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局已定,那些文臣之所以拿捏著所謂的祖宗禮法不合,反對趙肅攝政,無非是因為如今徽宗的皇子中還有一位趙泓臨。


    外人並不知昔年的恩怨糾葛,更不知趙泓臨並非是徽宗的血脈,隻當他被貶謫為庶人,是因為蘭靜謀反之事受到牽連。


    但在那些文臣們的眼中,趙泓臨在驪山亦是救駕有功,能夠功過相抵。在朝中無儲的情況下,徽宗是實在不應該再度廢趙泓臨。


    這般一來,趙泓臨便就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他不再隻是孜然一身,他的存在關係著朝中蘇黨的利益——那些人知道,趙肅眼中是揉不得沙子的,一旦等他正式的接觸政權,這些年他們擁護蘇顯在朝中所做的倒官賣爵、貪汙受賄之事便就隱瞞不住。


    所以如今廢趙泓臨的聖旨已下,獻王府也被查封,但趙泓臨依舊被困在汴梁,哪裏也不能離開。


    不是沒想過假死脫身的,隻是趙泓臨若有萬一,那麽第一個遭受懷疑的就是趙肅。趙肅勢必會背負上謀害皇子的罪名,受千夫所指。


    “蘇顯的餘黨,一麵想要擁護趙泓臨留在汴梁,用他來牽製趙肅。但見他去意已決,並無再回朝廷之意,便暗中對他痛下殺手,借此栽贓嫁禍給趙肅。”


    此時,在相國寺供下香客休息的禪房內,姍姍來遲的葉先生如是說道。


    原本葉兮清方才和內閣中幾位閣老商議好今年吏部官員政績平定之事,便收到消息說趙肅等人去了相國寺,原本葉兮清以為相國寺又出了什麽變故,便匆匆的趕了過來,未曾想到,是為了趙泓臨之事。


    聞言,趙煜臉色不大好看,畢竟他和趙泓臨這麽些年的交情。趙泓臨本性純善,不應該卷入權勢紛爭中來。


    原本以為,驪山之亂結束之後,蘭靜的死總算將這十幾年的恩怨終結。沒想到,在各方的利益驅使之下,一切隻是開始,並未結束。


    “他們打的好算盤,若趙泓臨死了、趙肅也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那這皇位誰能繼承。莫不是他們要扶持趙泓煦那個瘋子嗎?”趙煜神情不善的說道。


    話音落下,卻見葉兮清和蘇玉徽二人都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他。趙煜眉心跳了跳,指著自己不敢置信道:“他們竟然將主意打到我頭上了?”


    蘇玉徽促狹的笑道:“是啊,畢竟靖王殿下,在汴梁城中是出了名的隻好風流,不問政事。輔佐你登基,不相等於他們手中多了一個傀儡皇帝麽,如此一來,就算蘇顯這個最大的保護傘沒了,他們依舊能在朝中作威作福了。”


    聞言,趙煜本就不大好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道:“一群老糊塗!”


    “可不是一群老糊塗麽。”蘇玉徽淡淡的說道,“關鍵是,這群烏合之眾,是如何有那麽大的勢力,將趙泓臨逼到如此境地的呢……”


    畢竟蘇黨中,如柳長言這樣的隱藏最深的蛀蟲都已經被趙肅嚴懲,剩下的都是一些烏合之眾。但這些人,帶來的麻煩卻也不小。


    那些官員都是居於四品之下,各部都有,在朝堂之上不敢明麵和趙肅對著幹,隻敢在暗中使絆子。畢竟閻王好惹小鬼難纏,葉兮清讓趙肅用懷柔之策,趙肅才沒讓劉武英帶人將那些官員查處。


    如今被蘇玉徽這般一提醒,趙煜也反應了過來,這些人哪裏有這麽大的權利,竟然將心思動到了趙泓臨身上?


    “你是說……宮中那位?”趙煜沉吟片刻,瞬間了然道。


    蘇玉徽冷笑了一聲,道:“如今大局已定,他明知道趙肅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也不知他做這種無謂之功又有什麽意義。”


    趙煜一臉讚同的點頭,道:“說來也可悲,他做了大半輩子的太平天子,就連皇位得來都那般輕鬆。偏偏臨老了,竟如此執迷不悟,落得個骨肉相殘的下場。”


    葉兮清輕咳聲打斷了蘇玉徽與趙煜二人的議論,二人同時回頭,卻見葉兮清以一臉無奈的神情看著他們。


    從某種角度來說,蘇玉徽和趙煜的性格十分相像,那些世人所尊崇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條框思想並不能約束他們。他們的眼中隻有對錯是非,而沒有身份上的差距。


    蘇玉徽是因為從小在月宮長大,由澹月教導,造成的性格如此倒也不足為奇;難得的是趙煜,他從小在森嚴的王府長大。


    雖然趙邵驍十分疼愛這兩個孩子,但在他們的教導上還是十分嚴厲,甚至可以說有些刻板,卻也不知怎的還是養成了趙煜如此叛經離道的性格。


    趙煜的性格,肖似其生父。或許,這就是血脈對於性格的影響。


    蘇玉徽與趙煜二人見葉兮清肅然的模樣,一臉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見他們如此,葉兮清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有些話,不要在趙肅麵前說。”


    畢竟,如今徽宗與趙肅君臣父子之間的關係不能再惡化了。


    “吱呀”一聲,虛掩的禪房門被推開。


    眾人一驚,同時回頭,卻見趙肅正好站在門外,氣氛瞬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寂靜。


    趙肅一臉莫名的盯著反應過激的眾人,不解問道:“怎麽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蘇玉徽,卻見她麵不改色的說道:“沒什麽,我們在說不知敬一禪師是否能勸服趙泓臨。萬一敬一禪師被趙泓臨說動了,真的為他剃度,就……”


    “就可惜了,趙泓臨那張好看的皮相了麽……”趙肅冷笑一聲,打斷了蘇玉徽的話,語氣古怪道。


    蘇玉徽嘴角抽了抽,她方才不過是情急之下隨口說的話,怎麽偏偏被趙肅這廝到現在了呢!


    “放心好了。”趙肅不冷不淡的看了蘇玉徽一眼,道:“敬一禪師,是不會讓他唯一在世間的親人,同他一樣遁入空門的。”


    趙肅以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說著,卻在蘇玉徽的心中激起了千層浪。


    因為太過於驚訝,蘇玉徽一雙桃花眼瞪得圓乎乎的,對趙肅道:“你……你說什麽,趙泓臨與敬一禪師是血緣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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