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蕭蕭,帶著秋意的冷風穿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一群飛蟲從牆頭湧出,朝著四麵八方飛散,緊接著一道如靈貓般的白影從牆上一躍而過,迅速隱身到一處角落。


    警惕的觀察了一圈四周,漸漸放寬心,看著四散的飛蟲,等待它們反饋回來消息。


    原本以為很快就能發現在暗中追蹤她的人,但那些昆蟲很快就去而複返,帶回來的消息是——


    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這就奇怪了。


    她放出去的飛蟲,全然沒有會被別人控製的道理,也不會告訴自己假的消息。


    沒有可疑的人,那兩枚細針是怎麽來的?


    靜靈正疑惑當頭,看見一隻飛蛾悠悠的朝她飛來,落在她的肩頭。


    觸角動了幾下,有些信息傳到了靜靈腦海——


    不遠處發現一具屍體。


    屍體!


    靜靈心下怦怦直跳,隨著那隻飛蛾起起落落。


    不過片刻,那蛾子便巴在樹幹上,不再繼續前行。


    靜靈左右觀察了一圈,不見有個屍體,疑惑地蹙起眉心。


    肩頭忽然被滴了一點清涼,靜靈還以為下雨了,仰頭一看,心髒驟停!頭皮瞬間炸裂!


    隻見樹杈上,仰天橫擺著一具屍體,一身黑衣遮麵,腦袋垂下,與靜靈距離不過寸許,露出在外的兩隻死不瞑目的眼,還倒印著靜靈煞白的臉。


    在村子裏訓練的時候,她見過了太多屍體,太多鮮血,所以對眼前的一幕,隻略微震驚了一下,就恢複了正常。


    冷靜的摘下那人麵罩瞄了一眼,不像是華夏人,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發現了一個針囊,裏麵全都是細而長的針,還有一把手指粗細的短笛。


    他的致命傷口,是脖頸,細細的一道刀痕,都沒有多少血流出,殺他的人手段可見一斑。


    這人究竟是被什麽人殺的?


    那個人,難道是想幫她的?


    靜靈思吟片刻,想不出個答案,隨手招來幾隻鳥兒,分散出去探路,自己則返回去尋鳴竹。


    “靈兒姐,你終於回來了。”


    鳴竹從草堆裏鑽了出來,一看見靜靈,立馬驚喜的滿臉放光。


    靜靈伸手將他拉到身邊,取下沾在他發絲上的枯草,壓低了聲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即刻出宮。”


    姐弟二人牽著手,一路到了宮門口,也沒有發生剛才飛針傷人的事,但是靜靈懸著的心還是沒有放下。


    因為,這個皇宮想留住她、想讓她死的,還有一個人。


    李墨辭。


    守門的兵似是被猝了冰一樣的視線,朝靜靈望來,與此同時,左右兩邊各來了一支隊伍,朝靜靈靠近。


    腳步聲踢踏有力,整齊劃一,冷兵鐵甲帶來的威懾,讓鳴竹禁不住身子打了個寒顫,往靜靈懷裏縮了縮。


    靜靈伸手,將他護在身後,一手暗扣了一把迷香,隨時準備出手。


    眼看著兩邊隊伍就要將靜靈二人包夾,忽然一個做公公打扮的人迎麵走了過來,急匆匆的拉住了領隊一人,邊說邊拽著那人走遠了。


    那人回頭望了一眼靜靈方向,似是想要追過來,但眼底掙紮了一下,還是放棄了。


    靜靈迷惑的看了一眼那太監。


    實在出現的太巧了,就好像,是有人刻意在暗中幫她一樣。


    會是誰呢?


    腦海中將她認識的人都轉了一圈,還是定到了那張冷峻的麵容上。


    僅一瞬間,她就用力的甩了甩腦袋,想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


    怎麽可能是他呢?


    那把刀若是再差一分,可就陷入了她的脖頸,那刺骨的寒意現在還在她骨縫裏肆虐。


    怎麽可能是他。


    她倒寧願相信這隻是一個巧合。


    腦海中想法一轉而逝,她拉著鳴竹快步出了宮門,再無人阻攔。


    睿王府雖然沒有什麽需要帶的東西,但有些人靜靈還是放不下。


    比如說,香蘭。


    靜靈在路口望了一眼,拉著鳴竹徑直去了睿王府。


    睿王府的人,顯然還不知道靜靈當著眾多官員的麵,斷發休夫的事,見她回來,依舊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王妃”。


    靜靈沒有答話,問了一句,“香蘭在哪兒?阿信呢?”


    “宮少爺出去了,香蘭姑娘,咱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可能還在幕靈軒吧。”


    “好,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靜靈帶著鳴竹在幕靈軒轉了一圈,別說香蘭的影子,就連秋收也沒有見到。


    “靈兒姐……”鳴竹搖了搖她的手道,“香蘭姐不在,我們現在怎麽辦啊?去找她嗎?”


    “不了,我們走吧,去另一個地方。”


    周君澤現在應該在珍翠坊,雖然七天時間提前了幾天,但以周君澤的性子,應該早都準備好了才是。


    “小妹!”


    靜靈拉著鳴竹剛走出睿王府的大門,一聲清朗的嗓音就從不遠處響了起來。


    抬眸一看,周君澤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長袍朝她快步走了過來,額頭上還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靜靈楞了一下,“表哥知道我要去找你?”


    周君澤從她手中接過鳴竹,麵色略微凝重道,“手下人傳來消息,那些人怕是要提前動手了,所以我特意過來等你,小妹,不能等了,跟哥哥走吧。”


    靜靈本來也是這個意思,“嗯”了一聲,便跟在他身後朝前走。


    才走出兩步,便感覺胸腔裏一顆心髒,像是被一張結實的鋼絲網罩著,隻要強行掙脫,就勒的生疼,要硬生生扯掉一層皮肉,痛到呼吸都困難……


    周君澤走出了一段距離,不見身後人跟上,扭頭一看,見靜靈唇色不正常的白,皺眉趕上前。


    “小妹,怎麽了?可是身體哪裏不舒服?”


    本來還沒有感覺,但被周君澤這一關心,靜靈忽然感覺鼻尖一酸,有什麽東西在眼眶裏湧了一湧,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摁著嗓音淡淡道,“無礙,我們走吧。”


    周君澤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抬眸看了一眼睿王府的大門,意有所指的道,“小妹,你能活著,極為珍貴,繼續呆在京城,隻會引來更大的危機,表哥不想看你再出什麽事,所以這次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你,明白嗎?”


    胸腔裏的痛感,一陣比一陣強烈。


    再也不會回來了。


    剛好不會看到那個男人與那個什麽啟國公主大婚,甚好。


    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堅如金石。


    “我明白,我們走吧。”


    抬腳,朝前大跨出一步。


    白衣飄展,如同一枝迎著風雪的傲骨寒梅,無懼風霜。


    胸腔裏的心髒,用力撕開了那張網,鮮血淋漓的,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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