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周書記很生氣,陳子健手裏拿著電話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直接掛了電話,將手機地給了周書記。


    周書記看了他一眼說道,怎麽不想解釋嗎?


    陳子健搖搖頭,周書記拿過電話,不再看他一眼,而是對著鄭顯道說道,老鄭辛苦你,就按照你說的方案辦!


    鄭顯道匆匆應了一聲,出去了!


    高谘文狠狠的瞪了陳子健一眼,扭過身出去了,很快這個小會議室裏隻剩下他跟周書記兩個人。


    陳子健低著頭不說話,周書記也沒有說話,時間一秒秒過去,而每一秒對於他來說都是煎熬,痛苦和難堪的煎熬。


    過了幾分鍾周書記站起身走了,隻剩下陳子健木然的呆在這裏,體味著時間和空間留給他的懊悔。


    陳子健不是懊悔自己堅持要救那二十多個人,而是懊悔自己又耍起了小聰明,他想起李部長說的話,你這小子比猴還精!


    陳子健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到達了這個位置的人,會有笨人嗎?隻不過人家不說,隻有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猴子,才會蹦來蹦去。


    更何況他那樣做,還有個最大的不能容忍在裏麵,就是對周書記的不信任,換句話說,對周書記的人品不信任。


    有什麽不能當麵說清楚,非要搞一些鬼蜮伎倆,怎麽就覺得自己的崇高,就覺得自己以天下為己任,就覺得自己可以蕩清宇內?


    此刻周書記肯定很失望,因為他覺得陳子健跟他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建立起來。


    一旦領導和秘書之間,沒有信任感,那麽之間的關係,肯定會迅速結束。


    陳子健這時才發現自作聰明的毛病並沒改,以自己為中心的毛病也沒改,而是它們隱藏的更深了,甚至自己都沒有發現。


    過了一會兒周書記走進來,沒有搭理他坐在椅子上點著一根煙慢慢抽起來。


    外麵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定是挖開了,陳子健的心猛地提溜起來,側耳細聽著,可是太雜亂,根本聽不出什麽。


    裏麵的人,到底怎麽樣?他的心跟貓抓似的,可是周書記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著。


    鄭顯道的秘書,小劉跑進來,一臉的興奮,氣喘籲籲的說道,活著,全都活著,二十三個人一個不少!


    周書記輕輕點點頭,笑著說道,好!說完放下茶杯,向著外麵走去。而陳子健遲疑了一下,走過去,給茶杯填滿水,又打開手包,給裏麵泡了些西洋參片,趕緊跟了出去。


    救援方案采取了他的意見,從建築物旁邊挖坑,然後打通側麵進入,裏麵二十多個人沒有事情,因為在坍塌的過程中,留下了許多細小的縫隙,盡管不起眼,可為這些人帶來了寶貴的空氣。


    有人把記者帶來,高谘文在記者麵前說道,麵對困難,麵對險境,他們真正做到了不氣餒,不放棄,不絕望,發揚了充分的人道主義精神,積極想辦法,製定措施,拿出好幾套救援方案……。


    陳子健看著麵對鏡頭款款而談的高谘文,心中不覺的有種荒誕感,如果他真的把這二十三個人活埋了,還有機會麵對鏡頭意氣風發嗎?


    看著慷慨陳詞的高谘文,他想笑,真的想笑……。


    接下是這二十多個被救民工接受記者訪問,這些民工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各個局促不安,倒是有一個能說會道,吸引了眾多記者采訪。


    陳子健注意地看了看,這個民工衣衫看起來挺幹淨,而且雙手白嫩,哪裏像土裏刨食,經常幹農活的人。


    這明明是故意安排,頂替民工應對采訪的內部人啊!看到這個他有些好笑,他不相信這些記者中,沒有看不出來的,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周書記坐上車,陳子健躊躇了一下過去,可是司機老馬卻把他手中的包和水杯接過去,笑嘻嘻的說道,辛苦陳科長了!


    說完坐上車,看著車遠去,陳子健的心卻空蕩蕩的,這個時候盧主任走過來,陰陽怪氣的說道,陳科長怎麽沒有跟周書記回去啊!


    陳子健扭過頭看看他笑了,淡淡的說道,是啊,我的工作沒有完成,怎麽能回去呢!


    盧主任聽到這句話,臉色變了變,緊跟著笑了,陳科長工作能力那可是有目共睹,一定會讓你充分發揮能力。


    陳子健笑了笑沒有說話……。


    第二天他去辦公室的時候,裏麵亂七八糟,桌子被搬到一邊,椅子也不見了,隻留下一堆亂七八糟的電線和施工垃圾。


    陳子健有些奇怪,黃鶯抱歉的告訴我,這個房間線路有問題,正在積極修理。


    他問什麽時候能好,黃鶯挺為難的告訴他,目前正在排查,這個不好說。


    陳子建問有臨時地點讓我辦公嗎?


    黃鶯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現在沒有空房子,隻能等等!


    陳子健心裏很明白,這絕對是要給自己顏色看看。他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找了一張椅子,坐進了亂糟糟的辦公室。


    周圍的人路來路過,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不過陳子健倒是一臉的波瀾不驚,手中拿著一本關於工民建的書,認真地看著,並且還做著筆記。


    這可是活動簡易板房,盡管已經是快三月,但倒春寒絕對不能小覷,冷風順著細小的縫隙鑽進來,滲透進衣服裏,而且這細小的風,似乎能穿透每個毛眼,冰冷,讓你由表及裏,都凍個通通透透。


    電暖氣早就不知所蹤,實在挨不住,就站起來活動,活動,就這樣一直到中午。


    以往中午,肯定早有人招呼著吃飯,可是今天卻理都沒人理,陳子健站起身,活動著酸麻的身體,向著食堂走去,坐在大食堂裏打了一份大燴菜和兩個大饅頭,倒是吃的蠻香的!


    吃過飯接著回到辦公室,卻發現門被鎖住了。


    陳子健笑了笑,找了把椅子,放在走廊裏,繼續看著書,剛才盡管冷,可好歹是個屋裏,現在坐在走廊裏,盡管是中午,但嘴裏哈出的白氣,清晰可見。


    這一次簡直能凍在骨頭裏,手凍得幾乎翻書頁都困難,拿筆的手哆嗦著,可依舊堅持著,因為他很清楚,這是自己的工作,而且是周書記安排的工作。


    到了下午五點多,正準備回家,卻被通知開會,到了會議室坐下來,十幾個人都是各個建築公司的安全員,會議內容是關於生產安全,一個主管安全的部門負責人,拿了一本安全手冊,照本宣科。


    他在上麵講,底下的在下麵說,倒也配合默契,誰也不管誰,就這樣開了兩個多小時。


    等會議結束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這十幾個安全員都住在工地,倒是陳子健還得回家。


    這裏離市區足有二十幾公裏,公車早就沒了,周圍的村落早就被拆遷,連個人都沒有,出租車根本不可能來。


    沒辦法隻能步走,身上又凍又餓又累,這裏的公路還沒有修好,都是一些簡易的路,被工程車壓得不成樣子。


    他隻能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而且周圍黑漆漆的一片,提心吊膽,生怕有幾個歹人跳出來。


    沒留神,一腳踩進旁邊的泥坑裏,濕淋淋的,冰冷刺骨,氣的他隻想破口大罵,氣的他直想哭,可還是忍住了,咬著牙一步步向著市區而去。


    到了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倒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早上不到五點半起床,匆忙洗漱了一下,趕緊趕公車,一連倒了三趟車,接著步走二十多分鍾,他才能到工地。


    到了之後,陳子健發現昨天放在走廊的椅子不見了,他牛脾氣也上來了,草,大不了我站著看書,這樣還有利於減肥。


    到了中午,正要去吃飯,通知陳子健開會,還是生產安全會,等會開完了,食堂的飯已經沒了,他最後隻能啃兩個冷饅頭。


    本來就冷,加上冷饅頭,感覺五髒六腑似乎都被凍結起來,可還是咬著牙堅持。


    快要下班的時候,接著通知陳子健開會,依舊是照本宣科,等開完會後,還是八點多!


    就這樣他接著步行回家,到了家十點多,倒頭就睡!五點半起床,跟昨天差不多,隻不過手中多了個馬紮……!


    就這樣周而複始了一周,接著他開始繞工地,盧主任派人阻攔。


    陳子健說,這是我的工作,如果對我工作不滿意,可以向上麵反應。


    盧主任拿陳子健沒辦法,派人跟著他,看見他跟人說話,立刻過去站在一旁,說話的人自然明白什麽意思,趕緊躲開了。


    兩天下來,工地裏的人沒有不認識陳子健的,但工地裏的人沒有人願意跟他說話的,此刻的他就像孤魂野鬼,在工地裏繞來繞去,說實話這種孤獨的體驗,絕不是用言語來形容的。


    到後來鄭顯道有次跟陳子健說,當初真的挺佩服你的韌勁,如果換成是我,決不可能堅持下來。


    陳子健笑了笑沒有說話,表情看起來很輕鬆,但實際上那段時間,算是他人生中最難熬的日子。


    夢秋水離開了他,周書記又拋棄了他,周圍的人排擠他,嗬嗬,真的不堪回首。


    人生就像一口大鍋,而他就是鍋裏的菜,忍受著炮製,體驗著五味。


    對於任誌強,散人一直認為他是狗屁,不過有句話散人很認同。


    人生就像一口大鍋,當你走到了鍋底時,無論朝哪個方向走,都是向上的。最困難的時刻也許就是拐點的開始,改變一下思維方式就可能迎來轉機。樂觀豁達的人,能把平凡的生活變得富有情趣,能把苦難的日子變得甜美珍貴,能把繁瑣的事情變得簡單可行。以平常心看世界,花開花謝都是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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