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悅走進裴笙住的房間,看到她正坐在外間的窗欞下,微微側頭看著外麵,似乎在透過窗看外麵的天地,衣著單薄,麵色素淨,頭上別著一根玉簪,一頭墨發垂在身後,幸好屋裏有地龍和炭盆保暖,外麵就算冷,屋裏也暖如春日,不然她穿那麽單薄,估計又得受涼。


    兩個婢女守在一邊,很是著急的樣子,估計是因為那丫頭這一日不吃不喝的,讓她們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傅悅進來,倆人麵色一喜,忙見禮:“見過王妃。”


    傅悅嗯了一聲,走向裴笙。


    裴笙抬頭看來,扯了扯嘴角:“悅姐姐,你回來了?”


    傅悅嗯了一聲,走到她對麵,隨意坐下。


    然後,擰眉看著對麵神色淡然沉靜的女子,語氣帶著幾分責備:“我一回來就聽下麵的人說,你醒來半日了,卻一直未曾用膳,怎麽回事?鬧絕食呢?出了這麽點事兒就不想活了?”


    裴笙聞言一笑:“哪有啊,就是沒什麽胃口,就沒有吃,悅姐姐想多了呢,我也不是當初那個經曆些挫折不順就尋死覓活的小丫頭了,如今的我,哪怕天塌下來我都不會再作踐自己,怎麽會不想活?”


    傅悅眼皮一掀,淡淡的道:“那就別任性了,該吃吃該喝喝,天大的事兒都沒有吃喝拉撒重要!”


    說完,看向方方和圓圓,吩咐:“你倆出去,去隔壁和清沅說一聲,讓她去叫廚房準備膳食,清淡些即可。”


    倆人忙笑著領命:“是!”


    她們出去後,傅悅聽到悶笑聲,扭頭看去,隨即挑眉:“你笑什麽?”


    裴笙忍俊不禁道:“就是覺得,悅姐姐說話有趣。”


    傅悅嗤了一聲,斜睨她:“哪句有趣了?”


    裴笙笑吟吟:“天大的事,都沒有吃喝拉撒重要。”


    “難道說錯了?”私以為,這話十分有道理。


    裴笙立刻笑道:“自是沒錯的,悅姐姐說的話,一直都很有道理。”


    仔細算來,她和傅悅認識才半年多,可卻感情深厚,她把傅悅當姐姐,傅悅也待她極好,不管什麽時候,跟她說的所有話,她都覺得很中肯,不偏頗也不片麵,哪怕話很糙,也都很有道理,所以,傅悅說的話,不管是什麽,她都是聽得進去的。


    沒有什麽事情,比活著更重要,不管發生什麽,她都應該好好活著,對自己好一些。


    傅悅見她陷入思緒許久不言,峨眉出聲驚擾,靜靜坐著。


    裴笙沉默思索了良久,才抿唇斂眉低聲道:“悅姐姐,我今日醒來後,想了許久,卻始終不知道如何,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


    裴笙很迷茫無助。


    傅悅也看出來了她的彷徨迷茫,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隻斟酌著問:“你現在……很喜歡他?”


    裴笙輕笑,眼角流露著一絲苦澀,牽動著唇畔輕聲道:“或許吧,我其實也不清楚,我隻知道,那日他身受重傷被送回來時,我看著他那般模樣,覺得心跳都停了,喘不過氣來,不敢去想若他死了我該怎麽辦才好,後來他度過危機,陪伴著他的那些日子,我本來已經想好了和他的將來,我一點都不排斥與他相愛相守,甚至隱隱期待著,可他卻給了我如此重擊,令我……措手不及難以承受。”


    她以為,她和他應該算是苦盡甘來了,她打算好了的,既然他對她有情,她也嫁給了他,與其兩個人都苦著過,不如敞開心扉兩情相悅,好好的度過一生,隻要他不負她,她也絕對不會讓他失望,然而,她太天真了。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算計,一個騙局!


    他這一算計,就是她的一生。


    傅悅認真聽完後,沉默良久,才微微歎息道:“阿笙,你心裏是愛他的。”


    裴笙張了張嘴,卻沒否認。


    她確實是愛上他了。


    他多厲害啊,一步步的讓她情根深種,好似從一開始,她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傅悅眸光一動,沉吟片刻,問:“阿笙,你告訴我,你得知這一切的時候,最在意的是什麽?”


    裴笙神色怔愣了一下,茫然的搖了搖頭:“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我其實很討厭算計和欺騙的,可他都占了,悅姐姐你也知道的,當初因為我的婚事,裴家水深火熱,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我也險些名聲盡毀,還一度萬念俱灰,若隻是偶然,我便是認了,可這一切都是他一手導致,我覺得他很可怕,他說他在意我,卻如此不折手斷的算計我,絲毫不曾顧及我的意願,若是這就是他所謂的一往情深,我想,我是真的承受不來。”


    傅悅若有所思,一時無言。


    裴笙又道:“我今日一直在想,他愛著我都能如此作為,倘若以後他對我生了厭煩,那他會不會用更加殘忍可怕的手段來對待我?即便不會這樣,可是他那樣的人,總是習慣於掌控一切,我與他之間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其實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他心機深沉的令我感到害怕,我想啊,如果我就這樣回到他身邊,以後是不是我的意願,我的喜怒哀樂,我的所思所想,一輩子都逃不開他的掌控了,那我還是我麽?”


    傅悅定定的看著裴笙,隻覺得這丫頭不愧與她脾胃相投,所在意的,和她如出一轍,昨日見雲籌時,她對雲籌說的那一番話,其實和裴笙現在介意的浙西大同小異。


    之前的算計不可怕,過去的事情總歸都過去了,可往後呢?


    往後餘生才是最緊要的。


    傅悅思索片刻,目光沉肅語氣輕緩的問:“那你想離開他麽?”


    裴笙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哪裏是說想離開就離開的?


    何況,夫妻的名分在那裏,又是這樣形勢下的婚姻,不管是因為什麽,離開,終是不現實。


    可她就是不甘心,也不願意就這樣算了。


    她的一生,就這樣被他一手安排了,哪怕他是真心地,可那些事情造成的傷害,終究沒辦法抹掉。


    傅悅透過窗紙看著外麵,神色幽深晦暗,好一會熱,才輕聲道:“阿笙,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


    裴笙挑眉:“悅姐姐還會講故事啊?”


    傅悅扭頭過來笑笑:“我會的可多了。”


    裴笙點了點頭:“那悅姐姐說吧,我洗耳恭聽。”


    “在很多年前,有以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將軍,他在行軍途中受了傷,被一個醫女救了,他們相處多日互生情愫,將軍說,他會娶那名女子,可因為種種原因,那名女子不告而別,不知所蹤……”


    說到這裏,她停頓下來,神色愈發晦澀。


    裴笙來了興致:“後來呢?”


    傅悅沉默須臾,緊接著道:“後來那位將軍多番尋找,卻一直找不到那女子的下落,你猜他怎麽著,他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放出消息說自己命危,他是個手握兵權的將軍,他的性命影響著軍心,更被所有人關注著,可他卻還是冒著軍心民心動蕩的代價,以自己的性命終逼出了那女子,讓她避無可避,最終在他的攻勢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裴笙聽完,沉默了良久。


    傅悅淡笑道:“雖然有所不同,可不能否認的是,故事裏這位將軍,也是對這名女子用了手段做了算計和欺騙的,隻是比起雲籌,終究還是遜色了些,可他和雲籌一樣,是個瘋狂的人,在感情之中,他們都不夠坦誠,甚至是有私心的,這並不是說他不愛,隻是用情至深不能失去,所以想盡辦法的據為己有,對於雲籌的所作所為,往深了說,他犯了情之大忌,對你造成了傷害,哪怕不饒恕不諒解,那也是你所擁有的權力,往淺了說,他隻是不願意就此錯過失去你。”


    “我不明白悅姐姐的意思。”


    傅悅的態度,讓她覺得矛盾,好像不希望她就這麽算了,言語間卻希望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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