒唐的事情也隻有他才有這個膽子說出來。”


    鞠天宇嗬嗬一笑,突然語氣一變,“誰說不是呢,這也是我不願意去相信的,彭先生,能說說在屍體裝車之後,你心裏在想什麽嗎?”


    “心裏想什麽?”彭子棺很認真的看著鞠天宇,眼神同樣變得迷離起來。


    “你在想把屍體掉包。”


    “沒有。”


    “你在想屍體被掉包之後,應該怎麽處理屍體。”


    “沒有。”


    “你在想,掉包之後的人不會殺人?你焦慮,因為你的本心是善良的。”


    “不是。”


    “可是你不得不去配合做哪些事情,因為你有你的苦衷。”


    “我沒有。”


    “執刑的武警和法院的人他們也有苦衷,因為他們配合你作案了。”


    “哈哈哈,你瘋了吧?”


    “你就是掉包的主要操作人之一!”


    “我不是!”


    “……”


    一連串的問題很快速的被鞠天宇拋了出來,問問題的鞠天宇語氣平緩,不像疑問的語氣,也不像是肯定的語氣,裏麵沒有參雜絲毫的情緒,就好像是手機係統裏的機械音。


    而彭子棺的回答也異常的肯定,完全沒有被催眠的狀態,反倒是鞠天宇的狀態讓人聽上去像是被催眠了,而從對話的主導權來看,鞠天宇百分百占據了主動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董冰凝看的有點懵,而除了葉一諾之外,其他人也都是一臉疑惑的眼神,因為這個情況實在有點詭異。


    葉一諾沒有回答,隻是緊緊的盯著鞠天宇,鞠天宇的這種催眠手段已經上升到了很高的級別,葉一諾不能正確的判定鞠天宇現在的狀態,但是葉一諾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切依舊都在鞠天宇的掌控之中。


    鞠天宇繼續問道:“你是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


    “嗯,是的,我都忘記了。”彭子棺回答道,語氣也變的沒有了絲毫的底氣。


    “要成功了?”王寒激動的說道。


    葉一諾依舊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彭子棺的表情,微微的搖了搖頭,他的舉動,沒有人在意,因為這裏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審訊室裏麵的那場互相催眠的交鋒之中。


    隻見鞠天宇緩緩的從口袋裏麵拿出了一個用繩子吊著的金屬球,緩緩的說道:“沒關係,你忘記的事情都在這裏,看著它,它回把你丟失的回憶全部還給你。”


    鞠天宇說著開始晃動起金屬球,隻是金屬球剛剛偏向一側,彭子棺突然斜嘴一笑,快速的伸出左手抓住了金屬球,嘴裏說道:“鞠天宇,你這種把戲,太老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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