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年初是最冷的,寧淺然出去的時候就披了一件大衣,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穿著一雙棉質拖鞋就出來了。


    可她絲毫感覺不到外邊的冷意,可能是因為心已經夠冷了,外邊的溫度對她造不成任何傷害。


    寧淺然披著大衣麻木地坐上公交前往市監獄,淚流滿麵,眼睛和鼻頭都是紅的,車上的其他人都詫異地看著這個傷心的小姑娘,猜測她是不是剛經曆了什麽很難過的事情。


    小丫頭腳脖子和腳後跟都露在外邊,凍得紅通通的,也不知道冷。


    有人遞了一雙嶄新的長棉襪過來,說:“這麽冷的天,怎麽光著腳出來呢,趕緊穿一雙襪子吧!”


    “謝謝,但是不用了。”寧淺然回了些神,搖頭拒絕了周圍的好心人。


    現在的她根本就無心去考慮這些,她隻想去見到自己媽媽。


    可想到剛才在薄宅的一切,寧淺然的心髒依舊是一陣陣刺痛的。


    從頭到尾被人瞞著是什麽感覺?她覺得可能一開始她就不該選擇去薄家的,可寧家陷入這種死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然後呢,得知自己母親入獄,其實是因為有人要轉移自己的罪名,故意讓寧家陷入深淵,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一句一直以來念著她母親?


    老天爺到底和她開了一個什麽樣的玩笑。


    寧淺然望著車窗外的城市,卻第一次感覺這個城市對她而言陌生無比。


    她剛剛才在哥哥那裏爭取薄衍墨的機會,她希望哥哥相信他,相信他是護著她們這邊的,相信他其實和薄林所做的那些事並沒有關係,可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真的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厭惡薄家,這樣厭惡薄家的一切。


    寧淺然的眼淚就像決了堤一樣,到了監獄以後,她去申請探監,但又一次地被拒絕。


    裏邊的人員看到這個不停流淚的小丫頭都覺得可憐又同情,可特殊人員不能探監,這也是規定了的。


    “寧小姐,我們這邊接到通知,您的母親因特殊原因暫時不能探監,如果您是要翻案的話,那得找律師事務所或者法院那邊。”


    寧淺然攥緊了手。


    她問:“所以這個特殊原因是什麽,之前你們告訴我一個月探監一次,現在離上一次已經過去很久了,到底是真的不能探監,還是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


    “額,這個……”


    “其實我媽媽根本就不在監獄對麽,但是你們對外還稱她在裏邊,而且不允許探監,你們最好是如實告訴我。”


    裏邊的人猶豫了下,看了看身邊同伴。


    對方為難地道:“實話說,這個案子如果不能翻案的話,您也無權改變這些的,上邊有人將您母親暫時保釋出去,但是不能離開這邊的視線也不能離開這個城市,至於是誰您也就別問了,我們本來是不能說的。”


    寧淺然現在算是知道了,這個人還能是誰,除了薄林也沒有其他人能有這個權利了,薄家權大勢大,就能隻手遮天了?


    她一直以為她媽媽安然地待在這裏邊,可其實,她早就被薄林暗下接走了。


    外邊漸漸下起雪來。


    這場雪來得又快又大,雪花像鵝毛一般,很快地麵都變得素白一片。


    寧淺然穿著拖鞋走在空曠的街上,茫然而不知去處,她又不敢告訴哥哥這一切。


    如果哥哥知道了,要麽是氣得衝到薄家來大鬧,要麽就是急火攻心,這樣心髒又會出問題,所以她絕對不能告訴哥哥。


    寧淺然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身體的冷意,她縮了縮肩膀,腳後跟也冷得很,加上剛才哭了一場,這會鼻子和小臉都紅通通的。


    寧淺然也不知道該去哪,她不想回薄家,除了哥哥也沒有其他的可以信任依靠的人。


    她將通訊錄翻了個遍,發現最後隻剩一個選擇。


    ——


    沈凝見到寧淺然的時候都嚇壞了,後者一身鬆垮垮的大衣,圍巾沒披,鞋子沒換,光著腳穿著一雙拖鞋,那腳後跟都凍得可憐極了,狼狽得像經曆了一場世紀大戰似的。


    沈凝連忙將寧淺然帶到家中,給她端薑茶驅寒,又拿了雙棉鞋給她換上。


    “淺然姐姐你怎麽就這樣出門了,這麽冷的天外邊還在下大雪,你就不怕把人給凍傻了!”


    寧淺然端著薑茶坐在沙發上失魂落魄,一副丟了魂的樣子,沈凝看她就覺得她不在狀態,拿了條毯子過來,沒忘關心地問她:“你怎麽了,感覺今天的你有點奇怪,淺然姐姐你可別嚇我,薄衍墨呢,你都這樣了,他不管你嗎?我去打電話叫他過來接你。”


    提到他,寧淺然的眸子才算是有些變化。


    她搖頭:“別告訴他,我也不想見他,更不想回去。”


    “啊,你們鬧矛盾了嗎?”


    “不是。”


    寧淺然垂著眸,盯著手裏的薑茶:“沒鬧矛盾,就是不想回去,薄家又不是我的家,我也沒有家,不用他來接我,我就是現在心裏有點亂,小凝,你讓我在這待會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隻要你想,我家你隨時都可以待!想到什麽時候就到什麽時候。”


    沈凝說著,又在她身邊坐下:“不過我就是擔心薄衍墨和我哥那邊,你要是一直不回去,薄衍墨肯定會來找你的,我哥那邊肯定也會告訴他你就在我家,你要是現在不想見他,可是他不一定就不來找你……”


    寧淺然握緊了手裏的茶杯:“我不想見到他。”


    沈凝也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麽突然變成這樣,像失了魂一樣,提起薄家和薄衍墨就是回避的。


    不想回去,也不想見到薄衍墨。


    說吵架了吧,好像不是,說和薄家鬧翻了吧,又好像不是。


    寧淺然現在的狀態像是噴到了比這些更為複雜的事情,她心亂如麻,也根本處理不好,陷入極度的自我懷疑才會這樣。


    沈凝也不敢多激她,隻得順著安慰:“那咱們不見,去我房間吧,我們姐妹之間聊聊天,不想那些了!”


    寧淺然問:“那薄衍墨會找到這裏嗎?”


    她這個問題問了等於沒問。


    寧淺然不見了,薄衍墨找肯定會找,找到她這裏來那是輕而易舉,不過看寧淺然這狀態,沈凝決定還是冒冒險。


    她篤定地回:“放心吧,在我家,我不會把你輕易讓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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