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健默默地沉思著,而李青山靜靜的喝著茶,藍色火苗輕輕舔舐著紫砂泥陶壺底,壺口裏冒著氤氳的白色熱氣。


    他忽然有種感觸,也許官場就是這個紫砂泥陶壺,而官場中人就是這壺裏的水,不停的煎熬著,上下的翻滾著。


    壺口吐出水氣,就是被官場拋離的人,而不斷添加的水,就是進入到官場的新人,就這樣周而複始,複始周而!


    隻要有火,有壺,有水,就可以這樣一直下去,永遠的一直下去……。


    李青山笑了,問他是不是很有感觸。


    陳子健笑著點點頭,他繼續說道,以前有句話一進侯門深似海,其實應該是一進官場深似海才對!


    陳子健說是啊,既然是海就能會遊泳,如果不會的話,肯定會被淹死!


    李青山笑著說道,那也未必,有船不是更好嗎?說完笑眯眯的看著他。


    而陳子健的心卻猛地跳了幾下,他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是暗示自己離開周書記的船,踏上他的船?


    陳子健穩了穩心神說道,其實周書記還真的跟我說了一句話。


    李青山端起茶壺淡淡的問道,什麽話!


    周書記說了,李逸軒等你回家呢!


    李青山的手一抖,茶水倒在了桌子上,而陳子健心中肯定了,李逸軒絕對是他的兒子。


    陳子健看著對方,李青山放下了手中的茶壺同樣看著陳子健,可陳子健偏偏從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感的波瀾……。


    他看著那雙沒有任何波瀾的雙眼,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寒意,因為從這雙眼中,找不出任何人類的情感。


    而且一種氣壓,盡管看不見,卻牢牢的將陳子健籠罩,在這氣壓下有種莫名的恐懼,讓他心跳加速,冷汗直冒。


    仿佛現在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猛獸,極其凶猛的野獸,隨時可以用牙齒和利爪將他撕成碎片。


    忽然李青山笑了,可是這笑容絲毫沒有讓陳子健放鬆,反而更感覺到危險的臨近,不禁打了個冷戰。


    李青山問他是不是有些冷。


    陳子健急忙說,剛才有股冷風是不是窗戶開了。站起來假裝看了看,這個動作讓他感覺好受了很多,不過後背涼涼的,出了一層汗。


    李青山說,我想起一個典故,是關於成吉思汗的,在攻打花刺子模時,要書記寫戰書。


    書記先長篇大論地寫一大篇,他很不滿意,打了書記十幾皮鞭。成吉思汗對書記說,你聽著,我怎麽說,你就怎麽寫。


    成吉思汗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要戰,便作戰。


    說完之後李青山笑吟吟的看著陳子健,而陳子健卻端起茶杯喝著茶,用這個動作掩飾心中的緊張。


    李青山接著話說道,還是成吉思汗,晚年想長生不老於是想請長春子丘處機,過來教他長生之術。


    讓書記官寫詔書,書記官抓耳撓腮了一番,寫了幾個字說朕讓你來,你便來!


    結果被成吉思汗用皮鞭狠狠抽了一頓,說請神仙道長怎能如此寫的如此混賬!


    小師弟,你說這個書記官糊塗不糊塗,竟然分不清時間地點和人物!說完這句話李青山接著看著陳子健。


    而陳子健放下了茶杯,笑著說道,其實也不能這麽說,主要是前一頓鞭子抽的太狠,所以長了記性,不得不小心應對!


    李青山笑了,你分析的也很有道理,十有八九是這樣。


    就這樣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李青山站起來說道,時間不早了,茶也喝好了,還有秋風還是一定要打的!


    陳子健笑著說道,好歹也是一市之長,竟然敲自己師弟竹杠,這也太離譜了吧!


    李青山哈哈的笑了兩聲,用手指了指他,轉身走了。


    看著李青山離去,陳子健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慢慢地喝著,不停的思考著。


    李青山借用典故剛中帶柔,換句話說,周書記要繼續下去,我李青山也不含糊,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


    不過他又表達了和解的想法,至於那個書記官和鞭子的典故,是在警告陳子健,警告不要隨便亂傳話,最好把這番意思都傳遞過去,如果出了問題,他肯定頭一個倒黴!


    李青山這個家夥,還真是!想起他身上所散發的氣勢,還有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陳子健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下樓結賬,果然是最貴的茶,一萬二,我靠,這秋風太大了吧!恨得陳子健牙直癢癢。


    想了一下,給周建新打了個電話,說出來請你喝茶,周建新說大晚上不跟老婆睡覺,瘋了出來喝茶!


    陳子健說,少廢話,趕緊的,這裏的茶葉不但好喝,而且對男人很補的!


    周建新立刻說是不是真的,陳子健說,騙你幹啥,趕緊來,我也是也知道!


    於是周建新說十分鍾馬上到,不過在掛電話之前,陳子健聽他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怎麽覺得心這麽慌。


    半個小時後,周建新一邊掏卡結賬,一邊低聲嘀咕道,特麽的喝了兩口茶,就得付一半茶錢,這茶真的很補嗎!


    陳子健斜著眼睛淡淡的說道,這茶是很補,不過補得是智商!


    周建新聽完之後,直接來了個白鶴亮翅說,我要代表月亮懲罰你,將你這個人渣轟殺至渣!


    而陳子健來個野馬分鬃說,朋友之間有通財之誼,不要玷汙我們之間的純真!


    周建新直接說了句,純你娘個腿,牛吼了一聲,向他衝過來……。


    十幾分鍾後,他們坐在老白家烤肉店,周建新用牛鳴般的怒吼道,七成熟牛腰子十個,肉蓯蓉酒一斤!


    陳子健說,你這是啥意思,牛腰子吃這麽多,還要一斤肉蓯蓉酒?


    周建新白了他一眼說道,特麽的茶葉補了智商,現在準備補補腎!


    陳子健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個主意好,看來王主任又得高興了!


    周建新說,這是必須的,接著說下個月一號結婚,帖子就不下了,陳子健你禮錢低於兩萬,幹脆剖腹以謝國人算了!


    陳子健說,這話說得,咱們之間的友誼能用金錢衡量嗎?提錢太俗了,格調高一點,高尚一點!


    周建新說,我就這麽俗,格調就這麽低,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每天摟著鈔票睡覺,而且必須是美刀!


    陳子健說,你真的沒救了,不過還好有我這樣的朋友,總會讓你時不時體會一下高尚,以免死後鎖鏈纏身!


    周建新狠狠的咬口牛腰子,嘴角流著血水惡狠狠地說道,就算是鎖鏈也得是純金打造的!


    而陳子健白了他一眼,無聲的表示了鄙視,嘴裏也使勁嚼著牛腰子,哥們也得補補……!


    第二天陳子健到了周書記辦公室,將跟李青山的對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周書記沉吟了一下問他怎麽看。


    陳子健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改名叫元芳!


    他將自己分析的說出來,周書記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從嘴裏吐出三個字,他怕了!


    陳子健愣了一下,怎麽會這樣?李青山怕了?


    周書記沒有繼續說,而是跟他談了一下工作,順便又問了秦開元的事情。


    陳子健也沒隱瞞,將事情經過了一遍,其中又提了一下景浩,周書記說,你運氣不錯……。


    等陳子健從周書記辦公室出來,坐在車裏琢磨,他怕了!到底是啥意思,忽然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靠,差點讓李青山這廝給騙了!其實他是被對方的氣勢所誤導了,換句話說,陳子健被那廝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官威,給嚇到了!


    李青山跟陳子健交談中,盡管他舉了成吉思汗的例子,可是主動權卻交出來。


    開始和解和繼續戰鬥取決周書記,可實際上已經是示弱的表現,所以周書記說他怕了!


    不過李青山盡管示弱,但並沒有直接認輸,而是表現出了強硬的態度,怕的不難看!


    周書記盡管說他害怕了,但未必敢繼續下去,在陳子健的估計中,這一輪的博弈很有可能悄無聲息的平靜下去。


    至於高谘文那裏,估計周書記自然有對付他的辦法,因為這個人太貪心,什麽都想抓一把,對付這樣的人不難,換句話說,隻要這個人有缺點,那麽就不難對付!


    果然過了兩天,小胡的事情有了定論,他主要是在國企改製中,收手了大量的賄賂,已經移交到檢察機關,準備提起公訴,跟孟家父子交往,並沒有涉及到。


    至於孟家父子一直還在羈押中,陳子健估計這是周書記的底牌,當然也是雙刃劍,用好了會取敵性命,如果用不好,肯定會割傷自己。


    至於高谘文那裏,蔣玉梅已經被結束調查,可是並沒有公布結果,而且蔣玉梅很快辭去了及關工委副主任的職務。


    又過了幾天,周書記接到省委林書記的電話,於是連夜趕到省城,第二天出現在省電視台新聞上,而且跟林書記的位置非常近。


    看到這個新聞,陳子健暗暗鬆了口氣,看來一切都過去了!


    也許不光他鬆了口氣,就連市裏許多幹部都送了口氣,連帶著飯店娛樂場所都變得重新火爆起來。


    吳文亮請大家吃飯,坐在一起,盡管誰也沒挑明,但共同舉杯說了句為了更好的明天,幹杯!


    那天陳子健喝的挺多,但沒有醉,吃過飯後吳文亮說瀟灑一下,並且安排好了地方,就這樣大家直接去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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