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飯桌上,李青山老婆的手藝確實不錯,不過大部分都是半成品,話又說回來,能在一個小時內整出一桌菜,也算是難得了!


    李青山拿出一瓶五糧液,給陳子健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三個人坐在餐廳裏慢慢的吃著聊著。


    忽然陳子健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那就是整個房間裏沒有孩子的東西,難道,難道……!


    他們慢慢喝著,李青山跟陳子健聊起一些學校的事情,說得挺高興,這頓飯吃得差不多一個半小時,一瓶五糧液見底,李青山打算再開一瓶,師嫂有些不高興了,瞪了他一眼,李青山訕訕的笑了笑。


    陳子健急忙說,“喝好了,不能再喝了,再喝恐怕連家也回不去了。”


    吃過飯,李青山直接把陳子健帶到書房,兩個人喝著茶抽著煙,又聊了一會兒。


    李青山忽然問他一句話,“你對周建設怎麽看?”


    陳子健心猛地跳了一下,這問題咋回答,有些不知所措。


    李青山笑著說道,“這裏隻有你跟我,怕啥!”


    陳子健琢磨了一下說道,“其實對於周建設接觸也就是有限的幾次,了解並不是太全麵,不過我覺得這個人屬於麵冷心軟,而且做事情,怎麽說呢,並不是不留餘地!”


    李青山聽他說完後笑了,“小師弟還是不了解周建設,這些都是表麵現象,難道你忘了馬誌國的事情,當初要不是他起的引子,我也不會被弄得那麽慘。”


    “還有在江北重機廠群體事件過後,是他力主給你處分,麵對如此英才,隻懂得一味打壓,不是量小忌才是什麽。”


    “更何況這個人一貫會用小恩小惠拉攏人,但卻無容人之量,難成大器!”


    說完這句話李青山笑眯眯的看著陳子健,雖然話沒有說出口,但陳子健知道後麵的潛台詞,“我李青山對你可就不一樣咯!”


    陳子健覺得李青山並不是在單純的評判一個人,話語中似乎還有未盡的內容,而且後麵的內容一定不是什麽家長裏短。


    他想了一下說道,“師哥你是說他在用人上有失誤?”


    李青山抽了口煙慢慢說道,“周建設這個人做事情太主觀,評判事情的標準,總是被個人情緒所左右,外寬內忌,多謀少斷,與袁本初一丘之貉,不過是土雞瓦狗爾!”


    可能是李青山喝了酒,在家裏又比較放鬆,所以說話帶出了一種睥睨之氣,可是陳子健聽得卻暗暗心驚。


    這兩句話是出自三國,一個語出曹操,一個語出關羽,難道李青山自比曹操和關羽?


    陳子健沒有接茬隻是抽著煙笑了笑。


    李青山看著他說道,“師弟,古語功名馬上取,現在雖然是和平年代,但功名依舊要靠一個字,知道什麽字嗎?”


    陳子健遲疑的搖了搖頭。


    李青山笑了看著他,慢慢從嘴裏吐出一個字——搏!


    搏功名,搏利祿,搏個封妻蔭子,搏個錦繡前塵!可又有多少英雄豪傑,才高誌堅之輩,倒在這個搏上。


    這個搏,就像堪不透的怪圈,讓人沉溺其中,不知歸路!


    忽然陳子健想起一句詩,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封妻蔭子存舊夢,金杯禦酒惹魂飛。


    梁山泊好漢被招安,為了搏個功名,封妻蔭子征討方臘,損兵折將,可最後不過是一杯毒酒上路。


    他看著李青山那張笑語盈盈的臉,卻覺帶著森森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陳子健低下頭抽煙,李青山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師弟,有些事情你不做有人做,但是你做了得到的蛋糕肯定是最大的!”


    做事?陳子健聽到這兩個字心驚膽戰,而且他把我帶到書房……。


    他忽然想起古今中外多少的陰謀,不都是在書房中醞釀最後成型,難道李青山想要對周建設下手?


    陳子健滿心的驚疑!


    他忽然想起李林甫,李林甫有一間書房,平日誰都不能進,一旦他有重大事情籌劃,都要在這裏靜坐沉思,好多重大的計謀都出自這個地方。


    等走出麵色平靜,熟知人皆知,計成矣。


    當然李青山不是李林甫,但陳子健已經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這時師嫂進來,端進來一盤洗好的水果,放在他們跟前,轉身出去了。


    李青山拿起一顆葡萄丟進嘴裏,笑嘻嘻地看著他,等待著,靜靜的等待著。


    陳子健心情挺亂,而且他越發清晰的感覺到,李青山這次針對的是周建設。


    對於周建設陳子健心情挺複雜,其實經過幾次接觸,發現這個人並不是壞,而且做事情還是有一定餘地。


    當初群體事件,不管怎麽樣,陳子健肯定是第一責任人,而且絕對跑不了,而且還死了人,按道理說追究責任,開除公職都不為過。


    但僅僅是黨內嚴重警告處分,還有行政降半級,免除臨時企改辦辦公室主任。


    開始他想周建設肯定會慢火燉青蛙,要一點點整死自己,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現並沒有這樣,似乎這個事情就過去了。


    還有上一次他路上碰到自己,邀請他上車,一個市委書記竟然邀請一個小科長上車,任誰都不相信,可他偏偏這麽做了。


    也許他做有他的理由,可陳子健心裏卻是頗為感慨。


    再有他的調查報告,周建設直接拿到常委會每個人發一份,並且要求常委寫出一份心得體會,這說明周建設並沒有李青山說的那樣,妒賢嫉能,而是覺得好,覺得出色,就給你機會。


    此外,他去周建設辦公室,為了蒙混過關給自己肚子兩拳,周建設那種關心不是敷衍,而是出自內心。


    說實話,跟李青山所描敘的形象並不相符,不知道,也許是自己看人眼窩太淺,還是李青山故弄玄虛?說不清,真的說不清!


    李青山招呼陳子健吃葡萄,紫色的巨峰葡萄,挺甜,可他感覺在嘴裏酸澀難咽。


    過了幾分鍾陳子健才說道,師哥你的意思是?


    “子健,你記住一句話,師兄弟齊心,齊利可斷金,你相信我嗎?”李青山拍著陳子健的肩膀問道,而且手很用力,肩膀隱隱作痛!


    陳子健看著李青山,過了幾秒種才點點頭。


    李青山笑了,“隻要你同意,大事可定矣!”,說著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從裏麵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


    陳子健有些詫異的拿過信封,捏了捏,裏麵有張卡,還有幾頁紙,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李青山。


    在對方眼神的鼓勵下,陳子健打開信封,一張信用卡,咦,這信用卡很眼熟,我猛地想起來,是紀廠長那天送自己的卡。


    李青山問他知道這卡裏多少錢嗎?


    陳子健茫然的搖搖頭,李青山伸出指頭比劃了一下,“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陳子健大吃一驚,十萬,手顫了一下,這張信用卡就像脫離枝頭的枯葉,掉落在地上。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忙問道,“師哥你是說讓我舉報紀廠長?”


    李青山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午後陽光正好照進來,這口牙齒竟然折射出幾分鋒利的摸樣。


    他讓陳子健還是看完信再說!


    打開信,陳子健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膽戰,裏麵是關於檢舉周建設的經濟問題,以及施政上的失誤,而且一樁樁一件件,很詳細,能寫出這份信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是周建設身邊親信的人。


    陳子健的手微微顫抖著,感覺頭皮一陣麻,一陣涼,一陣緊,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而且在信上著重提出紀廠長行賄十萬元的事情!


    等他看完後汗透重衣,胸口就像被千斤巨石所壓,壓得喘不過氣來。


    李青山看見陳子健緊張的摸樣,笑了笑說,“怕什麽,出了事情有我頂著。”


    陳子健咬咬牙問道,“為什麽是我?”


    李青山沉吟了一下說道,,“我也不想讓你衝到前麵,可是除了自家師弟我還能相信誰?


    來了市裏一年多,多方掣肘,滿腔抱負無處施展,這種心情誰能理解。


    好不容易江北重機廠開始了國企改革,可半路擱淺,原本大好的機會憑空錯過,試問誰心中能好過。


    我一心為公,可身後冷箭不斷,所學的不能施展,空有抱負卻隻能疲於應付各種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


    李青山說到這裏竟然不勝唏噓。


    他還說自己現在束手束腳,想做一番事業帶領全市人民走出困境,可是,可是……講到動情之處,竟然流下淚來。


    說實話陳子健也心有戚戚焉,不覺得也黯然神傷,人人都覺得官員高高在上,可滿腹辛酸又向誰說?


    李青山說到這裏,猛地抓他的肩頭激動地說道,“偉人曾經說過,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現在我們麵對一個前所未有的發展良機,如果抓住了,肯定會實現經濟的騰飛,如果錯過那我們都是全市人民的罪人。


    我實在沒有辦法,身邊的人不敢信任,要麽不堪大用,隻有你,隻有你最合適!


    我把你推在前麵實在沒有辦法,如果不願意我也理解,會再想別的辦法。”


    忽然李青山一把將陳子健手中的卡和信封都奪過去說,“不行,不行,太危險,我決不能讓你去冒險。為了全市人民的幸福,我豁出去了,自己去,自己去見省委書記,哪怕背負構陷同僚的無妄罪名,也在所不惜!”


    說實話,那個時候陳子健真的感覺心頭有股熱血在激蕩,忽然想起那句話,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猛地站起來說道,“師哥,這個事情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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