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


    李珺焱雙腳定在原地,動彈不得,望著木桶中的人兒,心碎成一地。


    “先生,沒有辦法了嗎?”


    連安歎息一口氣,“老夫先前也說了,最主要的,還得看她自己,一個沒有求生欲望的人,你就是強拉硬拽,也拽不回來啊!”


    “怎麽可能!謝靈兒她還有大仇未報!李言之那個人渣還沒死!她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放棄生命?!”


    宮信雙眉陡然一豎,揪住連安的衣領將他提起,“你這老頭兒再要胡說,小心小爺把你就地處決!”


    “不得無禮!”


    李珺焱一聲低喝,眼角餘光忽然看到那人兒放在木桶邊緣的手指動彈了一下,頓時屏緊了呼吸,生怕一個喘息,就驚走了樹枝上的蝴蝶一般。


    他放輕了腳步,緩慢的、輕輕地靠近了靜靈,大掌扣了木桶邊緣,在她耳畔道,“李言之還活著,他殺你全家,燒光尹府,連你年幼的弟弟都不曾放過,侵吞了尹家財產,將所有店鋪送給另外一個女人……”


    宮信鬆開了連安老頭兒的衣領,迷惑的聽著李珺焱的話,終於忍不住插嘴,“李珺焱,你胡言亂語些什麽呢?”


    連安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說話,這招有用……”


    李珺焱抿緊薄唇,繼續道,“李言之那種敗類、人渣!你難道要放棄報仇,在黃泉看著他笑,看著他闔家幸福,看他步步高升嗎?憑什麽,惡人得不到報應,而好人卻要下黃泉?”


    他越說越加激昂,抓著木桶的五指關節開始發青泛白。


    兩眼怔怔的望著靜靈,心裏不停的默念祈禱。


    拜托了靈兒,一定要醒過來……


    本王沒有殺李言之,專門留給你動手,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本王一番心意啊……


    靜靈浸泡在那漆黑的水中,手臂搭在木桶邊緣,好半晌一動不動,似是化成了一尊冰雕。


    “喂謝靈兒,加把勁啊,你忘了你這兩年是怎麽過來的了嗎?整天在死人堆裏摸爬滾打難道就這麽結束了?你甘心?”


    李珺焱吸了口氣,按捺住心底的焦急,“想想你爹娘,想想你弟弟,你要做的事還有很多,絕不能現在放棄!”


    橫在木桶邊緣那隻纖細的手指,忽然又動了一下。


    這一下,在場三人欣喜若狂!


    宮信直接跳起,下意識的抱緊身邊的人,忽然感覺手感不對,低頭一看,連安老頭兒皺巴巴的麵容入眼,他驚了一跳,慌忙撒開,一臉的驚魂未定。


    李珺焱眼眶一紅,硬生生忍住淚水,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


    “排毒了,你們看!”


    連安老頭驚喜的叫了一聲,兩人立即抬眸一看。


    隻見一股黑色粘稠的液體,從靜靈身上毛孔逐漸滲了出來,將她身上的白色衣裙染黑。


    “快,去了她的衣服,不要堵住毒素往外排。”說完,連安忙拉著宮信就往外走。


    宮信一看李珺焱還站在原地不動,頓時不樂意了,“喂,你還留在這做什麽?”


    “還用問嗎?本王給她換衣。”


    “你、你一個大老爺們幫人家一姑娘換衣服?你要不要臉啊?我都替你害臊!”


    李珺焱扭頭看他,“本王替王妃更衣,有何不妥?難不成你來換才妥?”


    他若是敢伸手,他就敢一槍挑了他。


    “我。這、你……”


    連安嘴裏“哎呀”了一聲,“你這青頭小子,人家夫妻倆啥事沒幹過,啥沒看過,換個衣服怎麽了,你小子趕緊跟我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宮信一張臉紅白青不斷交替著,“什、什麽叫都幹過了啊!沒幹過!謝靈兒都要跟他和離了!人家清白著呢!”


    “清白什麽清白,再清白人家也是有夫家的,哪裏輪的上你這沒毛小子……”


    “什麽叫沒毛小子?小爺毛早都長全了好不!”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聲音逐漸遠了。


    李珺焱反鎖好門,踱步過來,手伸入黑漆漆的藥水當中,握住她腰間絲絛,輕輕一拉,白裙瞬間朝兩邊敞開,露出她緊致肌膚。


    李珺焱呼吸驀地急促起來,想起現在靜靈的處境,眼觀鼻口觀心,硬生生將心中熱血壓下,三兩下幫她褪去了衣衫。


    叩叩叩三聲,門外傳來了連安的聲音,“往木桶下加點柴火,控製水溫,發汗快了,毒也就逼出來的快了。”


    李珺焱應了一聲,照做。


    水溫上升之後,靜靈額頭上布滿汗珠,身上那粘稠的黑色液體,越滲越多,連帶著她的氣色也恢複了幾分。


    李珺焱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連安回到旁邊石室裏,看著一手撐著下巴坐在桌前悶悶不樂的宮信,笑口吟吟的道,“青頭小子,何必喜歡別人家媳婦兒呢?這麽年輕,自己找一個唄。”


    “誰、誰喜歡了?”宮信鬧了個大紅臉,“你這老頭兒會不會說話啊,我那是關心戰友!”


    “行了吧,睿王剛才留下給那傻丫頭換衣服的時候,我看你眼珠子都快彈出來了。”


    “那、那又怎麽了?那本來就是,男女授受不親!”宮信死鴨子嘴硬,翻起一個茶杯,氣呼呼的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仰頭一飲而盡。


    連安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忽然道,“人家姑娘估計大你有個三四歲,估計是拿你當弟弟的,你還是為自己以後考慮考慮吧,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宮信“啪”的一聲將茶杯頓在桌上,沒由來的一陣煩躁,“你這老頭兒到底會不會說話啊你?怎麽活這麽大歲數的,就沒人收拾你嗎?”


    “老夫自有老夫的活法,年輕人,你現在不明白,以後就明白了,別怪老頭子我多言。”


    “怪你!就怪你,怎麽不怪你?烏鴉嘴……”


    話沒說完,連安就起身走了,壓根沒聽著,把宮信自己反倒氣了個半死,看哪兒哪兒都不順眼,索性砸了個杯子消消氣。


    等他冷靜下來時,不禁又琢磨起這老頭兒說的話。


    那謝靈兒真的是將他當一個孩子看待?


    想起過往種種,好像真是這樣。


    她與自己說話,都是長輩教訓晚輩的語氣,出了什麽事,也是她先出頭幫他扛下。


    “真是讓人不爽。”


    這老頭子平白無故說這些有的沒的,霍亂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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