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郡主此次提議給蘇玉徽辦場生辰宴自然不是為了給蘇玉徽什麽體麵,全然是為了借助同樣辦理生辰宴的名義給汴梁城中的那些貴人小姐們看看如今誰才是蘇家當家做主的人。


    是以這一場生辰宴看似為蘇玉徽辦的實則是給宣和郡主辦的,聲勢比數月之前的那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開始都如宣和郡主預料的一樣,宴席還沒開始就早已有收了拜帖的人家登門拜訪,她畢竟也是出身名門,縱然許些年沒做過主持中饋之事,但小小的生辰宴安排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那些人們在她身邊阿諛奉承,仿佛讓她回到了十幾歲時那閨閣中的時候,曾幾何時她是高傲的宣和郡主,多少人都羨慕她的出身。


    時隔多年,她終於回歸到了那一種眾星捧月的生活,恍惚間半生時光已過,那些所堅持的、執著的也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當趙泓煦攜著蘇明珠回府的時候她有些意外,卻見蘇明珠一改出嫁前的落魄釵環珠翠,和趙泓煦站在一起宛若一對璧人,見太子與良娣如此恩愛的樣子全然將前幾日那些關於太子不喜蘇明珠的流言蜚語給擊破,宣和郡主的臉色不大好看。


    縱然知道蘇顯心中牽掛的並非是沈憐,但這些年他對沈憐三個兒女的寵愛遠遠勝於蘇明纓,尤其是對蘇明珠更是格外嬌寵,讓她不得不心生嫉恨。


    知道蘇明珠成了良娣在太子府過的不如意宣和郡主心中當然是高興的,但今日見二人這般親密的姿態,宣和郡主此時神情就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一樣不舒服,但有秦嬤嬤提醒還好沒當眾失態!


    這邊蘇顯雖然與東宮表麵的臉麵還沒撕破,少不得親自作陪,這個時候身為正主的蘇玉徽遲遲沒出現,蘇顯欲讓人催蘇玉徽過來的時候,又聽門房傳話道:“靖親王來了!”


    如今皇家子孫不多,宗室在汴梁的除了幾個老王爺之外就隻有趙煜這一個親王,縱然不比趙肅那般又實權在手,但到底身份清貴,蘇顯自是帶著人到了門口迎接。


    誰知眾人到了門口處了笑眯眯的趙煜之外,還有一派道骨仙風的葉先生!那可是連皇上都尊崇的清流名士,這些時日他雖在汴梁卻深居淺出,連皇上遣了人請他進宮幾次都被婉拒,如今竟來了相府!


    饒是城府深如蘇顯臉色都有些微變,一時間拿不準葉兮清來的目的,隻得請這兩位尊神進來。


    葉兮清素來話少,在徽宗麵前都少說那些虛與委蛇的話,對蘇顯更是如此,還是一旁跟著的竹問水給眾人解釋葉兮清來的目的:“在驪山時蘇家二小姐曾給先生解決過難題,聽聞今日二小姐生辰先生送了謝禮來,還請相爺不要介懷先生不請自來才好。”


    眾人當日是見過在驪山行宮的浣花溪邊葉兮清對蘇玉徽流露出的欣賞之意,倒是沒有懷疑過竹問水的說辭,隻是感慨這位二小姐果然好大的麵子,小小的生辰竟然引來葉先生親自送了禮物來。


    蘇顯自是不相信竹問水的這般解釋的,但在這麽多人麵前也隻好順著他的話道:“哪裏哪裏,先生能來此是本官之幸,本官這就去叫小女過來。”


    一麵說著一麵派人去催蘇玉徽過來。


    這邊葉兮清與趙煜的到來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那些夫人小姐們開始重新審視這位蘇二的身份地位,看來並非是不受寵的嫡女那般簡單。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可惜今日夔王不在汴梁,他若是來了這汴梁城中最有權勢的幾家都來齊了。”


    話音落下,卻見門房再次匆匆的跑了過來,平日裏訓練有素的蘇家下人今日接二連三的意外難免有些慌亂,“相爺,夔……夔王……”


    聽到夔王兩個字,原本神情一直繃著的蘇顯此時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此時的霽月居中,蘇玉徽正在手忙腳亂的換著衣服呢,全然不知前麵的熱鬧。


    今日她起的遲本想著等著開席之後再露麵的,未曾想到葉兮清竟然出乎意料來了,被蘇顯著人催促前前院那邊,早膳隻用了一半便就隻好匆匆的換衣裙梳妝。


    雨過天青色的百褶長裙是月宮送來的,款式上倒是沒什麽特殊的,是時興的束腰廣袖的款式,隻是在上麵的繡工上花了不少的功夫。


    用的是湘繡的手藝,上麵繡著的也不是時興的花兒草的什麽,上麵用銀線繡的是空山新雨後,儼然是一幅工筆絕佳的山水畫繡於了衣服上。


    但是用精妙的繡法讓圖案若隱若現,隻在光線通透下十分明顯,雖然繡工占了大片的麵積卻又不顯得花哨,再配以這雨過天晴的顏色,宛然成詩成畫。


    因著這天青色的山水長裙本就圖案繁瑣,所以發髻上便沒多費手腳。


    隻簡單的梳了個如意鬢,這發髻雖然簡單,但因為蘇玉徽的頭發太過柔順往日裏就算是最為手巧的碧煙也要頗費一段時間的,蘇顯那裏已經著人催了好幾次。


    等發髻梳好之後,蘇玉徽在首飾匣子裏挑選了一支琉璃合歡步搖固定住了發髻,加幾隻白玉雕刻的芙蓉花別在鬢邊。


    裝扮好之後縱然見慣了她容貌的碧煙呼吸也不由一窒息。


    旁人穿著青色這個顏色或顯老氣或顯呆板,鮮少能如她這般肌膚賽雪壓的住這太過於暗沉的顏色,一雙秋水翦眸流轉間這雨過天青的顏色仿佛也活了過來。


    世間好像是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個顏色了,她仿佛就屬於那嶺南鍾靈毓秀的山,不染塵埃;又如煙雨籠罩的水,清澈明淨。


    空山新雨後,煙雨泛舟中。


    此刻碧煙與薔薇心中不禁同時生出一種想法,她不屬於這個權勢紛爭的汴梁,隻屬於那朝聖之地的月宮,寬闊澄淨的嶺南。


    此時對鏡自照檢查妝容的蘇玉徽並不知她們呆滯的片刻在想什麽,看著梳的精巧的發髻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打開了梳妝匣子最底層,將一支雕刻成劍狀的玉簪別在了左邊的鬢發邊——這簪子雖然不好看但和她的妝容還是很搭配的,就勉強戴上吧,某人如是想到……


    將那首飾匣子合上後,故作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對碧煙與薔薇二人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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