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容墨琛把手肘枕在腦袋下,閉著眼睛,他耳朵上戴著無線耳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不過,容小易說他三十幾個小時沒休息,現在應該是睡著了吧。


    紀晨曦這麽一想,膽子也大了些,邁開雙腿走到沙發前。


    她低頭睨著他熟睡的模樣,目光掃過他安然恬靜的五官,落在耳機上。


    紀晨曦抿著嘴巴,輕輕在沙發前蹲下來,伸手一點點朝著男人的耳朵靠近過去。


    她目光一直盯著男人的臉,見他沒有任何反應,這才躡手躡腳地用兩根手指頭捏上她的耳機,然後動作迅速地把耳機從他耳渦處拿出來。


    見他沒有醒,紀晨曦不由鬆了一口氣。


    她聽到耳機裏有輕微的聲音傳來,想到上次股東會議的內容,遲疑了片刻,抬手把耳機放進自己耳朵裏。


    “對我來說,你還隻是一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著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一隻狐狸,和其他千萬隻狐狸一樣。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紀晨曦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居然在聽《小王子》這種有聲兒童小說。


    她還以為他睡覺都在聽公司的錄音文件,果然是想多了。


    可是,她記得以前容墨琛睡覺的時候非常討厭有聲音幹擾,哪怕一丁點聲響都不行,現在為什麽戴著耳機都能睡著?


    還是說哪怕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也總有改變的那一天?


    紀晨曦戴著耳機趴在茶幾邊,安靜地聽著裏麵的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跟容墨琛抗爭的這段時間太心累,她在小王子與狐狸的對話中,慢慢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回到了二十歲那年,回到了被紀君雅陷害的那一晚。


    她沒有喝紀君雅遞來的那杯酒,她重寫了她這五年的人生,她順利讀完大學,從醫科大畢業後成為華城最有名氣最年輕的醫生。


    夢裏,紀晨曦經曆著人生中最光輝的時刻,笑得很燦爛。


    笑著笑著,她就從夢中醒過來了。


    紀晨曦感覺臉上濕答答的,抬手一摸,竟然摸到了眼淚。


    果然,屬於她的美好隻會在夢鏡裏出現。


    紀晨曦從茶幾上抬頭,轉了轉有些酸痛的脖頸。


    隨著她的動作,她視線不經意落在發現男人已經醒過來了。


    他坐在沙發上,兩隻手在沙發前摸索著,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紀晨曦視線一轉,落在他耳朵裏隻剩一隻的耳機上。


    她眼神一緊,下意識地抬手摸上自己耳朵。


    當摸到耳朵上戴著的耳朵時,她無語地撫上額頭。


    剛才她還在心裏吐槽容墨琛戴耳機睡覺,結果她自己居然也聽睡著了。


    看現在這情況,容墨琛應該不知道她進了房間,正在找耳機。


    紀晨曦眼珠轉了轉,為了不讓他發現自己,抬手把耳機取下來,悄悄放到距離他手很近的地方。


    雖然在她看來耳機近在咫尺,可是容墨琛的手卻繼續往更遠的地方摸。


    他空茫的眼睛沒有焦距,明明有好幾次落在耳機上,卻什麽也看不見。


    這就是身為盲人的不便嗎?


    哪怕是撿耳機這麽小的事,如果沒有外人幫忙,他也無法做到。


    那麽,管理公司呢?


    他還能像之前一樣得心應手嗎?


    那些股東還會像之前一樣信任他嗎?


    紀晨曦盯著他的動作怔忡出神,容墨琛在摸了無數次都沒有摸到耳機後,終於放棄了,正準備起身,手指不小心碰到放在沙發邊的耳機。


    ‘叭嗒!’


    伴隨著一道輕微的聲響,耳機應聲掉落在地。


    容墨琛起身的動作一頓,彎腰朝地板上摸過去。


    這一次倒是精準無誤地摸到了耳機。


    紀晨曦見他終於摸到了耳機,替他鬆了一口氣。


    然而,她的氣剛吐到一半,容墨琛眉峰一蹙,筆直地朝她這邊‘看’過來,“誰在那裏?”


    紀晨曦一怔,趕忙捂緊嘴巴,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容墨琛等了片刻,眉心一蹙,低喚道,“小易?”


    還是沒有人答話。


    容墨琛心下疑惑,自言自語地掀動薄唇,“難道是我聽錯了?”


    他也沒有多想,午睡後腦子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就算產生幻聽也很正常。


    於是,他將腳放到地板上,略微踮了幾下找鞋子。


    其實,拖鞋擺放的位置很顯眼,但是這個男人又犯了跟剛才一樣的錯誤,腳在點上掃了一圈,偏偏就是完美避過了拖鞋的位置。


    紀晨曦實在看不下去,兩手趴在地上,借著茶幾掩護自己,四肢並用著匍匐前行到拖鞋跟前。


    然後兩隻手拎起拖鞋,神不知鬼不覺地輕輕放在他的腳邊。


    她的手剛把拖鞋放下,容墨琛的腳趾便碰到了拖鞋。


    在那個瞬間,紀晨曦的手跟他的腳隻有不到一公分遠的距離。


    趁他沒有發現,她趕忙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


    而容墨琛的腳隻在那裏停頓了一秒鍾,才把腳套進拖鞋。


    他起身的時候,伸手摸到放在沙發邊的導盲杖,然後起身朝外頭走去。


    紀晨曦為了不讓他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目送他離開。


    直到他出了房間的門,她才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天哪!剛才真的好驚險,差一點點就被他發現了。


    容墨琛出了臥室,走了沒多久,耳邊就響起容小易的小奶音,“爹地,你醒啦?媽咪呢?”


    容墨琛腳步一頓,疑惑地蹙了下眉頭,“怎麽,你媽咪沒跟你待在一起?”


    容小易大眼睛眨巴了兩下,疑惑道,“咦,我讓她上樓找你了呀,她沒去嗎?”


    容墨琛腦海裏立刻回想起剛才找拖鞋的場景,盡管他眼睛看不見,但他記得很清楚,他拿腳把沙發邊探了一遍,並沒有找到拖鞋,可是他收腳的時候,拖鞋卻出現在他腳邊。


    他當時還以為是自己記茬了,看來是紀晨曦替他拿了拖鞋。


    盡管不想承認,但是他確實已經生活不能自理了呢。


    容墨琛嘴角勾起一道自嘲的弧度,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知道,應該沒有。”


    說著,他用導盲杖探路,慢慢往樓梯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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