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百晴蘇醒之後,再沒有說過一句話,每天醒來就呆滯地看著外麵,不吃也不喝,全靠生理鹽水吊著。


    這是商靳庭最不想看到的結果,可還是發生了。


    無論誰來看她,她都想一個洋娃娃般,隻會眨眼,不會說話,就算是安安扯著她的手叫媽媽,她也隻是望了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發呆。


    一個在自己肚子裏孕育了三個月的生命,說沒就沒了,那種痛苦是你想象不到的。


    沐陽作為醫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家都默不作聲,就算不能體會,可是看著餘百晴的樣子,大家心裏都不好受。


    商靳庭24小時片刻不離地守在床前,他害怕,害怕餘百晴又一次想不開尋短見。


    但是餘百晴並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每天依舊發呆,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星期之後,她開始吃東西了,一小片饅頭,一碗稀飯,自己拿起就吃,但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沐陽每天都把安安帶來,安安諾諾地牽著餘百晴,嘴裏喊著:“媽媽,媽媽。”


    餘百晴回過頭來看了安安一眼,就不再理會她。


    這樣過了半個月之後,餘百晴有一天望著窗外的時候,突然楞楞地開口:“我們回家吧!”


    商靳庭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急忙應道:“好,我們回家。”


    回到商家,餘百晴把自己關在房間關了三天。


    三天後,她推開書房的門,將一張白紙放在商靳庭的書桌上淡淡開口:“我們離婚吧!”


    商靳庭看了一眼桌上已經擬好的結婚協議書,上麵寫著餘百晴淨身出戶,什麽都不要。


    商靳庭麵無表情地那張協議書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而後站起身來,拽住餘百晴的胳膊說道:“晴晴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餘百晴站在原地不動,語氣還是像剛剛那樣清冷,“我沒累,我們離婚吧!”


    餘百晴說這話的時候,瞳孔微微縮了一下,眼神堅定。


    “你先回去休息,晴晴。”商靳庭扯著她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逃避沒有用的,你這兩天就把協議書簽了吧!”餘百晴說完,自顧自地往外走。


    望著餘百晴的背影,商靳庭突然出聲大喊:“餘百晴!你敢!”


    餘百晴沒有回頭,還是繼續往外走,商靳庭上前一步將她拉扯進懷裏,緊緊擁住。


    “晴晴,別這樣!”商靳庭的語氣,帶了一絲哀求。


    餘百晴任由他抱著,眼睛還是堅定地望著前麵。


    書房裏一時無聲,商靳庭知道餘百晴在逃避現實,不想麵對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怎麽逃避都是沒有用的。


    但商靳庭不知道的是,餘百晴心死的原因不隻是因為孩子,還有那天電話沒有接通的忙音。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那時一樣需要商靳庭,可是,在她最需要她的時候,他沒有接電話,就算他後來在最後一刻趕到了,但是孩子已經沒了。


    她在那種饑餓和寒冷中度過了兩天兩夜,她感受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同時,肚子裏的小生命氣息也漸漸微弱。


    三個多月大的胎兒,在媽媽肚子裏,已經有了心跳,馬上就可以長出四肢,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生命了,可是它卻這樣沒了。


    餘百晴知道自己將錯怪在商靳庭身上不公平,可是她無法不介意這件事情。


    那幾通未接聽的電話,就像一排布滿尖刺的柵欄橫隔在他們之間,隻要餘百晴一想靠近對方,尖刺就會將她的心刺的生疼,提醒她這份痛苦永遠不會消失。


    躺在山上那件小破屋子的時候,餘百晴就在想,等她見到商靳庭,她一定要問問他,為什麽不接電話。


    可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之後,她卻覺得再去追問也沒有意義了。


    所以餘百晴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離婚,她責怪自己,也責怪商靳庭,生活在商家,看見商靳庭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商靳庭自然不會同意離婚,以為他的手機根本就沒有任何來電提示,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餘百晴打過他的電話,隻以為餘百晴是不能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還妄圖時間久了,她就慢慢放下了。


    但當看到餘百晴提著行李箱要離開商家的時候,商靳庭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將所有的傭人都趕走,墨色的眸子緊緊盯著餘百晴問道:“為什麽?就因為那個孩子嗎?”


    餘百晴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他,就因為?原來在他眼裏,一個未出生的胎兒不過是小事一樁。


    餘百晴眨眨眼,逼走眼眶的濕潤,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堅決地向外走去。


    商靳庭徹底怒了,將她的行李箱一把推到在地,扛著餘百晴就往樓上走,最後將房間的門鎖住。


    餘百晴感覺到商靳庭的暴怒,明白這樣來硬的是不行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拍著門衝外麵喊道:“商靳庭,我可以答應你,不走,但是如果你不開門,我就從窗戶上跳下去。”


    片刻之後,房間的門被打開,商靳庭沉著臉站在門外。


    餘百晴看著他說道:“我不走,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說罷,就躺在床上,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裏。


    商靳庭寸步不離地守在房間,一直陰著臉盯著床上的餘百晴。


    就這樣相安無事低過了幾天,餘百晴一直正常地生活,按時下樓吃飯,按時睡覺。


    商靳庭依舊沒有放下戒心,可是隻要知道餘百晴還在商家,他就安心了。


    太過深愛的人,即使他恨你,棄你,厭你,可是隻要能把她留在身邊,即使兩個人相互折磨,你也是心甘情願的。


    但是商靳庭低估了心死之後的餘百晴,她的狠,讓商靳庭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


    那是餘百晴拖著行李箱離開的一星期之後,他們依舊相對無言,整個商家氣氛都壓抑著。


    兩個人在餐桌前用午餐,餘百晴特地叫劉嫂衝了兩杯牛奶,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可是當商靳庭喝下那杯奶之後,他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起來,逐漸狹窄的視線裏,他看見餘百晴冷漠地起身,上樓。


    模糊中,她好像還說了一句:“商靳庭,再見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整個商家早已沒有了餘百晴的身影。


    商靳庭的拳頭越握越緊,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學的那一年,遠餘百晴突然小時,他遍尋沒有下落的時候,突然得知她要嫁給別人。


    那種遭受背叛的感覺,即使在後來一切都真相大白之後,偶然想起來,也會讓人渾身一冷。


    傷痕是永久性的,它不會因為傷你的人是無意或出於無奈,就消失不見,就算傷疤掉落,可受傷時那種錐心刺骨的痛,你卻會一輩子都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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