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殘陽如血。


    拓跋嚴打開窗子,往外看了一眼,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的打殺聲,從某個方向傳過來。但拜月城城主府之中暫時還是安寧的,他們的住處也在很僻靜的地方,不擔心會打到這裏來。


    穆妍穿著一身男裝,坐在那裏,桌上放著一張麵具,手中拿著一塊巴掌大的破布,正在翻來覆去地看。


    “娘覺得誰的勝算更大?”


    聽到拓跋嚴的問題,穆妍也沒有抬頭,很隨意地說了一句:“紀紅苓都被韋淵給殺了,韋爭那邊沒有了這個最關鍵的人質,便也沒有威脅韋淵和紀家的資本了,接下來紀家人不管多恨韋淵心狠,都會先幫著韋淵把韋爭給除掉,然後再跟韋淵算賬。”


    拓跋嚴一直沒出去,但韋淵和韋爭對峙開始的時候,穆妍就躲在暗中觀察,甚至在韋淵給暗處的弓箭手指示之前,穆妍就看到了那個弓箭手,隻是韋淵在那種時候當著紀家人的麵冷血無情地讓他早就安排好的人射殺紀紅苓,還是讓穆妍有些意外的。


    不過從韋淵的立場來說,紀家人已經要舍棄他來交換紀紅苓和根本不存在的龍焱花了,他對紀紅苓出手那樣狠絕,倒也符合他的性格,不擇手段,逼急了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韋淵一方和韋爭一方已經打了起來,南城北城高手混戰,不管紀昆怎麽想,都隻能命令紀家來的高手先幫韋淵對付韋爭,剩下的事情等把韋爭解決掉再談。


    “娘覺得韋淵會贏?”拓跋嚴又把窗子關上,走過來,坐在穆妍對麵,看著穆妍神色認真地問。


    穆妍笑了:“這一局,不管是韋淵,韋爭,還是紀家,都不會有贏家。”


    拓跋嚴想了想說:“嗯,我覺得也是。韋爭本來想利用紀紅苓挾製紀家,然後一舉除掉韋淵,這個計策其實還算高明,如果成功了,這拜月城就是韋爭的了,不管他之後能不能守住。不過可惜,韋爭沒想到韋淵竟然敢當著紀家人的麵把紀紅苓給殺了,這一招打了韋爭一個措手不及,紀家人的計劃也被韋淵打亂了。”


    “韋淵現在倒是逼得紀家人沒得選,隻能幫他,但之後紀家人跟他算賬,他想把紀家人都除掉的可能性不大。我相信紀家人是想來救人的,但也是衝著龍焱花來的,現在紀老城主的女兒被他的女婿給殺了,龍焱花被我們得了,紀家在幫韋淵的過程中,高手難免會有折損,最後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韋淵先前一直忍氣吞聲,被韋爭逼到了那種境地,紀家人也不在乎他這個女婿,他很清楚,所以他故意在信中寫上龍焱花,誘騙紀家人前來,加以利用。他已經瘋了,他不隻要殺了他的原配夫人紀紅苓,剛剛開戰的時候,他還趁亂讓人控製了他的兒子韋方平,等紀家幫他除掉韋爭之後,要跟他算賬,你猜他會不會拿他自己兒子的性命來威脅紀昆?”穆妍嘴角勾起一抹輕嘲。


    拓跋嚴神色有些厭惡地說:“這些人都是瘋子,在權勢和利益麵前,夫妻反目,兄妹涼薄,父子殘殺,簡直是畜生。”


    “兒子,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你從小到大接觸的多是重情重義的人,你自己也是,但這世上也多得是狼心狗肺的人。”穆妍看著拓跋嚴說,“我們做好自己就得了。”


    “大伯和舅舅,還有兩位師公這會兒都在韋淵眼皮子底下,肯定都得出手,他們可別受傷了。”拓跋嚴有些擔心。


    穆妍聞言就笑了:“那不能,你大伯和舅舅都很精的,你兩位師公更是老狐狸,他們如果真的受了傷,也都是故意做給韋淵和紀家人看的。”


    “希望韋家的事情盡快平息,我們趕緊去紀家找龍焱花,然後回家去。”拓跋嚴說,“娘別忘了答應我的三個月之期。”


    “你天天說,我想忘也忘不了啊。”穆妍笑著說。


    “娘看出這是什麽東西了嗎?”拓跋嚴看著穆妍一直還在專注地觀察手中的那塊破布,就好奇地問。這東西是當時跟十五朵龍焱花一起,被韋爭從韋家禁地裏麵偷出來交給穆妍的。


    蕭月笙在韋家禁地裏麵發現了兩處藏寶之地,其中一處放著龍焱花,另外一處放了一個木匣子。穆妍今日才想起,小心打開了那木匣子的機關,裏麵就隻有這塊破布。


    “應該是個藏寶圖之類的東西。”穆妍說,“可能是被分成了幾塊,這是其中一塊。能被放進韋家禁地之中單獨藏起來的,肯定是個寶貝。”


    穆妍也看不明白上麵畫的什麽,就把那塊破布放進了她隨身帶的荷包裏麵,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木匣子,確定裏麵沒有什麽夾層藏了其他的東西,就找了把鋒利的小刀,把那個木匣子給劈成了一小條一小條的,扔進了角落的炭盆裏麵,然後點了火燒了。


    至於穆妍吃掉的十朵龍焱花剩下的空的玉盒子,已經被穆妍神不知鬼不覺地扔進了海裏,剩下的五朵龍焱花此時就在這個房間裏麵藏著,穆妍想著下次得到更多,再給拓跋嚴吃。


    吃過晚飯,打鬥聲依舊沒有停,穆妍讓拓跋嚴先休息,她戴上麵具,又出門了。


    這會兒城主府的高手幾乎都在外麵,韋淵就留了少數專門保護他的兒女,所以穆妍根本不擔心會被人發現,輕車熟路地出了拜月城城主府,朝著南城北城交界的地方而去。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大街上見不到一個行人,百姓都早早地關了門熄了燈,睡著是不可能的,但沒有人敢冒頭出來看熱鬧,那是找死。


    韋爭那邊因為掌控住了韋家的六個長老,再加上韋爭自己和他的兒孫,即便這邊有紀家高手幫韋淵,韋淵想要速戰速決除掉韋爭,也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韋爭跟紀昆交手,韋淵對上了韋逍,蕭月笙和穆霖都在“盡力”跟韋爭那邊的人戰鬥,身上不少血,不過幾乎沒有他們自己的。


    這不是一般意義的戰場,因為沒有兵沒有將,不需要兵法謀略,有的隻有高手之間最原始的廝殺,更直接,更血腥。


    穆妍藏身在一棵大樹之上,夜色是她最好的掩護,而混戰之中也沒有人注意她的靠近。


    穆妍看到了蕭月笙和穆霖,也看到了上官恪和上官憫。


    上官恪和上官憫跟這邊的高手比起來有些吃虧,尤其是上官恪,他的武功跟上官憫還差了一大截。但這對老兄弟默契絕對沒得說,一直都沒有分開,互相配合起來,隻挑韋爭那邊的年輕人打,不招惹那些實力太強的,倒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作為仙蘿島的長老實力弱了些,因為他們利用穆妍給他們的暗器,暗戳戳地殺了不少人,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知道他倆實力不行。


    穆妍沒打算出手,看了一會兒,突然感覺有人盯上了她。


    穆妍眼眸微眯,一根墨色長鞭已經朝著她所在的位置打了過來!鞭子的主人,是紀家少主紀逸。


    穆妍對於用鞭子作為主要武器的男人都沒有什麽好感,覺得有點娘,像她家蕭寒寒那樣,徒手殺了一條巨蟒,徒手剝了皮,然後抽了筋,偶爾拿做出來的五彩鞭子玩玩兒,才是最帥的。


    這會兒被紀逸發現,穆妍也並不慌亂,吞了十朵龍焱花之後,雖然尚未完全吸收,但她現在也有些底氣了,戴著麵具也不怕被人認出身份,況且這邊也沒人認識她。


    穆妍輕鬆躲開了紀逸的鞭子,然後從大樹之中飛身而出,跟紀逸過了幾招之後,抽身就跑!


    穆妍是突然想起韋淵和韋爭現在都知道龍焱花是被第三方神秘人偷的,怕他們都盯上她,意識到她是關鍵人物,所以想盡快溜走。


    紀逸卻在跟穆妍過招之後,認為穆妍實力比他弱很多,而他下意識地認為穆妍就是之前躲在暗處射殺了紀紅苓的那個高手,是韋淵的心腹,所以打算擒住穆妍,等把韋爭除掉之後,再跟韋淵算賬!


    於是,穆妍朝著南城門跑,紀逸就在後麵窮追不舍。穆妍想脫身很容易,但她遠離了人群之後,速度就慢了很多,因為她突然有了一個新的計策……


    不多時,紀逸的鞭子已經追上了穆妍,朝著穆妍的後心狠狠地抽了過去,這一下要是抽中,穆妍絕對皮開肉綻。


    當然了,穆妍在誘敵,不可能讓自己受傷,不然她兩位師父兩位哥哥一個管家兒子能把她訓死。


    穆妍躲閃,然後停下腳步,轉身跟紀逸打了起來。穆妍用的劍就是她標誌性的幽冥神劍,但她出門在外為了避免被人認出她的身份,給她的劍也做過“易容”,劍鞘和劍柄看起來都很普通。


    紀逸作為錦芳城紀家少主,也是紀家傾盡最好的資源培養起來的,出生沒吃奶就先喝了龍焱花汁那種天之驕子。穆妍服用龍焱花也是最近的事情,對上紀逸,單看武功,她並不占上風,但她有把握能把紀逸拿下,因為紀逸也沒有比她強太多,再有武器和暗器輔助,穆妍覺得擒住紀逸,然後給蕭月笙和穆霖製造一個救紀逸的機會,似乎也不錯……


    這邊混戰之中,紀昆傷了韋爭,他自己也受了傷,一轉頭發現孫子不見了,神色就是一變。


    紀宏宇看到紀逸追著一個戴麵具的男人走了,心道不好,當時就想叫住紀逸,但紀逸沒聽到。紀宏宇要去追,卻被韋家兩位長老纏住了,脫身不得,心急如焚,隻怕那是個陷阱,紀逸被引誘過去出了什麽事,一心隻想擺脫了這邊的糾纏趕緊去找紀逸。


    卻說這邊,穆妍有心想試試自己的武功,所以一開始雖然處於劣勢,但並沒有用暗器,也沒有用毒藥。


    要說紀逸的武功本身是比穆妍強一些,但穆妍一向看不上鞭子這種武器是有原因的。這東西在高手對戰之中,遠攻不如弓箭飛刀,近戰不如普通刀劍,比刀劍強的一個功能是可以“纏人”,但鞭子一旦接觸到敵人的身體,又有很大的可能會被敵人反手奪去。正常人不會徒手去抓刀刃劍尖,但是鞭子這種跟繩子樣的東西,哪一段都能抓。


    而論實戰經驗,被保護得很好,養尊處優的紀逸是遠遠不如穆妍的,穆妍也十分了解每種武器的優勢和弱點,包括鞭子在內。


    所以,百招過後,紀逸明明比穆妍強卻始終沒能傷到穆妍,而他再次抽向穆妍脖子的鞭子,竟然被穆妍徒手給抓住,快速在她自己的手臂上麵纏了三圈!


    紀逸神色微變,但他此時並不認為穆妍有力氣能夠奪走他的鞭子,而他的鞭子也是用一種猛獸的筋製成,一般刀劍根本砍不斷。


    結果下一刻,紀逸猛然一拉,穆妍就站在原地沒動,反手一拽,紀逸竟然被穆妍拉了過去!


    紀逸並沒有發現穆妍是個女人,因為穆妍從衣服到發型都是男子打扮,喉結也做了遮掩。


    眼看著鞭子被穆妍控製住,僵持不下,穆妍另外一隻手還握著寒光四射的長劍在攻擊紀逸,紀逸不舍得放下他的鞭子,身上很快添了一道彩。


    紀逸再三嚐試之後,始終沒能把鞭子完全奪回來,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這個戴麵具的人雖然看著比他矮小瘦弱,但力氣卻比他大。


    紀逸選擇了放棄自己的鞭子,後退拉開距離,揮掌跟穆妍拚內力,因為這是他比穆妍厲害的。


    穆妍卻一手抓了紀逸的鞭子,一手握著長劍,不再戀戰,轉身就跑,繼續往南城門逃去。


    紀逸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追上去,因為他也怕這是個陷阱,不過想到自己武功事實上比穆妍強,又不舍得他用了多年的武器,紀逸很快就再次追了上來!


    穆妍回頭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小子,是你沒事非要招惹我的,接下來發生什麽事,就別怪我了。”


    穆妍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本來奪了紀逸的鞭子之後決定就此作罷,如果真的擒住紀逸讓蕭月笙和穆霖來救,到時候容易生出別的事端,就算了,沒想到紀逸竟然還不肯放過她。


    而另外一邊,紀宏宇終於瞅到了一個空檔,脫了身,帶著紀家的兩位長老,朝著紀逸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擔心紀逸出了什麽事。


    卻說穆妍出了拜月城南城門之後,心知還沒甩掉紀逸這個尾巴,但夜晚海水很冷,再次跳海脫身的話肯定會被蕭月笙他們訓斥的,穆妍決定帶著紀逸在海邊繞一圈,想辦法把他甩掉,然後就回拜月城去。


    紀逸出了城,保持警惕追著穆妍,卻發現並沒有什麽埋伏等著他。本來紀逸就猜測穆妍是韋淵的人,想抓穆妍是因為他把穆妍當做了射殺紀紅苓的凶手,所以覺得穆妍應該沒有什麽幫手,他還是按照一開始的計劃,打算擒住穆妍,接下來好跟韋淵對峙,讓韋淵無可駁辯。


    如此,穆妍帶著紀逸,從拜月城南城門一路跑到了拜月城西海岸,穆妍本來拉開了距離,就快把紀逸甩掉了,結果一抬頭看到拜月城西岸邊停了一艘大船。


    月光皎潔,大船上麵高高地插著一麵大旗,正在迎風飄揚,上麵的“祁”字足夠穆妍看得清清楚楚。


    穆妍眼睛眨了眨,心中一動,腳步微轉,朝著海岸邊的大船跑了過去。


    紀逸已經追了上來,遠遠地看到祁家的大船,還有船頭站著的那個錦衣公子,麵色一沉,再看到穆妍朝著大船跑去的背影,神色微變,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他追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韋淵的人,有可能是祁家安插在拜月城的細作!


    紀逸並不想讓祁寧遠發現他,他腳步一轉,在大船上的人看到他之前,躲到了旁邊的一塊大石後麵,冷眼看著。


    穆妍也看到了船頭站著的那個年輕公子,容貌倒是一等一的好,不過對於穆妍這個身邊美男環伺,老公兒子都美得驚天地泣鬼神的人來說,這人的容貌也不過就是一般美男子罷了,還沒蕭月笙和穆霖長得好看。


    雖然穆妍此前從未見過祁家少主,但她直覺這位應該就是。


    穆妍快速跑到距離大船還有幾米遠的地方,躬身拜了一下,恭敬地說:“屬下參見少主!”年輕男子的聲音,沒有什麽特點。


    這是祁家的船,船頭的人的確就是這天啟大陸年輕一輩最頂尖的人物,祁家少主祁寧遠。


    祁家的船才剛在拜月城靠岸沒多久,祁寧遠一刻鍾之前派了探子前去拜月城中查探情況,探子不可能回來得這麽快。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就叫祁寧遠少主的人,祁寧遠身邊的人都是一臉戒備,祁寧遠眼中卻閃過一絲玩味,示意身邊的人稍安勿躁。他們看到了有人在追殺穆妍,隻是並沒有看清那人是誰,想著穆妍故意做出一副是祁家人的樣子,目的是想把身後追殺的人給嚇走。


    祁寧遠本就是來湊熱鬧,找機會分點好處的,剛到這裏,對於拜月城中最新的情況還不了解,這會兒突然冒出來的穆妍,讓他覺得可以借機打探一下城中情況,況且祁寧遠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麽大著膽子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開始利用他的人,他覺得這件事本身很有趣,想看看穆妍接下來要做什麽。


    “啟稟少主,錦芳城紀家人已經到了,來的人有紀老城主,紀城主,紀少主,還有五位長老和三十個弟子。韋爭和韋淵今天才真正打起來,已經打了一整天了,雙方各有死傷。韋爭本來挾持了韋淵的夫人紀紅苓,打算讓紀家人用韋淵交換紀紅苓,紀家人也的確想對韋淵動手。誰知韋淵早有防備,暗中埋伏了一位神箭手,他一聲令下,那神箭手直接把韋爭挾持的紀紅苓給殺了,韋爭沒了人質在手,失去了優勢。紀家人不管怎麽看待紀紅苓的死,都隻能暫且先幫著韋淵把韋爭解決掉!”


    “嗯,接著說,還有嗎?”祁寧遠開口,問了一句。


    聽在不遠處躲著的紀逸耳中,這就是坐實了穆妍就是祁寧遠安插在拜月城的細作這件事!紀逸眼眸一寒,豎著耳朵繼續聽穆妍還要跟祁寧遠說些什麽。


    穆妍微微垂眸,恭敬地說:“啟稟少主,韋家的十五朵龍焱花,韋淵認為是韋爭偷了,韋爭認為是韋淵監守自盜。最可笑的是,韋爭讓紀昆拿韋淵交換紀紅苓的時候,紀昆竟然提出要韋爭交出十朵龍焱花來才肯換人。”


    祁寧遠聽著,這龍焱花不管是在誰手裏,反正應該還在拜月城中,他還有得到的機會,而穆妍口中的“可笑”,應該是在嘲諷紀昆到那個時候竟然不想著救女兒,一心惦記著龍焱花吧。


    不過對事情了解程度的不同,同樣的話聽起來就會有不同的隱含意思……


    作為今天親眼目睹韋爭和韋淵對峙的人,穆妍的話,聽在紀逸耳中,有了不同的意味。因為今日韋爭當眾說了,龍焱花根本不在他手裏,韋淵也沒有反駁,默認了這件事。紀逸猜測龍焱花的事情絕對有蹊蹺,卻並不覺得是韋淵監守自盜,因為韋淵想要除掉韋爭,完全可以有別的更穩妥的方式,準備好之後再動手,沒有必要這麽大費周章自導自演這出爛戲,最終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所以,此時紀逸看著祁寧遠和穆妍“主仆”交談,心中突然一動,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韋家失竊的龍焱花是祁寧遠的手筆,隻是他做得太高明,還順便挑撥了韋淵和韋爭的關係!穆妍對祁寧遠說的那“可笑”二字,分明是跟祁寧遠稟報的時候,在得意地嘲諷韋家和紀家,都被祁家當猴耍了卻不自知!


    想到這裏,紀逸心道不好!祁家這次怕是連紀家一起算計了進去,祁寧遠親自前來,卻不下船也不進城,肯定是關注著城中局勢,就等著拜月城中韋爭和韋淵兩敗俱傷,紀家再跟韋淵反目成仇,然後祁家便能坐收漁利!這樣祁家不僅能不費一兵一卒滅了韋家,說不定還要一舉除掉紀家的掌權者!


    紀逸臉色難看至極,猛然握緊了拳頭,也不管他的鞭子還在穆妍手中,轉身用最快的速度進城去報信了,他要立刻通知拜月城中所有的人,祁家才是始作俑者!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祁寧遠看了一眼遠去的黑影,並不知道那是紀家少主。他看著穆妍,唇角微勾說:“小子,追殺你的人已經走了,別裝了。把你麵具摘了,如實告訴本少主你是什麽人,為何被追殺,你打算怎麽報答本少主的救命之恩啊?”


    穆妍拱手,看著祁寧遠神色認真地說:“大恩不言謝,山高路遠,天空海闊,萍水相逢,兩肋插刀,祁少主,我們後會無期!”


    穆妍話落,默默捏爆了手中握著的一個五彩迷煙球,然後轉身就跑!


    祁寧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彌漫開來的五彩迷霧,想去追,卻被他身邊的人拉回了船中,怕有毒。


    等迷煙散去,祁寧遠再次衝到船頭,夜色幽深,明月高懸,倒真真是天空海闊,但哪裏還有穆妍的影子?穆妍的容貌,姓名,身份,祁寧遠都一無所知!


    祁寧遠身邊的人說剛剛那個小子有些不對勁,祁寧遠麵色微沉:“別讓我再碰到他!敢如此利用我的人,他還是第一個!”


    祁寧遠腦海中回蕩著穆妍最後說的話,什麽山高路遠,天空海闊,萍水相逢,兩肋插刀……兩肋插刀?!祁寧遠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卻想不明白是什麽,隻等著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看看拜月城中到底是什麽情況……


    此時已經回到拜月城城主府的穆妍,看到拓跋嚴果然還沒睡,正在等她,就把手中的鞭子扔給了拓跋嚴:“兒子,給你撿了個小玩具回來。”


    “娘跟人打架了?”拓跋嚴說著就打量起穆妍身上是不是有傷。


    穆妍笑得很開心:“打倒是打了,不過不是我挑起的,隻能怪紀家那個少主倒黴,非要追著我打。”


    “娘對他做了什麽?”拓跋嚴把玩著手中的鞭子,興致勃勃地問穆妍。穆妍出去隻是為了看看蕭月笙和穆霖,還有上官恪和上官憫,確定他們沒事,再順便看看現在外麵打得怎麽樣了,沒想到竟然招惹了紀家少主。


    穆妍唇角微勾:“我本來是想把他甩掉就回來的,誰知道他自恃武功比我高,還不肯放過我!我想過要抓了他,然後讓你大伯和舅舅救他,好在紀家人麵前立一大功。”


    “然後呢?為何娘隻抓了根鞭子回來?”拓跋嚴問。


    “我不是怕你大伯和舅舅說我大半夜不睡覺跑出去惹是生非嘛,所以中間又放棄了抓他,跟他交過手,搶了根鞭子,想著就算了,帶他繞一圈,甩掉他就回來。”穆妍一臉她真的很乖,並不想惹事的表情。


    拓跋嚴眼睛眨了眨:“後來應該沒這麽簡單吧?娘你還沒說到重點,你這麽開心,肯定不是因為這根破鞭子。娘到底做了什麽?”


    穆妍嘿嘿一笑:“說來也是真的巧了,我還沒把紀少主甩掉,就看到了祁家的船,祁少主就站在上邊兒。”


    “娘,碰到祁家人你還不趕緊躲開,知不知道很危險?”拓跋嚴皺眉。


    穆妍很淡定地說:“我知道,所以我沒想過要跟他們動手,萬一打起來逃跑總是沒問題的,最差就是跳海唄。祁寧遠肯定是剛來,在等著了解了城中局勢之後再行動,所以我好心過去告訴了他城中的情況,順便利用他擺脫了紀逸的追殺。”


    “就這麽簡單?不是娘的風格。”拓跋嚴說。


    穆妍輕咳了兩聲說:“兒子你倒是很了解我,當然不是那麽簡單。我跟祁寧遠說的話,應該會讓偷聽的紀逸認為我就是祁家的細作,但這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紀逸現在應該堅信一件事,十五朵龍焱花不是被韋爭偷了,也不是韋淵監守自盜,是被祁寧遠給偷了,所有的局,都是祁寧遠設下的,要算計韋家和紀家,對他們不利。”


    拓跋嚴目瞪口呆地看著穆妍:“娘你怎麽做到的?跟祁寧遠是怎麽說的?祁寧遠那個人應該很聰明吧,他都沒有察覺不對勁,對娘出手嗎?”


    “我當然不會說得很直白,暗示嘛,點到即止,留下一些想象的空間。大家都是聰明人,我的優勢在於我了解到的真相最多,紀逸其次,所以我故意說給紀逸聽的話,紀逸會明白的。”穆妍笑著說,“至於祁寧遠,現在應該還沒意識到想來看熱鬧分一杯羹的他,已經攤上大事兒了。”


    萍水相逢,兩肋插刀……穆妍表示,光看熱鬧怎麽行?大家一起熱鬧才是真的熱鬧。她萬分感謝祁寧遠,即將替她背上好大一口黑鍋……


    ------題外話------


    二更在下午六點,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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