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連城躺在死人堆裏,閉著眼睛裝死。他想蕭星寒來之前或許根本不知道他在這兒,他這次是被明心瑤給殃及了,假如他們那個義父不出現的話,明心瑤沒有活路了。


    晉連城其實覺得很奇怪,明心瑤像是中了傀儡蠱,但是傀儡蠱這種東西必須從口入,不會出現突然中蠱的情況。明心瑤之前明明好好的,如果早就被人控製的話,本身是可以看出來眼神不同的。


    但也不像是什麽毒,假如是空氣中的毒,晉連城離明心瑤那麽近,他為何沒有受到影響?就算是延遲發作的毒,也不可能那麽巧,正好在明心瑤準備射箭的時候突然發作,讓她失去神智,射向了晉連城。


    晉連城知道一定是蕭星寒來了,而他懷疑這可能是另外一種蕭星寒新做出來的蠱毒。


    今夜的事情會走向什麽結局,晉連城不知道,他唯一的想法隻有保命。


    殺戮還在繼續,韓家的那些高手反應過來都開始反擊,想把突然發瘋的明心瑤給拿下。可惜,明心瑤現在的武功不在晉連城之下,跟韓禦相差無幾,那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就連韓禦也已經在一開始就被明心瑤給殺了。


    明心瑤渾身是血,腦海中隻回蕩著一個字“殺”,她甚至沒有防禦,不管自己是否會受傷,隻想殺人。


    蕭星寒在暗處看著,一直到明心瑤除掉了她手下半數高手,自己渾身染血,全都是傷,城主府的方向,終於有動靜了。


    一道黑影仿佛一片輕盈的墨羽,從城主府中出來,速度極快,朝著明心瑤所在的方向而去。


    蕭星寒眼眸微微眯了起來,但是夜色幽暗,他隻能看到有個人過去了,那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的鬥篷之中,速度又太快,什麽都看不清楚。


    蕭星寒待在原地沒動,看著那人到了明心瑤身旁之後,明心瑤揮劍朝著那人殺了過去,那人伸手就把明心瑤的劍折斷了,然後一掌劈暈了明心瑤,把她提了起來。


    而此時,在城樓上麵裝死的晉連城想著那應該是他和明心瑤的義父來了,擔心那人隻顧明心瑤,把他扔下,就爬起來,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叫了一聲:“義父!”晉連城懷疑蕭星寒就在附近盯著,他現在受了重傷,如果留在這裏,很快就會落入蕭星寒的手中。


    那人提著明心瑤,飛身上了城樓,另外一隻手把晉連城也提了起來,並沒有要離開鄱陽城的打算,而是帶著他們二人又往城主府的方向走了。


    蕭星寒依舊沒出手,就在暗處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轉身,回去找齊昀了。


    “如何?”齊昀臉色有些發白,因為血奴蠱被下在了他身上,他為了控製明心瑤,耗費了巨大的心神。如果不是之前蕭星寒給他療傷,還給他吃了很多補藥,他怕是很難撐得住。


    “出現了一個人,還不到動手的時候。”蕭星寒說。他不確定那人到底是誰,也不確定那個人的實力,貿然出手,一旦不敵,逃走的話必須照顧到齊昀,在齊昀可以全身而退的情況下才能走。


    “接下來還需要怎麽做?”齊昀問。


    “你就在這裏等著。”蕭星寒說,“好好休息,或許還有讓你出手的機會。”


    “好,那你不管做什麽,都要注意安全。”齊昀點頭說。


    鄱陽城城主府之中,晉連城的傷口已經被止了血,是帶他回來的那個黑衣人做的,但晉連城明顯感覺到,這並不是他和明心瑤的那位義父。晉連城覺得他那個義父應該就在附近,隻是沒有親自現身,派了一個屬下出手。


    晉連城本來擔心,這人把他和明心瑤帶回城主府的路上,蕭星寒會出手攔截。誰知道,蕭星寒很能沉得住氣,到現在也沒有現身。


    雙方在博弈。


    蕭星寒要找的是真正的主使之人,但那人並不會輕易現身。就連晉連城,到現在為止,距離那人的距離,最近的一次是三米遠,還隔著屏風。


    雙方都在暗處,誰先暴露,就容易處於劣勢。而在這場博弈之中,明心瑤對這方來說,是棋子,對於蕭星寒來說,不過是炮灰。晉連城自認為他不是棋子,也不是炮灰,這次純屬被殃及的池魚,他根本就不該跟明心瑤那個愚蠢的賤貨為伍……


    被打暈帶回來的明心瑤就在旁邊地上扔著,渾身都是血,全身多處受傷。她為了迎接蕭星寒,每天精心打扮,要戴在頭上遮擋瞎眼的珠簾,此時歪歪扭扭地纏在她的臉上,看起來狼狽至極,也醜陋至極。


    把晉連城和明心瑤帶回來的黑衣人一言不發,給晉連城療傷之後,就去給明心瑤把脈。這次把脈用了很長時間。


    “她到底是怎麽了?”晉連城問了一句。


    黑衣人並沒有回答晉連城的問題,站了起來,很快離開了,離開之前扔下一句話:“你給她療傷。”的確不是那個“義父”的聲音。


    晉連城捂著胸口,從床上爬起來,艱難地下地,跪在了明心瑤身旁,自己去給明心瑤把脈。


    把脈的結果,晉連城發現明心瑤沒有中毒,也沒有中蠱的跡象,他什麽都看不出來。


    晉連城看著明心瑤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裏,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對於明心瑤之前的失常原因,也沒有頭緒,便不想了。撿起剛剛那人留下的傷藥,開始給明心瑤上藥。


    晉連城草草地把明心瑤身上的傷口處理了,自己又爬回了床上去躺著,睜著眼睛看著床頂。經曆過噬心蠱之後,晉連城覺得,現在胸口的劇痛都不算什麽了。


    “連城。”


    並不陌生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晉連城心中微驚,捂著胸口從床上坐了起來,開口叫了一聲:“義父。”


    依舊隻是一個黑影,出現在房間裏,這次距離晉連城隻有兩米遠,還在往床邊走。


    黑影走到了明心瑤身旁,俯身,去給明心瑤把脈。


    晉連城慢慢地從床上下來,扶著床,站在一旁。


    “義父,她是中蠱了嗎?”晉連城看到黑衣人起身,就開口問了一句。


    “不是。”低沉蒼老的聲音,“她不會中蠱,你也不會再中蠱。”


    晉連城心中一動,想起了之前這人給他解噬心蠱的方式,讓他喝了一點不知道誰的血。難道說,那種血可以抵抗所有的蠱毒?那是不是他所中的子母共生蠱已經沒了?


    晉連城問出了他的疑問,那人卻說:“子母共生蠱,不可解。”


    晉連城有些失望,又問了一個問題:“這樣的話,是不是還生蠱也沒用了?”


    “還生蠱,有用。”那人說。


    晉連城心中暗想,那血似乎也沒有多厲害,就隻是能抵擋這種普通的蠱毒而已。但蕭星寒從小就是學醫的,蠱術後學的,現在也已經到了超越前人的境界,根本防不勝防。


    那人將明心瑤弄醒了,晉連城默默地在床上坐下來,隨時準備躲閃,因為覺得明心瑤可能還會發瘋。


    但是明心瑤這次並沒有發瘋,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些迷茫,隨後身體各處的痛楚讓她很快清醒了過來,喃喃地問了一句:“我這是怎麽了?”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事嗎?”晉連城問明心瑤。


    明心瑤坐起來,看向了晉連城,神色難看地說:“我隻記得蕭星寒來了,我拿了弓箭,要射他……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他給我下了傀儡蠱?”


    “你沒中傀儡蠱。”晉連城說,“這幾天有沒有可疑的人接近你?你有沒有吃過什麽可疑的東西?”


    明心瑤擰眉搖頭說:“沒有……我很小心……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你發瘋了,你的箭射了我,你殺了韓禦,還有韓家幾十個高手。”晉連城低聲說。


    明心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怎麽可能?蕭星寒呢?他呢?”


    “你看到的蕭星寒是個假人,那艘船不過是為了吸引我們的視線而已,蕭星寒到現在都沒出現,但他一定在城裏,而且你發瘋那件事,絕對是他做的。”晉連城看著明心瑤說。


    “他……他到底對我做了什麽……”明心瑤看著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但她對於如何受傷這件事,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反正不是傀儡蠱,因為當時你發瘋的時候跟我在一起,沒人給你下蠱,現在又突然好了,中間也沒有人給你解蠱。”晉連城說。


    “義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心瑤轉頭問站在不遠處陰影之中的那人。


    那人聲音低沉地說:“蕭星寒,果然是醫毒天才,這應該是一種超越傀儡蠱的蠱術,直接控製了你的心智。”


    晉連城和明心瑤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人。超越傀儡蠱?什麽都沒對明心瑤做,就能遠遠地控製明心瑤的心智?這太恐怖了!


    “他想控製誰就控製誰嗎?”明心瑤失聲問。


    “不可能。”那人說,“或許,是因為你那個孿生兄長,他利用了至親的血緣。”


    明心瑤神色震驚,喃喃地說:“他還是跟曾經一樣,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才神醫……”


    “那豈不是明心瑤接下來隨時都會發瘋?”晉連城皺眉說。


    “用血蹤蠱,找到齊昀!”明心瑤突然開口說。


    晉連城冷哼了一聲:“你以為蕭星寒會給你這個機會?”蠢貨……


    “鄱陽城就這麽大,他們能躲到哪裏去?接下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明心瑤厲聲說。


    “隻要蕭星寒想躲,我們不可能找得到他。”晉連城對此並不樂觀。


    “他不可能一直躲下去!”明心瑤冷聲說。


    “這是自然,但他什麽時候突然冒出來,我們不會知道。”晉連城說。


    “連城,你有什麽想法?”那人問晉連城。


    晉連城眼眸微閃:“蕭星寒此行的目的,肯定是衝著義父來的,如果義父不現身,他就不會出現。我想,他現在肯定盯著城主府,不如我們假裝離開,引他現身。”


    “你什麽意思?”明心瑤皺眉問。


    “意思就是,義父的屬下現身,蕭星寒都沒有中計出手,因為他很謹慎,想要確定找到了真正的主使之人再動手。如果看到我們要走,他總不能繼續躲著,任由我們脫離他的視線吧?既然他在暗處,那就逼他出來。”晉連城目光幽深地說。


    “妙計!”明心瑤眼睛一亮,“等他現身了,有義父在,隻需用音攻,他無處躲,也無處逃!我們可以兵分兩路,晉連城你去引出蕭星寒,我和義父躲在暗處,對他出手,到時候定然萬無一失!”


    “明心瑤,你現在根本不能出手,因為蕭星寒隨時可以把你變成一個瘋子。”晉連城眼底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冷哼了一聲說。


    明心瑤神色一僵:“既然如此,那晉連城你自己去引出蕭星寒,你們把我打暈或者迷暈,都可以。義父根本不必現身,在暗處等到蕭星寒出現,也不用露麵,用音攻即可!到時候找個女人假扮我,找個人假扮義父,跟晉連城一起上船。”明心瑤話落又加了一句。


    “隻讓我自己暴露,現在我還受了重傷,萬一出了什麽事……”晉連城神色有些難看。


    明心瑤卻冷笑:“能出什麽事?蕭星寒一旦現身,義父就出手了!再說了,你現在是光頭,斷臂,別人也沒有辦法假扮你!這主意還是你出的,怎麽,現在你又怕了?”


    晉連城臉色不好看:“說得好像你不怕死一樣,我隻聽義父吩咐。”


    “義父,這個計劃可行!”明心瑤顯然很讚成晉連城提出的這個計劃,並且自作聰明地打算讓晉連城自己暴露在蕭星寒麵前,她躲起來等著他們的義父拿下蕭星寒。


    晉連城和明心瑤都在等著他們的義父表態,那人沉默了片刻之後說:“好,就這麽做。”


    暗夜時分,一行四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鄱陽城城主府,從與城門相反的方向,往城外而去。


    海岸邊停著一艘小船,四人到了岸邊之後停下來,晉連城的光頭在夜色之中十分亮眼,斷臂也很明顯。他捂著胸口,微微躬身,對旁邊一個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恭敬地說:“義父,蕭星寒有備而來,我們現在趁他不在朔雪城,前去朔雪城偷襲,才能占得先機。”


    “嗯,走吧。”黑衣人飛身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船上。晉連城捂著胸口緊隨其後,然後是另外一個黑衣人抱著處於昏迷之中的“明心瑤”,最後上了船。


    小船離岸,朝著遠處而去,速度並不快。因為他們的目的是引出蕭星寒,而不是真的要走。


    小船已經離岸近千米,風浪顛簸,晉連城身體無法站立,僅剩的一隻手扶住了正在駕船的那個黑衣人,剛鬆開,又扶了一下旁邊另外一個黑衣人,才勉強站定。


    “怎麽還沒有人現身?我們該回去了吧?”駕船的黑衣人問了一句。


    下一刻,黑衣人突然感覺腦袋有些暈眩,軟軟地倒了下去,另外一個黑衣人也一頭栽進了海中!


    晉連城擦幹淨手上抹的毒藥,把船上的黑衣人和假扮明心瑤的那個女人都推到了海裏去,讓小船在海上隨風漂著往前走,遠遠地看了一眼鄱陽城的方向,冷笑了一聲:“這麽明顯的誘敵,蕭星寒怎麽可能會中計?他隻能確定我是真的,但他這次根本不是衝我來的,果然如果所料,沒打算管我!不過老子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可以遠走高飛了。擺脫明心瑤那個腦殘,還有那個人,總感覺他很危險。蕭星寒,我真心祝你這次走不出鄱陽城,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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