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那王管事在外麵管鋪子,受了顧嘉不知道多少好處,自然是聽命於顧嘉。這一次其實是在魯嬤嬤房中搜到了那花卉罐,但是卻不聲張,故意隱瞞下來,隻說是在顧姍房中搜到的,如此逼得顧姍一急之下說出真相。


    所謂兵行險著,不過如此了。


    顧嘉用這個招數也是無法,若隻是在魯嬤嬤房中搜到,不過是折了一個奴才而已,並不能傷到顧姍分毫。


    便是那魯嬤嬤懼怕,招供出了顧姍,那又如何,顧姍是堂堂的侯府千金,還能真把她叫過來審問不成?顧姍抵死不認,誰又能如何?


    如今使了這個法子,逼得她在眾人麵前情急之下說出真相,算是想抵賴都不成的了。


    反正顧姍這次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至於那花卉罐到底是在哪個房中搜到的,誰會去細查?顧嘉少不得給了王管事一些銀子,讓他分給底下幹事的,好隱瞞下來。


    而她自己則是過去博野侯那裏,說出了事情真相,並承認了自己故意逼著顧姍說出這事兒的用意。


    博野侯聽得這消息,一時無言,背著手在房中踱步半晌,終於歎道:“我自是不能責備你,你用了這麽一招,不過是想查出事情真相罷了。”


    雖然實在是險招,不過好歹奏效的。


    他這女兒,實在是聰穎得很。


    而那顧姍……


    博野侯歎氣搖頭,不知道說什麽了。


    好歹是養了十四年的,怎麽就成了這樣的性子?之前顧姍對那蕭家夫婦的淡漠,他看在眼裏,隻以為小姑娘家羞怯,不好意思當著自己的麵認親。


    如今想來,自己把她往好裏想了,她竟然是存心疏遠,根本打心眼裏瞧不起那鄉下的父母。


    兒不嫌母醜,她這心性,也實在是無半點血緣親情,可怕得很。


    疏遠的話,頂多是她心情涼薄,但是設下計謀來害那鄉下父母,就是歹毒卻愚蠢了。


    教養這麽多年,怎麽教養出這麽一個孩子?


    博野侯皺眉,心頭不免沉重。


    這時候顧嘉告辭而去了,探月安靜地上來,伺候他用茶,又在那裏整理百寶閣。


    博野侯皺著眉頭,用指頭敲打著桌子想心事。


    探月見此,猶豫了下,還是恭敬地問道:“侯爺這是有心事?”


    博野侯閉眼默了片刻,才道:“今日那花卉罐一事,怕是已經沸沸揚揚滿府皆知了吧。”


    這件事鬧得這麽大,想瞞住都難的,探月自然是知道的,隻是她一個做妾的,又是隻在書房裏收拾歸置的妾,不好湊上前看熱鬧而已。


    當下頷首:“底下人傳得厲害,隱隱約約聽說了,隻是不知道詳細罷了。”


    博野侯也是憋悶得厲害,眼前無人訴說,竟長歎一聲,喃喃地道:“你說這孩子怎麽如此歹毒?是天性如此,還是我博野侯府教養得不好?”


    探月看了一眼博野侯,低下頭,恭敬地道:“侯爺不必憂慮,我看府裏頭兩位少爺文欺孔孟,武賽孫吳,更兼人品貴重,恪守孝道,這都是侯府教化之功。唯獨這位大姑娘能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想必是她天性如此吧,並不是府上教養失當。侯爺如今又何必為了這個難為自己,在這裏愁眉不展。”


    博野侯原本也沒指望著這書房小小女子能說出個道理,不過是實在無奈,喃喃幾句而已,如今聽探月這麽一說,頗覺有理,心裏才算稍稍開懷,便順勢問道:“那依你看,該如何處置?她終究是我博野侯府養大的姑娘,總不能真得把她打發出去,可是留在府裏,我心中著實不喜。”


    侯府把自己從小養著的姑娘扔出去,傳出去也不像話。


    探月聞言,抿唇一笑,卻是道:“侯爺往日處置朝中之事,果決嚴明,怎麽到了自家事,反而猶豫不決了呢?”


    博野侯皺眉,不言語。


    探月見此,隻好繼續道:“府裏頭可不光是一個大姑娘,還有二姑娘呢,侯爺難道隻心疼大姑娘,卻不心疼二姑娘。”


    說著間,她悄悄地看了下博野侯神色,便繼續道:“大姑娘和二姑娘平起平坐的,可她們到底是一個親生,一個抱養的,便是二姑娘心性仁厚不曾計較,難道大姑娘便會心安理得?她若不心安理得,對二姑娘心中有忌諱,那該如何?侯爺在那朝堂之上自是有分辨賢愚之能,可是到了後宅,卻是不知道後宅女兒那曲折心思。”


    探月這一番話,聽得博野侯如夢初醒。


    此時的博野侯,頓時對那顧姍沒了父女之情。


    親女兒是顧嘉,若顧姍是好的,留著養了就是,可她竟然如此不識好歹,那少不得割舍了。


    當下沉吟半晌,便已有了主意。


    想著那顧姍既做出這事兒,名聲已毀,隨便尋個莊子,打發出去養著就是。等以後年紀再大些,尋個小戶人家嫁過去,給夠了嫁妝,外人也說不得博野侯府的不是。


    想到這裏,他長歎了口氣。


    一場父女緣分,也就止於此了。


    ……


    彭氏回到家中,知道這件事後,頓時氣得渾身發顫,命人把顧姍叫過來,讓底下人狠狠地十幾個巴掌扇過去,隻扇得顧姍臉上青紅腫脹不堪。


    彭氏卻依然不解氣:“你竟然做出這等事來?丟人現眼,你知道侯爺本來就對你不喜了,你還嫌死得不夠?到時候連我也受你連累!侯爺怕是又要說我沒能好生教養你,才把你教出這般模樣!”


    顧姍跪在那裏,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這次本來是設下計謀,想讓魯嬤嬤給那鄉下父母一個難堪,好讓他們早點滾開的。


    誰曾想,竟然被人使了計謀把自己牽扯出來,也怪自己沉不住氣,當眾就那麽說了。


    這是連遮掩都不能遮掩的醜。


    顧姍呆呆地跪在那裏,心中越發的恨了,恨自己的出身,也恨那鄉下父母。


    他們若是不來,豈不是一切都好?既生了自己,為何又要這麽害自己呢?


    她如今又該怎麽辦,少不得哀求彭氏了。


    當下仰起臉來,哀求道:“母親打我罵我都可以,隻要留下我,讓我伺候在母親身邊,盡這些年母親對我的養育之恩,求你了,母親。”


    彭氏嘲諷地一笑:“你伺候在我身邊?我可不敢!隨便你怎麽著,聽你父親怎麽處置你吧!”


    顧姍聽此,心中絕望,砰的一下將腦袋磕在地上:“母親,求你了,可憐可憐我,不要趕我走……”


    彭氏漠然地望著地上的顧姍。


    就算教養了十四年又如何,這麽丟人現眼,她哪裏敢留。


    而接下來博野侯就很快下了令,卻是讓顧姍去城外的一處莊子過活,從此後不許再回來博野侯府。


    顧姍聽得,猶如五雷轟頂,隻覺得這輩子再也沒指望了。那莊子是什麽莊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荒野之處,莊子裏也沒什麽好房屋擺設的,這若是真去了,是怎麽樣清苦的日子啊!


    她還能指望什麽?被冷落到那莊子上,每日戚戚冷冷,回頭隨便找個男人打發著嫁了?


    她想起了風流倜儻的莫三公子,想起了那尊貴俊美的南平王世子,這些終究和自己無緣了嗎?


    顧姍捂著腫脹的臉,哭得不能自已。


    ……


    相較於顧姍的淒淒慘慘戚戚,顧嘉卻心情鬆快得很,這下子顧姍是別想再翻身了。


    這輩子,她都不要肖想什麽。


    顧嘉心情愉快地過去蕭家所住的別院。


    經曆了這樁事,蕭家父母雖然有些傷心,不過還好,他們早就知道那女兒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兒了,本來也就沒存什麽指望。


    如今鬧了一場,不過是越發看清楚而已。


    看清楚的他們,更想著趕緊離開侯府了。


    顧嘉當然不舍得讓他們走,便讓他們先行搬到自己所買下的宅院去住,對外隻推說是借住在朋友的舊宅,反正別人也不會真得探究根本。


    顧嘉想著先讓他們搬出去,再看看給蕭平尋個好老師讀書,接著就得讓蕭越看看幫自己打理產業了。


    誰知道正走著間,迎頭卻見顧子卓正過來。


    想起那日的事,顧嘉對顧子卓自然是感激的,若不是顧子卓幫著自己,怕是未必能順利搜到顧姍閨房裏去。


    顧嘉輕笑了下:“哥哥這是去哪裏?”


    顧子卓挑眉笑道:“母親跟前的丫鬟過去我那邊,說是讓我去母親麵前,有事要問我。”


    顧嘉頷首:“那大哥趕緊去吧,別讓母親等急了。”


    顧子卓卻是道:“阿嘉,慢著些,我有個事想問你。”


    顧嘉嗬嗬一笑:“哥哥,什麽事啊?”


    顧子卓走近了,低首道:“阿嘉施展得好計謀,這下子阿姍怕是不能再在府中留著了。”


    顧嘉眨眨眼睛:“怎麽,哥哥難受?若是真為姐姐難受,可以過去向父親求情,或許父親一心軟,就讓姐姐繼續留下了。”


    顧子卓聽聞卻是笑了:“便是要求情,也輪不著我。”


    顧嘉想起顧子青,笑了。


    他若是真敢去求情,她倒是高看他一眼呢。


    怕隻怕這個人膽小懦弱,根本不敢為了顧姍而去盛怒之中的博野侯麵前求情。


    正想著,顧子卓卻突然道:“阿嘉,你可知道,母親叫我過去,是所為何事?”


    顧嘉微詫,本沒多想的,隻以為是尋常家事,可是如今聽顧子卓這鄭重其事的語氣,倒像是有什麽?


    “什麽事?”


    顧子卓凝著顧嘉,片刻後,才緩聲道:“阿嘉,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訴你,實在是我也有我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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