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李哥?”他壓低聲音問了句,顧家的房子超大,倒也並不擔心被人聽到。


    李衛國未曾開口,先是輕輕歎了口氣:“我昨天夜裏從新疆飛回來,今天上午去見董事長,把我在新疆沿管線的實地考察情況和你們聯絡站的準備工作都匯報了,董事長挺滿意的,可我問明年簽合同的事,他卻讓我先等一下,說是有些環節還要重新考慮下。”


    “重新考慮......董事長沒說是什麽環節嗎?”他連忙問了句,說完,往餐廳那邊兒瞥了眼,卻見向北正眉飛色舞的說著什麽,心中暗想,看來向北真是要扳回一局了,果真如此,那我們可就賠了,高速公路和管道建設相比,利潤率要低很多......


    “董事長沒說,這種事我是不能多問的,問多了會引起反感。”李衛國道:“董事長做事向來認真,他要變動的事,肯定是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別看我是大洋燃氣的總經理,但這種情況,甚至連建議都不能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能理解李衛國的苦衷,好不容易得到了這麽個位置,現在立足未穩,生怕說話做事不慎引來李長江的不滿,自然要加倍小心。


    “我能理解的,李哥。”他小聲說道。


    李衛國歎了口氣:“這個事吧,其實也怪你們,這麽長時間,跟進的態度始終不是很積極,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這年頭,合同不簽下來,一切都是白扯,這個道理難道還用我說嗎?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了,對了,你最近在忙啥呢?”


    “我在省城開會。”他不由得苦笑:“你就別埋怨了,這不是快年底了嗎,公司那邊本來計劃是等過了年就要全麵鋪開的。”


    李衛國聽罷,無奈的一笑:“你們那破公司啊,一天到晚除了開會就是開會,可光開會卻不見解決實際問題,純粹的官僚作風,真是沒辦法了,這樣吧,你晚上抽時間給董事長掛個電話,可以旁敲側擊的問一下,不過千萬別說漏了啊。”


    他嗯了一聲。李衛國略微沉吟了片刻又道:“據我分析,如果工程上有變動的話,很有可能跟北方建設集團有關,他們的那個向總最近一直跟董事長在一起,兩個人去了趟中亞,回來之後又一起去北京呆了一個多禮拜,關係很密切,你要是有條件的話,可以側麵了解一下,看看北方集團最近有什麽動作,這樣可以有的放矢。”


    “還真讓你說對了,我正跟這個向北在一起吃飯呢,他這個人傲得很,話裏話外已經露出來了。”他將身子往窗口靠了靠,緊貼著聽筒低聲說道。


    “那就對了,別看他咋呼的歡,但北方集團有個最大的短板,他們的管道公司剛剛成立,不管財力多雄厚,但施工隊伍的整體素質,不是靠錢堆出來的,董事長對這個項目很重視,你要多在這方麵做文章。”李衛國叮囑道。


    “放心吧,先不聊了。”他道。


    低這頭回到了餐桌旁,顧兆峰見了,關切的問道:“怎麽,是有什麽事嗎?”


    他微笑著搖了下頭,還沒等坐下,坐在對麵的楊之謙舉著酒杯站了起來,笑吟吟的說道:“陳曦啊,咱們是不是該喝一個啊?”


    他略微想了下,眼珠一轉,心裏忽然冒出個念頭。


    別看在一個公司工作,但兩人上次在一起喝酒,還是十多年前的事,當時是培訓結束,第二天就要奔赴各自的崗位,於是搞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聚餐,楊之謙酒量很差,屬於不喝正好,一喝就多的選手,也就是在那天,兩人話不投機,當場就互相薅了脖領子。


    這麽多年過去了,楊之謙的酒量據說見漲,用胡介民的話說,楊總是專門用來收圈的。


    在華陽集團的酒局裏,最後一輪酒叫做收圈,一般情況下,這時候桌上的人已經喝差不多了,而楊之謙此刻出手,一杯酒喝下去,還能板板正正坐在椅子上的,也就沒幾個人了。


    也不知道為啥,每到酒局的最後,胡介民總是讓前期沒怎麽喝的楊之謙來扮演收圈角色,於是一來二去,甚至得了個楊一杯的外號。


    今天雖然是家宴,但飯菜檔次並不差,酒喝得是53度的飛天茅台,而且兩瓶都啟開了,由於沒人拚酒,他也不過喝了大半杯,按照酒量算,不過是剛剛開了個頭。


    他看了眼楊之謙,也不說什麽,拿起酒瓶,先給自己倒滿,然後鄭重其事的端起來,用很誠懇的語氣說道:“楊總,咱倆確實應該喝一杯,其實你不提議,我也正想找你喝呢,來吧,我先幹為淨。”說完,一口將滿滿一杯白酒都喝了進去。


    楊之謙收圈好多年了,一口悶的本事還是有的,也不含糊,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喝完之後,瀟灑的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顧曉卉率先鼓起掌來。


    “好!這才叫喝酒嘛,我爸爸和向叔叔那種喝法跟喝茶差不多,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一杯酒能從下午三點一直喝到後半夜三點,太沒意思了。”她笑著嚷道。


    顧兆峰聽了,瞪了女兒一眼道:“你是看熱鬧不怕事大啊!”話音剛落,卻發現陳曦已經將另一瓶酒拿在手裏,自顧自的斟滿,然後端起杯來,笑嗬嗬的對楊之謙說道:“好事成雙,我也回敬一杯,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這杯酒喝了,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


    這倒是有點出乎楊之謙的意料,略微愣了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酒杯,正猶豫著想說點什麽,陳曦卻手疾眼快,已經微笑著給他滿上了。


    楊之謙麵露難色,偷眼看了下顧兆峰,本意是想讓這位一家之主出麵製止這種拚酒的行為。不料顧兆峰卻被兩人剛剛一飲而盡的豪爽所感染,對他的酒量很有信心,再加上也誤會了,以為是在征求領導的意見,於是便點頭笑道:“晚上也沒什麽事,你們年輕,喝點也無妨。”


    向北端坐在一旁,似乎看出了點端倪,歪著頭,看看楊之謙,又瞧瞧陳曦,笑吟吟的道:“看來這杯酒挺有內容啊,要實在喝不下去的話,我建議唱首歌吧,就算活躍下氣氛,不然這頓飯就聽我和顧兄兩人的了。”


    楊之謙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聽向北這麽說,把牙一咬,真將酒杯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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