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悅沉吟片刻,低聲道:“問是一定要問的,不過也不急於一時,再說吧,如今我也不太想去麵對她們。”


    她得先好好想想。


    馮蘊書想了想,也知道她的心思,便隻好點頭含笑道:“你若是暫時不想見她們,那就等你願意見了再去,不急,不過此事實在古怪,一定要搞清楚才行,如今你心裏有數了,想來也知道該怎麽做了,我還有些事要忙,先走了。”


    傅悅頷首:“那大嫂慢走。”


    馮蘊書點了點頭,這才離開。


    目送她遠去,傅悅這才收回目光,走到那邊的水榭之中,坐在涼榻上,右手擱在扶手上,拇指對著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磋磨著,神情如有所失般恍惚不定。


    好一會兒後,她忽然出聲:“來人!”


    話音一落,一抹暗影如鬼魅般閃出,在傅悅麵前站定,垂眸揖手:“王妃有何吩咐?”


    那是楚王府的精銳暗衛楚三,楚青手下的人。


    傅悅道:“你去……”


    說著,她忽然話音一頓,沒再繼續了。


    楚三有些困惑,卻也沒有開口追問,隻是神色肅穆的站著。


    好半晌,傅悅閉著眼深吸了口氣,才揉著眉心淡淡的道:“算了,我沒事了,你下去吧。”


    楚三不疑有他,領命退下。


    傅悅且是是想要召回蒙箏追查這件事,可現在蒙箏正在查十公主的事情,怕是正查到關鍵,這個時候叫她回來孔輝誤事,何況,這件事過去已久,又如此機密,怕是也查不到,隻能等哪日進宮去問皇後了。


    希望她能知道。


    ……


    “夫人想在楚王府住下?”


    傅悅瞧著特意來拜見她的謝夫人,聽聞她的來意,很是意外。


    坐在下首的陳法蓉頷首道:“是啊,婉清如今雖然已經脫險,可身子不好,需要人在旁照看,雖然伺候的人多,又有那兩位醫術高超的神醫在旁,可我還是不能放心,想在這裏就近照顧陪伴,我同蘊書說及此事,她說需要問過你的意思,我覺著還是我親自與王妃才好,便過來了。”


    雖然楚王府是馮蘊書掌權,可傅悅才是楚王妃,府裏有什麽事情,無論大小,馮蘊書都會征詢傅悅的意見,或是先與她知會一聲,雖然傅悅覺得這樣沒必要,可她堅持,傅悅也就隨她了。


    傅悅大方一笑:“夫人客氣了,楚謝兩家親如手足,您又是長輩,要住在楚王府自然是沒問題的,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我這就吩咐楚管家在藥閣旁邊收拾一個院子給您住著,就近陪著婉清,有什麽需要的就和大嫂或是楚管家提。”


    “那就多謝王妃了。”


    “您客氣了。”


    十公主和謝夫人先後住進楚王妃,楚王妃也隨之熱鬧了起來,主要是謝蕁和裴笙幾乎每日都來探視十公主,十公主也恢複了些,雖然還不能下床,可卻有精神和大家聊天了。


    而謝蕁今日難得的把小玉兒帶來了,傅悅已經近乎兩個月沒見到她了,竟然長大了不少,白白胖胖的,學會翻身了,也可以抱著她坐起來了,小女娃特別愛笑,總是看到什麽都咯咯笑著,傅悅本就喜歡小孩子,何況這是她幹閨女,所以,抱著小丫頭愛不釋手,最後還被尿了一通,也一點都不惱,反而還更高興了,這讓一屋子的人都對她無語。


    一連幾日,暨城一切都很平靜,十公主的事情本就人人都以為是意外,所以此事的反響並沒有延續多久,謝家追查此事也是暗中進行,並未引起什麽風波,但是,也一直查不到任何結果,仿佛隨著張利的死,這件事就這麽掩蓋過去了一樣。


    唯一的異常便是沉澱了兩個月的榮王又在朝堂上忙活了起來,卻並沒有和以前一樣與太子分庭抗禮針鋒相對,而是隻做份內的事情,對太子也是格外的謙讓和順,讓大家都覺得怪異,可又挑不出錯出來。


    而宮中皇後那裏,沒有任何動靜傳來,仿佛和以前一樣什麽都不知道,這讓傅悅心中既坦然又忐忑,坦然的是皇後沒有因此找她進宮,忐忑的是,她一直想不通她當年被下毒的事情,可又一直猶豫要不要去問皇後,現在的她,是真的不想進宮去麵對。


    這份平靜沒能持續多久,下旬的時候,蒙箏終於查到了十公主一案的幕後主使,隨著,謝家便亂了。


    聽到蒙箏的稟報,傅悅很是吃驚:“青陽長公主?怎麽會是她?”


    蒙箏糾正:“公主,現在屬下還沒有完全確定就是她,不過……八九不離十了。”


    “這是何意?”


    蒙箏道:“屬下原本前兩日追查到了那雪娘的下落了,不過查到時人已經死了,且死了有些時日了,是被一刀斃命的,屍首被埋在城南郊外的樹林之中,已經開始腐爛了,是被那裏的農民上山捕獵發現的,當時已經被野狗刨出,那農民打算報案,下麵的人得知此事告訴了屬下,屬下便去看了,確定那就是雪娘,隻是不知是什麽人做的,也不知是何時殺人埋屍的。”


    “原本查到此處已經失去了線索,隻是不知是有人所為還是偶然,那雪娘的埋屍地點附近的一棵樹下草叢中,藏著一塊符節,上麵刻著一個沈字,屬下順著這條線索查去,查到張利的上司何留山竟是沈家安插在禁軍的人,沈家自上個月底解禁後,何留山曾數次與沈家接觸,家中亦是多了不少金銀財帛,皆出自沈家!”


    傅悅聞言,順著蒙箏說的這些捋了捋,然後十分納悶:“憑著這些,嫌疑最大的不過是沈家而已,你為何能推斷此事是青陽長公主所主使?”


    蒙箏道:“因為沈丞相解禁後,多次求見皇帝卻不予理會,可就在前段時間,皇帝曾見過青陽長公主。”


    傅悅聞言,算是明白了。


    此事不管是誰做的,都和皇帝脫不了幹係,如今沈家大不如前,沈丞相當初因為幫沈嬪散布謠言中傷傅悅,被皇帝借機勒令禁足三個月,上個月才解禁,可現在的朝堂,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由沈家權傾朝野的時候了,三個月的時間,那些原本依附於沈家的人,大多另尋高枝莫不是直接投靠太子就是投靠榮王,要麽就是和龐家為一黨效命於皇帝,沈家現在又失了皇帝的寵信,幾乎無立足之地,如今太子和榮王都難容沈家,以後不管誰登基,他們都難以生存,唯一的辦法,就是重新挽回皇帝的心。


    可沈丞相多番求見皇帝都拒見,卻見了青陽長公主,皇帝和青陽長公主並非同母所出,一直以來關係好也隻是各取所需罷了,皇帝見青陽長公主,自然不可能隻是敘舊,而是利用她達成目的。


    正好青陽長公主一直都恨極了謝家,當年她兒子沈華的死,與謝家脫不了幹係,可以說是謝家和楚王府為了阻止謝蕁被許婚給沈華聯手一起做的,她一直懷恨在心,可對楚王府做不了什麽了,對謝家也無從下手,就連謝蕁,她最難容的人,也因為裴家對謝蕁保護得太好,特別是謝蕁懷孕後,幾乎是不怎麽出門,她根本找不到機會,加上如今沈知蘭做了太子妃,她投鼠忌器,為了女兒在東宮能好過,也不敢輕易開罪謝家,所以隻能忍著。


    可現在沈家被打壓至此,沈知蘭在東宮據說也不好過,她便也顧不上這個,隻能孤注一擲的贏得皇帝的歡心,先讓沈家重新站穩腳跟再說,所以,才這般費盡心思的對十公主下手,可也有所顧忌,才極力抹去痕跡,隻是她沒想到,謝國公查不出來,卻讓楚王府查了出來。


    這件事到此,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看來,沈家也得收拾了。


    之前本來打算在諸國齊聚暨城的時候,找個機會端了沈家,讓他們遺臭萬年絕無翻身之日,可那段時間事情太多,她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就沒理會,反正遲早會除掉沈家的,她也不急,可現在,沈家自尋死路!


    不過,除掉沈家容易,她想要的那種機會,卻難得。


    蒙箏見傅悅沉思下來後許久都沒說話,不由問:“公主,現在謝國公還在追查此事,卻毫無頭緒,可要將結果告訴他?”


    傅悅沉吟道:“先讓我想想。”


    “是”


    傅悅囑咐道:“你也忙了幾日了,去好好休息吧。”


    “屬下告退。”


    傅悅思忖了一日,正打算讓人去請謝國公來楚王府的時候,謝家就出事了。


    倒不是謝家出事,而是謝國公。


    一大早的,謝家就有人來求見,說謝國公病倒了,且病情極為驚險,乃是卒中,請謝夫人回去主持大局,也請楚王府派個神醫去救人。


    傅悅立刻讓燕無籌先一步去了謝家,而她也顧不上什麽,跟著馮蘊書一起,和謝夫人一道去了謝家,不過還好,她的療毒藥浴在月初楚胤走後就已經泡了最後一次結束了,又養了二十多天,現在出去其實也沒什麽了,上次去謝家還有些不妥,可現在已經無礙。


    之所以讓燕無籌去,是因為這方麵燕無籌比較擅長,且姬亭要顧著十公主,一日幾次的診脈,謝家的事情,也不能讓十公主知道,以免影響她養胎,她現在雖然胎相稍穩,可受不得任何刺激,所以,隻能讓燕無籌去。


    謝家也亂了。


    謝國公是個曆經無數風浪的人,半輩子下來,什麽事都經曆過了,可以說是心性強大難以撼動,然而,這次病倒卻不是任何人動了手腳對他做什麽,而是受了刺激。


    就在今日一早,他收到北境謝家在那裏的暗樁傳回的飛鴿傳書,就在四天前,謝蘊離開並州趕回暨城的途中,遭遇大量殺手伏擊,身受重傷,原本被手下護送著離開,可謝家的人找了一夜後,找到了護送他的那些人的屍體,他卻不知生死不知蹤跡……


    謝國公在十公主蘇醒後,就命人傳了消息給謝蘊,想來他是收到消息後邊立刻啟程趕回來,遇刺到也不意外,皇帝苦心孤詣的要殺他,早已派了大量暗衛在北境潛伏伺機而動,那些人豈會放他平安回來,可謝蘊身邊保護的人不少,他自己也是穩重的人,再怎麽著也不至於到了生死下落皆不明的地步……


    這對於謝國公而言,可謂晴天霹靂,難怪他會大受打擊得了卒中。


    他年紀大了,並非練武之人,所以身體早就不算硬朗,之前就因為十公主和孩子出事受了打擊,這段時間一直是強撐著的,又一直為了追查這件事勞累憂心,現在好了,十公主和孩子尚且不知會如何,謝蘊又出了事,他撐不住也是正常的。


    可他一倒下,謝家就亂了套了。


    謝蘊出事的消息不知道怎麽在謝家傳開了,這般情況,其實在他人看來,怕是必死無疑了,如今謝國公病倒了,十公主又如此情況嗎,這些本就一直蠢蠢欲動的人自然坐不住了,這不,謝國公還在裏麵救治,馮蘊書正在寬慰謝夫人,外麵就不停的有人來報,謝家的誰誰誰來了,謝夫人讓人守在院門外不許任何人進來,所以他們就堵在外麵不走,嚷嚷的聲音不停地傳進來……


    他們就在屋子裏坐著,都能聽到這些尖酸刻薄的聲音,顯然這些人是故意的。


    聽著這些刺耳的聲音,本來就心急如火的謝夫人徹底惱了,咬牙切齒的道:“這群趨炎附勢不知廉恥的東西,一個個的……老爺還沒死呢,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奪了這國公之位麽?”


    馮蘊書忙安慰道:“夫人,您冷靜點,現在先不要理會他們,等著裏麵的動靜才是最打緊的。”


    “可是他們……”


    傅悅本就被這些動靜吵得心煩氣躁,隻是這裏畢竟是謝家,便也無可奈何,見謝夫人也受不住了,便道:“這樣吧,夫人且莫要激動,大嫂,你好好陪著夫人,我出去會會他們。”


    謝夫人還想勸她別管,可想了想,還是沒有出言阻止,而馮蘊書思忖片刻,點了點頭:“也好。”


    傅悅這才眸色一凜,往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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