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一別,林暮安在別墅裏過了半個月,上午拉著窗簾在床上度過,等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就爬上頭頂,坐在天台,搖晃著紅酒,看著夕陽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林暮安從前是個作息規律,飲食健康的人,可是現在她成了一個酒鬼。


    從起床後,就端著紅酒上天台,一杯接著一杯,敬夕陽,敬餘暉,敬念而不能的薄青城。


    林暮安住的別墅是京都有名的富人區,一整片都是風格各異的小別墅,像一座座城堡,佇立在青綠的草地上,就算樓層很矮,也還是視野開闊。


    她做在一張白色藤花椅上,穿著酒紅色的絲質睡衣,兩杯紅酒下肚,眼神又開始迷離起來。


    金色慘淡的餘暉停在鎖骨上,閃閃爍爍,光芒跳躍。


    八月末的天氣,白天,天空依舊如同盛夏一般,湛藍清澈,一到了黃昏,天氣有些涼了,風吹動樹葉,吹過屋頂,來到了林暮安的發絲上,絲絲縷縷的盈動間,她越發覺得身心淒涼。


    “小姐又在樓上嗎?”


    樓下的花園裏,方雲鶴對下人問道。


    “是的,方少爺。”


    傭人端著剛從花枝上剪下的花,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回答。


    方雲鶴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最近的日子裏,林暮安都是這樣的狀態。


    他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經過房間門口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去房間拿了一條披肩,才上天台。


    “你來了。”


    林暮安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嘴角一勾,浮上一抹嫵媚的的笑。


    方雲鶴在樓下說話的時候,她就聽見了,這個時候他正好從公司回來。


    肩上突然傳來一陣溫暖,米白色的針織披肩,蓋住了肩上的涼意,來的恰是時候。


    “謝謝。”


    話音落地,林暮安又聚起了酒杯。


    方雲鶴站在身後,不發一語地看著她,她比即將逝去的夕陽還要消沉。


    “來一點嗎?”


    林暮安站起來,拿起地上的酒瓶,搖晃著衝他說道,紅色的液體流瀉進透明的杯中,印著殘陽,彌散著甘冽的清香。


    方雲鶴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杯,力氣有些大,險些將酒灑在了林暮安的衣服上。


    “暮安,別喝了”


    “為什麽?”


    林暮安一歪頭,眯著眼睛,白淨的臉上的已經泛起了紅暈,拿起另一隻手的酒瓶,對著瓶口,又喝了起來。


    “天要黑了,我們下去吧。”


    酒瓶也被方雲鶴一把奪了過來。


    方雲鶴不樂意了,向前搖晃著走了兩步,跌進他的懷裏,嘟囔著:“給我~”


    她語氣是平時沒有的嬌柔,甚至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


    可方雲鶴卻皺起眉,俯身將杯子和酒瓶放在地上,兩手一用力,將林暮安攔腰抱起。


    下去時碰上了在樓梯打掃的女傭,見方雲鶴臉色不太好,慌慌張張地給他讓路。


    “把天台也打掃一下。”


    “是,少爺!”


    方雲鶴把林暮安柔軟的大床上,為她掖好被角,起床不過兩小時的林暮安又重新睡了過去。


    方雲鶴守在到月上中天,才回方家。


    他的車一走,別墅外麵的黑色陰影下,薄青城走了出來。


    薄青城的人打聽到林暮安住在這是上個星期的事,他看著照片上的那棟別墅,對送照片的語氣淡漠地說:“知道了”。可實際上手指早就戳破了掌心。


    他站在樓下,盯著那扇窗戶,窗戶是開著的,隱約可見暖黃色的燈光。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喜歡暖色調的東西。


    薄青城站在陰影裏,就算是風吹開樹葉,他也不容易被發現。


    剛拿到照片的時候,隨手扔進了抽屜裏。


    第二天,他拉開抽屜看了一眼,又合上。


    第三天,他激昂照片拿在手裏,端詳許久,又放回抽屜。


    第四天,他拿著照片開車到了這片小區門口又折返。


    第五天,他終於站在了林暮安樓下。


    他還記得林暮安離別時沒有看他一眼,說的唯一一句話是:“照顧好薄銘和小橙子。”


    薄青城在陰影中冷笑一聲,她的心比石頭還硬,前一天晚上還在他懷裏,第二天就可以牽著方雲鶴的手離開。


    分開的半個月裏,每一天,薄青城都清楚得知道自己是怎麽過得,因為太壓抑,太難過,痛苦的情愫在心間縈繞著,所以,白天的時候,他是薄氏的總裁,可到了晚上,他就成了思念林暮安的廢物。


    昏黃的燈光亮度突然亮度突然調高了,薄青城下意識地往裏移了一下腳步,將自己藏得更深。


    落地窗隻拉了白絲的絲質簾幔,他可以清楚低看見窗花上,林暮安的倒影,她揚著背,將自己一頭又長又密的卷發隨意完了起來,披上了一件外套,隨即燈熄滅了。


    薄青城認真眼神瞬間變得恍惚起來,就連窗戶上影子,燈熄滅了。連窗戶上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他有些失落地低下頭,正準備離開,別墅的小院子裏忽然傳來了聲響。


    薄青城警惕地將自己隱藏起來,仔細聽著聲響。


    月色慘淡之中,別墅的門開了,薄青城睜大了眼睛盯著出來的人,隻一眼,他便認出了那是林暮安。


    她穿著單薄的睡衣,裹了一條毛毯,走在夜色中有些孤寂。


    林暮安睡得不深,方雲鶴離開時她也是知道的,隻想不想聽他念叨,索性裝作沉睡的樣子。


    白天睡了一天,此時自然是毫無睡意,隻是喝了酒,頭昏昏沉沉的,她便想著出來吹吹風,清醒清醒。


    別墅雖然是歐式建築,院子卻是歐美的小花園,隻用簡單的白色柵欄圍著,無論是從裏麵看外麵,還是從外麵看裏麵,都沒有什麽遮擋視線。


    院子裏有一個秋千,是方雲鶴特地叫人添置的,秋千旁邊是石頭做的桌椅,下麵上好的鵝卵石鋪成的小路。


    林暮安脫了鞋走在鵝卵石上,酸痛過後,腳底傳來一陣舒爽。


    沿著小路走到秋千上,她做了下來,整個圈在秋千椅上,用毛毯裹住自己,隻露出一個腦袋,閉著眼,在外麵吹風。


    涼風陣陣,吹動發梢。


    月光剛好照在林暮安臉上,薄青城甚至可以看見他臉上的汗毛,他十分用力地攥緊手心,身體因為太過用力而有些僵硬。


    她閉著眼,他就站在陰影處看,不知疲倦。


    林暮安一坐就是半個多小時,一直保持著一姿勢不動,設置掉了半邊的毯子,她也毫無動靜。


    薄青城便以為她睡著了,接著微弱的光,看了看表,已經是淩晨兩點了,周圍早已寂靜無聲,如果沒有任將她叫醒,她是不是要在這裏睡上一夜?


    猶豫再三,薄青城還是走進了院子裏。


    越接近林暮安,他的心跳越是急促,走近的時候,他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整個人都像抽幹了力氣一般,站在那裏很久都沒有動作。


    半響,薄青城終於彎腰,撿起掉落的毛毯,遮住林暮安露出的半邊身子。


    他彎腰抬頭的那一刻,驀然,對上了林暮安那雙清澈迷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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