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超從發言到離開的整個過程之中,張小橋一直默默的跟在旁邊,平靜的一直沒有說話。


    在張小橋那有些文青的心裏,大概覺得,隻有這副樣子,才配作為剛才從ktv裏一幹目瞪口呆的人群裏走出的絕代雙驕的模樣,這才叫酷。


    一個很虛幻的詞語,放在任何其他的地方,也許都隻會讓張小橋不屑一顧,但是這一刻,他的的確確的感受到了這個詞的魔力和分量。


    不是開著奔馳寶馬,狂飆在城市街頭才叫悍勇,也不是每個人提刀帶棒的站在一堆橫七豎八倒地的敵人麵前才算猛。


    這種有人把外套抗在肩膀上,臉上泌著豆大的汗珠,站在城市的街道上,剛剛打破規則,把一些自命不凡的人物踩在腳下,而如今站在街區上麵,仿佛無所依無所去的感覺,的確是有些悠然自得。


    每個人在人生最初級階段,都體會和向往著一種叫做流浪的感覺,很多年少輕狂的日子就是喊著“我要去流浪”而度過的,但往往能夠真正去實踐的人很少。


    誰能夠有勇氣背上行囊披星戴月就這麽走向遠方,逃離一切束縛過著原野牧歌的生活?


    從小生活在自家學霸老爹的陰影之下,張小橋即便是走入了大學,也覺得自己每天都在一種慣性中度過,三點一線,或者幾點一線的生活。


    上課、逃課、圖書館、死睡、遊戲......在一次一次的聚會中,張小橋也不過是和光同塵的人物,遇上對口的多聊兩句,遇上不對味的少說幾句,最後曲終人散。


    在以往的張小橋看來,這就是大學,這也近乎於就是他未來十年二十年的生活縮影。


    剛才的包廂裏有南大的學生,也有張小橋聯係甚廣的圈子裏的朋友,但此刻,在他跟王超一同走出來過後,就把他們拋在了身後。


    杜大維會不會因為王超和外國留學生朋友在他的地盤上這麽一吵一走,從而覺得失了麵子?


    其他人會不會覺得他們鋒芒太顯而心生排斥疏遠?


    或者說,那些南大留學生會不會私下詬病自己學校的國人圈子?


    這些所謂的慣性和規則,對此刻的張小橋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至少在這一刻,張小橋才真正的覺得,他找到了一種“流浪”的感覺。


    如此的不受約束,酣暢淋漓,像是每一場殺戮過後都能全身而退的俠客,站在街道上聞著一碗陽春麵的味道,這一刻的孤獨很多人都不能完全體會。


    回頭朝著ktv看了一眼,張小橋略帶一點遺憾的說道:“老三,這次你恐怕是失之桑榆了,難道心裏就一點不後悔?”


    “怎麽說?”


    王超有些意興闌珊的停住腳步,轉頭看了張小橋一眼,問道。


    “就是最後跟著杜大維一起進來的那個女孩。”


    張小橋說道:“老三,即便是你已經有了唐嫵我也要說,那個女孩就算跟唐嫵站在一起,也是春蘭秋菊,各專勝場,這一點你得承認吧?”


    “那又怎麽樣?”


    王超無語的看了一眼遠處街頭的霓虹。


    嘴裏雖然這麽說著,但王超也明白張小橋說的是什麽,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浮現起記憶中深刻出現的這個女生。


    那時候的他們,有著太多的無憂無慮,雖然偶爾會因為一道代數題亦或者物理公式的解法,產生爭執,甚至誰也說服不了誰,但爭到最後,也不過是相互一笑,進而漫天烏雲全都飄散而已。


    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人總要學著長大,從前就是從前,一旦走過,就再也回不去了。


    豁達如老王同誌,有時候都不得不感歎:人生的際遇,有如天際的浮雲,偶然的相遇,又分開。


    然後告訴自己一句:走,不必回頭,無需叮嚀海浪,把我們的腳印盡量保留。


    亦或者,若幹年後,等老王同誌老去的時候,他會站在街頭,茫然的回首四顧,產生一種一溪流水水流雲,雨霽山光潤,野鳥山花破愁悶,樂閑身,拖條藤杖,家家問,問誰家有酒,見青簫高掛,高掛在楊柳樹岸杏花村的豁達感。


    張小橋不知道此時王超的腦子裏在琢磨什麽,順著他自己的思路說道:“老三,我能感覺的出來,那個周逸雲看著你的眼神跟別人不一樣。


    而且,你剛才的表現那麽好,小鬆原五郎那麽能言善辯的家夥,也被你駁斥得啞口無言,就憑這份出彩,也許你稍微使使勁,抱得美人歸都不是不可能的。


    難道你沒發現嗎,你離開的時候,周逸雲的眼神很幽怨?


    我感覺,你們倆之間,或許真能擦出才子佳人般的火花。


    到時候,你左擁冷美人唐嫵,右抱知性佳人周逸雲,那小日子,嘖嘖......”


    “想什麽呢?”


    王超無奈的打斷了張小橋繼續演繹下去,說道:“我跟她早就認識好不好?”


    “認識?”


    張小橋有些恍然大悟的說道:“難怪。


    我想起來了,老三,你剛剛明明是起身要跟她打招呼的,她卻沒做出回應,對吧?”


    緊接著,張小橋又跟想起什麽似的,著急的說道:“老三,那你這麽一走了之,連個招呼都不打,人家不會生氣吧?”


    “我和她關係很好,這種情況又不是第一次了,能理解。”


    王超無所謂的說道。


    “喂。”


    沒等張小橋再說什麽,一個冷脆的聲音驀然響起,在略顯清冷的夜色中,分外清晰。


    循聲望去,王超跟張小橋可以看到,歌城的門口站著那身姿高佻的女孩,小風衣並沒有扣上扣子,裏麵的緊身衛衣在腰翹處很貼合曲線的收束起來,連接灰褐色褶皺樣式的休閑褲,體態線條蓬勃而張力十足。


    來到王超麵前,周逸雲一對翦水秋眸目視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沒有明顯溢於言表的神態表情,自然而平靜,隻是目光深處,有一種微妙而淡薄的惶悸,聲音平靜的問道:“去哪裏?”


    “回學校。”


    老王同誌尷尬的笑了笑,自嘲的說道:“我還能去哪裏?


    再不回去要關宿舍樓門了。”


    “哦。”


    周逸雲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我隻是出來透透氣,看到你還沒走就順便問一下,沒別的意思,你走你的吧。”


    注:一溪流水水流雲,出自元朝詩人王愛山的「越調」小桃紅·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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