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健瞅見梁斌的臉色就像來了吃人猛獸,而曹雲峰一副牙疼的樣子。


    看來這個問題不是小問題,他心中暗道。


    曹雲峰問連喜平哪去啦,連喜平市信訪辦主任。


    梁濱說連喜平還在醫院躺著呢!


    曹雲峰哦了一聲,目光看向陳子健,他正要說話,曹雲峰說他接到一個上級電話,得立刻去市裏開會,讓陳子健和梁斌處理農藥廠的事情。


    還說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給牛書記打電話,說完就開始收拾東西,抓著手包和水杯就走,好像有狼要吃他。


    陳子健和梁斌走出來,他問梁斌到底是怎麽回事,梁斌跟他說了一個大概。


    原來這個農藥廠是八十年代建起,當時也算是西河縣最大的廠子,職工有四百多人。


    這個廠子過去效益還可以,但是隨著經濟高速發展,農業經濟也跟著發展,農藥的更新換代也加快。


    現在市場上的農藥主要是植物性農藥為主,而這個廠子生產還是以有機磷農藥為主,也就是人們說的敵敵畏。


    於是銷路和市場開始逐漸萎縮,最後產品積壓,廠子入不敷出,除了工人工資發不出來,還欠了銀行一屁股債。


    別的廠子實在不行實物抵工資,工人能賣幾個就賣幾個,可農藥這玩意就算廠領導有心實物抵工資,可也不敢發啊!


    職工領不上工資就到縣裏來鬧,鬧一次縣裏想辦法解決一點生活費,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還有就是農藥廠那可接觸的都是有毒的東西,而當初職工和廠領導並不重視防護措施,於是很多老職工都有病,得病得看病吧,這又得要錢。


    可是廠裏窮的隻剩下農藥,什麽五險一金統統交不了,職工沒錢看病找廠領導,最後廠領導逼得沒辦法說要喝農藥自殺。


    這些職工不依不饒,說要自殺也先得把醫藥費解決了。


    結果前一次職工來了,信訪辦主任連喜平也挺鬧心,說了兩句重話,這可捅了馬蜂窩,與職工發生衝突,現在還在醫院躺著。


    可是縣公安局要抓打人凶手,農藥廠的職工踴躍報名,尤其是那些有病的都說自己打的。


    問為啥,他們說坐牢最起碼一天三天飯,政府還得管治病!


    我去,坐牢反而成了福利!


    最後沒有辦法隻能不了了之,這下子農藥廠職工更來勁,三天兩頭來縣政府,弄得這些領導一個頭兩個大苦不堪言。


    梁斌問陳子健是不是給縣公安局趙副局長打電話,他說看看再說。


    陸玉成問陳子健去不去馬辛莊,陳子健苦笑道,我倒是想去,可能去也得!


    不過話說回來,上千人、上萬人的陣仗他都見過,這三四百人真的不在話下。


    職工整整齊齊坐了一院子,門外還有看熱鬧的人,這些職工整齊劃一喊著口號,要見縣長,要吃飯!


    聽口號意思,好像見了縣長就有飯吃,當然也不排除沒飯吃就吃縣長的可能!


    陳子健問梁斌農藥廠廠領導呢,梁斌看了看說不在,陳子健說,立刻給廠領導打電話。


    梁斌急匆匆打了幾個電話,回來跟他說農藥廠領導辦公室沒人接,廠長的手機關機。


    不用問,廠長肯定躲了!


    外麵職工越喊越響亮,同時還有幾個老職工走出來,手裏拿著棕色農藥瓶,說今天縣縣裏不管,他們就在這喝農藥。


    梁斌著急的問陳子健咋辦,如果真喝了農藥咋整!


    他深深吸了口氣,向著人群走去,陸玉成緊緊跟著我,而梁斌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們後麵。


    陳子健說自己是新來的副縣長陳子健,過來看望大家。


    旁邊就有人說,副縣長算個毛,叫曹雲峰出來,今天見不著曹雲峰,我們都死這兒。


    對,我們都死這,話音剛落,這些職工整齊劃一從兜裏掏出棕色農藥瓶,直接放在手跟前,而且是滿滿的豪氣幹雲,好像這不是農藥,而是香醇的茅台。


    梁斌急忙說,曹縣長出去了,指著陳子健說,這是新來的常務副縣長陳子健縣長,你們有什麽意見和想法都可以說。


    放屁,有人喊道,提了多少意見和建議,縣政府一條都沒實現,都特麽的騙人,今天絕不能上當,必須要見曹雲峰,見不到,大不了死這兒!


    似乎縣政府是一塊上好的風水寶地,死在這裏能夠澤備子孫後代。


    陸玉成說,有話好好說話,你這是什麽態度!


    對方立刻瞪起眼睛說,老子就這態度,如果你能讓老子吃飽飯,我管你叫爺爺都行!


    陸玉成還想說什麽,陳子健擺擺手,陸玉成忍了忍沒說話。


    他想了一下跟梁斌說了兩句話,梁斌愣了一下,他說還不趕快去。


    過了七八分鍾,從縣政府跑出來二十幾個人,手裏拿著大太陽傘,陳子健指揮著他們將大太陽傘撐開。


    這些職工估計沒受過這待遇,有些詫異,陳子健趕緊說道,天氣熱日頭毒,你們先涼快一會兒,而且我又讓食堂給你們熬綠豆湯,身體重要,千萬別中暑。


    又過了十幾分鍾,幾個人抬著大鐵桶出來,裏麵裝著熬好的綠豆湯。


    陳子健親手將一碗碗盛好,給職工送過去,這些職工看他的眼神稍微緩和了一些。


    看著職工默默喝著綠豆湯,陳子健想了一下說道,有沒有職工代表,由職工代表的跟我到小會議室咱們可以商量著來。


    話音剛落,有個七十多歲的老漢站起來,您是陳副縣長吧,我感謝您為他們著想,但是我們已經跟縣裏商量的不是一回兩回,可是每一次都搪塞我們。你們當官的也要講良心,一年不給開工資,全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風了,而且有病不能看,這是讓我們活生生等死嗎?


    你們當官能哄就哄,能騙就騙,能對付就對付,可是這四五百號人能對付過去嗎?


    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根本就不是黨的幹部,今天我們絕不上當,不解決問題就不走,要不然就死這兒。


    老爺子七十多,說話顫顫巍巍,手裏還拿著農藥瓶不停地晃來晃去,比劃著要喝。


    可陳子健擔心這位老人家沒等喝農藥,就有可能弄個腦溢血啥的。


    他急忙過去說道,老前輩消消氣,農藥廠上上下下涉及好幾百人,總得容我們有時間解決吧!


    老頭哼了一聲說,行,解決吧,你們什麽時候解決,我們什麽時候走。


    旁邊有人喊道,你們有酒有肉可以慢慢研究解決,我們可沒有時間,就今天,今天不解決我們就死這。


    對,死這!更多人的喊道。


    陳子健歎了口氣,看來縣政府這塊地風水真心不錯,要不咋這麽多人想死這兒。


    院子裏已經亂成一片,叫的、喊的、罵的,知道的人是上訪鬧事,不知道人還以為搞春晚呢!


    梁斌問陳子健怎麽辦,陳子健無奈的說到,能怎麽辦請示上級吧!


    陸玉成說這裏他盯著,有什麽事情立刻給陳子健打電話!


    他跟梁斌走到樓裏,給曹雲峰打電話,曹雲峰說在外麵回不來,讓陳子健給牛書記打電話。


    他給牛滿囤打電話,對方哼哼唧唧,估計牙也疼得厲害,問曹雲峰哪去了,他說曹縣長在外麵開會。


    牛滿囤鼻子哼了一下,勉強同意陳子健過去商量,他走在路上琢磨怎麽解決農藥廠的事情。


    到了辦公室,陳子健說農藥廠職工每人手裏一瓶農藥的標配,牛滿囤手扶著腮幫子直抽冷氣。


    隨後他問陳子健聯係廠領導沒有,陳子健說聯係了但是聯係不上牛滿囤罵了句十八禁,接著問他怎麽處理。


    陳子健說,農藥廠的事情也是剛接手,很多情況並不清楚,真的不好說。


    牛滿囤讓陳子健大膽的說,他想了一下說道,目前有兩條路,一條實施技改項目,讓農藥廠盡快轉產。


    牛滿囤歎口氣說技改的錢呢?陳子健聳聳肩膀,於是對方又問第二條路。


    陳子健說,幹脆將農藥廠破產拍賣,把拍賣的錢給職工交養老保險,醫療保險,或者買斷工齡。


    牛滿囤齜著牙不說話,過了會才說,農藥廠設備早都淘汰了,誰要啊!


    陳子健說農藥廠可是有地皮,要不行賣地皮,賣來的錢辦這些事情。


    牛滿囤撮了撮牙花子歎口氣說,就算賣地皮也得有人買才行。


    聽到這句話,他立刻醒悟到,原來第二個方案並沒有考慮到了河西縣的整體狀況。


    牛滿囤看著他,他看著對方,盡管陳子健並不清楚對方眼中飽含著怎樣的感情,但陳子健相信他也並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


    就這樣眼神交流一番無果,牛滿囤說幹脆開會吧,把所有在家常委都召集過來,接著又加了一句,讓政府那邊也參加,估計牛滿囤有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想法。


    就這樣十幾分鍾後,小會議室坐了將近二十個人,牛滿囤讓陳子健把情況通報一下,他將事情講了一遍。


    牛滿囤說現在農藥廠的問題確實到了非解決不可,召集大家就是集思廣益,找出一條新路子和好辦法。


    等了一會兒看見沒人說,牛滿囤說,他先拋出塊磚頭,把你們的玉引出來。


    他說了一下陳子健的意見,接著問大家意見,可能是因為這是剽竊的磚頭,所以大家都把玉藏得死死的,始終保持著沉默不說話。


    牛滿囤正要點名發言,門猛地被推開,梁斌跑進來,臉色驚慌,嘴裏喊著,喝了,終於喝了……!


    聽到梁斌這麽說,陳子健首先第一反應他為什麽要加終於兩個字,緊跟著第二反應,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


    他立刻問道,喝什麽,誰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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