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完全遲到了。」


    阪田銀八一邊趕往作為會場的居酒屋,一邊輕聲嘀咕著說道。


    但他心裏其實並不如嘴上所講那般感到『糟糕』。


    畢業至今屆滿五年——今天是銀魂高中3年z班的同學會。


    對於跟3年z班全班同學睽違五年的重逢一事,銀八與其說是滿懷期待,倒不如說是害臊之情略勝一籌。有種很想快點跟他們見麵,卻又希望延後見麵時機……


    ——哎呀,總之呢,就是有點難為情嘛混帳東西。


    之類的感覺。


    銀八今天依舊在襯衫外麵披上一件白袍,腳底則穿著一雙涼鞋。


    他心想還是維持跟過去一樣的裝扮,大家見麵也比較不會感到緊張,所以才選擇了這種穿著風格。


    他有接到身為總召的新八打電話聯絡,告知已確定將歌舞伎町的某間居酒屋作為會場。


    抵達那間居酒屋,對店員說「我是來參加銀魂高中同學會」的銀八,隨即被店員帶進裏麵的包廂。


    包廂位在鞋櫃正對麵,紙門關得緊緊的,可以清楚聽見由內傳出的喧鬧聲。由於離開始時間已經超過如分鍾,因此參加者們似乎已經開始飲酒作樂了。


    抱歉我遲到了,剛剛順手救了個掉進河中的小孩才拖到這麽晚——就在銀八準備邊隨便掰個謊言瞞混過關邊伸手拉開紙門之際。


    「——可是坦白講,那個老師實在有點微妙啊。」


    某人的講話聲透過紙門傳入耳中。


    「是啊,找也不記得他有表現出多像老師的一麵給我們看就是了。」


    另一人隨即搭腔回應。


    ——他們是在聊我的事嗎……?


    銀八就這麽伸手搭著紙門,豎起耳朵聆聽裏頭的對話。


    以前的學生們則在紙門後方繼續開講。


    「真要說的話,那個人總是穿著一襲白袍對吧。他明明是個國文老師耶,真搞不懂。」


    這次換成女性的嗓聲。看來並非隻是幾名學生碰巧談論起這個話題,而是整個包廂都在聊同一件事。


    「老師真的有好好洗過那件白袍嗎?」


    某人說道。


    ——當然有洗好不好!或者該說我有好幾件同款式的白袍可以換穿啦!


    在僅隔一扇紙門的極近距離下,銀八祭出了無言的吐槽。


    「另外啊,他在教室裏還叼著香煙的舉動,超討厭的說——」


    「沒錯沒錯,還有啊,臉上那副總是歪一邊的眼鏡也令人耿耿於懷呢——很想對他說『拜托把眼鏡戴正好不好』啊。」


    「搞不好那個人其實很想引人注意喔。」


    這個意見一出,包廂內頓時爆出響亮的哄笑聲。


    ——吵死了笨蛋,誰想引人注意啊。別隨便在我身上貼標簽好不好。


    ——話說回來……


    聽到這裏,銀八不禁揚起半邊眉毛。


    ——總覺得,他們……意見會不會太多了點啊?


    ——今天是同學會沒錯吧?所謂的回憶,多多少少都會受到美化不是嗎?


    ——稍微誇獎我一下也沒關係吧?毫無半點感謝之情?


    ——截至目前為止就隻冒出一大堆針對銀八老哥我而來的牢騷是怎樣?


    但隻要再耐著性子多聽一會兒,或許就會出現感謝銀八老師之類的意見也說不定,如此心想的銀八決定繼續豎起耳朵偷聽對話。


    「基本上那個人就連講課也是馬馬虎虎的啊。」


    「對對對,與其說是敷衍了事,倒不如說有種講完就落跑的感覺。」


    「自己明明也愛裝傻,但看見別人裝傻就會改用類似發飄的語氣回嗆呢。」


    「那個人天生就是個任性鬼啊。」


    「平常總是散發出一股懶洋洋的氣息說——」


    「頭發蓬鬆雜亂,兩眼也像死魚一樣無精打采啊。」


    「此外,他偶爾還會拋出一些下流段子呢。」


    「對對對。那種作法在現代可是個大問題啊。」


    「他基本上根本沒有身為教師的自覺啦。」


    「真的,一整個不配當老師。」


    「或者該說,不配當大人?」


    「啊,說得好——」


    「哈,坦白講我超討厭他的啦。」


    ——等等怎麽從頭到尾就隻聽到滿滿的抱怨啊啊啊!?


    手扶紙門的銀八內心不斷淌血。


    ——這群小毛頭是怎樣啦!明明是睽違五年的相聚,他們卻是完全沒有那麽一丁點兒要稱讚我的意思嘛。就算我不在場,你們也罵得太凶了吧!


    然而,這群過去受教的學生們仍持續發表毒舌評論。


    「毫無爽朗氣質可言啊。」


    「的確沒有,也沒有半點熱情。唯一有的就是jump愛。」


    「明明從沒替學生們著想,卻是自戀到不行啊。」


    「每當教室裏頭吵吵鬧鬧的時候,那個人不是都會搬出一句固定台詞來教訓我們嗎?那句話的內容是什麽?」


    「哦——有有有。應該就是那句著名台詞吧?『嘰哩呱啦嘰哩呱啦的吵死人了啦,以為是※馬·●貝駕駛的機●戰士不成啊你們這群混帳東西』。」(譯注:典出初代機動戰士鋼彈。)


    「我才沒講過這句鬼話”」


    銀八終於忍不住拉開紙門。


    他一邊定睛怒瞪齊聚一堂的學生們。


    「你們通通給我差不多一點喔!就算我不在場,你們也抱怨得太凶了吧!我在紙門外麵全部聽得一清二楚啊!今天是同學會沒錯吧!即便隻是場麵話,你們真的也完全不打算對過去的恩師表示那麽一丁點兒敬意嗎!還有,我才沒講過什麽『嘰哩呱啦嘰哩呱啦』的罵人字句!!為什麽我非得把那種可能牽涉到版權問題的台詞當作固定開罵用語不可啊!你們這群小鬼實在是……」


    講到一半,銀八突然收聲。


    ——咦……?


    囚為包廂裏頭的氣氛顯得不太對勁。在場眾人凝視著自己的雙眼,與其說是尷尬,倒不如說浮現出更為強烈的困惑神色。不對,或者該說……


    「呃……請問各位是什麽人啊?」


    環視包廂一圈的銀八開口詢問。


    在齊聚一堂的這群人當中,銀八居然找不到半張熟麵孔。


    離他較近的一名男子提心吊膽地說道:


    「那個——『請問您哪位?』是我們該說的台詞就是了……我們才想請問您是什麽人呢?」


    被反問的銀八先是猛眨了眨雙眼,接著才做出回應。


    「……呃,那個,我是在銀魂高中執掌教鞭的阪田銀八……那個,不好意思冒昧請教一下,這裏不是銀魂高中3年z班的同學會會場嗎?」


    「不是……這裏是仁鐮高中3年g班的同學會會場。」


    「仁鐮高中……」


    銀八清清嗓子繼續詢問。


    「那麽,方才各位在談論的對象是……?」


    「是我們以前的班導師,※斜加田仁缽老師。」(編注:與「阪田銀八」日文音近。)


    「仁鐮高中的斜加田老師……哈哈,那位老師該不會碰巧跟我長得十分相似吧?」


    「嗯——那倒未必喔?」


    男子微微側頭說道。


    「發型與眼鏡是很像沒錯,但斜加田老師身高達2公尺,還留著長度直達地板的胡子喔。」


    「喂……」


    「啊,老師,我新八啦。對不起,同學會的會場地點有所更動。不是在先前通知您的那間居酒屋。」


    「混帳東西!早點講好不好!害我會錯意兼出了個超大的洋相!遠比在學校對老師喊『媽媽』還要難為情兩百倍啊我!」


    「真的很對不起。新的同學會地點是在——」


    *


    「居然挑在這裏……」


    抵達會場的銀八忍不住嘀咕一聲,出來迎接的新八隨即接著說道:


    「就想說比起居酒屋,移到這邊大家應該能聊得更加起勁才對。喏,我們過去不是天天都在起哄嗎——在這間教室裏頭。」


    原來同學會會場是被換到3年z班教室了。


    數年前,銀八等人在這裏卯起來裝傻、吐槽、大吵大鬧。就此屆麵來看,這是個與其說是教室,倒不如說更像是座競技場的地方。


    課桌椅像是上分組練習課程時一樣,以數張靠攏在一起的形式,組合成好幾個區塊。


    而每個區塊都有數名3年z班的成員們圍繞成一圈。大家都不是穿學生製服,而是換上便服。營造出一幕滿新鮮的光景。


    「在這種地方喝酒真的不要緊嗎?」


    銀八開口詢問,近藤隨即做出回應。


    「我們有徵得登勢理事長的許可,所以老師不必擔心。」


    「理事長說如果隻是待在教室內的話,就算大喊大叫也沒關係。」


    而補上這句話的,則是站在近藤旁邊的土方。


    「但是相對的,不準破壞公物。」


    繼續接話的,是同樣站在近藤旁邊的衝田。


    不單隻是他們三個風紀委員會的成員,教室內還有神樂、阿妙、九兵衛、桂、長穀川、東城等等——身為3年z班主要班底的成員們也幾乎都全員到齊了。


    銀八麵露得意笑容說道:


    「在教室內舉辦宴會是吧?這種傷風敗俗的感覺似乎也不賴啊。」


    「或者該說,我們很像打從學生時代起就一直在這裏舉辦宴會呢阿魯。」


    來到銀八身旁的神樂如此說道。


    「每一天都是又鬧又叫,簡直吵得不可開交啊。」


    長穀川邊說邊推高太陽眼鏡。


    銀八笑了出來。


    「哈哈,一點也沒錯。與其說是講課,倒不如說那確實比較像是開派對的調調啊。」


    此時,新八遞了一隻杯子過來。


    「老師,一起乾杯吧。」


    *


    「——話說你們幾個,目前在從事什麽工作啊?」


    會提出這個問題,也是再理所當然不過。


    乾完杯之後,各自隨意找位置就座,接著若要打開話匣子的話,自然會先互相報告一下彼此的近況。畢竟這是一場同學會嘛。


    盡管銀八也隱約有聯想過學圭們畢業後的誌向,但經過了五年的漫長時光,縱使狀況產生變化也不足為奇。


    「老師,我總算成為一名木工羅。」


    率先開講的是近藤。這小子在畢業後,也不曉得到底在想什麽,突然投入某位木工名人門下拜師學藝。


    經過五年的漫長修行,總算差不多快要可以從學徒身分正式畢業了。


    近藤笑著說道:


    「隻是沒想到在卯起來入侵阿妙同學家的過程中,竟讓我在不知不覺之間對房屋及建築物產生興趣,然後等我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一名木工了,人生還真是不曉得會在哪碰到改變的契機呢。哈哈哈!」


    「一點都不好笑就是了。」


    銀八雖這麽講,但畢竟自己教過的學生變得能夠獨當一麵,也算是好事一樁啦。


    至於在陽剛那段對話當中登場,不斷遭到跟蹤騷擾的阿妙的近況嘛……


    「老師,我再來要被調派至刑事課任職了。」


    就是這樣。


    天天忙著擊退跟蹤狂大猩猩的阿妙,內心逐漸萌生出一股防犯意識及守法精神,畢業後便成了一名女警。


    「雖然以往隻能開迷你警車狂開違規停車的罰單,不過等調進刑事課之後,我就能盡情親手懲罰罪犯,所以現在我滿心充滿期待呢。」


    阿妙笑容滿麵地說道。


    「哦~~那幹脆在偵訊時,拿你親手作的料理取代豬排飯拿給嫌犯吃如何?」


    銀八話一出口,隻見阿妙笑咪咪地做出回應。


    「就這麽辦。啊,今天也端出來請大家吃好不好?」


    「別鬧了,總覺得吃了會連沒犯過的罪狀都一並招認啊。」


    就在銀八臉色頓時化為蒼白之際——


    「老師,我大概也有辦法在近期內就晉升為壓軸羅。」


    如此說道的人是衝田。


    衝田在畢業後,拜入某落語家門下成為徒弟。他說他想把原本就喜歡的落語練至登峰遙極的境界。


    所謂徒弟也分好幾個層級,而落語家必須要晉升至壓軸這個層級,才能首度被認定具備足以獨當一麵的實力。他則說他即將晉升為這個最終層級。


    「花五年時間就升上壓軸,你的手腳未免也太快了點吧?」


    銀八開口提問,隻見衝田麵露得意笑容回答。


    「嗯,是很快沒錯。反正我隻是抓住師父的把柄再威脅他一下,師父二話不說就認同我了啊。」


    「太可怕了啦——!你分明就是個最糟糕的徒弟嘛!」


    即便銀八加以吐槽,衝田仍舊擺出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


    「下次請來觀賞我的晉級發表會兼獨演會吧。我會演出一段屬於全新流派的超級虐待狂落語。」


    「超級虐待狂落語?」


    「嗯,簡單表演一下的話,大概就像這樣吧——」


    衝田開始表演落語的開頭部分。


    「——呃,要是有個常常忘東忘西的家夥,而這種人剛好又成為旅伴的話,就會引發許許多多的麻煩事態。『喂,阿熊我問你,新幹線的票咧?』『抱歉,昨晚玩龍族拚圖玩得太投入而拚了一整晚。導致今天早上差點睡過頭而連忙衝出家門,結果好像就忘記帶車票了。』『喂喂喂,阿熊你也幫幫忙。住大宅院的眾人好不容易準備一同前往伊勢神宮參拜,你居然忘記帶車票?今天說什麽都絕對饒不了你,我要拿這些牙簽刺進你的十指指甲縫隙之間。』」


    「住口——聽不下去了啦!」


    銀八搖搖手打斷了衝田的落語演出。


    「阿熊在抵達伊勢神宮之際,已經完全變成一個廢人羅。」


    「羅什麽羅啊。明明是落語,小心被設成※r指定喔。另外,大宅院的阿熊加龍族拚圖,這種組合也太奇怪了吧?」(譯注:十五歲以上才能觀賞。)


    「那就舍棄阿熊不用,改稱作土叔好了。在大宅院惹人嫌,腦袋又不靈光的土叔。」


    「哦,這設定聽起來還不賴呢。」


    這陣低沉的嗓聲,是出自站在衝田背後的土叔——土方之口。


    「那麽,這則落語就請衝老弟也出馬好了。然後我要你順便改掉參拜伊勢神宮的設定,改成參拜土叔吧。」


    「哎呀呀,這下子可真是後勢不看好羅。」


    衝田大言不慚地吐出舌頭。


    銀八則麵露苦笑說道:


    「無論經過多少年,你們倆的關係還是一樣沒有轉變呢——話說土方,原來你戒煙啦?」


    「嗯,總算是成功戒掉煙癮了。」


    在畢業後創立一間公司,並在轉眼之間壯大公司規模。如今已成為一名精明幹練的生意人。


    「是說也真夠厲害呢,想不到你居然當上了大企業的社長……那你那間公司主要是在生產什麽樣的產品啊?」


    銀八一提問,土方隨即滔滔不絕地說出答案。


    「就是那個啦。拿來裝用在最新型飛機主力引擎上頭的傑士塔威軀幹部分的螺絲的箱子啦。」


    「嗯,直接說箱子不就得了嗎?」


    銀八說道。


    「或者該說原來傑士塔威會被套用在飛機引擎上頭啊?」


    此時,長穀川以有點興奮的口氣發問。


    「喂,那個箱子是瓦楞紙箱嗎?如果是就分一個給我啦。」


    「你幹嘛那麽拚命懇求他啊?」


    銀八此話一出,隻見長穀川頓時麵露正經表情說道:


    「瓦楞紙箱就算再多也不會占空間啊。既可以賣掉,又可以充當棉被蓋著取暖。」


    「嗯,我愈聽愈難過,麻煩你別再講下去了好不好?」


    畢業後的長穀川,基本上仍舊是條過著流浪漢生活的米蟲。


    此時土方開口表示:


    「長穀川啊,別講那種給你瓦楞紙箱之類的小氣台詞好不好。我再怎麽說好歹也是個社長耶?要是你既沒工作又沒錢過生活的話,要多少我都能分給你啦。我是指棉被。」


    「起碼分個工作給他好嗎!你也是個不著痕跡的超級虐待狂啊你。」


    銀八吐槽一番。此時——


    「呀~~老師~~!」


    整個人依偎過來的是小猿。


    「老師,也請您聽聽人家的近況啦——!」


    「就算經過五年,你仍舊是個麻煩透頂的花癡女耶你。」


    銀八雖然發出咂舌聲,但還是姑且丟出一句「那你最近過得怎麽樣啊?」詢問她的近況。


    一手拿著啤酒杯的小猿說道:


    「我在高中畢業後,雖然參加了五花八門的就業活動,但都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結果有點像足以「幫忙家事」的感覺回到老家去。但過沒多久,老爸老媽就不再給我好臉色看,我猜大概是在意所謂的世人眼光吧,總之我一方麵為了讓父母親放心,後來就想說還是去找份工作好了,因此如今便在一間靠叔叔的關係走後門進去的小型貨運公司擔任會計。」


    「寫實到不像話呢。」


    銀八說道。


    「有種簡直令人難以想像你是漫畫角色的現實感就是了……」


    「連工作也很單調,每天無聊得要命的我便開始養貓了。」


    「嗯,這會帶給我一股不同於無用男的傷心感,就麻煩你別再說了好不好?」


    此時——


    「老師,我總算也開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店麵羅。」


    出聲搭話的人是桂。


    「圭……啥,你說店麵?啊你是開了什麽店鋪啊?該不會是一間不斷祭出亂七八糟的裝傻手段,搞得客人傷透腦筋的咖啡廳吧?」


    「才不是咧,是美容院啦,美容院。」


    桂說道。


    「美容院……啥,你成為美發師了嗎?有夠厲害耶,你有辦法靈巧地要理發刀嗎?」


    「並不太會。或者該說我那是一間除了長發以外的發型一概應付不來的美容院喔。」


    「那豈不就等於幾乎沒剪嗎!那是哪門子美容院啊?假使有想要剪短發的客人上門,你又該怎麽辦啊你?」


    銀八提出質疑。


    「我會說服客人留長發比短發好看。」


    「那種爛店幹脆收掉算了啦!」


    語氣冷淡地撂下重話的銀八,此時發現在附近桌子狂吃炸雞塊的神樂。麵對吃相還是一樣豪邁的神樂,銀八開口詢問:


    「附帶一提,小樂你目前從事哪一種行業啊?」


    隻見神樂一邊大口咀嚼炸雞塊,一邊做出回應:


    「我在當偶像阿魯。」


    「偶——偶像?」


    銀八忍不住驚呼一聲。


    「是的阿魯,我是大胃王偶像。跟。辣妹曾根有點類似。我跑遍各大鄉鎮市參加大胃王比賽,然後有一天就被演藝事務所的人挖角了阿魯。」(編注:日本知名大胃王偶像。)


    「還挖角咧,像你這種貨色上電視真的沒關係嗎?畢竟你雖然胃口夠大……但有時會吃到吐不是嗎?分明就是個女吐角嘛。」


    「這就是過去那些大胃王偶像所缺少的嶄新特質阿魯。不是辣妹曾根,是嘔吐神樂般的風格。」


    「還嘔吐神樂咧,又不是什麽最新型的機●戰士。」


    「※破爛夏亞專用嘔吐神樂。」(譯注:惡搞機動戰士鋼彈的夏亞專用機ゲルググ。)


    「那算啥?會害我聯想到紅色嘔吐物,就拜托你別再胡扯了好不好?」


    就在銀八忙著吐槽神樂之際,人在附近的新八忍不住發出輕笑聲。


    察覺到笑聲的銀八頓時挑起單邊眉毛:


    「是怎樣啦,感覺很惡心耶,八仔。」


    「沒有啦,隻是看著一一吐槽大家的老師,讓我感到有點懷念罷了。」


    「拜托,吐槽原本是你該負責的工作才對吧。別窩在一旁偷懶好不好!」


    銀八吐槽完之後,突然想起一事便順道提問。


    「……啊啊,言歸正傳,聽說你當上老師啦?」


    銀八曾聽說新八在畢業後,立誌要成為一名老師。


    新八點了點頭。


    「當然羅。但目前還隻是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就是了。每天都很拚命備課教學啊。」


    「可別因為對女學生出手而被學校開除喔。」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也不會露出活像死魚般的眼神,以及在教室大抽香煙。」


    「很好很好,別學我別學我。有個負麵教材在身邊超讚的對不對?」


    新八露出開心笑容,銀八臉上也漾起一抹微笑。


    *


    「我說啊,我們要不要去外麵透透氣?」


    在宴會開始經過大約兩小時之後,近藤開口提出這個建議。


    哦,好啊,好啊,眾人均表讚成,3年z班全體成員隨即起身離開座位。


    「要出去是沒關係啦,但可別太過吵鬧喔。」


    銀八邊叼起香煙邊出聲說道。


    「我可不想花時間為五年前的學生寫什麽悔過書啊。」


    一行人步出教室,走下樓梯踏入操場。


    盡管沒有喝得醉茫茫的感覺,但拂過躁熱臉龐的夜風令人覺得格外舒暢。


    銀八點燃香煙。一邊吐出煙氣,一邊轉身望向背後的校舍,發現隻有3年z班教室透射出明亮燈光。


    「話說那座體育館,好像曾經一度被炸毀對吧?」


    土方指著位於操場對麵的體育館說道。


    「啊——是有這麽一回事沒錯。因為未爆彈引爆所致。」


    新八出聲回答。


    「也曾發生過飼育小屋的動物們集體逃亡的事件呢。」


    這句話則是出自雞蛋口中。在轉入銀魂高中之前是個女演員的機械少女,等到畢業後又逐漸重新投入演藝事業,這是她剛剛在教室內所說的。


    「嗯,有有有。記得當時是我施展龍卷旋風腳擊退了巨大蟒蛇對吧。」


    桂如此接話,新八卻立刻加以訂正:


    「阿通在文化祭演出時,也有個怪人闖進來鬧場阿魯。」


    「修學旅行時,我們也曾偷偷溜出飯店,跟其他學校的學生大打出手呢。」


    近藤說道。


    也曾經拍過電影耶。學校還差點被賣掉說。還發生過夜兔工大舉侵略的事態啊——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聊起學生時代所發生過的往事。


    「也曾發生過在圖書室吵吵鬧鬧,結果被前來溫習考試範圍的新八臭罵一頓的事呢。」


    凱薩琳說道。


    「呃,是有這回事沒錯啦……但別急著回顧本集小說所收錄的情節吧。現在時機還早啊。」


    新八苦笑著回應。附帶一提,盡管並非在圖書室上演的那場搞笑短劇之延伸,但凱薩琳目前倒是成了賣場的防盜警衛員。


    ——話說回來……還真是發生過不少事情呢……


    銀八一邊聽著眾人的對談,一邊單純地浮現出這個念頭。


    ——雖說基本上盡是一些蠢到不行的搞笑事件,但偶爾也會蹦出嚴肅以對的局麵。


    ——而無論是搞笑的時候也好,認真的時候也罷,這群小毛頭都能發揮出相當了得的團結力。要找認同這點也無妨。


    隻不過就算加以認同,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就是了。


    「話又說回來,高杉他們幾個咧?不來了嗎?」


    發問的人是近藤。


    身為總召的新八開口回答:


    「嗯,我有聯絡上他們,他們幾個說要到續攤時才會出現。」


    「這算啥?叫他們不必過來了啦。」


    銀八聽見土方邊咂舌邊撂下這句狠話。


    ——高杉嗎……


    銀八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家夥最後會選擇走入哪一行呢?像他那種成天都把『破壞』掛在嘴邊的人,該不會成了拆屋業者吧?


    此時,銀八突然回想起來。


    『我的那一記,就用這個吧。』


    手持日本刀的高杉,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天——


    ——你小子應該還記得吧,我今後也將永遠……


    銀八抬起頭來,對著夜空吐出一口煙氣。


    銀八等人再次回到教室,發現竟然有人出現在本應空無一人的教室裏頭。


    「玩得盡興嗎?」


    手持煙管的登勢理事長開口說道。而且不單隻有登勢,連同其他老師們也都全部齊聚於教室內。


    「我雖不是班導,但還是跟你們打了滿久的交道。因此就算參加這場同學會也無妨吧。」


    服部邊拿杯子倒滿啤酒邊說道。


    「喂喂喂,你們也給我喝啊!今天大叔我請客啦!」


    滿臉通紅的鬆平則是邊吆喝邊揮舞冬佩利空瓶。


    又見人在鬆平身旁的源外一手拿著酒杯放聲大叫,至於阪本嘛……


    「你們這群小毛頭,好久不見嗚嘔啊啊啊!」


    已經卯起來吐到不行了。


    月詠輕輕蹺起她那雙套著網襪的美腿,露出魅力十足的微笑神情說了聲:「你們近來可好?」


    哈達校長與教務主任也在場,但他們似乎正忙著上演一場小小的針鋒相對戲碼。


    「真是夠了,我究竟要等到幾時才能成為校長啊。當這個笨蛋的褓姆已經當到膩了耶。」


    「死老頭子,你說誰是笨蛋啊!」


    迎接銀魂教師群加入之後,3年z班的同學會再次重新展開。


    「老師。」


    就在銀八準備離開教室抽根煙之時,突然被新八出聲叫住。


    重新開始的宴會氣氛也已經抵達最高潮,交談聲與歡笑聲始終不絕於耳。


    在這種狀況下,新八如此說道:


    「老師,請老師在這個時候以班導身分發表一小段感言好嗎?」


    「感言?」


    銀八挑起單邊眉毛。


    「是的。或者該說是訓詞才對嗎……哎呀總之就是請銀八老師講幾句話啦。可以麻煩老師答應嗎?」


    「為什麽我得做那種事不可啊?」


    「又沒關係。難得大家全都齊聚在這間教室耶。麻煩老師隻要講幾句話就可以了啦。況且要是再繼續醉下去的話,老師及大家都隻會變得更無法理睬什麽演講的事了啊。」


    所以請老師現在就講幾句厭言吧,新八相當堅持。


    銀八咂了下舌頭,心想『真是有夠麻煩透頂耶』。但又轉念覺得冷淡地拒絕這個要求,似乎也顯得很不成熟。


    「好啦好啦,我講就是了嘛。」


    銀八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新八隨即笑逐顏開地說了聲「非常謝謝老師!」,同時拍拍手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各位,銀八老師接下來要發表幾句感言,請各位注意到這邊。」


    此話一出,原本喧鬧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全數集中至銀八身上。


    「喂,別變得這麽安靜啦。會害我難以啟齒耶。」


    銀八覺得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發表感言。管他的,反正隻要隨便來場即興演出就行了吧……


    「——那麽,我就簡短講幾句話。那個啦,總之今天玩得十分開心。除了得知你們這群小毛頭的近況之外,也充分享受了懷念的氣氛,謝啦。」


    銀八稍微停頓了一下。其實就此畫下句點也無妨。


    但在承受眾人凝視自己的目光一段時間之後,他突然想再多補幾句話。


    想說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到這次真的是最後一回了。


    一邊被形容成『完結篇詐欺』,一邊不斷推出續集的這個係列作品,到這次就真的是邁向如假包換的最後完結篇了。


    ——既是這樣,那就算再多講幾句也無妨吧……


    銀八深呼吸一口氣之後,便接著繼續說下去。


    「——總之,那個啦。像這樣鄭重其事開講固然讓人覺得有點害臊,不過,該怎麽說呢。我想所謂的出社會求生存,肯定充滿了許多辛酸啦。並非隻會碰到開心的事。或者說若要說開心事或傷心事,我認為在現今這個世界上,大概是傷心事的比率略勝一籌。但我在這裏傳授一個好方法給你們。人啊,在忍受過辛苦及傷心事的磨練後,靈魂將會變得更堅強。而靈魂一旦變堅強,會引發何種效應呢?答案就是不單隻有自己,更能挺身保護自己所珍愛的人。能夠守護珍愛之人的人生……豈不是棒極了嗎?所以那個,你們也要,那個啦……咬緊牙關撐下去喔。懂了嗎?」


    銀八在此停頓片刻,轉眼環視在場眾人的臉龐。


    眾人均不發一語。


    見教室一片鴉雀無聲,銀八立刻開始自我反省。


    糟糕,我講得太過正經八百了嗎?早知道就應該用更平易近人的口氣,多多少少參雜一些下流段子才對啊。丟臉死了!我一整個丟臉死了啊!


    就在他心裏冒出這個念頭之際——


    「老師!」


    大家突然蜂擁而上。


    以新八為首的3年z班全體同學,還有其他老師們也不例外。眾人團團圍繞在銀八身邊,紛紛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及背部。


    「老師,隻要有心的話,其實你還是講得出具有教師風範的話嘛!」


    「是啊阿魯!隻有那麽一厘米對你刮目相看了阿魯!」


    「對啊,我都覺得有點感動了!」


    「你是打哪抄來那麽動人的演講稿啊你!」


    耶!銀八雖然一心想逃,但眾人卻遲遲不肯停止粗魯的拍打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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