耒陽城蕭尚書府。


    沈幽若扶著寧如煙在蕭府門口下了馬車,正準備進門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了一個聲音:“皇上口諭,宣濟慈山莊沈莊主入宮覲見!”


    寧如煙神色微變,轉頭就看到一個老太監帶著幾個宮裏的侍衛到了跟前。


    “這位便是濟慈山莊的沈莊主吧?”老太監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蒙著麵紗的沈幽若,聲調怪異地說,“跟雜家走一趟吧!”


    “餘公公,不知皇上宣召沈小姐,是……”寧如煙定了定神,從荷包裏麵取出一張銀票,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朝著餘公公遞了過去。


    餘公公嗬嗬一笑,卻對著寧如煙搖了搖頭,並沒有接寧如煙遞過去的銀票:“蕭夫人放心,沈莊主從北漠國來,皇上不會為難她的。”


    寧如煙心中微沉,她隻是想從這餘公公口中打聽一下厲嘯天為何突然找上了沈幽若,可看餘公公的態度,似乎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蕭伯母不必擔心,厲皇召見,我去去就來。”沈幽若神色平靜地看著寧如煙說。


    寧如煙微微點頭:“那幽若你快跟著餘公公去吧。”


    看到沈幽若一個人上了宮裏來的馬車,寧如煙微微皺眉,轉身進了門。


    剛進門,就看到蕭源啟站在門內看著她。寧如煙神色有些不安:“相公應該都聽到了,不知皇上突然召見沈幽若所為何事。”


    “回去再說吧。”蕭源啟握住了寧如煙冰涼的手。他們不是在擔心沈幽若遇到了麻煩,而是在擔心沈幽若會給他們找麻煩……


    天厲國皇宮禦書房。


    厲嘯天正在批閱奏折,太子厲宸風靜靜地坐在一邊喝茶,父子倆一時沉默無言。


    “啟稟皇上,濟慈山莊的沈莊主到了。”


    聽到門外傳來的稟報聲,厲嘯天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厲宸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進。”厲嘯天的聲音。


    門開了,餘公公躬身對著沈幽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沈幽若抬腳進了禦書房,身後的門很快關上了。


    “濟慈山莊沈幽若,參見厲皇陛下,厲太子殿下。”沈幽若不卑不亢地對著厲嘯天和厲宸風行禮。沈幽若本是北漠國的人,濟慈山莊也是隸屬於北漠國管轄的一個勢力,所以沈幽若見了厲皇和厲宸風並不需要行跪拜大禮。


    “沈莊主請坐。”厲嘯天目光幽深地看著沈幽若。沈幽若一進門就把麵紗給揭了,並沒有故弄玄虛。


    沈幽若落座,正好就在厲宸風的對麵,厲宸風對她微微一笑說:“沈莊主派人送給本宮的信,本宮已經看過了。”


    “多謝厲太子。”沈幽若微微垂眸。


    今日一早,沈幽若的隨從梁伯暗中帶著沈幽若寫的一封信,去了耒陽城的太子府,見到了太子厲宸風。


    厲宸風看過沈幽若寫的信,進宮稟報了厲嘯天,才有了厲嘯天宣召沈幽若進宮這件事。厲宸風知道,沈幽若是在感謝他給了她一個麵見厲皇的機會。


    “沈莊主在信中說,要麵見父皇,送上一份大禮,現在沈莊主已經見到了父皇,無需再賣關子了吧?”厲宸風看著沈幽若問。沈幽若的信裏麵隻說她求見厲皇,有一份大禮要送給天厲國,並沒有說其他。


    厲宸風選擇給沈幽若這個麵聖的機會,其實主要是看了沈幽若的身份。一來沈幽若掌管著濟慈山莊這樣特別的勢力,二來沈幽若是北漠國的人,她突然來到耒陽城,說要送一份大禮給天厲國,厲宸風直覺不會是小事。


    沈幽若神色平靜地說:“厲皇,厲太子,本莊主要送給天厲國的,是濟慈山莊。”


    厲嘯天和厲宸風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厲嘯天依舊沒有開口,厲宸風微微一笑說:“沈莊主莫不是在說笑?難道沈莊主打算帶著濟慈山莊投奔天厲國?我天厲國自然是歡迎的,隻是沈莊主總要給我們一個理由,或者說,沈莊主是以此為條件,對我們有所求?”


    沈幽若微微點頭:“厲太子心智過人,我不敢向厲皇和厲太子提什麽條件,隻是有件事,希望厲皇陛下能夠成全。”


    “哦?沈莊主有何事需要朕成全?不妨說來聽聽。”厲嘯天神色淡淡地說。


    沈幽若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給厲嘯天和厲宸風看過之後,就放在了手邊的桌子上:“厲皇和厲太子應該認得這是何物。”


    “蕭家神醫令。”厲宸風唇角微勾,“沈莊主的來意,本宮倒是真的看不懂了。據本宮所知,已故蕭老神醫和沈莊主的外祖是知交故友,沈莊主一來耒陽城便住進了蕭家,假如沈莊主是對蕭家有所求,似乎都不需要這枚神醫令才是。”


    “厲太子,這枚神醫令,是蕭爺爺交於我外公的定親信物。”沈幽若神色平靜地說。


    厲嘯天微微愣了一下,厲宸風神色有些驚訝地說:“沈莊主的意思是,你與蕭王有婚約?”


    沈幽若微微點頭:“正是。”


    厲嘯天和厲宸風對視了一眼,厲嘯天神色淡淡地說:“沈莊主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蕭王和東陽國安平公主的和親已經無可更改。”


    “我知道。”沈幽若再次點頭,“我無意破壞天厲國與東陽國的聯姻。”


    “沈莊主不妨直接表明來意吧!”厲宸風看著沈幽若說。


    “我本與蕭王有婚約,如今蕭爺爺和我外公都已經不在了,蕭家已將蕭王逐出家門,所以無人為我做主,我便隻能求厲皇和厲太子成全了。”沈幽若神色平靜地說,“我心慕蕭王,隻求嫁給他,不做正妃也無妨,我的嫁妝,便是濟慈山莊。”


    傍晚時分,依舊不見沈幽若從宮中回來,寧如煙越發覺得不安。沈幽若昨夜剛來,倒是好說話,結果今日直接進宮去見厲嘯天了,寧如煙總感覺沈幽若來者不善。可蕭源啟說,讓寧如煙不必擔心。


    “娘。”蕭心悅走了進來。


    “心兒,你總算回來了。”寧如煙拉著蕭心悅在她身邊坐下,看著蕭心悅問,“心兒,你可把事情跟蘇家小姐說了?她怎麽說?”


    “娘,那個沈小姐好生過分!”蕭心悅板著臉說,“她手裏拿的信物,根本就是假的!”


    “心兒你說什麽?”蕭源啟大步走了進來,顯然聽到了蕭心悅的話,麵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爹,娘,你們聽我說。”蕭心悅神色認真地把今日見到蘇綺和穆妍之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寧如煙和蕭源啟。


    寧如煙皺眉:“沈家這是什麽意思?”


    蕭源啟冷聲說:“信物既然是假的,這門親事,我們蕭家不認!”所謂定親信物,物還在,才有信。如果信物不在了,親事便也不存在了。


    “爹,娘,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聽說沈幽若進宮去了?”蕭心悅看著蕭源啟和寧如煙問。


    寧如煙微微點頭:“是,不知道她意欲何為。”


    蕭心悅小臉認真地說:“嫂嫂早就猜到她要做什麽了,爹娘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她得逞的!”


    聽到蕭心悅第n次提起“嫂嫂”這兩個字,蕭源啟微微皺眉,看著蕭心悅說:“心兒,不要忘了,蕭星寒已經被逐出家門了!”


    蕭心悅嘻嘻一笑說:“爹,我明白的,我隻當著你們的麵說,出去在外人麵前,絕對不會說的!”


    蕭源啟神色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老爺,夫人,宮裏來人了。”


    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蕭源啟神色一凝,站了起來。


    來的還是那位餘公公,而他傳了厲嘯天的口諭,宣召蕭源啟攜妻女入宮覲見。


    一家三口很快出門上了馬車,寧如煙看了一眼蕭心悅,皺眉問蕭源啟:“相公,就算有什麽事,皇上找你去就行了,為何要求我和心兒也一同入宮?”


    蕭源啟微微搖頭:“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你們隻需要記住一點,蕭星寒已經被逐出蕭家了,其他的,該說什麽說什麽,不必緊張。”


    蕭心悅握著寧如煙的手說:“娘,你放心吧,我知道那個沈幽若想做什麽,皇上找我們正好,到時候我會讓她後悔的。”


    就在蕭源啟和寧如煙帶著蕭心悅入宮的時候,蘇霽也收到了厲嘯天的口諭進了宮,而與此同時,身在驛館中的東方紫煜,還有身在蕭王府的蕭星寒,都往宮裏來了。


    夜色降臨,天厲國皇宮之中,一場人數不多的小宴,即將開始。


    厲嘯天坐在上位,厲宸風坐在下方,他正對麵,坐著的是神色莫名的東方紫煜。


    厲宸風下手是一身白衣的沈幽若,沈幽若正對麵是蕭星寒的位置。


    蕭星寒依舊是一身墨袍,臉上那張銀色的麵具已經多年沒有摘下來過,露在外麵的雙眸幽寒如冰,讓人不寒而栗。沈幽若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蕭星寒身上,蕭星寒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蘇霽來了,對著厲嘯天和厲宸風行禮過後,就在蕭星寒下手坐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神色平靜至極。


    最後到的是蕭家一家三口,蕭源啟走在最前麵,寧如煙和蕭心悅跟在他後麵。


    “微臣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蕭源啟跪地行禮,寧如煙和蕭心悅也跪了下來。


    “蕭愛卿平身。”厲嘯天微微一笑說。


    看著蕭源啟帶著妻女起身落座,厲嘯天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蕭星寒。


    從蕭源啟出現,厲宸風的目光就一直放在蕭星寒身上,因為他和厲嘯天之所以讓寧如煙和蕭心悅也一起來,就是想看看蕭星寒會有什麽反應。


    讓厲宸風失望了,蕭星寒坐在那裏,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就連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


    “不知厲皇找本宮來,所為何事?”東方紫煜有些不解地問。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厲嘯天在這個時候舉辦一場這樣奇怪的宴會,那個沈幽若還是東方紫煜根本不認識的人,他不知道厲嘯天意欲何為。


    “東方太子稍安勿躁,朕要先向諸位介紹一個人。”厲嘯天笑著說,話落看向了沈幽若,“這位是北漠國濟慈山莊的沈莊主,想必諸位都有所耳聞。”


    東方紫煜微微點頭:“本宮聽說過沈莊主的名頭。”


    “今日請諸位來,是有關蕭王的親事,要跟諸位商議一下。”厲嘯天微微一笑說,“沈莊主,把那樣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沈幽若微微點頭,拿出了那枚神醫令,讓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蕭星寒冷漠如斯,蘇霽淡定如常,東方紫煜的神色卻變了:“沈莊主這是什麽意思?這和蕭王的親事有什麽關係?”


    “東方太子應該知道,已故的蕭老神醫和濟慈山莊的沈老莊主是知交故友,當年蕭老神醫和沈老莊主做主,定下了蕭王和沈莊主的親事,這枚神醫令,便是信物。”厲宸風微微一笑說。


    東方紫煜神色一冷:“厲皇,厲太子,這是什麽意思?和親在即,你們天厲國這是要毀約嗎?我東陽國的誠意已經足夠了!”


    東方紫煜一下子就惱了,因為蕭星寒和穆妍的和親從一開始到現在,東陽國都很被動,中間還很憋屈,終於要成了,結果天厲國皇室找來了一個和蕭星寒有婚約的女人,東方紫煜現在隻有一個感覺,欺人太甚!


    “東方太子稍安勿躁,朕保證,不論如何,天厲國和東陽國的聯姻會照常進行的。”厲嘯天看著東方紫煜說。


    東方紫煜神色不愉地說:“既然厲皇這麽說了,本宮倒想知道,這位北漠國來的沈莊主,究竟想要做什麽?”


    沈幽若並沒有開口說話,厲嘯天看向了蕭源啟:“當年蕭老和沈老莊主定下的兩家小輩親事,蕭愛卿應該知道吧?”


    蕭源啟微微垂眸:“回皇上的話,確有此事。”


    沈幽若秀眉微蹙,看了蕭源啟一眼,她本來以為蕭源啟一定會否認,說不知情的,卻沒想到蕭源啟直接認了,不過這樣正好,對她來說是好事。


    厲嘯天微微一笑:“蕭王應該也是知情的吧?”


    蕭星寒聲音冷漠地說:“微臣不知。”


    沈幽若眸光一黯,厲嘯天眼眸微閃:“哦?這麽重要的事情,蕭王怎麽會不知道呢?還是說,蕭王不想認這門親?”


    “微臣的確不知。”蕭星寒冷聲說。


    “蕭愛卿,蕭王說的可是實話?”厲嘯天又看向了蕭源啟。


    蕭願啟垂眸,神色如常地說:“回皇上的話,蕭沈兩家的婚約,是父親在醉酒意識不清之時定下的,過後並沒有告訴蕭王。父親曾說過,如果沈家不提,便當這樁親事不存在。”


    “原來是這樣啊。”厲嘯天笑了,“想來沈莊主並不知道蕭老的意思,但親事既定,沈莊主提了,並拿出了當年蕭老給的信物,蕭愛卿是認,還是不認呢?”


    蕭源啟神色恭敬地說:“回皇上的話,這樁親事是父親定下的,沈家手中既有信物,我蕭家便認。但蕭王早已在十年之前與蕭家斷絕關係,他的名字,已不在蕭家族譜之上,所以微臣認與不認,都沒有什麽意義,還請沈莊主理解,微臣無法為她做主。”


    蕭源啟的話滴水不漏,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蕭烜生前定下的兒孫親事,隻要有信物在,他們蕭家就承認,可惜蕭星寒已經不是蕭家人了,他認了,也沒用!


    “蕭夫人以為呢?”厲嘯天看向了寧如煙。


    寧如煙微微垂眸說:“回皇上的話,這些事,都是相公做主。”


    “嗬嗬。”厲嘯天微微一笑,“雖然說蕭王已經和蕭愛卿斷絕了父子關係,但是我們都知道,蕭王是不會和蕭老斷絕祖孫關係的,蕭愛卿證實了這樁婚約的確是蕭老生前定下的,蕭王,你的意思呢?”


    沈幽若目光幽深地看著蕭星寒,就聽到蕭星寒聲音冷漠地說了一句話:“微臣的親事,皇上定奪即可,微臣謹遵聖意。”


    東方紫煜不可置信地看著蕭星寒。他不信蕭星寒不明白這場宴會是什麽意思,是厲嘯天擺明了要再給蕭星寒塞一個女人,還找來了蕭家人證實婚約存在,並且找來了穆妍的表哥蘇霽做見證,可蕭星寒竟然沒有直接拒絕!東方紫煜覺得無法理解,就算蕭星寒在乎的是蕭烜生前的願望,可他難道不在乎穆妍會怎麽想嗎?


    “朕十分敬重蕭老,當年蕭老被奸人所陷害,朕也一直很是遺憾。”厲嘯天歎了一口氣說,“沈莊主是蕭老為蕭王選定的妻子,假如朕早知道這樁婚約的話,便不會讓蕭王和親了。”


    “厲皇說這樣的話,置東陽國於何地?”東方紫煜神色一冷,“難不成厲皇現在要成全蕭王和沈莊主,讓安平另嫁他人嗎?簡直可笑!”


    東方紫煜是真的很生氣,並不僅僅是為了東陽國的麵子和利益,也為穆妍覺得不平。穆妍對東方紫煜來說,並不是棋子,他曾經喜歡過穆妍,如今心底依舊是喜歡的,並且他和穆妍的合作很愉快。


    “東方太子別誤會,安平公主會在後日嫁給蕭王,此事不會更改。”厲嘯天看著東方紫煜說。


    “厲皇的意思是,這位沈莊主,也要嫁給蕭王?”東方紫煜神色不愉地說。


    厲嘯天微微點頭:“朕正有此意。”


    東方紫煜目光幽深地看著沈幽若,突然笑了起來:“厲皇,如果本宮沒猜錯的話,這位沈莊主,是拿了濟慈山莊作為嫁妝吧?”


    東方紫煜突然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了。蕭星寒和這個姓沈的女人的確有過婚約,但厲嘯天絕不可能是為了完成蕭烜生前的願望,才非要成全沈幽若的,一定是沈幽若給了天厲國皇室什麽好處,否則厲嘯天根本不會理會她!


    東方紫煜在想,作為濟慈山莊的莊主,沈幽若既然打定主意要嫁到天厲國來,她能給天厲國皇室的好處,自然就是濟慈山莊了。


    厲嘯天嗬嗬一笑:“不瞞東方太子,確實如此。東方太子,天厲國和東陽國已經結為盟友,濟慈山莊脫離北漠國,加入天厲國,對東陽國來說,也是好事不是嗎?”


    厲嘯天話裏有話,他在暗示東方紫煜,天厲國得到了濟慈山莊之後,少不了東陽國的好處。


    東方紫煜沉默了片刻,又深深地看了蕭星寒一眼,然後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本宮似乎沒有反對的理由。”


    東方紫煜不是為了好處,也不是改變主意了,而是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蕭星寒絕對不可能真的娶這個沈幽若,蘇霽也絕對不會看著這個女人跟穆妍一起嫁給蕭星寒,穆妍更不可能跟別的女人共侍一夫!所以,東方紫煜決定置身事外,隻做他該做的事情,說他該說的話,其他的,看戲就好。


    東方紫煜的反應,在厲嘯天的預料之中,因為作為東陽國的太子,東方紫煜在這個時候,不應該考慮穆妍的幸福,隻應該考慮東陽國是否能夠得到更多的利益。假如東方紫煜繼續反對的話,倒是會引起厲嘯天的疑心,覺得這其中還有什麽秘密。


    蘇霽始終坐在那裏沒有說話,而厲嘯天覺得一切都順利得超乎預料,他正準備開口,定下沈幽若和穆妍後日一同嫁入蕭王府的事情,蕭心悅突然開口了。


    “皇上,沈莊主的那枚定親信物,能給我看一下嗎?”蕭心悅神色恭敬地問厲皇。


    厲皇這才注意到蕭心悅,他心情頗好,倒也不在意蕭心悅突然提出的要求,看到蕭心悅那張不諳世事的純真臉龐,厲皇忍不住笑了:“當然可以。”


    一個宮女從沈幽若麵前拿了那枚神醫令,送到了蕭心悅麵前。


    厲皇笑容爽朗地問蕭心悅:“蕭小姐,你為何要看這枚信物呢?難道你懷疑這是假的?”


    厲皇隻是覺得這個丫頭很可愛,事情已經定了,他倒也不在意這些小插曲。誰知道蕭心悅很認真地回答了厲皇的問題:“是的,我懷疑這枚信物是假的。”


    沈幽若的神色立刻變了:“心悅妹妹,這枚神醫令,蕭伯父和蕭伯母都已經看過了,是真的。”


    “從外表看的確是真的神醫令。”蕭心悅拿著那枚神醫令神色認真地說,“但是這枚神醫令是不是我爺爺給沈家的信物,就不一定了。”


    厲嘯天眼眸微眯:“此話怎講?”


    “回皇上的話,蕭家神醫令一共有三枚,外表一樣,內裏卻鑲嵌著三枚不同顏色的寶石。”蕭心悅神色恭敬地說,“給沈家的那一枚神醫令,裏麵應該是綠色的寶石。”


    “蕭小姐又如何斷定,這枚神醫令裏麵不是綠色的寶石呢?”厲宸風看著蕭心悅問。


    蕭心悅微微搖頭:“我不確定,所以才請求皇上讓我看一眼。皇上有所不知,蕭家已經收回了一枚神醫令,原本在我手中,前些日子突然憑空消失了,定然是被人盜走了。”


    東方紫煜笑了起來:“這麽說,蕭小姐懷疑是沈莊主偷盜了你的神醫令冒充信物?”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心兒,不要胡鬧!”蕭源啟不認同地看了蕭心悅一眼。


    “爹,神醫令丟失的事情,我怕你和娘責罰,所以沒敢告訴你們。”蕭心悅低著頭說,“但那是爺爺留給我的寶貝,不管是誰偷了,我都要找回來的,我不是懷疑沈莊主在說謊,我隻是想看一下而已。”


    “心悅妹妹,神醫令中有寶石的事情,隻有你們蕭家人知道,當年蕭爺爺給沈家的信物,裏麵是否是綠色的寶石,也全都是你們蕭家人說了算,所以,等你打開神醫令,不管裏麵是什麽,都不能證明這不是當年的信物。”沈幽若神色平靜地看著蕭心悅說,顯然並不認為蕭心悅的行為會影響到她的計劃。


    厲嘯天嗬嗬一笑:“沈莊主言之有理,蕭小姐,你的神醫令丟了確實很可惜,但你可不能誣賴沈莊主啊!”


    “皇上,等我打開看一下就知道了。”蕭心悅神色認真地說。


    眾人看著,蕭心悅纖細的手指在神醫令上麵快速地點了幾下,神醫令突然裂開了一條縫,變成了兩半。


    蕭心悅打開那兩半,眾人就看到裏麵鑲嵌著一顆寶石,並非綠色,而是紅色。


    蕭源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但是並沒有說什麽。


    蕭心悅看著厲皇說:“皇上,這枚神醫令是我的,根本不是定親信物。”


    “蕭小姐,朕剛剛已經說了,寶石的顏色,證明不了什麽。”厲嘯天倒也不生氣,隻當是小孩子玩鬧。其實看到蕭源啟突然沉下來的臉色,厲嘯天懷疑這枚神醫令真的有可能是沈幽若從蕭心悅那裏偷走的,但是無所謂,不會影響最後的結果。


    沈幽若神色平靜地看了蕭心悅一眼,並沒有說話,似乎什麽都不擔心。


    蕭心悅卻把打開的神醫令內部給在場的所有人看:“三年前,我在裏麵刻了字,上麵還有我刻上去的時間,是我爺爺的忌日。定親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所以這枚神醫令,就是我的。”


    東方紫煜笑了起來:“看來,蕭小姐沒有說謊啊。本宮倒是第一次見到,定親信物還用偷來的,有趣。”東方紫煜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他是站在穆妍這邊的,所以看到事情有反轉,當然不會錯過添油加醋的機會。


    隻見蕭心悅手中拿著的兩半神醫令,一半上麵鑲嵌著一顆紅色的寶石,還有一半上麵刻了兩個字,“寒心”,下麵還有一行很小的字,的確是三年前蕭烜的忌日。


    沈幽若的臉色終於變了,拳頭也微微握了起來。


    厲嘯天眉頭一皺,看向了沈幽若:“沈莊主,給朕一個解釋!”厲嘯天之所以找了這些人來,是為了給他接下來的行為找一個合理性,也是為了避免蕭星寒心中不滿,同時讓蘇家提前知道。可厲嘯天沒想到,沈幽若手中的定親信物真的是從蕭家偷的,還被蕭心悅找到了證據。


    蕭源啟看了一眼蕭心悅手中神醫令上麵的“寒心”兩個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後轉頭看著沈幽若說:“沈莊主,就算你直說定親信物丟了,我蕭家也不會否認婚約的存在,可你偷盜心兒手中的神醫令,欺騙蕭家,這樣的行為太無禮了!”


    沈幽若的臉色非常難看,因為她沒想到會被當眾拆穿,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皇上,雖然蕭王已經不是我的兄長了,但我爺爺生前的願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信物是真的,婚約自然需要履行,可沈莊主把真正的信物弄丟了,這說明沈莊主根本就沒有認真對待這樁婚約。用偷盜來的東西冒充信物,這樣的事情實在讓人不齒!”蕭心悅皺著眉頭說,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因為她一早就說了,有紅色寶石的神醫令是她的爺爺留給她的,是對她來說很珍貴的寶貝,卻被沈幽若偷了,沈幽若還拿來騙他們蕭家人,她生氣得理所應當。


    蘇霽看了一眼蕭心悅,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心中默默地說,這也是一個愛演戲的混蛋丫頭……


    “心悅妹妹,這件事,回頭姐姐會跟解釋的。”沈幽若微微垂眸說,“厲皇,婚約是真的,信物也的確存在,隻是被我一時大意遺失了,才出此下策,還望厲皇見諒。”


    厲嘯天對於沈幽若已經有些不滿了,本來沈幽若是有理的一方,厲嘯天支持她,可沈幽若自己做了一件傻事還被當眾揭穿,這有理也變得沒理了。


    但厲嘯天還是不願意放棄即將到手的利益,他微微一笑說:“沈莊主雖然用的方式不對,但不能否認婚約真的存在,而且沈莊主也是因為心慕蕭王,才犯了一點小錯。既然蕭王沒有意見,那麽朕還是希望可以成全沈莊主。”


    東方紫煜似笑非笑地說:“本宮也沒有意見,不過本宮想聽聽蘇相的意見,畢竟蘇相是安平的表兄。”


    厲嘯天看向了蘇霽:“蘇愛卿,你的意思呢?”


    蕭心悅皺眉看著蘇霽,她沒想到她當眾揭穿沈幽若偷盜的無恥行徑,厲皇還是執意要促成沈幽若和蕭星寒在一起。這會兒蕭心悅在想,假如蘇霽敢說他沒有意見,她就恨他一輩子!因為他不配當她家嫂嫂的表哥!


    終於有了存在感的蘇霽神色平靜地說:“皇上,臣反對。”


    非常簡單直白,讓在座的人都有些驚訝了。因為蘇霽一直刻意和穆妍保持距離,也從未在厲皇麵前為穆妍說過話,如今在厲皇已經決定要讓沈幽若和穆妍一起嫁給蕭星寒的時候,蘇霽卻當眾表示反對,這不像他往日的性格。


    蕭心悅嘴角微勾,然後又很快收起了笑容,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厲嘯天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似乎沒有想到一向很懂他心思的蘇霽今日竟然這麽不給他麵子。


    “蘇相是不想讓你的表妹受了委屈嗎?”厲嘯天看著蘇霽冷聲問。


    蘇霽微微點頭又搖頭:“皇上,從東陽國來的安平公主,的確是微臣嫡親的表妹,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微臣不否認對表妹的關心,但微臣反對濟慈山莊的沈莊主嫁給蕭王,並非因為安平公主和微臣的關係。”


    “那是因為什麽?”厲嘯天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假如蘇霽說他一點兒都不在乎穆妍的話,厲嘯天會認為他在說謊。厲嘯天這會兒也意識到,蘇霽並非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他既然反對,就定然有他的道理,不妨聽聽看。


    “沈莊主以濟慈山莊作為嫁妝,要嫁到天厲國來,足可見沈莊主對蕭王的癡心。”蘇霽神色平靜地說,“不過本相有個問題要問沈莊主,沈莊主什麽時候能把嫁妝送到耒陽城來?”


    沈幽若的神色瞬間變了:“蘇相這是什麽意思?”


    蘇霽微微一笑:“本相說得很直白,如果沈莊主聽不懂的話,本相可以說得更直白一些。沈莊主,你是濟慈山莊的莊主,這一點我們都承認,但我們也知道,沈莊主高堂尚在,並且還有一個弟弟,請問沈莊主,你對濟慈山莊的未來,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可經過你母親和繼父的同意?濟慈山莊的長老和弟子,可都願意隨著沈莊主背井離鄉前來天厲國?”


    沈幽若神色一冷:“蘇相,這一點不用你擔心,我說到就可以做到!”


    “沈莊主果然有魄力,不過你所求的,是與安平公主後日一同嫁入蕭王府,但你的嫁妝,要什麽時候送過來,誰也不知道不是嗎?”蘇霽神色淡淡地說,“既然沈莊主一來耒陽城,就直接找了皇上談交易,那麽就要把交易的籌碼準備好,否則空口白牙,全憑一張嘴來說,不值得相信。吾皇看在蕭老神醫的麵子上,願意成全沈莊主,但這也是有前提的。”


    厲嘯天的目光已經變得幽深了起來,厲宸風眼底也閃過了一道莫名的光芒。他們父子乍聞沈幽若說要拿濟慈山莊做嫁妝,想著這麽大的利益唾手可得,就沒有往深了想。蘇霽的話讓他們瞬間想到,他們最後有可能成全了沈幽若,卻什麽都得不到!


    沈幽若目光幽寒地看著蘇霽:“蘇相,假如我發誓我一定會把濟慈山莊帶過來呢?蘇相是不是也不信?說白了,蘇相就是為了自家表妹,所以故意在這裏破壞我和厲皇已經約定好的事情!”


    蘇霽笑了:“沈莊主不必挑撥我們君臣之間的關係,你不要忘了,你現在還是北漠國的人。”


    “怎麽,蘇相又要說我是北漠國皇室派來的奸細嗎?”沈幽若冷聲說。


    蘇霽搖頭:“奸細倒是不至於,本相相信,沈莊主是真的因為愛慕蕭王,所以才來到耒陽城的。婚約存在過,本相也承認,但信物既然已經丟失,婚約自然就不作數了。至於沈莊主偷盜蕭小姐的神醫令冒充信物這件事,本相不想評價沈莊主的人品,但是本相通過這件事,看到了沈莊主不擇手段都要嫁進蕭王府的決心。”


    “蘇相你什麽意思?”沈幽若神色已經很難看了。


    “本相的意思就是,既然你這麽渴望嫁入蕭王府,連偷盜之事都能做出來,你已經在騙人了,對於你說的嫁妝的事情,本相很懷疑。”蘇霽看著沈幽若說,“退一步講,本相相信你會不擇手段試圖把濟慈山莊帶來天厲國的心,但是,本相不相信你真的有能力把濟慈山莊帶過來。這樣說,沈莊主聽懂了嗎?”


    “蘇相果然巧舌如簧!”沈幽若看著蘇霽冷聲說。


    “惱羞成怒?無言以對?”蘇霽唇角微勾,“沈莊主,你比一般的女子聰明一些,本相承認,但是本相奉勸你一句,不要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你能守住濟慈山莊是一回事,你想把濟慈山莊遷移到天厲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蘇相說那麽多,不過是看不起女人罷了!”沈幽若冷聲說。


    蘇霽又笑了:“沈莊主說本相看不起女人,本相不認,本相隻是有一些看不起沈莊主而已。我們就事論事,濟慈山莊最有價值的,是濟慈山莊裏麵的人。如果本相收到的信息無誤的話,濟慈山莊地處北漠國繁星城,就在北漠國皇室眼皮子底下,現如今,濟慈山莊一共有十位掌握著不同程度話語權的長老,還有近兩百位弟子,其中不乏北漠國貴族的公子小姐。那麽,請沈莊主告訴本相,也告訴在座的諸位,你準備如何把那些人從繁星城帶到耒陽城來?”


    沈幽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說不出話來。


    蘇霽神色淡淡地說:“本相可以替沈莊主回答這個問題,答案是,根本不可能。第一,濟慈山莊的長老和弟子,甚至包括沈莊主的母親和繼父以及那位同母異父的弟弟,都不會願意背井離鄉來天厲國;第二,一旦濟慈山莊裏麵有任何異動,北漠國皇室立刻就會知道,對北漠國皇室來說,寧願滅了濟慈山莊,也絕對不可能讓濟慈山莊從眼皮子底下離開投奔別國的。本相說得夠直白了,沈莊主,你聽懂了嗎?”


    蕭心悅一臉驚歎地看著蘇霽,她發現她家嫂嫂的這個表哥說話真的好厲害好厲害啊!如果她是沈幽若,被蘇霽這麽說的話,肯定該被氣得吐血了!


    沈幽若沒有吐血,不過也差不多了。她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她知道,蘇霽已經徹底毀了厲皇對她的信任,她再堅持說她會把濟慈山莊的人帶過來,厲皇也根本不會再相信她了!


    厲嘯天目光幽寒地看著沈幽若:“沈莊主,朕不想再聽你說一句話,請立刻離開這裏,否則,休怪朕對你不客氣!”


    厲嘯天被蘇霽的話點醒了,濟慈山莊想要遷移到天厲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沈幽若是在利用他們,達到她不擇手段也要嫁給蕭星寒的目的!


    沈幽若握著拳頭,神色難看地說:“厲皇,就算最終結果如蘇相所言,但隻要我來了天厲國,便可以在天厲國建立一個新的濟慈山莊!”


    蘇霽笑了:“沈莊主,本相不想對你一個女人說太難聽的話,但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據本相所知,你的醫術,在濟慈山莊都不是最厲害的,隻是因為你姓沈,是沈老莊主的血脈,才成為了莊主。事實上,濟慈山莊醫術最厲害的幾位長老,一直都不服你這位莊主。你說你可以在天厲國建立一個新的濟慈山莊,這倒也不是辦不到,不過我天厲國並不需要你,因為當世醫術最厲害的神醫,本就在天厲國!蕭王,你說呢?”


    被點名的蕭星寒終於看了沈幽若一眼,沈幽若眼中有緊張,有期待,有愛慕,她希望蕭星寒可以為她說一句話,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和蕭星寒在一起。


    蕭星寒開口了,然後沈幽若才知道,蘇霽對她的嘲諷奚落什麽都不是,因為蕭星寒直接往她的心口狠狠地插了一刀……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蕭星寒聲音冷漠地說:“放出消息,說北漠國濟慈山莊的莊主要帶著濟慈山莊從北漠國叛逃,投奔天厲國,北漠國皇室便不會讓濟慈山莊存在了。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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