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對身邊人物的疑惑。」


    不安的女高中生


    「其實是殺人魔……沒有啦,怎麽可能!」


    含淚的女高中生


    「……或許我一點都不重要。」


    低著頭的女高中生


    「比起我,說不定他更重視千種……」


    臉紅的女國中生


    「說不定,學姊也對我……!」


    臉色鐵青的女高中生


    「說不定……是跟蹤狂……」


    冷眼旁觀的男高中生


    「那不是疑惑,是既定事實。」


    1


    當場蹲下,輕輕撥掉有理身上的雪。


    強忍即將奪眶的淚水,試著抱起有理時,愛從旁阻止。


    「不可以亂動,或許殘留著重要的證據——」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你要我把有理扔在這種地方?」


    「不過,這是查出凶手的線索啊!」


    「是你——」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吞下差點說出來的話語。


    吞下「是你設的局吧?」這句致命話語。


    愛抬頭朝校舍窗戶示意。


    「每扇窗戶都沒開,也沒人去過樓頂。這不是自殺,是某人策劃的,所以……」


    我從有理身體下方抽回手。愛說得沒錯。


    我戰戰兢兢,朝她被毀容的臉蛋伸出手。


    有理……你死了?你又死了?


    自責的情緒滿溢而出,幾乎壓垮我。因為這是我的錯,我明白,這是「不當的日常」。


    傍晚,我之所以到樓頂「冷卻腦袋」,是因為看到愛而感到疑惑。


    愛理所當然般來上學,出現在我們的社辦,而且我擁有記憶。雖然隻是片段,卻擁有愛加入「喪女會」的記憶。


    我一邊注意愛的舉止一邊配合她。


    因為——這或許是愛的期望吧?


    或許愛期望和我們共度日常,想和我們在一起。


    我想盡可能陪伴在愛的身旁更久一點、更近一點……希望她陪伴我。


    有理因而遇害。動不動就踢人、一點都不率直、個性粗魯,卻隻把我當成重要的人——這樣的她遇害了。


    「……進去吧,不然會凍僵。」


    愛像是關懷般這麽說,我內心剎那間噴出火焰。


    我喜歡愛的心意沒變——不,正因為喜歡所以更無法原諒。


    你為什麽做出這種事……?


    讓自己複活,進入「喪女會」。為什麽不肯這樣就好!


    (————?)


    此時,一段恐怖的論理公式浮現在腦海。


    如同天翻地覆的強烈暈眩感襲擊我。


    我該不會——有著天大的誤解?


    (……花輪回,冷靜下來吧,並且變得狡猾吧。)


    即使這個「靈感」錯誤,也應該預留一張安全牌。


    我背對愛沉靜地開口:


    「抱歉……愛先進去吧,讓我……向有理告別。」


    「……明白了。」


    愛憐愛般撫摸我的馬尾,然後回到校舍。


    我做個深呼吸,將已經感受不到冰冷的硬質空氣吸滿胸腔。


    接著我輕輕覆蓋在有理上方,以親密戀人的姿勢低語。


    有理,對不起。我沒保護繼妹。


    不過請聽我說。這是很重要的事。


    我自己這麽說也不太對,但我的「告別」說得毫無要領可言,即使有理還活著,肯定也聽不懂。


    不過,這將成為我們重要的伏筆——成為希望的「種子」。


    包含懺悔、祈禱與心願的話語,我持續講了五分鍾以上。


    回過神來,體溫融化的雪再度結冰,使得運動服又冰又硬,連室內鞋裏麵都濕透,腳趾失去知覺。


    回到校舍,愛用雙手握住我的手,挪到她胸口為我加溫。


    「……好冰。」


    愛哀傷地閉著雙眼。我觀察愛的神情,虛弱地詢問:


    「愛,你對這個事件有什麽想法?」


    「……好難受。」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愛居然會直接說出這種懦弱的話語。


    「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大家……我就好難受……真是不可思議,我居然會像這樣……對他人打開心房。」


    愛的自尊心比他人強一倍,不會對外人展現弱點。她自己也如此自覺。


    所以,這絕對不是「作戲」。


    「……究竟是誰幹的好事?」


    愛沒回答。我進一步詢問:


    「這種像是超自然現象的事情,是怎麽做到的?千種學姊當著我們的麵消失無蹤。」


    「別把所見的事物當真。」


    ——我聽過這句話。


    「肯定隱藏某種機關,某人在欺騙我們。」


    「……也對。總之找空絽老師商量吧?」


    「不行,我無法讚成。那個人……令我有種討厭的感覺。」


    「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時候。」


    「你這隻像女人臉窩囊喪女的豬仔真笨。」


    「女人臉比豬仔還慘?」


    「不隻有理……千種、繭與雛子都失蹤了,現在這間學校裏隻剩下你、我,以及那個可疑老師。」


    「換句話說……你懷疑空絽老師?」


    我明白愛的意思。我一直和愛在一起,能對大家出手的是留在校舍裏的我們以外的某人。


    「那個人……難道是『獵人』——」


    「啊?你剛才說什麽?」


    「……我沒說什麽。不提這個,逃離這裏吧。」


    「你說逃,但要逃到哪裏?電車與公交車都停駛了啊?」


    「去附近民宅就夠了,總比在這裏和殺人魔共處好一百倍。」


    確實沒錯。雖然空絽老師不一定是殺人魔,但這裏肯定有問題。


    我打開手機電源。正如預料,連一格訊號都沒有。


    「看來想求救也沒辦法——不過就算求救也沒意義。」


    窗外依然大雪紛飛,警車也無法正常出動。


    「逃到外麵吧,首先要去拿外套過來。」


    愛似乎真的打算逃離這裏,我下定決心。


    既然愛說要逃走,我就跟。跟隨她到天涯海角。


    此時,忽然傳來某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正在接近!」


    愛出聲警告的同時,手電筒光線照向這裏。


    閃光燒灼視網膜的瞬間,我回想起那年夏天的——耀眼陽光。


    2


    前往浦安的主題樂園,是一段小小的旅行。


    有理昨晚似乎完全沒睡,眼圈發黑。


    但她唯一具備的就是活力,露出不曉得是不悅還是興奮的故障表情說話:


    「多……多久沒和你一起搭電車了?」


    像是這樣。


    「多……多久沒和你一起出門了?」


    或是這樣,動不動就欺負我。唔~~她在施加壓力……


    轉搭專用接駁車,目的地廣告牌開始映入眼簾時,有理似乎就無法繼續板著臉,眼中冒出許多的「☆」。


    幸福的側臉與白哲的頸子令我看得入迷,我不斷撇過頭。


    這下子不太妙……我眼裏一直隻有愛,沒注意過其他女孩。不過像這樣在超近距離看她,真是驚人地——


    可愛。如此心想的我,狠狠捏自己的大腿。


    我在想什麽!家裏幾乎隻住我們兩人,不可以往奇怪的方向在意她吧?不然今後的家族生活將會很麻煩。


    下車之後,我試著


    保持距離前進,以免過於在意有理。


    但有理不準我這麽做。


    「喂!還在拖拖拉拉什麽啦!」


    「是……是你太急了。天氣這麽熱,我們慢慢走——」


    「真是的~~急死我了!」


    有理用力把我的手拉過去,而且居然緊抱在胸前。


    柔軟又平坦的神秘觸感籠罩手臂,腦內硬盤發出喀哩喀哩的危險聲音。會壞掉!記憶容量會不見!


    「慢著……放開我!很丟臉啦!」


    「什麽嘛,這樣有什麽關係?我們是兄妹,沒什麽好奇怪吧!」


    有理發燙的臉蛋露出得意表情,有如看開般這麽說。


    這……也是啦,挽手隻不過是健全的親密接觸。


    不過,我們已經是高中生,周圍的視線刺得我好痛——


    「哇,好可愛,美女姊妹耶。」「是模特兒嗎?」


    大姊姊們,等一下!這是天大的誤會!


    眾人的視線基於另一種含意刺得我好痛。與其說是視線,應該說是認知。


    我甚至失去抵抗的氣力,任憑有理拉著前往目標遊樂園。


    正如傳聞,這裏是異世界。


    踩著小跳步撿垃圾的清潔人員、在炎炎夏日穿著布偶裝努力討好遊客的演員們——他們的專業意識真的令我敬佩。


    有理似乎非常期待,擬定致密的周遊計劃。我們按照計劃,彷佛要玩遍所有設施般遊園。


    受歡迎的遊樂設施得排隊,但是等待時也不會無聊。演員們的表演非常精湛,而且有理一直和我聊天,宛如要以一天填補五年的空白。


    有理的表情千變萬化,告訴我好多事。關於學校、喜歡的機動裝甲、重要的好友……有一個叫作雛子的好友,似乎來家裏玩過好幾次。


    盡是我不知道的事。


    我真的對有理一無所知——


    3


    光瞬間掃過我們。


    ……沒被發現?


    「禁止慢吞吞!快逃!」


    光再度照向這裏之前,愛推著我奔跑。


    但是無法完全消除腳步聲,對方應該會立刻察覺我們。


    「分頭行動吧,我去吸引對方——」


    「不可以單獨行動,女生們就是落單時遭遇危機。」


    「話是這麽說,但現在這樣逃不掉,校舍入口打不開啊?」


    「——既然這樣,就走教職員專用後門!」


    我們提防身後的氣息,在陰暗走廊上專注奔跑。


    斜向穿越中庭,抵達東棟的教職員專用後門。我貼在厚重的玻璃門上,用力往側邊拉。


    正如預料,玻璃門一動也不動。


    「——認證密碼!有操作麵板!」


    愛指向牆邊,玻璃門旁有個電子鎖的麵板,隻要輸入正確密碼,不用鑰匙也能開啟。


    「你知道號碼?」


    「真是愚蠢的豬仔,我怎麽可能知道?」


    「我想也是。想開校舍正門也需要鑰匙,看來所有出入口都……」


    愛環視四周尋找線索,我也從各方向思索。說到其他可能用來逃離的地方……


    這時,喀、喀的腳步聲傳入焦急的我們耳中。


    「——有!有地方可以逃離!」


    愛恍然大悟仰望天花板,我也跟著仰望天花板——並且察覺……


    「對喔——到二樓!」


    「快!」


    腳步聲進逼到附近,現在行動肯定會被發現,但我們依然全速衝出教職員專用玄關。


    手電筒光線照亮我們——這次真的被發現了!


    對方似乎想抓住我們,腳步聲從行走變成奔跑,提升速度追過來。被追就會想逃,這是生物的本能。我們頭也不回,一次踩兩階衝上樓。


    跑到二樓走廊盡頭,朝旁邊窗戶伸手。


    為了防盜,一樓窗戶無法打開到容許一個人進出,但二樓窗戶可以完全開啟。


    我連忙開鎖。窗框發出啾啾的討厭聲音,後方的腳步聲再度加速。敵人就在附近,正在上樓!


    「輪回!來了!」


    「我知道!跳吧!」


    我使勁力氣打開窗戶,將愛的臀部往上抬。愛躍向空中,噗一聲埋入雪中。手電筒光線從後方射向我,距離已經不到十公尺。我不顧一切踩住窗框。


    我衝進強烈暴風雪中,並且跳過愛。沉重潮濕的雪遠比體育用墊柔軟,而且穩穩接住我。


    不能停在原地。我們連忙離開校舍,隻穿單薄運動服的身體相互依偎,硬是在雪中行軍。


    與其說是跑步,更像是「遊泳」。以自由式撥開高達胸部的雪,朝操場外麵前進。暴風雪使得視線模糊至極,看不見本應照亮道路的路燈。


    但並非伸手不見五指。暴風雪以稱不上黑、白或灰的色彩籠罩我們,不用擔心光線問題,體力卻逐漸流失。


    無法呼吸。肺部冰冷,手腳凍僵。


    「輪回……!還看不到……校門嗎……?感覺好像走了五百公尺啊……?」


    「不可能……應該是大雪害得知覺錯亂吧!」


    不過,真的看不見校門。我逐漸上氣不接下氣,雙腳失去知覺。鞋子裏與下半身都濕透,股肉漸漸無法動彈。


    愛似乎也很難受。她抓著我的手拚命撥雪,「在都市學校遇難」這種荒唐事件正逐漸成為現實。


    不久,愛像是忍不住般拉住我的手。


    我們蜷縮相擁,在寒風中對話。


    「果然不對勁!再怎麽說也早該到了!」


    「確實……不對勁。」


    「——輪回!這裏!」


    愛用右手指向距離三公尺處,那裏有條像是壕溝的通路。


    「這是我們剛才經過的地方!」


    換句話說——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


    怎麽可能!又不是在森林裏!


    不過,我心裏也有底。


    為了不輸給暴風雪,我們不知不覺就朝逆風的方向前進。不斷改變的風向似乎擾亂了我們的行進路線。


    體內時鍾慢半拍開始運作,我們大概迷失將近二十分鍾,思緒似乎受到寒氣重創,遲鈍到恐怖的程度。


    愛呼吸急促,體力即將消耗到極限!


    腦中冒出雙腳凍傷而截肢的景象。這樣下去真的會遇難。


    「……回去吧。沿著剛才開的路往回走,暫時回到校舍吧。」


    「可是門鎖住,裏頭有殺人魔——」


    「打破窗戶就好!你這樣下去會死掉!」


    我由衷感到驚訝。


    愛這番話很認真,她真的在擔心我。


    我感覺自信忽然動搖。


    這……不是你設的局?


    「……明白了,回去吧。」


    「快點!絕對不可以離開我!」


    「能讓愛這樣的美少女如此擔心,我真不枉費當個男人。」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不枉費你有張『女人臉』吧?要是你夠強壯,我就不擔心了。」


    「用不著刻意糾正吧!」


    我們對彼此輕輕一笑,牽起失去知覺的手。


    相互扶持,朝反方向前進。


    但是,我們立刻停下腳步。


    原本位於前方的路。不知何時消失了。


    可能是被風雪埋沒,或者是我們偏離路徑。


    無論如何,這次真的會遇難——


    「看!那裏——有光線!看,又有了!」


    四方形的校舍隱約浮現在暴風雪簾幕的另一邊。


    「有日光燈……是校舍正門!」


    光線從校舍滿


    溢而出,看來恢複供電了——中斷的電力在這個時間點恢複?


    「走吧……事到如今,隻能和那個人對決了。」


    我點了點頭,和愛一起踏出腳步。


    在校舍等待的人,究竟是敵是友?


    接下來,非得確認這個延宕至今的疑問。


    4


    我們對抗大雪約五分鍾之後,倉皇抵達校舍。


    我們氣喘籲籲時,前方的校舍入口解鎖,強化玻璃門開敔。我們在溫暖空氣的籠罩之下能鬆一口氣。


    「你們的魯莽實在令我無可奈何……」


    我順著這個溫柔的聲音抬頭一看,眼前是空絽老師放心的表情。


    我與愛相互依偎,在冷得發抖的狀況下和老師對峙。


    空絽老師看到我們警戒心表露無遺的樣子,像是開玩笑般舉起雙手。


    「我手無寸鐵,不用這麽提防。我不會把你們抓來吃掉。」


    「這不是好笑的事!」


    「——發生了什麽事?」


    他投以試探的目光。如同我們在提防老師,老師似乎也基於相同理由提防我們。


    我明白這一點的瞬間,緊張的情緒稍微放鬆。


    這個人身分不明,但他和我們同樣具備戒心——也就是知道恐怖為何物。所以對方也同樣隻是普通人。


    既然這樣,我就有對應之道。


    「空絽老師,您知道這裏今晚發生了什麽事嗎?」


    「……在我回答之前,先去暖和的地方吧。你或許不要緊,但是愛小妹凍壞了。」


    我連忙轉身看愛,愛嘴唇發紫,身體虛弱地顫抖。


    愛悄悄對猶豫的我打耳語:


    「……可以嗎?他可能設下某些陷阱……」


    「要是他想殺我們,剛才別開鎖不就好了?」


    「……不過,比方說,他或許隻想救你。」


    「依照這個道理來說的話,我比較想救輪回同學。」


    老師於此時插嘴。他聽力真好。愛來回瞪著老師與我。


    「居然連男人都勾引,爛透的豬仔!」


    「不是我的錯吧?也請老師別講這種無聊的笑話!在這種時候——」


    講到後來,我變得咬牙切齒。


    「……恕我失言。走吧。」


    空絽老師毫不猶豫地背對我們,接連開敔照明,以沉穩的腳步在走廊上前進。


    不久,我們抵達值夜室門口。


    「請進,裏頭的暖爐開得很強,身體很快就會變暖和。總之先把身上的衣物脫掉,不然會凍傷。」


    「既然要我脫就滾遠一點,變態老師。」


    「——恕我失禮。脫掉衣服後拿毯子裹著吧。我趁這段時間去保健室拿替換用的衣物。」


    老師打算離開,我也跟著他走。


    但是愛抓住我的手,眼神展現怒意。


    「你是笨到什麽程度?不是說過不能單獨行動嗎?」


    「可……可是,你要脫衣服……」


    「事到如今還計較這種事?也不想想我和你的關係。」


    明明是這種時候,我卻臉紅心跳。


    你講這番話,究竟是何種用意……?


    愛毫不猶豫就脫掉運動服、運動褲,甚至脫掉濕透看得見胸罩的 t 恤。雪白的背好耀眼。真美麗,何其美麗。愛的裸體是藝術。我忘記言語,看得入神。


    背部下方有如桃子的圓潤曲線中央,濕透的內褲產生些許皺折,隻有那裏異常撩人。非分之想悄悄抬頭,我動員所有理性轉過身去。


    我不經意回想起國中時代,在晨光中看見的那幅光景。


    當時的愛也毫不猶豫,在我麵前脫到剩下內衣……


    「真是慢吞吞,你根本沒脫吧?」


    犀利的聲音妨礙我這段甜美的回憶。


    愛帶著無奈的表情歎息,接著忽然投以疑惑的眼神。


    「難道你——是在細細觀賞我脫衣服的樣子?」


    「你……你說這什麽話?」


    被說中的我聲音高八度。愛立刻看穿謊言。


    「差勁透頂的變態豬仔!不,這樣對不起變態豬仔!你當個男高中生就夠了!」


    「就說了,為什麽男高中生比較低階?」


    愛輕輕用毯子裹住身體……她難得展露羞澀的模樣,平常充滿自信的態度彷佛假象,我的非分之想再度蠢蠢欲動。


    我緊咬自己的舌頭克製自己。


    花輪回,你在想什麽!大家現在明明那麽慘……!


    我迅速脫掉運動服,沒脫內褲,走到暖爐前麵。


    愛說著「來……」打開毯子張開手,像是要我進入她的懷裏。


    ——什麽?


    我的 os 不禁當機。因為愛的肌膚幾乎展露無遺,內衣也……慢著,她沒穿胸罩啊!


    「你、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真是令人無奈的笨蛋。這裏隻有一條毯子啊。」


    「這……這怎麽可能!」


    我慌張環視室內。值夜室的器材包括床、置物鐵櫃、計算機、桌椅與暖爐,沒有衣櫃或衣櫥。備用的毯子與床單似乎在其他房間。


    「什麽嘛,憑你這隻卑賤的豬仔,居然不願意和我包在一起?」


    「與其說不願意……應該說在各方麵似乎會超越限度……」


    「那就隨便你吧!」


    愛從床上拉下床單,用力扔向我。


    「你就用那個吧,用那個老師睡過的床單取暖!」


    愛輕哼一聲,鬧別扭般撇過頭。我裹上莫名芳香的床單,和愛並肩坐在暖爐前麵。


    床單比想象中溫暖,感覺總算安下心來。我放鬆緊繃至今的身體,麵向愛低語:


    「應該可以排除空絽老師是殺人魔的可能性吧?」


    「……為什麽這麽想?」


    「如你所說,如果老師有那個意思,隻要別讓我們進校舍就好了;如果隻想解決我們其中一人,在校舍門口時就會了斷。畢竟我們剛才冷得不能動又沒有武器,老師的體格也比我們好——愛?」


    愛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畏懼地抱膝。


    「我……很怕那個人。」


    「會怕?可是,老師很善良——」


    「感覺不到嗎?那個人的善良似乎暗藏玄機。」


    空絽老師確實說過,他想得到愛。


    真要說是否暗藏玄機,應該是有吧……


    「……輪回,快點暖和身子吧,得盡快恢複正常行動才行。」


    「就算要暖和……也沒辦法主動加快吧?」


    「既然這樣——要做一些暖和身子的事情嗎?」


    血液猛然湧上腦袋,感覺腦漿幾乎要沸騰。


    不該有的妄想穿梭於我的腦中,愛似乎立刻察覺到了。


    「在想什麽啊,變態!這隻像男高中生的豬仔!」


    「我又從男高中生降級了吧?而且我什麽都沒說啊!」


    「但是你在想!你絕對在妄想!」


    愛像是鑽進毯子般埋住頭,扭動臀部緩緩後退。這樣的舉止可愛無比,反而刺激我的情欲。看她逃走,我就想追她;看她害怕,我就想嚇她。


    我背對愛搖晃腦袋,趕走汙穢的想法。


    「我什麽都沒想啦!不然你說要怎麽暖和身子?」


    「……擠饅頭?」(注:眾人站在圓圈裏背對背推擠的遊戲,被擠出界線就算輸)「為什麽是疑問句?而且……噗!」


    愛說出這種稚氣的名詞,非常好笑。


    而且,好懷念。


    如果不是這種夜晚——


    如


    果大家平安無事——


    我就可以率直地笑著緊抱愛了。


    (……不,我要取回一切,一定要拯救大家!)


    我內心產生覺悟。這是發生任何事都絕對不會動搖的決心。


    我手中已有王牌。


    最後的希望是高元界。名為「新工具」的思想之力。


    我隻要期望就可以得到這份力量。


    不過,這是最後的手段。借用空絽老師的話語,我雖然知道世界的秘密,但要是敵方的思想比我強,而且和我正麵交鋒,我絕對沒有勝算。正因如此,我不能貿然消耗這個優勢。


    此時,深處的置物鐵櫃門鈕發出「嘰~~」的聲音,緩緩開啟。


    我與愛同時轉頭,眼前出現一把沾滿鮮血的斧頭。


    是用來砍冰塊的那種凶惡斧頭,紅色的液體從斧刃滴落。


    「為什麽在和輪回打情罵俏……愛!」


    走出置物櫃的是我們非常熟悉的丸子頭女孩——


    有理。


    5


    夏日回憶再度在我腦中蘇醒。


    是在有理央求之下,前往浦安主題樂園的那一天。


    快樂時光轉眼即逝的傍晚。


    陽光減弱,稍微變涼快時,我們坐在長椅上吃冰淇淋,陶醉地眺望燈光逐漸照亮的景色。


    「我說……這樣子,很像……約……約會吧?」


    「……是這樣嗎?」


    但是白天的時候,我們完全被說成姊妹!


    「就是這樣!絕對是、這、樣!」


    有理生氣了,我連忙點頭。這一趟是為了討好有理而來,要是害她生氣就沒意義了。


    「在……在旁人眼中……我們看起來像情侶吧?」


    有理移動視線看向旁邊的我。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不過——


    我逐漸明白有理在期待何種答案。


    所以我率直地回答「沒錯」。


    「沒錯吧!看起來就是這樣吧!」


    她露出潔白的牙齒甜笑,如此率直的笑容真的很罕見。


    有理低下頭深呼吸,接著抬起頭。


    她注視遠方某處,以暗藏力道的聲音告知:


    「雖然隻玩了預定行程的一半,不過剩下的改天再說——我們去台場吧?」


    「——如果有理要這樣,那就這樣吧。」


    好像還有園區角色的表演活動,但是得考慮回程時間。


    「剩下的就『改天』喔,改天。」


    「我知道,『改天』是吧?」


    我這麽說完,有理就開心地輕聲說著「改天改天」。


    她站起來,以莫名充滿幹勁的表情向我伸出手。


    感覺就像是朝我出拳。我苦笑著握住她的手。


    我們手牽手離開遊樂園。


    在前往台場的電車上,有理一直沒說話,隻用熱得像感冒的手握著我的手。


    6


    「有理,為什麽——?」


    有理手上的斧頭隨著轟聲撕裂空氣揮出。


    我連忙將愛拉過來,躲過這一斧。


    瀏海斷了好幾根。有理那家夥居然真砍!


    我將愛抱到懷裏之後確認狀況。有理臉色鐵青、微微顫抖,凶狠地瞪向愛。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迷倒輪回……!」


    有理身上是藍色運動服,那是二年級的顏色。胸前的名牌寫著艾斯尼卡——是千種學姊的運動服!


    有理沒有停手,如野獸般襲擊。我將愛護在身後逃走,把桌子拉過來擋住有理。有理身輕如燕跳上桌子,即使處於這種狀態,超群的運動細胞依然健在。


    「有理,你活著吧?為什麽要這樣——呀啊!」


    我朝愛的臀部一推,將她推出斧頭攻擊範圍。對我這個行動感到生氣的不是愛,是有理。


    「難以置信的色狼!居然連這種時候還摸愛的屁股!」


    「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時候吧——唔咕!」


    這一斧砍進我的手臂,導致手臂和身體分家——不,有理是以利刃的另一邊砍我。即使如此,這股幾乎造成骨折的衝擊依然使我和愛相迭倒下。


    有理瞄準停止行動的我們高舉斧頭。


    她顫抖到可憐的程度……她在害怕自己的所作所為。


    即使如此,她眼中蘊含明確的殺意。


    血腥味遲了一步,如今才刺激我們的鼻腔。沾滿斧頭的鮮血從我們上方滴落。


    「……有理,住手。扔下那個東西好好溝通吧。我們是一家人吧?」


    「既然這樣……我和那個女人,你現在選一個!」


    有理拚命大喊。這一刻,淚水飛濺到我的臉頰。


    我選擇愛,我就會死。


    我選擇有理,愛就會死。


    ——是這樣的二選一。


    「那個女人是鬼!」


    出乎意料的話語傳入耳中,我不禁愣住。


    「愛已經死了!輸回,醒醒啊!」


    我明白有理的意思,但她為什麽知道這件事?


    記憶混亂?她暫時回想起愛在平交道出車禍喪命的往事?


    「你是被惡鬼附身……忘記那個女人吧!」


    我恍然大悟。這是某人的陰謀。


    我感覺到有理身後有「敵人」的氣息,托福我得以毫不猶豫地下定決心。


    「很抱歉,我選擇愛。」


    「——無視於別人善意的家夥會一輩子痛苦!笨輪回~~!」


    有理淚如雨下,將斧頭往下揮。


    我準備接受利刃製裁時,某人出麵搭救。


    救星從正後方的門衝進來,踢向有理的手臂導致斧頭軌道偏移,同時翻動白抱,朝有理頸部刺入某種物體。


    「啊啊!」


    有理按著脖子後退,跟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再也站不起來,就這麽翻白眼向正後方倒下。


    白袍男性——空絽老師確認有理停止動作之後,轉身麵向我們。


    「抱歉來晚了。我預料到可能會這樣,-直在尋找有理小妹——卻被她搶先一步。」


    「輪回……這是注射……!」


    愛指向有理的頸部,依然插在上麵的針筒令人痛心。


    空絽老師同情地看向痙攣的有理。


    「我說過我是化學老師吧?要說麻醉……就太高尚了,不過這種藥流經血管就會封鎖所有大腦受體。不是虛構小說裏那種易於拿捏藥效的東西,我刻意增加到休克致死的劑量。」


    「——這樣不隻是化學老師的程度。」


    我拚命壓抑差點混亂的情緒,扔下這句話。


    要不是空絽老師搭救,死的人或許是我們。即使如此,我也很難接受有理在我麵前遇害。


    但我做個深呼吸,努力平複情緒。


    我將愛護在身後,以對決的心態和老師對峙。


    「剛才說的『可能會這樣』是什麽意思?」


    「『有理小妹可能是殺人魔』的意思——我拿了要換的製服過來,快穿上。讓你們親眼見證比較快。」


    老師說完,將裝著製服的袋子遞給我與愛。


    我接過袋子,連忙穿上製服。愛也在毯子裏摸索,以不像她的緩慢動作換裝。


    我們做好準備之後,空絽老師前往走廊。


    「雖然有點晚,但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吧。我掌握了校內發生的事情。」


    「那老師也有看見吧?有理的……」


    「你說屍體?」


    「是的。不過…… 」


    「有理小妹活著。」


    我支支吾吾。愛


    像是看不下去似的握住我的手。


    「……謎底已經揭曉,有理穿的運動服就是答案。」


    「愛小妹說得沒錯,接著就證明這一點吧。可以把你們今晚的神奇體驗逐一告訴我嗎?」


    我邊走邊說明。千種學姊消失;繭留下的難解話語;雛子消失,繭也消失的過程——


    空絽老師走上階梯。他帶我們來到三樓,在燈光之下見到的血跡斑點非常驚悚。


    我們來到麵對中庭的「回廊」,千種學姊消失的位置。


    老師走到通道盡頭,打開教室的門。


    「聽你剛才的敘述,我就明白了。我一直覺得這個東西在這裏很突兀。」


    老師從門後拉出一個物體——大型穿衣鏡。


    是保健室裏的鏡子,部分滑輪綁著繩索——


    「某人拉出鏡子……啊,原來如此。」


    我與愛見到的不是千種學姊本人,是映在鏡子裏的假象。


    這麽一來,隻要鏡子稍微改變角度,看起來就像是身影消失。


    「可是,這種事……?」


    我半信半疑地挖掘記憶。


    這麵鏡子可以重現千種學姊消失的狀況?


    設置在轉角處,讓學姊看起來似乎忽然消失——到這裏沒問題。


    但是對方必須阻止學姊行動,非得將學姊帶走或藏在某處,而且也必須藏起鏡子。


    這麽多事情要做,無論如何都需要「複數的人手」。


    「接下來,關於繭小妹那番話……」


    空絽老師踏出腳步,引導我們前往樓梯。


    「雛子小妹從這裏上——繭小妹是這麽說的吧?」


    「……是的,不過愛說繭看錯了。」


    老師轉過身來,將手放在樓梯旁邊的儲藏室門把。


    他做個深呼吸,一口氣轉動門把。


    「——嗚!」


    淒慘的景象隨著撲鼻的血腥味映入眼簾。


    兩具屍體被隨意棄置在裏麵。


    是雛子與繭。兩人全身是血,有如被蟲子啃食,輪廓千瘡百孔,像被拉扯或絞剁的怪傷。


    「首先將雛子小妹引過來,將她拖進這裏。」


    空絽老師關上門,以冷淡語氣述說:


    「和你們互動之後——襲擊脫隊的繭小妹。」


    老師在說凶手的行徑?有理的行徑?


    空絽老師轉身開始下樓。


    目的地當然是中庭。


    走廊泛出的燈光使中庭光景浮現在黑暗中。在雪光下看似有理的屍體,用日光燈照亮一看,頭發是近似金色的栗子色。


    「那裏的屍體,並不是有理小妹。」


    「是……千種學姊?」


    「你們大概隻以運動服與體型判斷她是有理小妹……畢竟屍體被毀容,隻能以此判斷。」


    「所以,有理是假裝自己遇害……?」


    這是推理小說常見的基本戰略。


    讓眾人誤認凶手是第一個犧牲者——這種手法。


    這麽一來,在轉角處消失身影的「千種學姊」是有理偽裝的……嗎?


    「您的意思是……這就是案件真相?」


    我以質詢的語氣發問。我知道這是在胡亂發脾氣,但我非常生氣,怒火中燒,語氣也變得嚴厲。


    空絽老師沒回應,但他的沉默等同於肯定。


    「既然這樣,有理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我不懂!」


    如此大喊的是愛。


    「因為我……壞心眼……?」


    愛緊握拳頭,拚命忍受某種情緒。


    「因為我……搶走有理的歸宿……?」


    「愛……」


    「怎麽樣?是這樣嗎?是因為……我嗎?」


    愛抓住我的胸口用力搖晃。


    我無法回答。現在的我不懂愛的心情。


    你……希望我否認?


    「……對不起。」


    或許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愛道歉。


    愛低著頭,像是要隱藏表情般轉過身去。她或許自認藏起表情,但臉頰在燈光下閃爍,讓我得知她的表情。


    愛在哭泣。大家的死刺痛她小小的胸口。


    我在她透明的光輝中看不出任何一滴謊言。


    ……我不懂。越來越不懂。


    因為,這是愛設的局吧?


    是高元界的艾多拉創造的虛構現實吧?


    難道說,我眼前的愛——不是「真貨」?


    空絽老師一直注視著我們。我很在意他的視線卻再也無法忍耐,讓於是將手輕輕放在愛的肩膀上。


    「愛,我想確認一件事。」


    ——這是下策。是讓敵方看見破綻,揭露自己底牌的行為。


    即使如此,我現在無論如何都想證實。


    「我喜歡你,這份心意從未改變,不管你如何回答都不會改變。所以請老實告訴我。」


    「……這種時候,你想問什麽!」


    「你……恨過有理嗎?」


    濕潤的雙眼看向我。


    「……恨過。」


    愛難受地緊咬牙關。


    「我也曾經希望她消失算了……不隻是有理。繭、雛子、千種也——但我並不希望這樣!不是這樣……!」


    我確定了——這個愛是真的。


    愛憎恨大家是因為自己的歸宿被奪走。因為她在高元界看見我忘記她,和大家共處的陶醉模樣。


    在這個世界,我直到今天之前都未曾和千種學姊牽手——就是這樣的設定。大家接納愛,愛沒理由憎恨大家。


    這個愛擁有高元界的記憶。如果她是用來欺騙我的「假貨」,肯定元需要這種記憶,反側是刪除這種記憶比較好。


    所以,這個愛是真的。


    她說她並不希望這樣——這句話,應該是真心話。


    這個愛是真的,但是這個惡夢般的世界並非愛所創造。


    既然不是愛所創造……


    「輪回同學,離開她。」


    忽然響起這個冷淡的聲音,我與愛同時僵住。


    空絽老師板起臉,愧疚地看向我。


    「我非得向你……向你們道歉。要是我更早察覺,你們就不用經曆這種事了。」


    「什麽事……你想做什麽?」


    愛看到老師手上的東西,厲聲詢問。但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現在的她沒有平常的倔強。


    我將愛護在身後,朝空絽老師踏出腳步。


    「老師,請收起那個危險物品。」


    「你應該明白了吧?剛才的問題應該是確認。你確認了,確認她『是那樣』,而且也認清了。換句話說——」


    老師以手中物品的前端瞄準愛,輕輕將手指掛在扳機上。


    「她是『新工具原種』——名為艾多拉的『起源點』。」


    槍口噴出火花,爆破聲響遍深夜的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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