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姬在晚上九點五十三分這微妙的時間回家,雖然她解釋是去過朋友家後又巧遇職場同事,就一起去喝了一杯才回來,不過椋郎並不相信她的話。看來必須找時間查出那個男人身分,將他的家世、性格、職業,是否有安定收入等等,全部調查個一清二楚。


    在星期天的上午十一點左右,椋郎造訪位於常盤的藏島家。


    當然椋郎也趁千姬上廁所的期間,先讓麗出去屋外,然後才將她帶了過來。


    藏島家有一個狹小的院子,一塊足夠停一輛車的停車空間,既不算大也不會太小,是一間極為普通的獨棟民房。


    按響門鈴,藏島很快就出來開門,來到玄關入口處,則看到一對年紀最多隻像三十左右的男女跪拜迎接。


    「許久不見!話是這麽說,其實我隻是在您年幼時,曾經榮幸地見過您一麵而已,您不記得我也是很正常的吧,我是藏島翠子的父親!」


    「初次見麵!常聽丈夫提起您的事!我一直期待能與您見麵!我是藏島翠子的母親!」


    「嗚喔喔喔……!?」


    也難怪麗會這麽大吃一驚,因為連我也嚇了一跳。


    「啊……不,那個、你們好,我是高夜,請拾起頭來……」


    「遵命!」


    「是!這麽神聖的光輝……!哎呀,討厭啦,我真是失禮。」


    或者該說不愧是藏島的母親。


    不管是長相、發型,還是整體的氣氛,全都和藏島如出一轍,不過除此之外——


    好大。


    比起女兒更大了一圈吧?


    而父親則是輪廓深刻,看起來勉強還像是日本人。雖然覺得好像哪個男演員,但是卻想不起是誰,總之是相當美形。


    「……對、對不起,這麽突然,一定嚇到你們了吧……?」


    藏島縮著身子,好似很過意不去。不過她的胸部也因此被雙手一夾,更強調出她的豐滿。


    「是啊……」


    椋郎低著頭,用右手中指將眼鏡往上推。


    「總之我隻是送麗過來而已,這就告辭——」


    「怎、怎麽可以!」


    藏島的母親撲了上來。


    「拜托您!請進來屋內吧!雖然隻有粗茶,請您至少喝一杯再走!拜托您了!」


    「啊、咦、可是……」


    胸部碰到我了,都已經貼在身上了。您可是人妻耶,請考慮一下您的身分好嗎?在尊夫麵前,這樣不會很尷尬嗎?


    「不!請您務必讓我們招待一番!」


    而那位老公則是把椋郎連同自己的老婆一起往家中拉。


    「不,您看,我鞋子都沒脫……」


    「翠子!快幫高夜大人脫鞋!」


    「是!媽媽!」


    「脫鞋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


    「來,同行的這位——西神小姐也請進!」


    「……好、好的!那、那我就失禮了……」


    椋郎就這樣被帶到客廳,端上來的非但不是粗茶,看起來明顯就是高級玉露,暍著茶,深受他們一番謙遜、景仰、尊崇之後,椋郎已經累到不成人形了。


    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因為精神疲勞和沉重的氣氛而死,當然不會真的死就是了。


    「……那麽麗就拜托你們了,我差不多該離開——」


    「請等一下!請不要急著走,雖然是粗劣的茶葉,請再喝一杯吧!」


    「不然就吃壽司您覺得如何!?喂,比紗子,與其喝茶不如吃壽司!快去叫個特級壽司五人、不!十人份!快點去!」


    「好的!堯信!翠子你也幫忙挽留一下!」


    「咦……!?那、那個、椋郎大人!請不要回去……!」


    「不、在這之後我真的有點事!——麗!該怎麽說呢,你加油吧!」


    「遵、遵命……!」


    「那麽我走了,再見!」


    椋郎堅持告辭,颯爽地離開藏島家。


    就在離開藏島家五十公尺左右時,椋郎全身脫力地靠在電線杆上。


    「……那、那一家人太纏人了。吸血種是像他們那樣嗎……?我記得他們應該更注重派頭、愛裝模作樣才是……不過在那之後也已經過了相當久的歲月,為了順應人類的生活,他們或許有了許多改變吧……」


    椋郎重新振作精神準備邁步前行,卻又馬上停下腳步。


    椋郎微微側著頭感到疑問。


    「可是——雖然說這個已經太遲了,但是他們真的沒問題嗎?吸血種竟然幫忙藏匿吸血鬼獵人,實在不覺得藏島有什麽理由為麗做到那種地步……」


    藏島在電話裏的語氣,聽起來也不太像她的個性。


    總覺得不太對勁。


    ※


    本來應該要回報椋郎先生的恩情才對,現在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所以麗也沒想過要反對,就這樣來到藏島家借住,可是這樣真的可以嗎?


    在椋郎先生回去之後,藏島翠子將麗帶到客房。


    麗在市區公園裏的帳篷和生活用具,全都被搬到這間客房裏,並且疊放在客房的角落。


    「請你把這裏當成自己家,盡量放輕鬆休息吧。」


    即使聽到藏島這麽說,麗還是無法放鬆情緒,仍然維持著正座的姿勢。


    「……感激不盡。」


    「離午餐時間還早,你有什麽打算嗎?」


    「打算……是指?」


    「你打算待在這裏嗎?這個房間沒有電視,我覺得到客廳去會比較好。」


    「啊,不,那個、我是不看電視的,或者該說我本來就沒有電視。」


    「那麽你應該更想看吧?隻是靜靜地待在這裏一定會很無聊吧。」


    「我沒關係,感謝你的好意——我一個人的時候比較多,或者該說自從父親過世之後,獨自一個人反而已經是理所當然了。」


    「也就是說你想要一個人獨處羅?」


    「……如果讓你不快的話,我道歉。」


    「不會,你肯坦白說出來才是幫了我的大忙呢。」


    藏島麵帶笑容走出客房,但是那笑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呢?


    藏島的父母可說是熱情地款待自己也不為過,看來他們似乎因為某種理由或關係而非常尊敬椋郞先生,因此才會對麗這麽親切,然而麗確實吸血鬼獵人。


    再說麗與藏島的相遇,也是因為流浪到這個城市時,水銀針發現吸血鬼而起了反應,麗於是打算狩獵藏島。


    而且經過查探之後發現,水銀針的反應雖說是『真性』,但是卻非常微弱,另外藏島的行動也與普通高中生沒什麽兩樣。


    「……我是把她當成好對付的獵物……」


    其實自從父親亡故之後,麗還不曾狩獵過吸血鬼。


    簡單說就是,她從來沒有一個人完成過吸血鬼獵人的工作。


    如果是這隻看起來很弱的吸血鬼,那麽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辦到。


    麗就是這麽想才會襲擊藏島。


    「這麽卑鄙的想法……我真是太丟臉了……」


    為了重新審視自己,麗決定打坐冥想。


    過沒多久她被叫去吃午餐,享用了一道名為蒜味辣椒義大利麵的美味麵食。


    一邊用餐,藏島的父母也不停對麗提出問題。


    「西神小姐是吸血鬼獵人對吧?至今狩獵了多少吸血種呢?」


    「呃、那個、我並不知道正確數量……因為我隻是協助父親的工作而已……」


    「這樣啊,吸血鬼獵人是家業啊,那麽你們從事這一行有多久的曆史了呢?」


    「我、我聽說是……從江


    戶時代開始的……」


    「江戶時代!真厲害呢!我來到日本還不到五十年,沒想到日本也有吸血鬼獵人呢。」


    「我記得在東歐圈也有打著那樣名號的人們呢,你說對吧?堯信。」


    「沒錯,比紗子。那似乎是在英格蘭敗給我們的吸血鬼獵人一派流亡過去的——關於這方麵的事,西神小姐是否知道些什麽呢?」


    「不、不……除了聽說是從西洋傳來之外,其他的事我並不清楚——據說是因為在戰爭時,記錄都散失了的緣故……」


    「哎呀。」


    「戰爭真是浪費資源啊,而且也會死許多人。話說回來,吸血鬼獵人應該有帶水銀針吧?」


    「咦……是、是的,我有帶——」


    「沒錯,就是那個—喂,比紗子你看,有反應耶!這是真貨!」


    「七點半!堯信,這是『真性』反應呢!」


    「那是當然啊,因為在場就有三個人馬。不過我們也真是變弱許多呢,因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吸血了嘛。啊哈哈哈!」


    「我們必須要侍奉宗子大人,可能必須考慮今後偶爾也要吸血了吧?」


    「但是如果做了那種事,我們就會被西神小姐狩獵吧?」


    「不、不……啊,不對——雖然像這樣受到您們的照顧,但我再怎麽樣也算是個吸血鬼獵人,不能饒恕吸食人血的吸血鬼……」


    「就是說啊,西神小姐也會很困擾吧。」


    「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了不起,明明年紀還這麽小,就已經繼承父親的遺誌,一個人努力從事家業。」


    「不、怎麽會……我還差得遠呢……」


    「翠子,你也要好好向人家學習。」


    「是的,我會銘記在心。」


    ——該怎麽說呢,這一家人真奇怪。


    麗所認識的吸血鬼是披著人皮的惡魔。


    他們藐視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傲慢、自大、冷酷、殘忍,而且既卑鄙又可怕,是人類的敵人。


    藏島家的人們——雖然他們不是人類就是了——簡直不像是吸血鬼。


    即使不考慮借住在這裏的事,要把他們視為敵人,老實說或許有點困難吧。


    因此她更是待不下去。


    身為吸血鬼獵人,受到這些像是人類般的吸血鬼親切對待,自己的心情竟不自覺地鬆懈了,這根本是惡夢。


    吸血鬼就該像個吸血鬼吧。


    麗在下午的客房打算靜坐冥想,然而卻無法控製紊亂的心情,她輕聲地告訴自己。


    「……鷺誌摩有理,那種男人才是吸血鬼。」


    一直到晚餐的這段期間,她不斷在腦海反覆浮現狩獵鷺誌摩的情景,把時間花費在如此告誡自己上。


    應該被父親消滅的鷺誌摩一族卻有幸存者,她不覺得父親會失誤,不過父親的工作並沒有做完,身為女兒的麗應該負責做一個了結。


    她要狩獵鷺誌摩。


    ——辦得到嗎?


    就算辦不到也必須去做。


    她要狩獵鷺誌摩,成為獨當一麵的吸血鬼獵人。


    名符其實地繼承父親的衣缽。


    晚餐是手卷壽司和炸雞、煎蛋卷和生菜沙拉,每一樣都美味至極,讓她忍不住感動落淚。


    餐後甚至有蛋糕做為甜點,她這才知道原來吃甜食會讓人感到幸福。


    「……感覺輕飄飄的,好像快飛起來似的……」


    「西神喜歡蛋糕嗎?」


    「這是我第一次吃蛋糕……藏島,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心情……」


    「第、第一次……」


    「父親說吃甜食會蛀牙,所以禁止我吃甜食。」


    「是……是那樣啊,他是位在許多方麵上來說都很嚴格的父親呢。」


    「父親是為我好。」


    但是如果早知道這是吃了會讓人有如升天般的食物,那麽她可能會違背父親的告誡,想辦法偷偷取得也說不定,蛋糕就是這麽美味的食物。


    吃過晚餐,在藏島家人的勸說下洗過澡,穿上藏島母親準備的全新粉紅色睡衣,被藏島父親誇獎可愛,讓她感到非常害羞。


    藏島家的就寢時間很早,晚上九點家中就已經熄燈,吸血鬼不擅應付陽光,因此他們當然是夜行性生物,然而藏島家人卻似乎習慣早睡早起的樣子。


    即使躺在被窩裏,麗也遲遲無法入眠。


    狩獵鷺誌摩。


    自己有那種力量嗎?


    不管有沒有,自己都非做不可。


    但是她感到不安,也感到恐懼。


    父親教導她不可以成為不知恐懼為何的人,恐懼是必須克服,可是絕不可以忘記的情緒。恐懼會讓人慎重,而且有時也會帶給人超出平常的力量,所以必須要駕馭恐懼才行。


    即便是可怕的對手也必須勇於挑戰。


    「……可是我贏得過嗎?如果毫無勝算的話,那麽去挑戰就等於是去送死,那樣就隻是白白送死而已——」


    突然客房的門打開了。


    麗掀開被子跳了起來。


    房間中一片漆黑,麗和吸血鬼不同,夜不能視物。即使如此,她仍然很快就知道進來的人是誰。


    「……藏島。」


    「看來你還沒睡。」


    「你才是呢。」


    「睡不著嗎?」


    「因為這是陌生的家——啊、不,我很感謝你們盛情招待,隻是……」


    「請不用勉強自己,在吸血鬼的家一定喘不過氣來吧?」


    「……你是來嘲諷我的嗎?」


    「不,不是的。」


    藏島關上門,但是並不坐下,仍是站在那裏。


    「西神麗,我看重你吸血鬼獵人的身分,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麽……?」


    「我想請你助我一臂之力——為了打倒鷺誌摩有理。」


    「打倒鷺誌摩!?」


    「安靜點,雖然我父母隻要睡著就不太會醒來。」


    「……怎麽有這種吸血鬼啊。」


    「請不要誤會了。我的父母為了適應人類社會,他們可是經過非比尋常的一番努力,好不容易才能像那樣接近人類。吸血鬼要假裝人類是相當辛苦的事。」


    「藏島,你也是嗎?」


    「是的。」


    「……為什麽你要打倒鷺誌摩?」


    「因為他欠我的債,我非要討回來不可。」


    「該不會——你遇見他了嗎?」


    「我不想回答。」


    藏島的語氣強烈,然後她低下了頭。


    「……很抱歉,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說。隻不過我想打倒鷺誌摩的心情是千真萬確的。但是——單憑我一個人贏不了他。」


    「沒錯。不好意思……你和鷺誌摩的等級差太多了。」


    而且隻靠麗一個人,恐怕也無法打倒鷺誌摩。


    「可是身為吸血鬼獵人的你,應該清楚與吸血種——不,應該說與吸血鬼、與鷺誌摩的作戰方式。隻要集我們兩人之力,或許就可以辦到了。」


    「那是——」


    麗至今從未想過這個方法,不過麗不隻知道吸血鬼的弱點,就應該注意的點來說,她也知道吸血鬼的優勢之處。或許麗比身為吸血鬼卻明顯還是半吊子的藏島,更清楚吸血鬼。


    如果能夠善用這個優勢……?


    而且藏島曾經一度從鷺忘摩的凶刀下救出麗,那時候的藏島發揮出難以置信的速度,盡管現狀她是最低等的吸血鬼,但是她的潛力大概不低。


    比起一個人挑戰,勝算會更高。


    這大概是不會有


    錯的。


    「……或許是敗給父親後經過反省了吧,鷺誌摩舍棄了吸血鬼最大的弱點——驕傲自滿,很難對付喔。」


    「那個很難對付的鷺誌摩想要你的命,你打算永遠逃避他,直到死為止嗎?」


    「總有一天——我遲早必須和他做個了斷。」


    「靠你親手嗎?」


    「當然。身為吸血鬼獵人,身為父親的女兒,這是屬於我的問題。」


    「我也是因為個人的理由想打倒鷺誌摩,非打倒他不可,我們的利害一致。」


    「……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


    藏島伸出右手,麗雖然猶豫了一下,仍是緊緊地握住。


    那是像人類一樣的手。


    「我要準備一下,請等我三分鍾。」


    麗不等她回話就開始準備,三分鍾之內就整裝確認完畢。


    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出藏島家,但馬上就愣在原地。


    「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看到摘下眼鏡那動作的瞬間,麗平坦的胸口好似被緊緊勒住一般。


    這感覺——這心情是怎麽回事?


    高夜椋郎將摘下的眼鏡放入口袋,對她們歎了一口氣。


    「你們兩個人一起打算上哪去?」


    「……呃、那個、今,今晚是很舒服的夜晚,所以我們想去敝、散步……」


    藏島緊張得結結巴巴。


    麗卻沒有那樣,在走出藏島家的瞬間,一看到他的身影時雖然嚇了一跳,不過現在反而鬆了一口氣——鬆了一口氣……?


    說不定麗心裏的某處也這麽期待著。


    所以看到他來才會感到安心吧。


    「我、我們——」


    無論如何,說謊也無濟於事,因為一定已經穿幫了吧。


    「我們兩人要去討伐鷺誌摩……!」


    「是嗎,加油吧。」


    「欸……」


    「我隻是跟你們過去而已。」


    那是苦笑嗎?


    有一半是對麗她們,有一半是對自己的苦笑——至少看起來像是這樣。


    我好奇怪。


    該怎麽說呢,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大概就是「真是的……!」吧。


    我想用全力攀住椋郎先生的援手。


    不過那種事我當然辦不到。


    「為了不勞煩我出手,你們兩個就好好地一起努力吧。」


    「遵命……!」「是……!」


    麗與藏島彼此相視,馬上又不自覺地移開視線。


    ※


    ——好了,要討伐鷺誌摩是很好,可是麗和藏島打算前往哪裏呢?


    先前已經說過隻是跟去而已,因此椋郎什麽也沒問,不過這個問題看來也不需要思考了。


    椋郎讓兩人走在前頭,從藏島家才走不到一分鍾,馬上就看到兩隻狗擋住去路。


    犬種分別是黃金獵犬和玩具貴賓犬。


    然而那明顯不是普通的狗。


    首先,它們明明都是很親近人的犬種,但卻全身毛發豎立,露出牙齒發出低吼,唾液的量也異常地多。


    最明顯的就是眼睛隱隱發出些微的紅光。


    「……不敢相信。」


    麗緊握水銀針,手搭在名刀「食骨丸」的刀鞘上。


    「是『陽性』反應……!這些狗是『走狗』!鷺誌摩一族隻要吸過三次血,就能讓對方成為吸血者忠實的家仆——但是他竟然把人類以外的動物變成家仆……!」


    「……沒有前例嗎?」


    「吸血鬼就算再怎麽饑餓也不會吸人類以外的血。藏島,你也不會想要人類以外的血吧?」


    「這個……確實如此。」


    「隻不過,是沒錯啦——」


    椋郎輕輕聳了聳肩。


    「狗比人類容易捕獲,而且或許意外地好用。大多數的狗,身體雖然比人頰小,不過身體能力卻不容小覷。」


    「但是……感覺不好喝,我是沒喝過啦……」


    「比起欲望和尊嚴,他選擇了實用性吧。」


    「鷺誌摩……!


    麗正要往前踏出腳步,那些狗卻掉頭跑掉了。


    椋郎哼了一聲。


    「看起來是在引誘我們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走吧,藏島……!」


    「好……!」


    不管是帶頭跑在前麵的麗,還是跟在後麵的藏島,兩人都稱不上思慮周全,實在令人為她們擔心。


    話說回來,與鷺誌摩一族有宿怨的麗倒還能理解,為什麽藏島會那麽激動?


    「……發生過什麽事嗎?」


    椋郎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夜晚的黑暗披在身上,追趕兩人而去。


    鷺誌摩有理。


    該說他像是野獸一般嗎?他個性粗魯狂野,但是卻思慮周密,是個相當討人厭的男人。


    再加上身材高挑,長相也不錯,因此更令人不爽。


    「織田裕二演出壞人的臉孔,大概就是那樣的感覺吧……」


    藏島追越過麗。她看起來真的相當積極呢,讓人不覺得她的動機隻是想幫忙麗而已。


    「是有什麽個人的仇恨嗎?可是他們之前又沒見過麵,初次見麵應該是找尋麗的時候。從那之後一直到今天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麽事嗎……?」


    椋郎的聲音被周身濃厚的黑暗所吸收,在傳入他人耳中前就消失了。


    「不過我也不在乎就是了。」


    如果說有發生事情,那麽是發生了什麽事?


    鷺誌摩看起來就是寡廉鮮恥的男人。


    難道他對藏島……?


    「——我為什麽會感到不爽啊……」


    狗和藏島、麗不停往南移動。


    帶盤雖然基本上是工業地帶,然而卻相當荒廢,愈是往南走,如今不再使用的廢工廠與空地就愈是增加。


    「這不是正中對方下懷嗎……?」


    椋郎決定更加拉開與藏島和麗的距離。


    隻要光線不是太亮,應該就很難看到利用夜之成分包覆著一層黑暗的椋郎身影。


    但是能夠欺騙過與夜晚親近的吸血種的眼睛嗎……?


    「畢竟我沒和吸血種交手過啊……」


    總之,就算兩人中了陷阱也能馬上救援——而且如果可以,最好能讓對方察覺不到椋郎的存在,這樣的位置就是最理想的位置。


    「話說回來——」


    狗變多了。


    不隻有黃金獵犬與玩具貴賓犬。


    那是柯基犬嗎?


    也有柴犬。


    「不隻是狗……」


    在它們奔跑離去的橫向道路上,看得到稀稀疏疏的人影。


    「數量很多——可不隻五、六人喔……?」


    此時有個男人從旁邊跳出來,擋在走在前方的藏島麵前。


    「——欸咿……!」


    藏島立刻踢倒那個男人,正當她要再追加一擊的時候,卻被麗所阻止。


    「不行……!那個人雖然是家仆,但是隻要消滅吸血者,就能解開他的咒縛!他不過是個普通人類而已——隻要打倒鷺誌摩,除了貧血以外的症狀也都會消失……!」


    「嗚……」


    藏島停下動作,腳踝卻被男人抓住。藏島立刻掙脫男人的手,再次開始奔跑。


    「——都麽要怎麽辦才好……!?」


    「讓對方昏倒,或者是捆綁起來!再不然就隻有逃了……!」


    「可是……!」


    「不可以殺人!還是說藏島,因為你是吸血鬼,所以就算殺


    人也不在乎嗎……!?」


    「當然不是那樣啊!」


    「那麽就算困難,我們也隻能努力去做……!」


    聽著麗與藏島的對話,椋郎抓住想要追趕兩人的男家仆的後領,一把將他拉倒在地。


    「……糟糕了。」


    吸血種確實是強韌的古代種,能力卻有相當大的個人差別,也有那種明明是人類尺寸,但是卻能發揮出強大力量、有如怪物一般的家夥。


    比如說過去在夜之眷屬中最有力的家臣,伊魯莫亞、西亞蒙德、法爾賽特這些吸血種的一族,全都有如怪物般強悍。


    與其說是感觸,倒不如說幾乎是就我的印象來判斷,鷺誌摩雖然也不是貧弱的吸血種,但是卻還比不上他們。哎,若是粗略加以區分的話,大概是勉強到達中上底端的等級吧。


    所以一旦情況緊急,隻要由我出麵,輕輕鬆鬆解決掉他就好了。


    雖然我並沒有把事情想得那麽簡單,不過無法否定自己的確是以那樣的態度來麵對這件事。


    是我想得太天真了嗎……?


    隻見男男女女從藏島與麗通過的轉角衝出來,偶爾也有狗夾雜在其中。


    藏島與麗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就像身後拖著這群男女家仆和狗群,不斷往前衝刺般。


    而說到周身籠罩著黑暗的椋郎,他則是在那群集團的正中央。


    「……好像沒被發現——啊!」


    右腳跟似乎碰到什麽東西。


    回頭一看,似乎是不小心踢到後方博美狗的鼻子了,而那隻博美狗正企圖向椋郎咬來。


    「——喂,別這樣,這家夥……!為什麽看得見我——氣味嗎……!?可惡,這種狗一踢就會死——」


    「汪!汪!汪!汪!」


    「吵、吵死人了,給我閉嘴——這樣說你也不可能聽……懂!?」


    原本跑在右側的二十幾歲男性家仆,朝椋郎衝撞過來。


    椋郎華麗地回避而過,然後原本跑在左側的二十幾歲女性家仆也衝撞過來,椋郎再次巧妙地躲過。


    到此為止都還能夠隻靠閃避躲開,然而椋郎卻在惰急之下用手將後方女高中生家仆伸過來的手揮開。


    隻聽到女高中生家仆「呀!」的發出悲鳴,隨即倒在地上。


    「……不,我隻是輕輕揮了一下而已。」


    在他辯解的時候,前後左右也陸續有家仆們襲來。


    「嗚……!這數量!喂,再妨礙我的話,我就——」


    揍飛你們——當然不能這樣做。


    椋郎一瞬間遲疑了一下。


    家仆們趁這時候一擁而上,抓住、抱住了椋郎。


    「啊——可惡!放開!可惡!我就是不擅長手下留情啊……!」


    ※


    「——不見椋郎先生的身影……!」


    麗腳步不停地回頭叫道。


    翠子則是沒有回頭。


    「椋郎大人不會有事……!」


    「我也不是在擔心他……!」


    翠子明白麗想說什麽。宗子大人是很強的,因此輪不到她們來擔心他,該擔心的反而是她們兩人。


    黃金獵犬、玩具貴賓犬,以及中途加入的柯基犬與柴犬,與翠子和麗保持一定距離奔跑。


    追趕兩人的家仆有五人、不,是六人,而且暫時沒有再增加。


    翠子她們完全在對方誘導之下。


    這是不會有錯的,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鷺誌摩應該就在前方了。


    「——藏島……!」


    「是!?」


    「我解決後麵的人!你繼續追那群狗!我很快就會追上去……!」


    「咦——」


    「嘶哈……!」


    麗拔刀出鞘,右手握刀,左手握鞘,然後一百八十度轉身。


    翠子忍不住停下腳步,專注地看著她的動作。


    麗衝過家仆六人之間。


    她一邊跑,一邊用鞘或是刀的柄頭,一個接著一個地擊打家仆的頸部或下顎。


    家仆們毫無例外地全部倒下。


    然後麗收刀入鞘。


    「——鬼狩流『雙首飯綱』。」


    「好厲害……」


    「喂,藏島!你幹嘛站著發呆啊!」


    「啊,對不起……!」


    翠子急忙發足奔跑。由於那些狗看到兩人停下而放慢速度,因此看起來沒什麽問題,麗很快地追上翠子。


    「……看來你自稱吸血鬼獵人並不是浪得虛名呢。」


    「這種程度根本不算什麽!『走狗』的行動本來就比擁有意識的人類單純,隻要明白這一點就容易應付了!」


    「原來如此……」


    「他們總是以身為主人的吸血鬼為優先,自我防衛的意識就會變得薄弱!然而那種程度還無法打昏他們!他們馬上就會起來了……!」


    翠子試著往後方看去。


    確實,六人中已經有兩人準備站起來了。


    「以我的技術,很難一擊讓對方昏倒!如果是父親的話,不管對方是十人還是二十人,他才不會輸給區區『走狗』呢……!」


    「相、相當強悍的父親呢……」


    「父親是我崇拜的對象,同時也是我的目標!」


    麗的父親是非常優秀的吸血鬼獵人吧。


    隻是可以說幾乎毫無生活能力。


    麗似乎也繼承父親那樣的部分,翠子不禁想說「那樣好嗎?」。


    但那恐怕是多管閑事,而且現在不是思考那種事的時候。


    狗群穿過荒廢的工廠街,逐漸衝入廢車棄置場。


    「魔境……!」


    「魔境……!?那是什麽啊!?」


    「住在常盤的小孩們都是這麽稱呼這個廢車棄置場的!」


    「鷺誌摩可能就埋伏在那裏吧……!」


    「很有可能!」


    「吸血鬼力量強大,動作迅速,不過動作容易呈直線運動!絕不可以與之正麵衝突!這一點你千萬要記住,藏島!」


    「我知道了……!」


    「好,跟著我……!」


    麗加快腳步,翠子跟在她的身後,踏入廢車棄置場。


    隻見前方有座廢車堆成的小山,那群狗就往那座山奔了過去。


    站在廢車山上的是——


    「鷺誌摩有理……!」


    眼看翠子就要衝過去,麗製止了她。


    「冷靜點!藏島!難道你想中對方的詭計嗎……!」


    「……!」


    翠子咬緊牙根,拚命壓抑激動的自己。


    麗往左邊前進,那個方向也有一座廢車山,她或許是打算暫時躲藏在那座山後,於是翠子也準備跟上去。


    「呼哈哈哈哈……!」


    鷺誌摩用雙手揮動約有一公尺長的卍形物體。


    那東西相當大——難道會是忍者使用的手裏劍……?


    「歡迎光臨,吸血鬼獵人與處女!不管哪一位我都很歡迎!首先就嚐嚐我的『虛空夜叉』吧……!」


    虛空夜叉,那是那個大手裏劍的名稱嗎?


    隻見鷺誌摩投出虛空夜叉。


    那軌跡——如果翠子繼續前進就會直接命中……!


    麗跳入廢車山的陰暗處,而翠子則是緊急刹車。虛字夜叉從翠子眼前削過,擊爛一輛廢車後才停住。


    「接著,下一個……!」


    鷺誌摩不給她們喘息的時間,將另一個虛空夜叉投了過來。


    這次是瞄準翠子所在之處。


    無法前進。翠子於是向後跳,總算躲過虛空夜叉,看到虛空夜叉不隻是插進


    地麵,甚至誇張地削開地麵埋在土裏,翠子感到一陣遲來的戰栗。


    若是被這樣的東西打中的話……!


    「還沒完呢……!」


    而且還沒結束。


    鷺誌摩這次左右手各持一個虛空夜叉。


    「喝啊啊啊啊……」


    一個往這裏飛來。


    另一個則是朝麗飛去。


    頭腦幾乎一片空白,翠子隻感到害怕不已,再次向後跳。


    沒打中……!?


    既然自己沒事,當然就沒打中,總算是躲開了。麗呢……?


    「呿……!你沒事吧?藏島!」


    「是——」


    正要回答,卻見鷺誌摩有如野獸一般,從一輛廢車跳到另一輛廢車,衝了過來。


    「你還有餘裕擔心別人嗎,吸血鬼獵人……!」


    鷺誌摩手上拿著有如金屬製長棍的長劍『毘沙門』,朝麗跳了過去。


    「嗚……!」


    麗怎麽樣了?她躲開了嗎……?


    不知道。


    汪!汪!汪!汪……!


    是那些狗。狗群朝翠子一擁而上——被阻斷了……!?


    「別、別過來……!」


    翠子立刻拔腿就跑。笨蛋,怎麽可以逃呢……!?可是這些狗齜牙咧嘴,口水到處亂滴,一邊吼叫一邊衝過來,就某種意義來說,那比人類還要可怕。但是我不能不戰,我要戰鬥才行……!


    再說,也無路可逃。


    追趕翠子與麗而來的家仆們,已經堵住廢車棄置場的入口。有三人嗎?不對,是四個人,被包夾了……!


    「——別小看我!」


    翠子停下腳步,重新麵向那些狗。


    「我是吸血種!我怎麽可以輸呢……!」


    不管是虛張聲勢還是自暴自棄,現在隻能相信自己的力量。


    ——相信自己。


    看得到。


    動得了。


    辦得到。


    翠子抓住柯基犬,「欸咿!」的叫一聲,朝黃金獵犬丟了過去,然後躍過疾衝而來的玩具貴賓犬和柴犬。


    著地瞬間她回過頭,當玩具貴賓犬和柴犬也轉換方問的時候,對麵的家仆逼近而來。


    「不可以害怕……!一點也不可怕……!」


    翠子奔過玩具貴賓犬與柴犬之間,「呀!」的打倒一名家仆,「殺!」的用身體衝撞另一個人——還剩兩人……!


    下顎。


    瞄準下顎攻擊就好了。


    這隻能說是靈光一閃,或者是麗朝下顎一擊打倒家仆的光景,烙印在腦海裏了吧。


    「給我倒下來吧……!」


    翠子急遠接近橫向並排的兩名家仆,張開了雙手。


    右手對準右側家仆的下顎,左手對準左側家仆的下顎,不是用打的,而是手掌用力推出。


    兩名家仆立刻翻倒在地,一動也不動了。


    「——這招管用……!喝……!」


    汪!汪!


    玩具貴賓犬和柴犬衝了過來。


    被它們咬了。


    分別是左右手腕。


    「痛……!」


    翠子奮力將雙手往上一揮。


    「給我飛吧……!」


    玩具貴賓犬與柴犬飛了十公尺以上的距離。被咬的地方在流血,但是她無暇顧及傷口,因為剛才倒地的兩個家仆已經起身,正要朝她走過來。


    「——太慢了……!」


    對方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這是當然的,因為翠子是吸血種,而對方隻是受到鷺誌摩操縱的普通人類。


    「欸咿……!」


    翠子手掌使出的打擊,幾乎同時命中兩名家仆的下顎。


    這個時機、這個角度……


    隻要能漂亮地打中,人就會很有趣地翻倒,昏倒過去。


    「這該不會就是必殺技……?」


    那種事根本無關緊要,她在意的是麗。


    仔細一看,麗正被鷺誌摩追得到處逃竄。


    「喝啊喝啊暍啊——!你很沒精神耶,吸血鬼獵人……!你的老爸還比較有骨氣呢!你老爸在哪裏……!」


    「——住、住口……!父親不在這裏……!」


    「因為你沒資質,所以被拋棄了嗎!看你這麽沒用也難怪了……!」


    「我父親才不會做那種事……!」


    「那麽為什麽是你一個人啊!」


    「我為什麽要跟你說……!」


    麗是刻意隱瞞父親過世的消息吧。


    鷺誌摩真正的目標大概是麗的父親。比起打倒麗,鷺誌摩更想從麗口中探問出她父親的消息。


    為此鷺誌摩打算把她逼入絕境,迫使她屈服。若是一下子就殺掉她,從死人口中是問不出消息來的,那樣就毫無意義了。


    麗就是反過來利用他這樣的心理。


    如果鷺誌摩發現父親已經不在世上,那麽留下麗也沒有用,他就會全力殺死麗吧。如果事情變成那樣——也就是鷺誌摩一旦騵真——麗就沒有勝算了。


    就是經過這樣的判斷,麗才會像那樣拖延時間吧。


    「——我必須救她才行……!」


    雙手手腕的傷已經逐漸痊愈。身為吸血種的自己,就算受點傷也不會有事,即使疼痛,傷口也會好,就算勉強自己也沒關係。


    「鷺誌摩……!」


    翠子刻意呼喊鷺誌摩的名字衝了過去。柯基犬和黃金獵犬朝她撞過來,不過她推開它們繼續往前衝。


    麗在廢車上跳上跳下,拚命逃離猛烈揮舞毘沙門的鷺誌摩。


    首兔要衝入兩人之間。為此必須接近那兩人——


    「咦……?」


    腳好像勾到什麽東西,硬硬的,好像絲線一般……?


    看來在較低的高度被張設了鐵絲,翠子的腳就是勾到鐵絲了。


    下一個瞬間,左肩感到一陣衝擊。


    「——嗚……!?」


    「呼哈哈哈哈哈……!中陷阱了吧,處女……!」


    鷺誌摩一邊朝麗揮動毘沙門,一邊高聲地笑道。


    「這是我想出來的十字弓機關『天夜叉』……!我還藏了很多把,你可要當心了,處女!」


    「嗚……」


    翠子看向左肩,一支粗箭深深插在盾上。往箭可能飛來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在廢車中確實是設置了貌似十字弓的裝置。


    先前一直沒注意,廢車棄置場的地麵上有輪胎、汽車零件等,許多物品散落一地,也有看到數根鐵絲。


    「隻要別碰到那東西就好了……!」


    翠子用手握住插在左盾的箭,想要將其拔出,但強烈的疼痛卻讓她發出「啊……」的奇怪聲音。即使讓身體動起來,仍是好痛、好痛、好痛……


    她不得已隻能繼續前進,一踩到鐵板的瞬間,又有箭飛了過來。


    這次則是刺進左邊側腹裏。


    「——啊……」


    由於太通疼痛,即使坐下來也很疼痛,她隻能繼續站著。然而即使站著,傷口還是會痛,反正都會痛的話,幹脆……!


    「……我、我不會認輸的……!」


    翠子先拔出左肩的箭,然後忍住悲鳴,將左側腹的箭也拔了出來。


    就這樣,她終於能夠蹲下。


    眼淚撲簌流下。


    「……好、好痛、好痛……太痛了……椋、椋郎大人……我好痛喔……」


    「你沒事吧,藏島……!」


    麗如此叫道,她明明自己也很辛苦,卻還為自己擔心。這讓翠子稍微打起精神,抬起頭來一看,想不到——


    「你才是呢,你沒事吧……!?」


    麗躺在廢車的車頂上。


    而鷺誌摩正要跨坐在麗的身上。


    「捉迷藏該結束了吧,吸血鬼獵人……!」


    「——你說的沒錯!」


    本以為麗要將刀刺出,但卻不是,她將握著刀的右手伸向鷺誌摩,左手做著某種操作。


    隻聽到劃破夜晚的爆炸聲響起,鷺誌摩向後跳了開來。


    「可惡……!是隱藏槍嗎……!」


    被躲過了。


    不過麗也有準備後著。


    「吃我一槍……!」


    她接連發射第二發——隻不過第二發和第一發不同,槍聲隻有輕輕一聲,卻令人眩目。


    「嗚啊……!?」


    「啊……!?」


    光,是光,什麽都看不見了。吸血種雖然夜能視物,卻相對地不擅麵對強光。


    由於太過驚訝,翠子完全不知道自己驚慌了多久的時間。


    隻聽到耳邊響起麗的聲音。


    「藏島!過來……!」


    「——好、好的!」


    被麗牽著手,藏島拚命地奔跑,然後或許是躲進某個陰暗處了吧,正當翠子揉著幾乎還看不見的眼睛時,骸又在耳邊說話。


    「別驚慌,藏島,很快就能看得見了。雖然這一點鷺誌摩也是一樣——不過我有一個想法。」


    「……你說的想法是?」


    「就是吸血。」


    「什麽……?」


    「吸我的血,藏島。隻要提升你的戰鬥能力,或許我們還有勝算。」


    「可、可是……這樣好嗎?你明明是吸血鬼獵人的……」


    「不好。雖然不好——可是我隻想得到這個方法而已,再這樣下去是贏不了的,這也是情非得已,來吧。」


    模糊的暗霧開始消退,潔白的肌膚進入視界裏。麗將長大衣脫下一半,露出脖子到胸部的部分。


    翠子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她的唇靠近那柔滑的頸子。


    因為沒有時間再抱拖拉拉了,西神答應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所以——可以吸了。可以吸,可以吸沒關係,可以吸血了。血、血、血,可以吸血了,終於可以吸了。啊啊,做夢也會夢到的人血。血、血、血、血……


    牙齒一咬上柔軟的皮膚,輕而易舉就將其咬破了。


    舌頭舔拭滿溢而出的液體。


    「啊啊啊啊啊啊……」


    腦、胸、身體的深處,全部都在麻痹、顫抖、搖晃,似乎有某種感覺從全身湧出,翠子知道那感覺就是喜悅。


    「啊啊、啊啊、好喝……這個好喝……太美味了、美味……」


    「……嗚……!」


    翠子憐愛地緊緊擁抱全身僵硬的麗,繼續吸著血。


    甚至粗魯地發出吸吮的聲音,舔起鮮血喝下去。


    「啊啊、好棒、好喝、啊啊、好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好了……可以停了……」


    「不行,不行啦,再一點,再一點就好……啊啊……」


    「啊啊……拜、拜托你,再這樣下去的話……」


    「那最後一口。」


    翠子宛如以舌和唇玩弄一般,在咬痕處親吻一下,然後在麗可愛的臉頰上,再親吻一次。


    「啾!」


    「什——你做什麽……」


    「謝謝招待。」


    翠子露出陶醉般的微笑將麗放開,接著用手指刮起沾在唇上的血,細細地品嚐。


    「嗬嗬嗬……我要請媽媽幫我煮紅豆飯才行了。」


    在尚未起身之前她就知道了。


    自己已經和剛才之前的藏島翠子不同,她已經重生了。


    不,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西神,拜托你掩護我羅?」


    「……遵命——不、不對,我知道了。」


    麗暫時無法反抗翠子了。雖然也視吸血量而定,不過隻要被吸血種吸過一次血,就會變成那樣。


    「你很可愛喔,西神。」


    翠子從廢車山的陰影處衝出去。


    她很快就發現鷺誌摩。


    「原來你躲在那裏啊,處女……!」


    翠子不回答,而是朝鷺誌摩衝了過去。她一邊衝刺,一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鐵管。


    鷺誌摩揮落的毘沙門,看起來格外緩慢。


    翠子雙手緊握鐵管,將毘沙門打了回去。


    「唔……!?」


    鷺誌摩的身體失去平衡,此時麗趁機斬了過來。


    「喝……!」


    「——混帳……!」


    鷺誌摩的身體彎成く字形,以那樣的姿勢橫向跳躍,他用那樣勉強的姿勢,躲過麗的斬擊。


    「看招……!」


    翠子跳過去揮落鐵管,鷺誌摩則是橫握毘沙門擋下攻擊,接著翠子的前踢踢向他的顏麵,鷺誌摩立刻向後翻滾逃開,再往後一跳,打算拉開距離。


    但是翠子追了上去,盡管腳勾到鐵絲,不過翠子前進的速度比飛來的箭更快。


    「看招!看招!看招!看招……!」


    翠子隨心所欲地操縱鐵管進行攻擊,鷺誌摩隻能一味防守。


    「——可惡!混帳!處、處女!你吸了血吧……!」


    「血很好吧!血太棒了!你看起來好弱呢……!」


    「正如我所料……!你的血統看來不差!難怪這麽有素質……!」


    「我啊,還會變得更強!更強!更強!更強……!」


    「或許吧!不過……!」


    鐵管被彈開了——鷺誌摩換成雙手握住毘沙門。


    原來在這之前,鷺誌摩都隻用右手施展毘沙門。


    「殺啊……!」


    麗從背後朝鷺誌摩斬了過去。


    鷺誌摩卻頭也不回,一記後回旋踢將麗踢飛。


    翠子立刻雙手重新握住鐵管,打算使出渾身力氣,對鷺誌摩施以致命一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用的!」


    鷺誌摩隻用左手就握住翠子的鐵管。


    他的肩膀到手臂異常地隆起,變得格外地粗壯。


    「處女,你的血統相當優良吧,老實說一點也不像是剛剛才第一次吸血呢。不過啊——我遠比你更強啊。」


    「嗚……!」


    翠子放開鐵管,朝鷺誌摩的腹部踢去。


    他的腹肌有如鋼鐵般堅硬,明明是使出全力的踢擊,卻反而被彈了回來。鷺誌摩順勢抓住了翠子的腳踝。


    「喝……!」


    「——啊、咿……!」


    人被翻轉過來,翠子雙腿一開,後腦和背部撞擊到地麵,她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當她回神時,兩隻腳踝被抓住,整個人被倒吊了起來。


    「呀……你、你做什麽……!」


    「處女!我很中意你!我要你當我的老婆!如果彼此都是吸血鬼,雖然機率不高,但是還是可以生出小孩的!我要你幫我生孩子……!」


    「別、別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被吸血鬼獵人殺死後,全族隻有我一個人靠著一族流傳的複活密法死而複生!我必須振興鷺誌摩一族!」


    「我拒絕……!」


    翠子在被倒吊的情況下仍想抓住鷺誌摩,但是卻辦不到,鷺誌摩激烈地將翠子的身體左右搖晃,她終於開始頭昏眼花起來。


    「笨蛋!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你拒絕,我就把你關在鐵籠裏,讓你動彈不得後,再來和你生小孩!別擔心,


    你很快就不會討厭了……!」


    「我、我、我才不會……!」


    「不,你會!因為吸血鬼是很強壯的!就算受到怎樣的虐待,也不會像人類那樣輕易死掉!在你自願歡喜地扭動屁股之前,我會溫柔地——」


    「夜之碎!」


    「噗啊!」


    「——呀啊……!?」


    翠子突然被拋開來,整個人撞擊在地麵上。


    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坐起身子一看,隻見不知是從何處飛來——說不定真是從夜空飛翔過來——的高夜椋郎,衣衫淩亂地昂然而立,鷺誌摩則是雙手搗著臉,蹲在他的腳邊。


    ※


    「喂,雜碎!」


    椋郎抓了抓頭發,右腳踩在鷺誌摩的肩上。


    好不容易在不殺死的情況下排除掉那些家仆,又連續發動夜之拒飛來這裏,不免有些疲累了。


    都已經疲累了,卻還要應付這種雜碎,沒有比這更令人氣憤的事了。


    棕郎踢倒鷺誌摩。


    「我剛才沒聽清楚,你剛才是不是說出要娶我的眷屬當老婆這種傻話啊?你以為我會允許那種事嗎……?」


    「痛————痛啊!我、我的臉——我的臉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答我的問題啊,白癡!」


    椋郎用力踐踏鷺誌摩的下腹部。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過是隻雜魚!竟敢對我的眷屬出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好好認清自己犯的罪!自己的無知!自己的愚蠢!自己的身分……!」


    「不、不要!不要!喔、喔噗!喔噗!快、快住手——」


    「誰要住手啊,雜碎!」


    「嗚喔!喔嗚!喔嗚!要、要破了!要破了!我的寶玉……!」


    鷺誌摩發出窩囊的叫聲,他的臉本來被夜之碎打爛,現在卻逐漸再生之中。


    而這一點椋郎也早已發現,原本想說他大概不像外表那麽強壯,原來竟出乎意料地頑強。


    鷺誌摩將右手伸至腰後,似乎抽出某樣東西。


    那是棒子嗎?可是並沒有那麽長,不——三根較短的棒子被鎖鏈連接起來,那是——


    「看招……!」


    「——三節棍……?」


    椋郎迅速向後跳,躲過了三節棍。


    鷺誌摩跳起來,手裏轉動著三節棍。他的臉上雖然都是鮮血,但是形狀已經差不多都恢複了」。


    「我被你打得好慘啊,這個家夥……!竟然使用奇妙的力量!你是什麽人……!?」


    「椋郎大人……!」


    藏島想要擋在椋郎的身前,椋郎舉起手製止了她。


    「像你這種小角色沒資格知道我的名號。」


    「是嗎……!那你就做為無名屍地死去吧……!」


    鷺誌摩露出殘忍的笑容,雙手握在三節棍的兩端。


    瞬間,三節棍長滿了粗刺,鷺誌摩的手也被刺貫穿。


    「『地夜叉』……!這個很痛的喔……!我可以向你保證……!」


    「那也要能打中吧?」


    椋郎毫不在意地前進。


    鷺誌摩馬上就有所反應,他用那個名叫地夜叉的武器,朝椋郎打了過來。他的反射神經確實了不起,力氣看起來也很大,速度也非常快,想必威力一定非同小可。不過都已經知道他要打過來,那麽隨便都能夠應付。


    椋郎對逼近而來的地夜叉伸出右手。


    「夜之拒。」


    「唔喔……!?」


    一見到地夜叉被夜之成分彈開,鷺誌摩驚訝地瞪了大眼,不住後退。


    椋郎知道吸血種。


    對方卻完全不知道夜魔。


    而且力量也有差距,勝負從一開始注定了。


    椋郎向退在身後待命的藏島瞥了一眼,再向稍遠處想爬起卻爬不起來的麗瞥了一眼。


    然後他轉而麵向鷺誌摩,眼神一斂。


    「雜碎,你太囂張了啊。」


    「——可惡……!」


    鷺誌摩往斜後方跳了三公尺左右,接著又再往後退。


    椋郎正想迫上去,卻被藏島拉住衣擺。


    「椋郎大人!我想拜托您,請讓我和鷺誌摩做一個了斷……!」


    「別怪我說得太直接,藏島。」


    椋郎的目光並沒有離開鷺誌摩。


    「雖然他對我而言隻是無足輕重的雜魚,可是你再怎麽努力也贏不了他。」


    「即使如此,身為眷屬……」


    藏島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椋郎立刻後悔了。啊啊,我又氣昏了頭,結果不小心說出我的眷屬這種多餘的話,這下要怎麽辦啊。


    「不,身為一個女人,我想親手做一個了斷。」


    「……那家夥對你做了什麽嗎?」


    「我說不出口!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隻不過是稍微摸一下而已,你這女人也太誇張了吧!」


    「你給我閉嘴!鷺誌摩……!你這個變態!無恥的男人……!」


    「他、他摸了哪裏……?」


    「那、那是……」


    「該不會……」


    椋郎的視線不知不覺間注視著藏島的胸部。


    藏島低著頭,左手按著胸部,右手按著下腹部。


    喂。


    「……那裏也被摸了嗎?」


    「……」


    藏島緊咬著下唇。你那麽用力咬,會把嘴唇咬破的。


    總、總覺得——相當的不爽?不,由我來對這種事感到不爽,也是件很奇怪的事,不過那是……


    鷺誌摩有理。


    不知為何,我真想親手把他碎屍萬段,不過藏島應該比我更不甘心才對。


    「我知道了。」


    椋郎將右手伸至藏島的麵前。


    「沒辦法,吸我的血吧。是眷屬的話就應該明白這個意思吧?」


    「……本來我或許應該躊躇的——」


    藏島抓住椋郎的右手,恭敬地捧了起來。


    「對不起,椋郎大人。」


    「別道歉了,快一點。」


    「是。」


    食指被咬破了。


    然後是舌頭溫暖濕潤的感觸。


    「……嗚……呼……」


    藏島吐出火熱的氣息,將椋郎的食指含在口中。


    「啊啊、啊啊啊……」


    她的舌頭糾纏上來,啾啾地舔拭,然後有如緊縮一般地吸吮。


    椋郎不禁眉頭一皺。


    「嗯……」


    「好美味……啊啊、這個、好棒……比西神的血更好暍……」


    「…………唔……」


    「不行、這個……好……嗯……啊啊……椋郎大人……椋郎大人……」


    「你、你們兩個在幹什麽啊……!?」


    鷺誌摩盡管逐漸走遠,目光似乎仍無法離開這個光景。


    這、這個嘛,這確實很——不對!


    「你夠了吧!給我停下來……!」


    當手指拔出來的時候,瞬間發出「波」的聲音。


    藏島的眼神相當陶醉。


    「……唔呼呼。」


    「你、你沒事吧?」


    「是~的,我沒事喔……?」


    一回答完這句話,下一個瞬間,藏島已經跳躍起來。


    那姿勢是怎麽回事?


    與其說是以自己的力量跳起,倒不如說是被風吹起一般——那樣不自然的姿勢,而且她的跳躍力十分驚人。


    「什……!?」


    鷺誌摩似乎察覺到危險,轉身就想逃跑,然而藏島卻在他前方著地,擋住他的去路,因此他也隻能停下來。


    「混、混帳……!」


    鷺誌摩對準藏島揮出地夜叉。


    「啊哈。」


    藏島空手接住地夜叉,當然,藏島的手被尖刺刺得滿手都是血。鷺誌摩用力拉回地夜叉,然而藏島卻不肯放手。


    「不行,不行,你以為這種東西奈何得了我嗎?」


    「……放、放手!」


    「好——」


    「喔……」


    藏島在放開地夜叉的同時欺近鷺誌摩,抱住那家夥的頭,對著他的下顎使出膝蓋踢。


    「——咕噢……」


    「喂?痛嗎~?痛嗎?說話啊?說話啊?說話啊?說話啊?」


    兩下、三下、四下,踢了五下膝蓋踢之後,藏島彷佛對待玩膩的玩具般,放開鷺誌摩;才這麽想,就看她在鷺誌摩還沒倒下時,左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


    「哼哼,還沒,還沒,還不行睡哦……?」


    藏島用右拳朝鷺誌摩的臉上毆打。


    「喝啊。」


    一拳。


    「喝啊。」


    一拳接著一拳,不停地毆打。


    「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


    「咳!喔!啊!嗯!咳咳!嗚哇!」


    「呐?你知道嗎?呐?我的身體呀,我的身體呀~」


    「喔啊!呼呃!嗚哇!呃!咳啊!」


    「我的胸部~還有重要部位~隻有椋郞大人一個人才可以摸喔,知道了嗎?呐?知道了嗎?」


    「咿啊!咳呃!喔啊!噗咳!咕嗯!」


    「我豐滿的胸部~還有仍然純潔的重要部位~都是為了椋郎大人存在~知道了嗎?」


    「嗚啊!嚕嘎!咿欵!嗚欺!」


    「不是像你這種雜碎可以摸的喔!?別用你的髒手摸我,這個肮髒齷齪的下三濫!你想死嗎!?說啊!?你想死嗎!?」


    「咿啊……啊欸……嗚欸……喔嗚……」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把話說清楚呀!不然我怎麽聽得懂呢!?說啊!快給我說!說啊!」


    「……啊啊……嗚嗚……喔……」


    「聲音太小了!大聲回答我!快啊!」


    「………………」


    「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呢!?快說!好歹說句話吧!」


    「……………………」


    「哎呀……?」


    藏島停下毆打的手,將那張濺滿對方鮮血的臉,轉過來麵向椋郎,然後傻笑一聲。


    「他可能死掉了耶~」


    吸血種喜好人類的血,或者該說除了人類的血以外,其他的血並不會帶給他們力量。


    隻不過除了人類之外,有時候古代種的血也能成為他們的糧食。


    特別是夜魔的血,會對他們產生有如毒品般的作用。


    雖不能提升他們的能力,卻能解除精神、生理上的壓抑,讓他們能夠做出超越極限的活動。


    並不是永遠持續,效果也有時間限製,反覆攝取會產生抗性,也會陷入依賴性的狀態。在這層意義上也和毒品很相似。


    「……果然還是不該這麽做的。」


    「唔嗬嗬。」


    藏島放開鷺誌摩,往這裏撲了過來。


    「椋郎大人~」


    「喔、哇——」


    她抱住椋郎,在他的頭上磨磨蹭蹭。


    「你、做、做什麽,住、住手啊。」


    「為什麽呢~?有什麽不可以~?會產生什麽困擾嗎!?」


    「不,說困擾當然會有困擾啦……」


    「呐,椋郎大人——這樣子舒服嗎!?」


    藏島的手、腳、胸、腹部,全都緊貼著椋郎的身體。


    「嗚……」


    非、非常地——


    與其說是柔軟,倒不如說是膨鬆溫暖。


    藏島將臉貼在椋郎的下顎處。


    「我可是,非常舒服喔……?」


    「你……你……住手……」


    「呐、呐,椋郎大人,我啊……有件事想拜托椋郎大人~」


    「……什、什麽事?」


    「就是啊。」


    藏島「啊……」的吐出氣息,同時手摸著自己的胸部,然後將手伸到下腹部。


    「我想要您摸我。」


    「咦……?」


    「您不肯摸我嗎……?選是說您討厭呢?因為被其他男人摸過,所以不行嗎?」


    「不……沒有那種事……」


    「消毒。」


    一瞬間,藏島似乎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我想要您幫我消毒,椋郎大人……不行嗎?」


    「與、與其說不行……」


    該說不是那樣的問題嗎?在心情上來說,我不是不能理解藏島說的話……嗎?到、到底怎樣呢?還是說……不,說起來,並不需要消毒吧?又不會少一塊肉,那是心情的問題啊。


    沒錯,就是那樣。就是因為是心情的問題,所以才麻煩。


    就心情上而言,隻是那樣的話,我也——


    「不不不……」


    「什麽事情不呢……?您討厭我嗎……?」


    「啊、不、不是那個意思……」


    「那麽喜歡羅?」


    「你、你在說什麽——」


    「喜歡嗎?還是討厭呢?是哪一個呢?」


    「啥!?」


    「選一個嘛~哪一個呢?喜歡?還是討厭呢……?」


    「不,若說要選一個的話——啊……!」


    「呀!」


    椋郎抱著藏島跳了起來。


    不是往後,也不是往旁邊,而是往前方……!


    「耐命的家夥……!」


    對於站起來又想攻擊他們的鷺誌摩,椋郎往前一跳,給他一記飛踢。


    鷺誌摩被藏島毫不留情地毆打的頭部,盡管有部分正在再生之中,卻幾乎還看不出原形。


    即使在那樣的狀態下,鷺誌摩倒地之後,依然馬上想要站起。


    「哇……」


    藏島看到鷺誌摩,開心地笑了出來。


    「好惡心~」


    「……你啊。」


    那是誰幹的好事啊,是誰啊——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鷺誌摩已經站起來了。


    由於藏島很礙事,椋郎想把她推開,沒想到她抱得更緊了。


    「不~行。」


    「不,不能不行吧!」


    「您不說喜歡我,我就不放手~」


    「笨蛋!你也稍微考慮一下狀況吧……!?」


    椋郎被藏島推倒在地上。


    而有如僵屍般的鷺誌摩已經逼近過來了。該、該怎麽辦……!?


    「——鷺誌摩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麽也不用做。


    因為麗有如飛燕般衝過來,拔出名刀「食骨丸」一揮。


    鷺誌摩那顆彷佛是掉在地上、快破裂的西瓜般的頭,被她一刀斬飛,而失去頭部的身體顯得頗為困惑,做出好似在找尋某物的舉動。


    「——覺悟吧……!」


    麗將食骨丸刺進鷺誌摩幾乎胸口正中央的位置,然後將他推倒在地。


    接著就這樣跨在他身上,用右手維持著食骨丸,左手拿出一個小瓶子,將裏麵的東西倒在刀子上。


    「毀滅吧,吸血鬼……!」


    然後她丟掉小瓶子,用銀色的打火機將液體點火,隻見液體燃燒出藍白色的火焰,而那火焰就順著食骨丸,燒進鷺誌摩


    體內。


    鷺誌摩的身體掙紮了一會兒,最後終於一動也不動了。


    藍白火焰消失之後,麗站了起來。


    「——成功了!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親手狩獵吸血鬼……!」


    椋郎連同藏島一起坐起身子。


    「原來你是第一次啊……」


    「不,但是——因為得力於椋郎先生與藏島的協助,所以我仍然是個不成熟的吸血鬼獵人……」


    「有什麽關係呢?你不用想得那麽嚴肅吧,因為不管怎麽說,那都是你消滅的。」


    「椋郎大人~不要想得那麽嚴肅,請您抱我吧~」


    「……這兩件事差太多了吧。」


    「討厭啦,討厭啦,討厭啦~」


    「這、這家夥該怎麽辦啊?要這樣等到血的效果消失為止嗎……」


    「一次就好~」


    「不行!」


    「話說回來。」


    麗側著頭感到疑問。


    「椋郎先生喜歡我嗎?」


    「咦……?」


    「哦?」


    麗眨了眨眼睛,同時左右擺動頭與手。


    「不、不是!那、那個、我絕沒有特別的意思!隻是問問看而已!我、我為什麽會問這種事!我自己也不知道,隻能說不由自主……!」


    「那麽我呢~?您還沒回答我呀~」


    「誰、誰管你!那種事根本無所謂吧!」


    「有所謂~」


    「好、好了,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可要不高興羅!很重耶!」


    「再一下子~」


    「欸!這家夥!我就叫你走開了……!」


    「擠擠擠擠擠。」


    「喔喔喔!藏島!怎、怎麽可以那樣……!?」


    「快~住~手~!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據說一旦誤入那座濃霧籠罩的山間森林,那個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因此附近居民都不會想進入那座森林。


    而住在遠方的人本來就不會靠近那樣的森林。


    那裏被稱為濡濕之穀。


    蝦夷井悠戴著烏帽子,身穿黑法衣,帶著錫杖、念珠袈裟,她穿著一身的正裝,加入聚集在濡濕之穀密徑的使者們的行列。


    由於有她在意的案件,因此她並不想離開任所。然而因為這是命令,她不得已,隻好把那邊的事情交給其他人,自己則趕了過來。


    而且這件事也與悠有關,甚至可以說有很深的關係。


    過了不久,霧的另一邊出現複數的人影。


    不隻如此,他們後麵還跟著一輛載著某個巨大物體的人力貨車。


    最前方有兩人,然後是兩個拉貨車的人,在貨車周圍另外有四個人。


    霧愈來愈濃,他們明明已經相當接近,卻還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使者們一齊鳴響錫杖,悠當然也仿效其他使者的動作。


    當貨車一停止,地位最高的使者巨海時嗣——悠的兄長,大目天的第二百七十七位私生子,從行列中走上前去。


    時嗣有著可憎的貴族容貌,頭腦並沒有他自己想得聰明,貌似恭維,心實輕蔑,是個膚淺又神經質的男人。雖不聰明,卻很狡猾,而且由於他盲從於父親,因此這樣的工作正好很適合他吧。


    「歡迎蒞臨。」


    「真是受寵若驚啊。」


    站在前頭的男人走近疇嗣,將仗交給旁邊的女人,然後脫下帽子。


    「煩勞您特地前來迎接,實在過意不去。」


    「您才辛苦了,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吧?」


    「不不,人生在世總是有如旅行,並沒什麽大不了的。」


    從那人的容貌看不出國籍與人種,長相雖然端正,卻有如詐欺師一般。他一身西裝筆挺,明明將杖交給女人保管了,但或許是特別重視吧,在腋下卻還抱著一本特別厚重、看似老舊的書本。


    不過話說回來——時嗣這家夥。


    「嗯?」


    詐欺師似乎也注意到時嗣的視線了吧,他往旁邊的女人瞄了一眼。


    「塔亞奇娜,問候一下吧。」


    「是的,基克大人。」


    女人身穿白色服裝,頭發就像束起的銀線般閃亮耀眼,淡褐色的眼睛如同貓一樣微微上吊,嘴唇飽滿卻不會太大,臉頰渾圓,下顎卻尖細,給人柔軟與堅硬絕妙交織的印象。


    被詐欺師稱為塔亞奇娜的女人拎起裙擺,優雅地行了一個禮。


    「我叫塔亞奇娜,今後請多關照。」


    「真是惹人憐愛。」


    從悠的位置雖然隻看得到背影,不過可以想見時嗣這時候一定是一臉色眯眯的模樣吧。


    他像父親一樣,就是對女人沒轍。


    「我叫巨海時嗣。塔亞奇娜小姐,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麽美麗的女性,真是意外地有眼福啊。」


    「感謝您的讚美。」


    不過那個名叫塔亞奇娜的女人,雖然應對有禮,但是臉上就好像戴著鐵麵具般麵無表情,鈴聲般的聲音也冰冷得有如寒冰。


    隻不過時嗣就是喜歡那種冰山美人,就連那種無聊的地方也和父親很相似。


    「好了,像畫蛇添足一樣無聊的問候也結束了——啊,我還沒自我介紹吧。」


    詐欺師左手按著胸口,微微低頭行禮。


    「我的名字叫基克理德,又名『東方博士』。當然,我想您一定知道我的名字,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自我介紹了。」


    「能與您兄麵是我的榮幸,基克理德先生。」


    時嗣禮貌周到地伸出手,然而基克理德卻隻是微笑推辭。


    「我當然也覺得榮幸。但是不管怎麽說,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雜事上,我想我們都不會覺得有趣,還是趕緊談正事,您覺得如何?」


    「我沒有意見,基克理德先生。」


    「那麽請看這個。」


    基克理德一彈響手指,貨車就前進少許後停了下來。


    貨車上載的是宛若巨大鳥籠的牢籠。


    當然,裏麵並不是空的,有生物被關在籠子裏。


    那是一個女人。


    她身上一絲不掛,是全裸的。


    她低著頭,抱膝而坐。她並不是日本人,因為她有一頭金發。


    女人抬起頭,用空虛無神的眼神環視四周。


    悠悄聲地說出一個名字。


    「……三浦紅。」


    那聲音並沒有傳到她的耳朵裏,然而三浦紅的視線卻朝這裏遊移過來,與悠對上了眼。那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


    隨後三浦紅又低下頭,抱著膝蓋的手抱得更緊了。


    「這個人在非關我們白之血族的意誌決定下,給您們添了無比的麻煩,對我們而言也是麻煩至極的害群之馬。」


    基克理德露出詭異的笑容,用從女人手上接過手杖敲打牢籠。


    「我方依照約定,把這個害群之馬交給您處置。要殺要剮,任君處置。」


    「我方確實收下了。」


    聽到時嗣如此回答的瞬間,三浦紅雪白的肩膀似乎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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